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散战场上的阴霾,数十万的尸骸就堆积在这密林之处,高山皆被马蹄踏平,地面再无一丝黄土之色,大地一片血染,在哪战场最高处,立着一人,这宽大破旧的战甲在他瘦弱的身躯上显得是那样的不伦不类,可是此刻却无一人笑得出来,此人身上战甲已然看不出原来颜色,浓烈到发黑的鲜血顺着这破烂的战甲边角一点点的滴落,滴落在他脚边的尸骸之上,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鲜血还是他人的血液。

他拄着一把已经断戈的战矛,或是被这战矛杵着,黄巢之下马徒步上前,朱文等人连忙跟从。

“先生,可有未尽之言?”

徐遊对着黄巢之咧嘴一笑,虽是满脸血污,可是依旧叫人如同春风拂面一般,文之洞达非是外像所表,而是记刻在心间,录在魂灵之上的。

朱文也被这徐遊震撼,徐遊之所以屹立不倒,乃是这徐遊手中之矛洞穿其身,战矛之上已经被鲜血尽染,一层一层已然紫黑,可想而知这战矛之上的血液有多浓厚。这样的痛苦又岂是常人可以承受的,可是这徐遊却恍如无人一般,谈笑自若,道不尽的士子风流,流不尽的英豪之血。

“青帝可否为老夫,再吟一首诗词?”

“先生想听哪一首?”

“老夫与将军最喜一首,便是青帝的哪一首**诗。”

“既然先生喜欢,黄巢之便为先生吟诵。”

说罢黄巢之便道:“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其音悠扬回**,其声**气回肠,如此之场景,如此之诗,如此之人,何其有幸,何其霸气。

“徐遊还有一求,望青帝愿我之愿。”

“先生但说无妨,黄巢之定当为先生了这平生之愿。”

“我死后,分我头颅,送往海边一宅院之处,那里有吾徐遊之妻之子,吾生不得与其相伴,死亦与其同眠,我要好好地看着他们的模样,记在心中。若有来生,好去寻她,至于这余下骸骨送于将军同葬,也好同他一起受这世人唾骂,没有我他会无聊的。”

说着这徐遊的眼神慢慢的涣散开来,看着黄巢之方向喃喃道:“好大一条,吞天巨龙啊。”话音刚落便溘然长辞。黄巢之拱手相拜,朱文在其身后,亦是跟随而拜。一代大儒,一代谋士从此辞世。

黄巢之挥剑将其头颅斩下,众人为其擦干脸上血污,只见徐遊双目皆睁,面色如玉,好像传书讲经的先生,众人细看,只见其眼中有一条龙影,一闪而过,众人再瞧,其眼中再无一物,只有那道不尽的脉脉柔情。

“要好好的看着他们的模样,记在心中。若有来生,好去寻她。”众人心中不觉想起徐遊方才之语,不觉间已然泪流满面,好一个青衣徐遊。

虎牢关之唐军,大将军已死,军师又是溘然长辞,此时虽是群龙无首,可是却正应了那一句话,哀兵必胜。如此唐军,早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为愿自己主帅那一生圆满,天下第一又如何?名将风流又怎样?他宋威一人皆得。

虎牢关之战,起义军马与唐军近乎百万军马,此一战可以说决定了这日后天下二十年的格局。唐军皆战死于沙场之上。唐军元气大伤,可是这起义军马也是被重创。王克芝就不必说了,这虎牢关之军马拼死一战,王克芝军马死伤大半,黄巢之军马先是被孙庸所灭,而后在这密林之处,又被徐遊拼死抵抗,元气大伤,虽然已经拿下了这虎牢关却也无力南下。只好在这虎牢关之处于大唐划江而治。至此天下一分为二。

王克芝军马俱疲,六大将军死伤其三,只有这尚君长,尚让,重霸三人,其毕世铎,刘汉宏,薛强三人皆战死于虎牢关。其实力已然去其三分之二。曹师雄串通刘崇光,二人将王克芝军马紧紧的锁在这虎牢关之内,而后奇袭其手下各郡县,等到王克芝休整回兵之时,其底盘已经半数皆无。

至此天下九州李唐占这一半,黄巢之独占二州司机南下,曹师雄在先前虎牢关之时并无太大损伤,现在又偷袭王克芝占据一州之地,刘崇光勾结曹师雄,自立于天下,占据雍州半州之地,已然称王。

朱文夺取青州立下大功,封为柴存副将,驻守这江西之地,朱文此时可谓是一步登天,手握数万兵马,春风得意,跟随自己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也尽归于自己麾下,自成一军号:伏军。

朱文随即打听自己的二哥所在,可是没有想到,打听到的却是一个噩耗。自己的二哥本在刘锋之处养马,日子虽困难,可是却也过得是一个逍遥自在,后来大军合围虎牢关,二哥朱元豪便被调到这刘崇光之处。后来刘崇光勾结曹师雄自立,没有想到当初被自己赶走的刘环,王天二人竟然已经投靠曹师雄了。他们二人不知在哪里听到这朱文二哥就在刘崇光之处,心中顿时起了报复之心。

这刘崇光于这曹师雄狼狈为奸,又怎么会为了这一个小小的养马兵卒伤了两家 的和气,就将这朱元豪交给了王天,刘环二人,此二人得知朱文已经官拜将军,心中之愤恨更是不可抑制,竟然将这朱元豪,生生放血流干而死。一日一夜,整整一日一夜啊,朱元豪才血流尽而亡,死之时犹望北方,朱文所在之地。

朱文为二兄立下这衣冠冢,冲天立誓总有一日要将这王天,刘环二人满门杀尽,让这世间再无二人血脉情谊相关之人。

江西之地,雄跨梁州,青州之所在,其下郡县无数,更有雄关名曰:虎牢。黄巢之虽然损失数十万,可是这各路起义军马也被他鲸吞不少,一来一往,也不是被重创。手下六大将军,一人战死,一人叛逃,这黄巢之心中对于这些将领已然是心中顾忌,只有一人那便是这柴存老将,柴存老将军忠义之人,黄巢之听之任之信之,其余诸将皆收归于自己身边,明升暗降,唯有柴存老将在外独领一军。朱文知进退,又勇武过人,军中又无势力,此等之人正是上天所赐自己未来肱骨之臣,将来等到时机成熟,便将这一干老将全部置换,全都换成这些军中忠心于自己的新锐。到时候自己一声令下,坐南往北,攻克天下指日可待。

朱文先前与这柴存老将军有一面之缘,当时还是在这刘锋的大营里面,此时再见,这柴存老将军更显老态,也却是如此,老将军已然年近花甲,现在又在这乱世奔波。虎牢关之战,柴存老将军虽未曾到达,可是却凭借几万人马将前来救援的数倍军马抵挡于这关隘之外,直到这虎牢关之战结束,那些援兵也未突破这关隘半步,老将军虽老却不输天下壮年男儿。

“朱文拜见将军。”朱文拱手拜见。

柴存老将军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位年轻人,当时自己初次见他是在沙场之上,那是自己被这朱文之勇猛所吸引,而后再见就是在刘锋大营之中,朱文为自己队伍之中的黄阿三正名。柴存这大半生就在这军伍之中,见识过这军伍之中的生离死别不计其数,自己曾经的那些同袍此时早已经化作地下枯骨。逝者已逝,生者当勉,朱文若此大功,却不忘为自己兄弟正名,而且凭借自己多年军伍经验,再稍加打探就不难得知这其中的龌龊之事。

对于这样的兄弟,竟然还可以仗义执言,这样重情之人天下又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