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也就顺理成章起来,容欢婉拒了周父周母让他们住回周家的盛情邀请,而是选择了京郊的一处宅子。

地价低了,宅子的面积自然就开阔许多,住下他们一家人自是绰绰有余。

只是容欢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他们大人也就罢了,这几个孩子骤然从寸土寸金、热闹繁华的侯府搬到这僻静冷清的地界儿,怕是会不习惯。

但出乎容欢意料的是,孩子们不仅没有失落,反而在院子里撒起欢来,冰冷的院子一下变得温馨起来。

长思,在院子里捡起一颗小石子,弯腰投向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长祁长颐,则奋力地玩着木马,嘴里呀呀地喊着,兴高采烈。其他的孩子们也很快加入了这场“游戏”,他们或跳或跑,或笑或叫,让整个院子都充满了生机。

容欢看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心中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她明白,只要孩子们心中有爱,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找到属于他们的快乐。而这份快乐,是在那个风谲云诡的宅子里体会不到的。

尤其是长懿,他虽没有与弟妹们玩耍,只立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但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容欢对这个儿子始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见他这副模样更是动容,轻轻抚上他的头,轻声道。

“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娘。”长懿抿着嘴轻轻摇头,小声说道,“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一样的。”

容欢一顿,心头有些发酸,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长懿见状,轻轻地握住母亲的手,温声道,“其实我很开心,你和爹没有把我留在侯府。不论是什么样的日子,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好的。”

容欢闻言,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她知道这个儿子是真心不介意这些的。看着长懿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容欢心中也渐渐平静下来,眼前这个小男孩已经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于是她轻轻笑了笑,点了点头,“好,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打点好仆人的贺嘉言轻拍了下容欢的肩膀,也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贺嘉言眼神带有歉意,真挚地盯着容欢叮嘱道:“朝中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不能再耽搁了。这宅子的事,还需要你多操心些。若是有何难事,等我回来后再作商量。”

容欢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贺嘉言也轻轻颔首,最后摸了一把长懿的头,才转身离开。

他一踏出宅子,便有一辆青帷软轿等在外面。坐进轿中,身体微微一晃,贺嘉言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如今骤然放松下来,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他扭头往宅子里看去,隔着湖面,宅子里透出温暖的光线,一家人欢声笑语,容欢站在那里看着他笑,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心中一片平静。

他忍不住微微笑了出来。

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是好的。

目送着贺嘉言的轿子没了踪影,容欢又招呼起院子里的孩子,吩咐着傅母将他们带回房间里。

“玩了一天,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容欢笑着说道。

孩子们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见母亲催促,也只好作罢,跟着傅母进了宅子。长思却不依,走到半道又折了回来,拉住容欢的手小声撒娇道。

“母亲,让女儿陪着你吧,女儿大了,可以帮着母亲料理家事。”

容欢本来下意识地想拒绝,可看见长思期待的眼神终究不忍开口,只好屈服地牵起她的小手。

夜色笼罩下的宅子宁静而祥和,灯火通明,仿佛一片温暖的海洋。容欢牵着长思,漫步在湖边的小径上,脚下是软绵绵的青石,头上是闪烁的星辰。

容欢一路上查验着院子的各处角落,一边向素月皎云吩咐着各项事务,长思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不时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或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说话间,容欢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教育与关爱有了具象化表现。从前的长思虽然精通琴棋书画,规矩礼仪也处处没得挑的,但总感觉像是一个没灵魂的木偶,被标准的壳子套出了标准的样子。

容欢心里很是欣慰。

从前长思虽然精通琴棋书画,规矩礼仪也处处没得挑的,但总感觉像是一个没灵魂的木偶,被标准的壳子套出了标准的样子。

而现在,她的谈吐思想都不再死板僵硬,而是发自内心的自信。

容欢心中很是欣慰,如今的长思已经脱胎换骨,也证明了她对这些孩子的滋养和灌溉不是徒劳的,是有回应的。

容欢想到这,忍不住抚摸上长思的脸颊,端详起面前这个女孩。

长思容貌秀美,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如秋水般深邃,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她的皮肤白皙如玉,细腻光滑,犹如婴儿般柔软。容欢心中感慨,不知不觉间,这个女儿如今已经长大这么多了,出落得如此标致。

容欢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喜意,她轻轻拉起长思的手,温柔地说道:“大姐儿长大了,有成算能理事了,这很好。”

长思听了母亲的话,小脸微红,她点点头,坚定地说道:“母亲放心,女儿定不辜负您的教诲。”

容欢点点头,摩梭着长思的手,转过头去吩咐。

“把大姐儿搬去正房左边的耳房吧。”

皎云最先抬起头回话。

“可一共就两间耳房,颐姐儿和剩下两个哥姐儿呢?”

容欢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

“颐姐儿就在后院与兄妹们同住吧,剩下两个就一起住在右耳房吧。这么小的人哪里需要分开住,等瑾儿大了再叫他搬去后院。”

素月和皎云都有些惊讶与容欢这样的安排,对视良久,到底也没说什么。

长思也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母亲,瞳孔中映出母亲肯定的笑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当夜,孩子们都沉浸在搬到新居的兴奋中,直闹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

容欢也忙于迁居的诸多事务,听见院子里没了声音才抬起头望向窗外。此刻夜已深,天空漆黑一片,只有几颗繁星在闪烁。她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拂着她的面颊,让她感到一阵清爽。

素月连忙拿起一件披风跟上,手脚麻利地为容欢披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容欢身上,映出她婉约的侧脸。

容欢微微皱起眉头,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千头万绪。素月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夫人,夜深了,别着凉了。”

容欢微微回头,眼中闪烁着感激之色,轻声道:“辛苦你们了。”素月摇摇头,微笑着说道:“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容欢不习惯她们以奴婢自称,尤其是在私底下的时候,奈何纠正了多次她们仍是不为所动。

“素月,你怎么还是改不了口呢?”容欢无奈地看了眼素月,淡淡地叹了口气。

素月微微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是奴婢疏忽了,夫人请责罚。”

容欢轻叹一声,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说罢,她转身向梳妆台边边走去,一边解着身上的衣裳,一边说道:“今日我也乏了,早点安置吧。”

素月应了一声,跟上前为容欢脱去发簪,服侍她梳洗。

“对了,素月。”容欢闭着眼享受素月为她按揉着头顶,忽地又开口问道,“对了,侯府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素月手上一滞,低声道:“侯府倒是没什么动静,只是”

容欢呼吸加重,并不接话,只是静静等着素月接着说下去。

“夫人是聪明人,奴婢就不兜圈子了。”素月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奴婢近来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

说到这,素月顿了顿,偷眼看向容欢,见她并未责怪之意,才继续说道,“京城里的人都说咱们家不忠不孝,狂悖无道。”

容欢轻笑一声,瞬间睁开眼,看向素月,“哼,若是没有才奇怪呢。”

素月不敢看容欢的眼睛,低头说道:“可外面的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难听得很。”

容欢摆摆首,把玩起垂落到胸前的发丝,面上淡淡的。她轻声道:“都是些猫尿狗屁,风一吹就散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和谐。容欢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倾听远方的风声。素月见她如此,也默默地退到一边,不再打扰她。

容欢静地端详镜中的脸,心中千头万绪。她望向镜中人的眼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镜子那头的脸苍白冷静,那是一种坚定与淡然的结合,似乎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她朱唇微张,表情淡然,说出来的话却宛如惊涛骇浪般令人胆寒。

“素月,你找找办法帮我把长公主驸马约出来。”

素月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双腿却是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扑通一声就跪倒下去。"

"夫人,您刚刚说了什么?"素月的声音颤抖着,脸色苍白,像是突然被寒风吹过的秋叶。

容欢侧过头,淡淡地看了素月一眼,她的眼神深邃而明亮,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我让你找找办法把长公主驸马约出来。"容欢的声音平淡如水,却犹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素月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惊惧。她嘴唇哆嗦着,想要说话,却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喉咙,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息。

好半晌,她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摇着头回答。

“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素月的双手紧攥,白皙的指节泛起一片片红斑,像是濒临窒息的鱼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命挣扎。

容欢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素月,眼中是不可动摇的决心。窗外,风声越来越紧,漆黑的夜色中,那原本平静如水的月光也变得愈发黯淡。

“我需要和长公主驸马谈谈。”容欢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像是寒冬中破冰而出的鱼儿,无论多么冰冷的水都无法阻挡它前进的步伐。

素月仍是摇头,声音也还有些颤抖。她嘴唇发白,双眼中满是恐惧和不解,仿佛见到了无法想象的事情。

“可,可这行不通呀。”

容欢看着素月的双眼,心中有些不忍。她知道素月在担心什么,但她别无选择。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素月的头发,轻声说道:“素月,你相信我。我这样做有自己的原因,驸马是唯一的人选。”

素月看着容欢的眼睛,渐渐地明白了她的决心。她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双手也从容欢的衣角上松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点了点头。

“只是,长公主驸马深居简出,从不抛头露面。就算能与他搭上话,驸马又怎么会答应与您相见呢?”

容欢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分,可她必须放手一搏。她不能坐以待毙,任由流言蜚语将她击垮。她要亲自面对长公主驸马,那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她俯身抓住素月的手,表情坚定而决绝,几乎是哀求地开口:“素月,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一定要帮我。“

素月被容欢的决然所震撼,心中也有些动摇。她知道容欢所言非虚,现在她们确实需要找到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人。

可她确实无能为力,就在她要抵不住压力回绝时,门口却传来一声异响。

“谁?”容欢和素月顿时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心提到了嗓子眼。

门被缓缓推开,皎云不好意思地挪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双手紧握在身前,像是进错了地方。

“是我。”

容欢和素月双双舒了口气,还好不是别人。

“皎云?你来多久了?”容欢问道。

皎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难为情地开口:“来了挺久了。”

容欢皱了皱眉,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皎云打断。

“我,我或许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