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日子总是在不知不觉中飞逝。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时间是最公平的,谁也不多一点,谁也不少一点。当然,对于勤奋努力的人来说,时间往往总是不够用;可对于一个慵懒无为的人来说,今天跟昨天都是差不多的。
寒来暑往,当翻过日历的最后一页,美丽的岛城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年。
雅文用这一年的时间,不但完全熟悉掌握了自己的工作,而且如愿以偿地考取了《医师执业资格证》,这更令她周围的朋友和同事们刮目相看了。
转眼盛夏又至,青青岛城愈加散发出浓郁热烈的滨海风情。第十九届青岛国际啤酒节的如期开幕,更是将岛城沸腾的盛夏推向了极至。清爽甘冽的青岛啤酒,带着岛城人的纯朴和热情,浸润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宾朋。
埋在一大堆医学管理书籍中的海滨,一整天下来,脑袋都变得愚钝昏沉了。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凯打来的。
张凯跟海滨是发小要好的哥们儿。毕业后,张凯只身去北京从事了一段媒体广告工作。后来,一身抱负的他又返回了青岛,注册成立了一家自己的创意设计工作室。年纪轻、头脑灵活,凭借着自己不懈地打拼努力和各方面的人际关系,现在的公司已小具规模,承揽的业务量渐渐多了起来。而且,在陈海滨的怂恿下,张凯也参加了四驱汽车运动俱乐部。今天,张凯亲自处理完一笔济南的业务后,乘火车返回了青岛。火车还未进站,他便拨通了海滨的电话。
“喂,海滨,我已经到站了。”
“哦!没想到这么快,事情都办完了吗?”
“很顺利!很可观的一单,得好好庆祝一下。见面谈吧,呵呵……”张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说。
“是吗?!你小子真有狗财运,今天你得请我喝啤酒!”
“好啊……”
合上电话,海滨驾车飞一般地向火车站驰去。
站在车站大厅出口,海滨正悠闲地张望着。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他发现周雅文就站在不远处,好像也是在等人的样子。
“不好好工作,跑出来干吗!”海滨悄悄站到雅文身后忽然大声喊道。
雅文吓了一跳,一回头,竟然是陈海滨。她很无趣地白了他一眼,“怎么,我休班,过来接个人不可以吗?”
“没问题……哦,你在接谁?”海滨好奇地随口问道。
“有这个必要吗?别人的事……”雅文一边张望着,一边爱答不理地说。
海滨还要说什么,忽见雅文踮了踮脚,向人群里招手喊道:“哥—— 在这儿—— 这儿——”
海滨循声望去,一个很眼熟的人正向这边跑来。等周翰强到了近前,他终于也认出了这个曾经跟自己交过手的人。
重新见面,三个人都有些尴尬。还是周翰强采取了主动,他还以为陈海滨是跟妹妹一起来接他的呢。
“哦,没想到是你,我是雅文的哥哥。记得去年的那次见面,真……真不好意思,是个误会,对不住了。”
海滨刚要说什么,“喂—— 海滨!”一个人身着休闲装束的高大年轻人跑了过来。正是张凯。
“嚯!哥们儿,真够快的,飞过来的吧!”张凯拍了下海滨的肩膀,调侃道。
张凯的突然出现,缓解了三人的尴尬。
“你小子,还不是因为你,撂下工作我就赶过来了。”海滨又指了指雅文兄妹俩,对张凯说:“哦!对了,介绍一下,他们是我的朋友。今天的啤酒你请定了!”
彼此介绍认识后,大家一起坐上了海滨的车。虽然雅文的心极不情愿。
这竟是一个狂欢无国界的节日。清凉的啤酒,溢着雪花般的泡沫在这里“沸腾”!夜幕刚一降临,五彩斑斓的光影将啤酒城装扮得如梦如幻。嘉年华园内惊叫狂呼的余音不断,**在这流光溢彩中喷薄而出。震撼的音乐、开怀的畅饮、高高堆起的酒杯,这里嫣然是欢乐的海洋,到处都是“爆棚”的欢声和笑语……
亚洲唯一的“无敌大飞轮”在半空中飞旋,震撼而刺激。陈海滨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KING KONG”,很是兴奋,于是他怂恿着大家上去坐坐。雅文只好颤颤巍巍地走上去,小心翼翼地扣好了安全带。随着一声铃响,倾斜的大底盘开始缓缓旋转起来。随即,速度逐渐加快,座舱带着摇滚的节奏上下左右急速翻飞。人一会儿被抛向空中,一会儿倒悬着冲向地面。雅文早已吓得面容失色,两眼紧闭,翻江倒海的滋味让她的心都快蹦出来了。惊心动魄的刺激让张凯、周翰强大瞪着眼睛、扯着嗓子拼命狂喊着。而陈海滨却一反常态,露着满嘴整齐的皓齿狂笑不已,“哈哈”声竟一点不亚于那些尖叫。
刚一停下,张凯看了看正在揉搓眼角的海滨,迫不及待地问:“喂!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干吗笑,看样子都笑出眼泪来了。”
海滨又笑了起来,“好笑,当然好笑!看到你们紧张的样子难道不好笑吗?”
“一边去!我们的叫喊是一种体会**的自然反应,我看你的笑是紧张过头了吧!”张凯不服气的样子说。
“谁紧张了?!笑不好吗,大笑更是这种享受的体现,你懂什么。”海滨振振有辞。
“真是个怪物……”雅文一旁低声嘟哝了一句。但还是被海滨听到了,他刚想要回敬两句,看到周翰强正在盯着自己看,只好咽了回去。
一行人找了处较为安静的啤酒棚坐了下来。溜着旱冰鞋的服务生很快将各种烧烤海鲜送了上来。张凯点了一小桶黑啤和六大杯“扎啤”。桌面立马儿有些拥挤不堪了。
周翰强是第一次亲身体验这个堪与德国慕尼黑啤酒节相媲美的亚洲最大的啤酒盛会,人显得异常兴奋。年轻人相聚,特别又是在这样的场合,一旦开怀畅饮起来,都会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不过,翰强的酒量很好,这让号称“啤酒王”的张凯都自叹不如。海滨还要开车,所以跟雅文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点。
雅文有些担心哥哥的酒,但看到他如此高兴畅快,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大家是第一次见面,除了啤酒,话题自然聊到了各自的工作。当得知翰强是做陶瓷工艺的,海滨和张凯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毕竟他们俩都是学美术专业的。
海滨看了看雅文,说:“怪不得你对绘画很有研究,原来还是个陶瓷世家啊!”
雅文回了一个浅浅的笑,没有作声。
“那当然了,我妹妹从小就很有艺术天赋,比我强多了。在我们当地,她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画……画家啊!她上学时画的画,还获过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大奖……”翰强的舌根似乎有些发硬了。
乘着酒兴,张凯打开了话匣子,“淄博制陶历史悠久,有‘陶瓷之都’的美誉。博山独特的‘雨点釉’和‘茶叶末釉’非常名贵。雨点釉古称‘滴珠’,釉中布满银色金属光泽的放射状圆形结晶,恰似雨点坠入水中迸出的花斑……”
翰强的眼睛都亮了,他盯着张凯,似乎是他乡遇到了故知。“真看不出,你对我们博山的陶瓷还有研究!在青岛能碰到……来!我们干了这杯!”
“哥,别喝了……”雅文劝说着哥哥。
一旁的海滨感到很是无趣,眼巴巴地看着他俩干杯,自己只好装模作样地端了端杯子。
放下硕大的酒杯,翰强醉眼朦胧地看了看张凯,又冲雅文说道:“妹妹,我没事儿,我今天高兴,真痛快!嘻嘻……妹妹啊,将来我要是能有这么个妹夫,就是喝醉了也……也无所谓!哈哈……”
张凯也喝大了,“是……真的吗?那我可得回敬大舅哥……”
看着二人有些醉意的样子和雅文别扭的表情,海滨竟“扑哧”地笑出了声来。
“说什么呢!哥,不能再喝了,我们得回去了。”雅文羞臊不已。
乘着酒兴,一行人还是余犹未尽地离开了欢乐的“啤酒海洋”。
17赛车场,一身训练装束的海滨和张凯尽情驰骋追逐着。轰鸣呼啸的马达声此起彼伏,人的心跳加速,血脉喷张。
几轮下来,两人感到有些疲惫了。于是,停下车子,走进了休息室。
“哦!对了,海滨,昨天静蕊来过电话了。说她澳大利亚的学业快要结束了,准备回来工作。听说了吧?”
海滨很是吃惊的样子,但随即又淡淡地说:“是吗,回来……回来又怎样?”
“她对我现在的工作室很感兴趣,她正好研修的是多媒体制作。我又正缺少这方面的技术力量,相信她会有用武之地的,呵呵……”张凯信誓旦旦地说。
“那你小子不就发大啦!当心鬼迷心窍,掉到钱眼儿里去爬不出来!”陈海滨调侃道。
“说谁呢!”张凯捅了他一拳,诡秘地笑笑说:“她可一直是你的心上人。怎么,她要真到了我那里工作,你不会醋意大发酸倒牙吧!”
“你少胡说八道!哪有的事情,至于吗?你我还不都一样,大家从小一起长大,谁跟谁啊!呵呵……”陈海滨勉强地笑了笑说。
话题一出,两人的心究竟不是个滋味,云烟般的往事重又浮上了心头。
的确如此。海滨、张凯跟黄静蕊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从幼儿园到高中,大家从未分开过,一直是多年要好的朋友。那段情窦初开的花季,黄静蕊已经出落成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处处招人倾慕喜欢。所以,海滨、张凯自然成了她的“护花使者”。但同时,两人也都对静蕊产生了爱慕之情。爱情是自私的,不可以分享。少男少女的心扉一旦打开,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便接踵而来。静蕊身处两个人之间,有些疲惫不堪。同样,海滨与张凯也面对着痛苦的抉择。友情和恋情在他们之间交织碰撞。幸运的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私欲,还算相安无事。后来,静蕊通过了雅思考试,远赴澳大利亚的卧龙岗大学留学去了。
“喂,你小子从小就处处比我强。学习好,人缘又好,就是加入这个赛车俱乐部时间不长,成绩也不可忽视。唉,跟你相处,我可真是够衰的啊!”海滨开口打破了这份良久的沉默。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事不都是你冲锋在先吗?好多地方你可是我的老师,不是吗?”张凯挠了挠后脑勺,笑了笑说。
喝着咖啡,望着赛道上飞驰的车辆,两个帅气的年轻人满腹心事地随意聊着。
18白天的啤酒城跟晚上比,又有一番别样的景致。观光的游客络绎不绝;“疯狂”的烧烤,在震撼的音乐中出炉;巴西烤肉“对决”新疆大串;大飞轮、海盗船、杂技马戏不时传来人们的尖叫声。置身其中,如身临“迪斯尼乐园”,又像是漫步于童话的世界。
周翰强明天就要回博山了。所以,今天雅文特意带着哥哥又来到了啤酒城。逛累了,兄妹俩点了几串“巴西烤肉”坐了下来。
“妹妹,生活在这样的城市,有份心仪的工作,全家人都替你高兴。只要看到你开心满意,我就放心了。”翰强想了想,又说,“陈海滨这个人虽然有些孤傲冷漠,但看起来人好像也不坏。不过,他是你的上司,有必要把关系搞好。张凯这个人热情开朗,为人坦率,应该是个有素养的人。我挺喜欢他的,如果有机会,你可以跟他多交往交往。”
“哥!说什么呢!那晚当着人家的面,你怎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丢死人啦!”雅文旧事重提,真有些不高兴了。
翰强一愣,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满脸堆笑起来“哦,哦!差点儿给忘了。你以为我那晚真的喝醉了,我当时只是高兴,随便那么说说的。不过妹妹,那可是我的真心实话啊!嘻嘻……”
“还笑!想过我的感受没有!”雅文的脸都涨红了。
“好,好,是我错了……”忽然,翰强满脸认真的样子说,“对了,妹妹,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干脆今晚我来做东,邀请他们一起坐坐,也算是礼貌地回请人家一下。叫上菲儿,大家都去,我也就不枉来这一趟了。”
雅文有些顾虑,但想想哥哥的话也不无道理,就勉强点头同意了。
接到邀请的海滨和张凯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爽口答应了。菲儿更是高兴不已,她还顺便叫上了马晓明。
晚上,大家来到了江宁路上的“劈柴院”。翰强早就安排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还特意点了一条十多斤重的大鲅鱼。
大家举杯相互客套了起来。席间,自然是翰强跟张凯的话题多,两个人谈得很投机;雅文、菲儿跟马晓明说得很投缘;只剩下陈海滨一人呆坐着,有些冷场。
酒过三巡,酒精的作用下,海滨还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话题。他问周翰强,“周大哥,记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戏剧的。当时,你把我错当成什么人了吧?”
“哦,这……真不好意思,对不住你啦!我把你当成刑亮那个混蛋了。”翰强歉意道。
“刑亮?又是谁?”海滨很是好奇。
“他啊,就是……”
“哥!喝酒吧!”雅文打断了哥哥的话。
海滨看了看雅文,忽然笑了起来,“哦—— 我应该猜到的。一定就是在栈桥公园的那个,我见过的,嘻嘻……”
“还说!”雅文脱口厉声道,当发觉自己的敏感失态后,慌忙捂住了嘴,满脸通红。
海滨却并不介意意,只是冲雅文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更让雅文感到了局促和羞臊。
“有什么不好说的?那个薄情寡义的家伙,真该千刀万剐!听王帆说,他现在在黄岛的一家医药公司工作,跟王帆一个单位,还飙上了人家老板的女儿。这种人简直太恶心了……”菲儿还在若无其事自言自语着。
“菲儿!”雅文瞪了她一眼。
菲儿很识趣,耸耸肩膀,吐了吐舌头也不作声了。
场面突然冷了下来。马晓明见状,端着杯子站了起来,“缘份让大家走到了一起。大家还都是校友、同事。这杯,我敬大家!”
“好!干—— ”场上的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19陈仁德现在很大的一块心病就是海滨。儿子从小乖巧听话,受他妈妈的影响喜欢绘画。可对于陈仁德来说,他更希望海滨长大后能够研习医学,有朝一日可以子承父业。这原本也不是件坏事,怎奈事不遂愿,妻子前些年竟突患绝症去世了。这给自己,特别是给海滨的打击太大,以至于父子反目成仇,就连坐下来好好说几句话的机会都越来越少。虽然也有不少朋友建议他重新组建个家,但为了儿子,陈仁德硬是一个人扛了过来,一直就没有再娶。不过,有一个人在他的内心一直占据着重要的位置,那就是医院办公室的王主任。这个王主任跟他是老同事,曾经一起下过乡,彼此知根知底,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几年前,王主任的老伴也是因病去世了,就一直跟自己的孩子们一起生活。曾经有热心的朋友想为陈仁德和王主任撮合成这件事,可王主任总以种种理由和借口推脱了。所以事情就这么一直搁置了下来。不过,有一件事情让陈仁德倍感欣慰,就是多亏了王主任和一些老朋友们的从中劝导,海滨最终同意踏进了海美医院,勉强参与到医院的日常管理中来了。
对于陈仁德来说,自己的事情可以不去考虑。但海滨的事情还远不止这些。眼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儿子,终身大事又凸显了出来。他想,一旦海滨成了家,把心收一收,老成一点,或许父子的关系还能缓和改善。为了这个,陈仁德几乎托遍了自己的老熟人、老关系来帮海滨说亲。可陈仁德的努力全都白搭。只要是相亲,不是海滨不去赴约,就是他故意将人家姑娘惹恼。如此几番折腾下来,搞得陈仁德在朋友的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所以,这些天来陈仁德又是寝食难安了,儿子的事情就像一团乱麻,堵得他整天心神不宁,唉声叹气的。人呐!干吗要为人父母,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晚饭时,陈仁德看着海滨青春英俊的模样,他似乎又看到了妻子当年的影子。这曾经是个多么让人怜惜疼爱的孩子啊!可现在,竟变成了一个脾气倔强、冷酷无情的家伙。尤其是看到海滨脸上的那道疤,陈仁德的气又不打一处来了。
海滨察觉到爸爸异样的目光,但并没理会,只是继续埋头吃饭。
“吃,吃!简直就是个饭桶!社会的垃圾,寄生虫!”陈仁德没好气地说。
海滨撂下了碗筷,“又怎么了,天还不打吃饭人呢!”
“像你这种人怎么有脸吃,连个女朋友都交不上,这种事情也要我来操心!”陈仁德的火往上撞。
“您整天跟着起什么哄,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烦不烦?!”
“我不管谁管!就你这幅臭德行还挑三拣四的,又有谁会看上你?知道吗,我能托到的人几乎都找遍了!”
“好啦,好啦!至于吗?您就别瞎操心了!”海滨撂下碗筷,起身上楼去了。
“你——”陈仁德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躲在房间里的海滨玩了一会儿电脑,觉着更是乏味,便顺手拿过一本赛车杂志胡乱翻了起来。
夏夜的海风有些潮湿,隐隐的海浪声如呼吸般的轻柔和均匀。不一会儿,海滨有些困意了。他揉了揉眼睛,忽然看到了那个油画箱。于是,睡意全无的他迅速走过去打开了箱子。
里面竟然有两幅画稿!一幅是他自己的,就是那天他哄骗雅文去海边画的。另一幅,却引起了海滨的浓厚兴趣,这当然是雅文画的。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题材,雅文所表现的感觉竟然完全不同。海滨的那幅整体调子十分阴沉灰暗,低沉的乌云与海相接,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雅文画的虽然谈不上什么高超的技法和丰富的笔触,但海天之间是有变化的。翻卷的云层后面,隐隐透着的光线变化,将云层厚重的体积感表现得十分完美,空间感也很强烈。且整个画面充满了韵律和动感。
仔细比较着两幅画,海滨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他相信,如果雅文当初选择绘画专业,现在的绘画技艺绝不在自己之下。回想着与雅文相识的点点滴滴,海滨陷入了良久的沉思:周——雅——文,多不可思议的一个女孩啊!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20普外科的李建利主任,似乎有什么事情,急匆匆地来到了陈仁德的办公室。
“陈院长,有时间吗?”李建利谦逊地问道。
“哦,是李主任啊,有事吗?来,坐!”一边说着,陈仁德一边示意他坐下。
“是这样的,陈院长,随着我们医院知名度的提高,最近来我们医院就诊治疗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又地处繁华高消费的居住、旅游度假区,所以接诊的大都是些有身份、有层次的人。”李建利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一旦打开,就滔滔不绝了,“您知道,抗生素是临床应用最广泛的一类药物,也是控制感染不可缺少的药物。我院这些年严格遵循《抗生素合理应用指导原则》,原则上使用了一线抗生素的单一治疗,尽可能避免了联合用药。但这样一来,在一些特殊病人的治疗上就大打折扣了。”
陈仁德点了点头,没有吭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建利扶了扶眼镜,接着说:“我看,现在我们可以考虑用一些高起点的三代头孢菌素类和四代喹诺酮类药。这样对于我们的医疗水平和医院的效益都是有益的。况且现在不少医院也都是这么做的。”
“嗯……李主任,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我相信你的工作。另外,作为‘临床药学组’的组长,这样吧,你拟一份药品报告书提报‘院药事管理委员会’集中讨论,然后我们再定,你看怎样?”
“院长过奖了,我会准备好的。”李建利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陈院长,还有一个事情需要您定夺。”
“呵呵,李主任什么时候如此啰嗦客气起来了,有话就直说吧。”陈仁德说。
“药剂科马晓明的工作一直非常努力,还是您的意见,同意他主持了药剂科的工作,快有一年了。还有我科里的刘酩也是,他们都是学专业的,这些年的工作您是了解的,我想将他们俩也纳入‘临床药学组’,以加强这个组的力量。想听听您的意见。”
陈仁德笑着点了点头,“嗯,那好吧!作为我们下次会议的一项议题,你一并提出来,大家研究决定吧!我老啦,脑子不比你们啦!呵呵……”
“陈院长正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当口呀!怎么说老了呢?您现在……”李建利感叹道。
“哪里,哪里,不行啦,我自己清楚,人一旦上了我这个岁数,很多事情不由人啊!”陈仁德停了停,又说,“只是海滨还不成器,要不然我早就过我自己的清闲日子啦!唉,操心呐!”
李建利点了点头,说:“陈助理年轻有为,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谁知道呢,李主任,人到了我这个岁数烦心啊!”陈仁德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说。
“哦!陈院长,其实陈助理他现在很努力的,人品又好,大家都有目共睹,您就放宽心吧!”
“我知道,你们大家都在维护他,但愿吧!”陈仁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正愉快的交谈着,陈仁德无意地瞥了眼窗外,竟一时愣住了。他看到院子里,海滨正在跟一个女孩子说着什么,且样子十分友好亲昵。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地自言自语道:
“嗯?那个姑娘是谁?”
李建利起身来到窗前,一看,笑了起来,“哦, 那不是我们科里的周雅文嘛!很不错的女孩子,不但长相出众,工作能力和水平都很不错!陈院长的眼光的确厉害啊!”
“哦,是她!她怎么……”陈仁德有些疑惑了,他记得周雅文跟儿子曾有过不快的。
“年轻人嘛!这很自然,我看近来两人走得挺近的,陈院长大概还不知道吧?”李建利满脸堆笑了起来。
“哦,哦!是吗,我随便问问……随便……呵呵……”陈仁德跟着干笑了两声。
其实,院子里的两人今天真是个巧合。雅文是按李建利的吩咐要求,本想外出比对几种药品价格的。而海滨是约了张凯,要去练车的。
两人在院子里不期而遇。海滨本想送个顺水人情,开车送送雅文。可雅文并不买他的“账”。于是,海滨干脆主动拉开了车门,执意请雅文上车。无奈,雅文只好“约法三章”后,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刚好这时,却让楼上的陈仁德和李建利看在了眼里。
今天为什么要这么殷勤,连陈海滨自己都不明白,他是一直陪着雅文办完了事情。临了,海滨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决定邀请雅文一起去赛车场看看,说张凯已经等在了那里。
看着海滨今天诚恳的表现和态度,雅文的确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动。想想海滨陪自己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还怎么好意思拒绝呢?况且,那个张凯刚才已经打来几遍电话催促了。于是,雅文只好点头答应了。
喜出望外的海滨,一踩油门,汽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再次飞驰了起来。
一到赛车场,果然老远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张凯。海滨给雅文找来一套训练服和头盔,让她仍旧坐在了自己车的副驾驶位上。雅文一身陌生奇怪的装扮,好奇心促使着她决定亲身感受一番这新鲜的刺激。
“轰!轰!”发动机一响,惊险心跳的比赛开始了。滚滚的车轮卷起茫茫尘土,爬坡、过翘板、翻越路障、冲进泥塘……颠簸、倾斜、坠落、直线160迈加速、急转弯……
车里的雅文给折腾得早已晕头转向,不时还会惊声尖叫。雅文感到腹内一阵阵地翻江倒海,终于无法承受了,她要求先下了车。
雅文在一处休息区坐了下来,看着一辆辆轰鸣呼啸而过的赛车,她的头仍有些晕晕胀胀的。
跑了几圈后,有些疲惫了的张凯也退出了训练,坐到了雅文的旁边。
“嗨!感觉怎样,还能适应吗?”张凯问。
雅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真是你们男人的运动,我很不适应,太惊险了!”
“哦!可能是你第一次接触,时间长了就没什么了。”张凯笑着说。
“这可能跟你们的兴趣、性格有关,可我不喜欢,但也不反对。不过,从事这项运动就是太危险了。”
张凯说:“也是吧,不过哪项体育运动不存在危险呢?况且,我们车内的保护装备很齐全,不会有事的。不过,如果违规驾驶或忽视了保护措施,有时也会发生意外的。海滨就曾冒过一次险,好在事故不大,没发生什么太大的意外。”
“哦?”雅文有些吃惊和好奇起来,她记得马晓明曾经说过此事,“哦!我好像听说过这件事情。但具体过程不了解。既然这么危险,他干吗还要继续呢?”
张凯笑了起来,“你可能还不了解他,他就那臭脾气。”说着,又抬手指了指远处,“喏,那次意外就在那里。因为车子速度太快,在冲上那个斜坡时发生了侧翻。他当时任何保护装置都没启用,甚至连头盔都没戴,人被卡在了车里。对了,他脸上的那道疤就是那次事故留下的。”
“是吗!果真是这样。”雅文自语道。
两人正说着,海滨抱着头盔跑了过来。今天的他,可以说是捞足了面子。能够将雅文忽悠过来参与训练,他的心里总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当他发现张凯已经退出了,且跟雅文坐在了一起,他也就匆匆地退出了训练。
海滨擦着脸上的汗水,将头盔顺手一丢,在雅文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好些了吗?要不要喝点什么?”海滨问雅文。
“哦!光记得说话了,我去拿可乐。”张凯一拍脑袋,跑开了。
“怎么样,很好玩吧?”看着张凯的背影,海滨笑着问雅文。
看到海滨难得一见的真诚笑容,雅文自然放松了许多,“我看也不过如此!不过还是相当危险,搞不好还会留一身的伤疤。”
“……”海滨像被噎了一下,“什么意思?是张凯说的吧!这个臭小子……”说着,一把抄起了头盔,愤愤地向自己的车子走去。随即“轰”的一声,又疯狂地投入了训练。
看着海滨反复无常的样子,雅文的心又悬了起来:他这是怎么了,这脾气可真有些奇怪……
在回医院的路上,海滨的车速竟然离奇地放慢了许多。可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晚上,海滨刚一踏进客厅,就发觉爸爸的神色较往常有些特别,正满面春风地坐在沙发里,似乎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回来了,海滨,过来坐会儿吧!”陈仁德和蔼地说。
听到爸爸居然喊起了自己的名字,海滨一脸的茫然“哦,怎么,有……有事吗?”
“没什么,只是你我好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了,坐吧。”
海滨忐忑地一旁坐了下来。
“我一直在考虑,其实你我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不管有什么痛快不痛快的话,都可以敞开来好好说说。”
“您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我不习惯这样拐弯儿抹角的。”
陈仁德瞪了他一眼,但马上又恢复了和气,“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这个当爸爸的是有责任的。可你是怎么做的,也该好好反省反省啦。”
“又来了!我妈在的时候也没你这么啰嗦!”海滨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你!好,好,我问你,你要跟医院的小周交往,是认真的吗?我知道你们先前是有过节的。大家都在一个单位,这样的事情是要慎重的,不可以随随便便。那个姑娘我了解,比你强多了……”
“说什么呢!听谁胡说的,这是哪跟哪儿?”海滨被问得一头雾水。
陈仁德看着海滨,关切地问:“今天……今天不是你开车跟她在一起吗?”
“哦!今天,今天她……”海滨原本想实话实说,可话到嘴边,灵机一动:既然爸爸是这样认为的,干吗不就此承认了,免得以后他再为女朋友的事情来烦自己!想到这儿,海滨话锋一转,连语气都缓和了下来,“她有急事要办,路很远,我当然要送送她啦!况且我们刚刚和好。”
“哦,这很好,你们交往我不会反对。但一定不能随随便便,谈朋友可不是儿戏!”
“嘻嘻,嗯!好,我知……知道了……放心吧,哈哈……”
海滨实在是憋不住,放声笑了起来。直笑得陈仁德有些心慌纳闷儿。最后,他也只好陪着海滨莫名其妙的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