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欢说完,直起身子定定地看向驸马,眼里全是笃定。
房内灯火通明,满室沉香,唯独那坐在主位上的人,面无表情,双眸如深潭,不见底色。
静默片刻,驸马嘴角噙笑,语气轻佻。
“许是周夫人想错了呢?”
容欢神色不变,她微微颔首,嘴角轻挑,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是吗?那敢问驸马,您又为何会赴约?”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似乎陷入了寂静。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清晰而冷静,如同山涧的清泉,在温热的室内带给人一丝凉意。
驸马的双眸闪烁着莫名的光,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向容欢,嘴角仍挂着那抹轻佻的笑意。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像是藏着无尽的故事与秘密。
“美人相邀,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在耳边低吟着什么秘密。
容欢更加有把握了,提起罗裙坐上座位。她坐在驸马的对面,两人隔着一张红木雕花的桌子,彼此的目光在灯火明亮的室内交汇。
她静静地端坐在那里,双眸清澈明亮,凝视着驸马,仿佛要将他看穿。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那抹深邃与复杂,也看到了他嘴角那抹轻佻的笑意背后的含义。
“驸马何须如此,您肯赴约不也是想听听我的想法吗,又何须做出这副样子。”
驸马轻轻挑眉,垂眸拿起茶盏。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抚过茶盏时带起一丝微凉。茶香袅袅升腾,他轻轻地啜一口,阖上眼睛,仿佛在品味着什么。
容欢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微翘,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回应。房内的沉香在空气中弥漫,与灯火的光晕交相辉映,让人沉醉。
“哦,那夫人邀我前来究竟为何呢?”
容欢沉默片刻,思忖着回答。这位驸马着实是个滑不溜手的老狐狸,得小心应对才是。她轻笑一声,开口道:“驸马虽然避世,想来也听说过我与郡主不睦的事。”
驸马放下茶盏,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不置可否:“郡主是我的女儿,我可不会帮夫人你啊,夫人若是这个打算还是趁早放弃的好。”
容欢微微一笑:“若是亲生女儿自是要维护的。”
话音一落,驸马立马收起了轻佻的笑容,他微微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容欢,仿佛在评估她的实力与意图。
即使京中再有人议论,却也没有像容欢这样胆大包天当面触他逆鳞的,难道容欢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他?
他思量片刻,还是决定装傻。
“夫人何出此言。”
容欢心下冷笑一声,脸上却仍是微笑:“驸马是聪明人,若是一味兜圈子只会伤了旁人的心。”
驸马略有迟疑,倒是收起了轻浮之意。他沉吟片刻,方才开口:“不是夫人先绕圈子的吗?”
容欢轻笑一声,不愿与他计较,微微侧头,凝视着驸马:“既如此,我也就开门见山地与驸马说了?”
“不知驸马可否将我引见给陛下?”
这一要求有些莫名其妙,驸马听了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找她的哥哥,不找她夫君,而要舍近求远地找他?
容欢凝视着他的双眸,沉声道:“我需要以我自己的身份去见陛下。”
驸马思索片刻,心中了然,却仍没有答应。他沉吟着开口:“只是我为什么要帮助夫人呢?”
“因为我能帮驸马实现心愿。”容欢心道有戏,神色越发从容,乘胜追击道。
她此言一出,驸马的双眸明显闪烁了一下。他垂眸,遮掩住眼中的情绪,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我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并没有什么心愿。”
容欢仍是胸有成竹,自信地娓娓道来。
“驸马”人材出众,家世贵重,从小爱慕长公主却求而不得。若非没有郡主,您也不能抱得美人归。”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驸马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接着道:“虽然是有些委屈了您,可一来娶到公主,二来获得皇家的歉意,也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言毕,容欢浅笑一声,悠然自得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她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如琴弦般优美地挑起茶盖,轻抿一口,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可您没想到的是,公主虽是嫁给您却并没有对您产生任何留恋,反而让您沦为了元京的笑柄,从此只能深居简出,白白浪费了一身的才华。”
“我与公主不是买卖。”驸马脸色有些苍白,咬着牙反驳。
他心中愤懑,又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风度,只得忍气吞声。
“是不是买卖,都由您说了算。”容欢悠然地品着香茗,那姿态淡定而从容,她放下茶盏,抬起那双慧黠的双眸,盯着驸马,缓缓道:“若是你能帮助我见到陛下,我也能助您一臂之力。”
“你是在挑拨我和公主的关系吗?”驸马眸色黯淡,脸色微愠。
“自然不是”容欢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要做的是,帮助您重获公主的青睐,而非挑拨你们的关系。”
驸马神色微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思索。他端起桌上的茶盏,修长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扣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驸马为着流言蜚语屈居在公主府,岂不是白白浪费自己的才干,也只会更让公主瞧不上。”容欢神色自得,继续趁热打铁地补充:“公主需要的,是能助她更进一步的人,而不是一个无用的驸马。”
“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驸马淡淡开口,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过奖。”容欢微微一笑,自信满满。
“只是,你当真以为,我愿意受你牵制吗?”驸马放下手中的茶盏,眸色微冷。
“自然不是。”容欢莞尔一笑,悠然道:“我们各取所需,自然皆大欢喜。”
驸马似是被说动,语气也松动了几分。他沉吟着,眸中思索着:“我凭什么相信你?”
容欢微微一笑,悠然道:“就凭我能帮你重获公主的青睐。”驸马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半晌,他轻叹一声,语气已然恢复了平静:“你有几分把握?”
容欢浅笑一声,眉眼弯弯:“十成。”
“好,我答应你。”驸马深吸一口气,颔首道。
“只是我并不能保证陛下会接见你。”驸马又幽幽地补充了一句。
容欢微微一笑,朝着驸马拱一拱手。
“尽人事听天命,只要驸马做了就好。”
驸马略有些惊于容欢的心性,眼中流出赞赏之意。他忍不住细细打量起这个女子,但见她衣着简素,妆容清丽,通身一副贵气却不失亲和。
他深深地看了容欢一眼,缓缓开口:“既然如此,我们就此约定。我会尽力安排,让你能够见到陛下。”
容欢微微一笑,起身行礼:“容欢在此先谢过驸马了。”
为着不打草惊蛇,两人的会面匆匆结束,容欢趁着夜色潜回了家。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一股冷风迎面扑来,让她忍不住哆嗦。天空中飘着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发间,使她整个人都仿佛融入了这银装素裹的世界。
容欢缓缓地走进屋内,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带给她一种温暖而安心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她悄然地坐在桌前,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茶。茶香混合着雪水的气息,使这个夜晚显得格外宁静而深远。容欢轻轻地搅动着杯中的茶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思绪。
事情进展的速度已经快到脱离了她的控制,导致有些事她都还没有准备好。
她一个学理科的,实在是没办法在政事上指手画脚,而剩下能让她获得皇帝信赖宠信的就只剩财政、军事、民生。
这几项中,财政是他大哥把持着的,自己没理由去抢自家人的饭碗,而军事又被长公主抢了先机,自己虽然有几个点子,但最终都还要与长公主打交道,难免不会再生事端。
剩下的,也就只剩民生了。
又说民以食为天,容欢最好插手的也就是粮食之事。
她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最隐秘的角落里取出一个暗格,从中取出了一个小册子。
她翻开册子,里面的内容详尽地记录了历年来朝廷关于粮食的各项政策,以及几场大饥荒的详细数据。她记得,前世有一年的大饥荒,饿死了不少人,而那几年,朝廷虽然下了重税,但是并未对受灾的百姓给予过多的帮助。
自己正经的农学博士,研究的就是粮食增产,面对古代这样最基础的问题还不是手到擒来。
也就是因为这样,容欢没有过早准备,只有个大致的方向,如今时间紧急,倒让她有些头疼起来。
仔细翻阅着各地地志,容欢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
本国地大物博,疆域辽阔,主要的农作物也是分为一南一北。
北方旱田以小麦、玉米为主,水田则以水稻为主;而南方则以茶叶、棉花、桑叶为主。上辈子她做过农业科研,对于农作物的改良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增产之法。这样既可以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又能够为朝廷解决救灾问题,更能够借此机会打破长公主的势力,获得皇帝的信任。
只是这增产之法有许多,也得先看现在的收成情况而定,否则也是无用功。这样一来,自己该去农间田地视察一番才能拿定主意。
想到这,容欢干脆就翻出自己名下的田地山庄,盘点数目和地点,打算着将就去巡视一番。容欢产业众多,就是挑着几个来巡,怕也是要耗费上好几日。
但一不做二不休,容欢铁了心要先去巡视,招手叫来皎云,吩咐她联系驸马先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自己消息。
时间紧迫,容欢又是个急性子,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她就收拾好了行装,带上素月和几个家丁往郊外去。
这是容欢第一次近距离地贴近这个朝代底层人民的生活,一路上心情十分复杂,时而兴奋时而唏嘘。半日的路程因为容欢的拖延,生生拖到了黄昏才到了她们的目的地。
秀山庄——是容欢陪嫁里最大也是离元京最近的一个庄子,满山的果树蔓延数十里,数百亩良田望过去无边无际,庄上数百家人户自给自足,生活也算安逸。
容欢才到了山脚,管事的就候在那里了。
容欢微微一愣,原本她以为管事的会在庄子门口等着自己,没想到这个人倒是机灵,远远的就在山脚下候着,看她过来就小跑着迎了上来。
容欢仔细打量着这个管事,四十岁上下年纪,留着一把八字胡,眼睛微微有些三角,看着有些精明。她微微颔首,算是给管事的了招呼。“夫人万福金安。”
管事的一见容欢就忙不迭跪下行礼,容欢微微皱眉,她并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奈何在古代这是规矩,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就是藐视皇权,要闹出大乱子的。
给这管事打了招呼,容欢就让他起来给自己引路,自己带着素月和几个家丁往山上去了。
上山的路也修得平稳干净,容欢随口夸了一句。
“你们做得很好。”
没想到这一句就打开了管事的话匣子,他应承着滔滔不绝地夸耀起来。
“不是小的自夸,只是这满京城,谁家的庄子也没有咱们秀山庄打理得好,夫人大可放心。”
容欢勾起嘴角,也算是认可。管事的得了容欢这一句夸赞,更是卖力地前头带路,整个人一派得意之色。
容欢一路走得平稳,素月和几个家丁也是大气不喘,只有那管事的为了彰显自己,不停地在一旁给容欢介绍庄子的情况。
说到庄稼收成,容欢留了心,问管事的收成如何。管事的得意洋洋,道:“回夫人,今年收成比去年好上不少,咱们秀山庄的庄稼年年都是周遭之最。”
容欢留心记下这一句话,想着等会要亲自去庄稼地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