“这样不警觉,还学人家做坏事。”

男女客都入了谢家桃花园。

音音带着橘墨, 佯装赏桃花,穿行在桃花园中。

橘墨看着这片园子,随着宴开, 人都散入其中:“不好找呀。”园子这样大,男客那边离着女客这边也挺远的,一时间哪里找得到人。

音音这时反稳下来,低声道:“别急, 就是给猪配种呢,也不是上来就按着硬配的。”

“哎呀小姐!”橘墨伸手要捂耳朵,听到这样话一时间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是给你打比方呀,你听都听了再捂耳朵有什么用呢。”

果然橘墨把手放下来,微红着脸:“小姐呀,你说什么配.....呸.....都是咱们老家庄子上那帮婆子, 说话没把门。”

“人不能说, 猪都不让说了。”音音看着这满园子粉面桃花彩袖翩飞,“谁知道老太太是要先探其意,见不成再设局, 还是老太太根本懒得探问, 直接设局。毕竟——”

她轻声道:“在老太太眼里, 不管我哥哥,还是那位表小姐, 也就是猪。”

说到这里音音顿了顿:“恐怕探都不探, 直接让哥哥入局,对老太太来说更有所图。”

听得橘墨更急了,这还不急?

“设局总要有个局, 总要等着场子热起来, 人都松快下来, 怎么都得酒过几巡之后。说了,就是给猪——阴阳调和,也要热一热场子。”

见橘墨又要瞪眼,音音赶紧改了说法。

“走吧,我知道一处,绝佳的寻人之地,又绝少人会去。”

音音带着橘墨在桃花园里七绕八绕,很快绕到一处,桃树甚密,桃花开成一片,好大一座假山,内有潺潺水声。

热闹的人声一下子隐约了。

“小姐?”橘墨不解,这里也是好精致,有山有水桃花开得又好,怎么就没人呢。

音音打量四周,这才看向橘墨,她顿了顿,道:“这里,出过事。”

橘墨还想问出过什么事儿,就见自家小姐已经提裙往假山后头去了,她忙跟上。音音停在一处,搓了搓手道:“你给我哨探着,我上去一看,半个园子就尽收眼底了。”

上?橘墨看着这片假山,呆呆问:“上哪儿?”

“山顶,会当凌绝顶,一览桃园小。”

说着音音重整衣裳,把玉佩解下让橘墨给自己包好,又是弯腰又是握袖,等了一会儿,不见橘墨上前帮忙。

音音握着袖子,觉得背后有事,她顿了顿,小心转身。

哪里还有橘墨的影儿,音音握着袖子的手一松,桃花色衣袖散开垂下,她捂着胸口看着身后这人:

“你,你要吓死我了!”

压低的声音都能听出颤。

“这样不警觉,还学人家做坏事。”陆子期看着音音,淡淡道。

音音依然微微半张着小嘴,瞪圆了黑亮漂亮的眼睛。

粉面朱唇,真正的人面桃花。

一时间,好似能听到风经过桃花的声音。

突然外头有人声,音音一听,居然是有人来寻陆子期,这动静做派显然不是他们的人,那只能是谢家的人啦!

音音伸手一把拉住陆子期,带着他就往假山洞里藏。

眼前视线一暗,山洞里两人就听到外头的声音近了:

“刚刚明明看见陆公子的!”

“会不会在这假山后头?”

山洞内音音已拉开了两人距离,但山洞狭小,再是撤身,也离得很近。

此时听闻人声靠近,音音一手捂住自己嘴巴。

另一手抬手,颤了颤,捂住了陆子期的。

阴暗光线中,陆子期很安静,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看着她。

紧张的音音此时根本顾不上别的,只听着外头动静。

“陆公子是正经人,怎会去那后头。”

听到脚步声并没停下,继续向前。

音音紧绷的身体松了松,松开了自己的嘴巴,却依然捂着陆子期的。

她侧耳,听到外头脚步声渐渐远了,“找不到人怎么跟嬷嬷交差?”“好好的,嬷嬷找陆公子做甚,累得咱们满园子好找”.....

最后声音与脚步声都消失了。

音音才出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就见陆子期依然没动,只静静看着他。

音音心头狂跳,拼命压低的声音,胡乱解释道:“不能在这里给人看到,哥哥不知道,这里——不好。”

“非常不好。”

陆子期依然没说话。

音音愈发心慌,嘴上却问:“可是我刚刚推狠了,撞到哥哥了?墙壁不平,是很疼的,哥哥回去给人仔细看看,可别撞坏了——”

“音音。”陆子期出声打断了她,他觉得,他要是不开口,音音会一直这么压低声说下去。

音音闭嘴。

一时间狭窄山洞内静得让人心慌极了。

“音音,刚刚——”陆子期的声音很轻,很小心。

“哥哥先出去。”是努力镇定的声音。

昏暗中,陆子期看了她一眼,先出去。

谢念音伸手扶住洞壁,冰凉的山洞壁让她微微发热的脸恢复正常,让她的心跳安稳下来,她随后出了山洞。

外头阳光明媚,一片明亮。

音音只觉一切错乱都该消散。

阴暗中的一切,在阳光下,消散无踪。

她一笑,恢复往日样子,冲哥哥道:“都告诉你了不要来不要来,你非来!你要是不来,哪有这些麻烦!”说着整理自己衣裳发钗,力求自己走出去就必是桃花园中最骄傲最端庄的少女。

陆子期始终安静看着她,轻声问:“音音,你怕什么?”

音音扶发钗的手一顿,随即笑道:“我自然怕了,哥哥没听刚才那两人说话。”说着音音学方才人的声音,“陆公子是正经人,怎会去那后头”,音音指着这山,轻松道:“这里,就不是正经人会来的地方,我自然怕给人看见。”

她玩笑低声道:“我可是金陵最正经端庄的姑娘。”

陆子期看她。

音音悄悄吞咽了下,睫毛颤了颤,她笑得明艳:“哥哥,我可是要嫁入高门大户的,名声要紧得很。哥哥说,是不是?”

少女笑容明媚,样子天真。

陆子期就这么静静看她,末了嗤一声轻轻笑了,他问:“总不会是方才那处山洞,不像能痛快偷欢的地——”

“哥哥!”音音唤他。

陆子期垂眸,愣了愣,才抬起眼皮看她,轻声道:“音音,你——”

“放心吧。”

说着他又轻笑了一下:“哥哥哪里是这么好给人算计的。”

风过,有桃花幽香阵阵。

青衣公子一笑,光华顿生。金陵坊间如今有“金陵孰美”,曾经的谢家三公子还有过相争的人,如今一场新科进士游街后,问十个人,有九个人都会告诉你自然是咱们大历朝的新科探花郎。

皎皎如月。

如玉山将崩,如玉树临风。

上次橘墨回来还跟音音笑道,如今公子名气可大了,街头小儿都在唱“白玉谁家人,新科探花郎”。

音音总赞哥哥最好了,哥哥最俊了。但此时,她发现,她可能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说出哥哥最俊了。

她有些害怕,她更慌张。

可都不要紧,她做的一手好戏,随时能有最天真的笑,最自然的从容。这些,是她打小就学会的,保护自己的本能。

她歪头故作玩笑:“哥哥在外头听来的浑话都敢在我面前说了,就不怕给钟大娘知道?回头我就告诉大娘,让她也狠狠念你没规矩。钟大娘可是能一连念上三个月,说的话都不带重复的!”

那声“哥哥”喊得亲昵而清白。

陆子期看她,点头,轻声道:“是怕。”

音音轻轻呼出一口气,“既哥哥有数,我就走了。”说着就要溜。

却被陆子期叫住,公子声音清淡低沉:“就这样走了?”

音音顿住身形,却没有回头。

身后的人又笑了。

音音捏紧了裙,金线硌手,她只想赶紧到外面去。外面阳光明媚,桃花正好,处处无聊,还有好些让她厌烦的人。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感觉到身后人靠近,音音第一次觉得无措。

陆子期看着这个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此时好像一只随时会逃走的小鹿,如此不安呐,可又如此——不讲理。

但,有什么法子呢。

他说:“你的东西,掉了。”

好像往昔一样轻轻嗔她:“这样不警觉,还学人家做坏事。”

只是听到“坏事”两个字,他就看到音音白皙耳根,慢慢浮上淡粉。

等音音终于回头的时候,她的身后已没人了。

风轻轻吹动石台上被压住的青帕一角,上面是她最喜欢的那只羊脂玉水滴耳坠。

音音愣愣抬手,果然自己一边耳上是空****的。

在外头遇到了橘墨,橘墨想说话,音音却摆了摆手,走在日光下,她只觉得倦得很,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去想。

她抬头,看着远处轻声笑语的人,轻声道:“没事了,哥哥都有安排的。”

“小姐,你怎么了?”

“我想吃临城那家最好吃的点心,东门婆婆亲手点的豆花,热腾腾的鹅肉包,还有——还有——”

“小姐,你哭了?”

“哦,是风迷了眼。疼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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