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欢猛地回头,果然看见郡主那张气得变形的脸。

回想她最近异常的安静,原来都是为了今天。可惜没能随了他们的意,贺嘉言今天难得硬气一回,给出的理由也无可挑剔。

长公主母女此前的筹划,如今也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来想塞一个身份高贵的公主给容欢添堵,却没想到被推给了贺嘉行,还被当众解开郡主心中最痛的伤疤。

容欢从没想过要与谁做对,只是这母女俩总是与自己过不去,如今看她俩跌了个跟头,她心里确实暗爽不已。

郡主气得浑身发抖,她看着容欢那张淡定的脸,仿佛是对她最大的挑衅。她心中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她咬紧了牙关,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的喉咙已经被堵住。她不想输给容欢,她不能输给容欢!但是,现在的她,却已经无法再做出任何挑衅容欢的事情。

容欢看着郡主那气得发狂的样子,心中暗自叹息。她不想与谁做对,但她也不想再被这对母女牵着鼻子走。她要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孩子和家庭。

容欢垂下眼眸,不再理会觥筹交错的宴会,视宴上一片对长公主的恭维之声和郡主恨恨的眼神如无物,只自己默默享用面前的食物。

贺嘉言说得不错,这宫宴的菜的确是做得不错。

酒足饭饱之后,容欢觉得有些无聊,不动神色地观察起席间的人物。

让她惊讶的是,正对面的长公主驸马,也在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仿佛独立于这繁闹之外。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沉静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他的举动引起了她的好奇,于是她细细打量起这个陌生的男子。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忧伤。

话说自己的妻子取得这么大的成就,驸马怎么也不该是这番瘟鸡似的模样啊。

她看见他一手持杯,一手斟酒,眼中满是专注与执着。每当酒液倾倒入杯,他的眼神就会闪过一丝满足与欣慰。他的动作虽然显得有些笨拙,却透露出一种别样的优雅。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这个男子并非外界所传言的那样,他不是无用的贵族,也不是被长公主操控的傀儡。他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故事。

容欢顿时心念一动,一个想法盘旋在脑海中。

一直到宫宴结束,容欢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坐上马车后,她才突然发觉车里多了一个人。

容欢不解地看向贺嘉言,贺嘉言也颇为尴尬。

“这......郡主大发雷霆,闹着说她们的车小坐不下,也不好让她去与父母一车不是......”

贺嘉言的声音越说越小,透露着几分心虚。

容欢的眉头拧得更紧,抓着贺嘉言的袖子小声地问。

“那应该有流程过场不是,怎么能直接往车里塞了带回去。”

贺嘉言也很是无奈,比在御前还要窘促,一张俊脸也皱成苦瓜样。

“陛下说一切从简,让她今日就入贺府。”

容欢无力地松开手,小心地去打量眼前的西戎公主,心中气愤不已。

怎么说人家也是堂堂一国公主,下嫁给官员做妾都罢了,还这样敷衍,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在这尘世之中,她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容欢看着眼前这个被命运推向深渊的西戎公主,心中充满了怜悯和愤怒。

她明明有着尊贵的身份和显赫的家世,却要被迫嫁给一个陌生的官员做妾,还要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中面对无尽的嘲讽和冷眼。

容欢咬紧了牙关,却觉得酸涩得紧,轻声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敢问公主名讳?”

公主闻言缓缓抬起那张凄美的脸,琥珀色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半晌才微张贝齿。

“那拉提。”她细若蚊蝇的声音在车厢内回**,似在诉说着她的苦痛与哀愁,豆大的泪珠也宛如星辰滑落随着她说话滚落眼眶。

“夫人不必再称呼我为公主,早在父王将我送出之时,我就不再是公主了。”

容欢看着公主那几乎称得上是年幼的面庞,心如刀绞,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一切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那拉提却轻轻地笑了,只是显得更加悲伤,她鼻翼翕动,羽睫轻颤,在白玉无瑕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夫人不必安慰我,我都明白的。”

那拉提微微偏头,秀美如画的五官在苍白的光影中更显得凄美,她的眼神透过车窗飘向了远方,仿佛在思念着千里之外的家乡与家人。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苍凉,仿佛知道所有的温情与疼痛都会被岁月消磨殆尽。

容欢凝视着公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她仿佛看见了世间最深沉的悲痛与无奈,在这一刻,她无法用言语来安慰公主,只能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感受着她的痛苦与孤独。

马车在道路上颠簸前行,车外的景物在黑暗中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容欢的心中也充满了无尽的思绪与悲痛,她紧紧地握住公主的手,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传递自己的温暖与支持。

下了马车,容欢心里不是滋味地将那拉交到接应她的侍女手上,郑重地交代下人要好生对待公主。

一旁的那拉提心中露出感激的神色,她没想到在这异国他乡还能遇到会对她好的人,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临别前,那拉提再一次拉住容欢的手,深邃如夜空的眼眸此刻亮着点点繁星。

“夫人,你是我离开家以后第一个问我名字的人。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容欢心如擂鼓,情绪万千,汇集到嘴边只剩一句轻语。

“容欢,我叫容欢。”

那拉提仿佛得到了无限的满足,笑得开怀,轻声呢喃。

“容欢,真是好听的名字。”

“谢谢你,容欢。”

在明亮的月光下,公主穿着华丽的衣裳,笑得如一朵盛开的花朵,她的美丽如同沙漠中的甘泉,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而容欢,则是心中五味杂陈,她默默地注视着那拉提的倩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容欢彻夜难眠,梦里都是那拉提破碎的笑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鲤鱼打挺地翻身坐起,急着要去寻那拉提。

闻讯而来的素月和皎云也是飞快地为容欢穿衣,但动作间却有一些难以察觉的迟疑。

容欢心无旁骛自是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一收拾妥当就要往门外冲,却被终于鼓起勇气的素月拦住。

“夫人,您要不别去了吧,那边院正乱着呢。”

容欢脚步不停,心里却生出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素月抿了抿唇,眼神闪躲。

容欢越发心急,出声催促.

“快说呀。”

素月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实情。

“郡主说是公主以平妻身份加入贺家应该礼数周全才好,拉着公主闹腾了一晚上,公主都挺了过来,现下,现下......”

素月像是难以启齿般磕磕绊绊,最后仿佛下定决心般用蚊子般的声音说。

“现下正拉着公主在院中,当着许多人的面要剥光公主的衣服验明身子。”

容欢听得气血上涌,再不顾素月和皎云的阻拦冲到西院。

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如刀绞,那拉提形同被凌迟,被按在院中的石桌上,头无力地垂下,破碎的衣裳掩不住满身的青紫。郡主面带残忍的笑意,手中的刀似乎随时准备落下。

“住手!”容欢大喊一声,郡主和众人回头看向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盛了。容欢顾不得这些,急忙冲到那拉提身边,颤抖的手抚上她紧皱的眉头,想要减轻她的痛苦。那拉提微微抬头,眼中满是无尽的苍凉与哀求。

“公主。”容欢轻唤一声,心中涌起无尽的心疼与愤怒。

即使心中再是愤怒,可容欢知道自己必须要冷静下来,否则不可能帮助那拉提。

容欢强忍住心中的愤怒,稳住身形,努力维持着平静的声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郡主这是何意?为何要如此对待公主?”

郡主眼神微眯,冷冷地笑了起来:“哼,公主既然要嫁入贺府,自然是要验明清白之身才能名正言顺。”

容欢调整着呼吸,勉强保持着理智应答。

“就算如此,郡主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如此羞辱公主,不仅有辱贺家名声,就连对两国情谊也有所损害,还请郡主收回成命。”

“哼,”郡主面上露出轻蔑之意,眼里的不屑显露无疑。

“若我偏不呢?”

容欢咬咬牙,继续义正言辞道。

“公主乃金枝玉叶,郡主如此行径,必定会惹来非议。贺家素来以名誉为重,若因郡主之故毁了与西戎的邦交,那便成了两国的罪人。还望郡主三思而后行。”

容欢心知此刻自己的说辞十分单薄,只能寄希望于这个身份高贵,但心思尚浅的郡主能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名声算什么东西?西戎又算什么东西?”郡主眼神狠厉,全然没有将容欢放在眼中。

“如今有我母亲的铜矿和火药,借西戎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次!”

郡主眼神瞟过地上瑟瑟发抖的那拉提,冷言讽刺。

“至于你,说好听了是西戎的公主,实则,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给我提鞋都不配,还妄图与我平起平坐,做梦!”

说完她转身退后几步,双手一扬,厉声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眼见旁边的仆妇又要上前来抓那拉提,容欢赶忙扑身护住她,回头与郡主对峙。

“不可以!”

与此同时,西院外赶来一群精壮的家丁,与西院的仆从展开无声的对抗。

郡主见状,不仅没生出半分退缩之意,脸上的笑容却更盛,她缓步走到容欢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容欢。

“你不提醒我,我还忘了这茬。”

她望向院外的家丁,笑得漫不经心。

“怎么,还想用你二哥给你的侍卫吓唬我?你不要忘了,你二哥所在的邬城,已经是我母亲的封地了。”

容欢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无尽的寒意从头顶生起,她从没想过要连累家人,看向郡主的眼神也渐渐失了力度。

郡主满意地笑了,似是很欣赏容欢害怕的模样。她轻轻地抚摸着容欢的脸颊,手指划过她苍白的皮肤,犹如在琴弦上跳动的狐狸爪子,留下深深的痕迹。

“原来你也会害怕。”

她不可自抑地放声大笑,挑起容欢的下巴,像是在欣赏一件得意的战利品。

“还有啊,我母亲发现了火药,像你二哥这样的武将,又该去往何处呢。”

容欢紧紧咬着下唇,不敢抬头看郡主一眼,身体微微颤抖着。那些话让她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像黑暗的漩涡无情地吞噬着她的理智。

可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这些年没来由的恩怨,只要自己低头,她就会放过别人。

容欢行尸走肉般跪倒在郡主面前,往日明丽的面庞此时失了所有颜色,只剩下灰败的绝望。

“要怎样,你才可以放过他们。”

郡主似是没料到容欢会如此快的低头,凝视着容欢怔愣片刻,似是觉得没意思地移开眼神,说出来的话却是恶毒无比。

“那就你替公主验明身子吧。”

容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开口。

“我?可我已经生育过,自然不是......”

郡主回答得漫不经心,眼里却燃起滔滔恨意。

“生育过又怎样,你难道还想全须全尾地换取所有人的平安吗?”

这些年,她因为没能生育遭受了多少嘲笑,今天她就要让容欢尝尝,被人耻笑是什么滋味。

容欢猛地对上郡主充满怨恨的眼神,在里面找不到一丝残存的理智。

僵持片刻,容欢仿佛认命般摇摇头,伸出手去摸索衣领的盘扣。

不就是脱吗,她脱就是了,被羞辱得越狠,越能记住没有权力地位会落到如何下场。

素月也哭着爬到容欢身边,拼命地阻止。

“夫人,不可啊。”

那拉提也艰难地握住容欢的手,无声地狠狠摇摇头。

容欢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轻松地摆脱两人的阻碍,只冷冷地盯着郡主,手没有知觉般解开衣衫。

院中陷入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既是不忍也是不敢。

容欢心中渐渐没有什么耻辱的波澜,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块毫无尊严的猪五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下,只剩下一件里衣。

郡主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饶有兴趣变得有些愕然,她嘴唇嗫嚅着,似是没料到容欢这么豁得出去,可一时也不知如何叫停,呼吸随着容欢的动作逐渐凝滞。

就在容欢胸前大片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就要一览无遗之际,一个气喘吁吁又十分急促的声音传来。

“快停下!”

还没等容欢看清来人,就连头带身子的被裹在一件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