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清白,还想攀高枝呢!除了俊美的容貌,清白就是他另一个最好的聘礼,怎么能如此不当一回事呀!”

春闱一过, 在谢府老太太眼里,陆子期的身价,就不一样了。

老太太摆了摆手, 让谢府这个表小姐上前。

二夫人一看老太太这样子,眼皮子一跳,只怕自己娘家表侄女没指望了。二夫人头疼地回了自个儿院子,结果她娘还惦记着这位陆公子呢, 唠唠叨叨夸着那个寄住家里的远房姑娘多水灵多贴心。

二夫人气冲冲拦住了她娘的话,眼下这远房的已经不好使了。她娘一瞪眼,怎么才没几天,这位陆公子身价又涨了!

“老太太那边都从出五服的变成五服内的了,咱们这边还能比老太太还贵重呢!”二夫人蹙眉抱怨,她是不敢坏老太太的事儿, 可这银子——, 谁不缺呢。撑着好大的排场,各处打点,哪里能少银子, 正需要这么个有银子的帮衬着, 二夫人咬唇。

等音音摸清楚谢家这一群人主意的时候, 直接给气笑了

好呀,她哥哥这样好的人, 他们想利用, 居然都不舍得用亲的.....

气得音音咬牙:“打得好算盘,图我哥哥的银子和前程,却也不想想, 我哥哥也是要攀高枝的!他们倒好, 涨了价, 才是个表的!看不起谁呢!”

“我哥哥哪里比外头那些世家公子差了!论模样,论本事,论人品,不知比他们强出多少,嘿,结果算计我们,竟只肯出个表亲!”

旁边橘墨总觉得小姐这话哪里怪怪的。

音音在地上绕圈子,末了狠狠哼了一声:“那可是我哥哥,什么亲的表的,就是公主,我哥哥也娶得!还敢瞧不起人,我才嫌跟她们有关的,浑身都是坏心眼子!我都看不上的,居然都来打我哥哥主意了!”

听到谢府年后桃花宴已往哥哥处送了帖子,音音一想就知到时候绝不会安生。老太太这个人,说得好听,是侯府体体面面老封君,其实——,音音又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了句:“就是个根本不把人当人的老东西。”

后头三个字声音小的很,还是给橘墨听到了,吓得她赶紧往外头瞅,生怕给人听了去。

“瞧你,有渊虹偃月在,隔墙就是有耳,也给割了去了。”

“怎么,仗着老,就不能说她们坏了!”说着音音还真认真思索了下,嘀咕了句:“这不是东西的,难道老了就不能说——不是东西了.....难道这年月,会让不是东西变成东西.....”

橘墨瞪圆了眼,瞧瞧把她家小姐气得,话越发不客气了,她不得不提醒了:“小姐!”

音音敷衍点头:“知道,我闭嘴。这年月,在自己屋子里都不能说两句实话了。说实话,给人听见,都可能被骂死,什么世道!”

橘墨:.....不是说闭嘴嘛。

音音又转了两圈,站定道:“不行,这个桃花宴来不得,老太太这个人,真不好说。”她总觉得谢家账目绝没现在看起来的这么风平浪静,人缺银子缺狠了,耐性可就不好了,什么腌臜事儿干不出来,尤其是他们府中老太太,又不是没干过。

音音当即催橘墨研磨,她在一旁铺纸,她得提醒哥哥,不管找什么借口,都得把谢家这场桃花宴给推了。

写了信,看着渊虹带着信出了门,音音才松了口气。

此时春阳正灿烂,花丛中蝴蝶成对飞着。

音音看得出神。

直到橘墨歪头问:“小姐,想什么呢?”

音音好似还没回神,低声道:“婚事。”

橘墨也放低声:“可是公子的?”

“和我的婚事。”

橘墨大惊,嘴巴都合不上了,直接结巴,还记得四处一扫,小声结巴道:“小.....小姐.....你.....你要跟公子.....成婚呀?使不得呀.....小姐!”

一句话直接让音音回神,愣愣问:“怎么使不得?”什么使不得。

待明白橘墨说了什么,音音直接人傻了,只觉热气从耳根攀起,她伸手一拍橘墨的头:“要死,你疯了不成!”

橘墨:“小姐刚刚说.....”

“我说我哥哥的婚事和我的婚事。”音音咬牙低声,愣了愣,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也结巴了:“是我们两个人的婚事....不是.....是我们两个人.....是我们——”,音音急得给自己弄生气了,小脸涨红,气道:

“是我们,分别,跟别人的婚事。”

好不容易说清楚,音音呼呼扇着小脸,只觉脸热烘烘的,嘟囔道:“这一到春天,金陵就一下子热了。”说着还扯了扯自己领口:“这衣服都厚了,怪闷的。”

橘墨心道小姐身上就是春装呀,哪里厚了,再换可就是夏装了。

音音咬了咬唇,点着橘墨:“都是你乱说,看我气的,都快气糊涂了!”

只是提到就觉脸热,音音咬牙:“以后可不要乱说这种话了。”

橘墨委屈:“又不是我说的.....是小姐胡思乱想。”

音音好似被扎了一下,要跳脚:“你你你,你还说?”

“再这样没有点心吃了!不仅今儿,连明儿的都没有了!”

觉得不够狠,她瞪着橘墨:“后儿的,也要没了!”

橘墨赶紧捂住嘴,眼睛看向音音,里头都是:明明是小姐说的。

给音音气得心突突乱跳,脑子都晕乎乎的,她扇着小手,转头不再看橘墨。

日头升高,花气更浓,先前那两只蝴蝶却越过高墙,不见了。

音音愣愣看着。

橘墨探头:“小姐,你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音音回头,“你倒是可以想一想,我能给你做主。”

“至于我——”

娇美明艳的少女立在花前,比花更耀眼,说的明明是终身大事,她面色反而冷静了,先前最后一丝淡粉也从面上消退,慢慢道:“我当然要门当户对,要联姻的。”

金陵不是临城,他哥哥要娶贵女,她也要嫁有根底的人家。如此,他们才能慢慢结起一张网来。如今,不管是她倚仗的小舅舅,还是哥哥倚仗的指挥使大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孤。再厉害的人,也独木难支。

他们,不管是有凌云野心的哥哥,还是功高的小舅舅,都需要背后有一张足够坚韧的网支撑才行。

而结网,最好的方式就是联姻。

音音白皙的指尖掠过淡粉芍药,只见花蕊颤颤。可那蝴蝶呢,怎么不来了。

她望着高墙,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谢家这边且观望且积极筹办桃花宴,时间就定在殿试后,请帖早已都送出。

谢府正房高榻上,老夫人斜靠着,至于到时候安排哪个姑娘,就看殿试结果了。下头坐着的二夫人讷讷道:“到底还是要看陆公子心意?”她这头唯一的指望,就是陆崇礼自己看上她娘家侄女。

老夫人连眼都没睁,淡淡道:“自然。”老脸笑了笑:“不过,咱们府中亲戚那些姑娘,哪个不是好的,还轮得上他看不上。”再是要跟这人结亲,因着谢念音,老夫人也实在对这个陆崇礼喜欢不起来。这才到哪里,居然就听到有人说这人比她三儿子当年相貌还好风度还佳,真是——笑话。

可再是笑话,也值得她娘家兄弟那边的表小姐配一配了。

没办法,如今世道,不是过去好时候了,她呀为了谢府,也只能容下这些笑话了,家里不是就容着一个了。老太太指了指自己的腿,丫头拿着美人锤细细敲着,老太太轻轻哼了一声,只希望这位陆公子能识时务,别把好事弄得不好看了。

殿试结果出,众人瞩目的临城学子陆崇礼点了探花郎,还得久不现身人前的陛下叫上前,多问了两句话。

事后同样进了殿试的赵宏成坚持说他一双精亮的好眼睛,看到前头太子殿下注意他陆哥了,“殿下状元都没多看,就看你了!哥,殿下看上你了!”

陆子期只看了他一眼,赵宏成才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这话说的不太对。他挠了挠耳朵,这意思他哥明白就成。

有些话是一点都不能说,但谁心里没数呢,陛下早些年双、修过了头,这些年又炼丹炼过了头,身子都不好了,谁知道还能有几年。如今大将军还朝,太子殿下的储君位置多少都稳当了些,是未来的新君呐。

会元做的文章,连陛下都点了头的,却没点状元,坊间各种说法,也不知道哪里流出的,说是陛下本欲点状元的,却最终还是把状元给了高大人门下的学子。

与新科探花郎一样受注意的是这一科的临城举子,俱都榜上有名,让北方临城这一地,一下子为金陵人所知。蒋廷宇笑称,他们跟着陆子期这一出息,他爹可是沾了光了。确实,作为一方父母官,知州大人如今春风得意,临城书院也一下子远近闻名。

几人中最差的赵宏成也中了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而徐元淳更是得中二甲头名,展露头角,因他为人,被御史台瞧中。

转眼到了谢家桃花宴,宴设在谢家有名的桃花园。

当来人报说新科探花郎的马车已到的时候,正带着橘墨在女客这边赏花的谢念音差点直接把手底下的花给掐下来。

她看向橘墨,而橘墨到处找渊虹的影子。

就见一个不起眼的绿衣丫头垂头往这边过来,经过花枝的时候,音音低声:“不是说推掉别来!”

这丫头正是渊虹,唇都不动,低声回了句:“约莫公子就是想来吧。”

音音脸都黑了:“.....他是没见过桃花吗。”

音音是真担心哥哥在谢家地盘中了招,有些招虽老套但可有用,尤其是她祖母这个人,知道的好用的招儿可多呢。

此时,音音朝上首被簇拥的老太太看过去,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老太太眼中精光一闪,势在必得。

“是我眼花了吗橘墨?”

“小姐是太担心了。”担心得都眼花了。

花前音音装模作样爱抚着花瓣,跟橘墨咬牙:“万一哥哥中招,他可就清白有损了。”

继续咬牙:“没了清白,还想攀高枝呢!除了俊美的容貌,清白就是他另一个最好的聘礼,怎么能如此不当一回事呀!”

橘墨沉默了会,忍不住道:“小姐,咱们公子是男子。”清白什么的,男子不——

“男子就不爱惜自己的清白了吗?人家好人家的姑娘凭什么要个不清白的男子!”

橘墨:.....

“跟着我,先把我哥哥找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