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海王失手
“家人们，我成功了。”WOO Café里，白痴都能看出朱莉桃花满面，大冬天的，满身**漾着春情。在所有人惶惑的目光中，她也懒得卖关子，“我成功了，钱没白花，我恋爱了！哈哈哈……”她笑得得意，嘴角都快裂到眼角了。
简单介绍完自己才交往一天的男友后，她说：“其实我之前也有点担心，毕竟……”
毕竟睡完就跑是男人天性。睡前晨昏定省，睡后明显懈怠。朱莉还就此议题跟苏珩讨论过，苏珩的意见是，男人在上床这件事上目的性很强，既然目的已达到，就没必要再花时间敷衍。
“难道他们就打算做一锤子买卖，没点长期发展计划？”
“你不会在说恋爱吧？想恋爱的人，会用这个软件？”
“即使不恋爱，也需要维护关系啊。比如在我们公司，就算LP平常不投资，募资团队也平常茶叶礼品卡送着的呀。”
朱莉绝不会忘记苏珩促狭的眼神，“也许是他们试过后，觉得没必要维护你？”
杜一峰还在睡，朱莉就醒了，发现对方胳膊还搭在自己身上。虽然昨天的体验感很好，两米的床就像片海，宽阔得鱼儿可以自由游**，但心中依旧咯噔一下，为自己的把持不住打起鼓。这么想的时候，那只手动了动，一颗头抵在肩颈处，杜一峰再次吻上来。
缠绵到一点多，两人才去退房。在酒店西餐厅吃饭，男人神色如常，开朗大方自信的样子，朱莉边切牛排边盘算：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不过就是一门课的客座讲师，再说，他又不娶她，哪管得着她之后风月？在她内心又无敌了的时候，杜一峰突然说：“Julie，你要不要我和交往看看？”
“哈，嗯，总之，嗯，他就表白了……”笑意像要从她脸上溢出来，如此多汁。
“真好！”周玥跟朱莉碰了个杯。
朱莉格外甜蜜地看着前前后后忙碌的苏珩，“你不恭喜我吗？”
苏珩面无表情，“很恭喜，你先谈三个月再说吧？没准过两天就分手了。”
“死乌鸦嘴！”朱莉不高兴了，怎能对刚坠入爱河的人泼这种冷水，但一转念，他孑然一身，肯定嫉妒自己，又决定不与他计较，“哎呀，他来了。”
吴昊跟着周玥转过去，进来的男人很高大，模样甚周正，从容有度，非池中物的不凡。他觉得这气度很熟悉，反应过来明白了，跟他自己挺像的嘛！
朱莉突然矜持起来，自动忽略苏珩，跟他介绍，“这是我的小室友周玥。”
“你好。”杜一峰开朗地打招呼，礼貌地与她握握手，今晚他特地来接朱莉夜宵。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听完他表白，这女人的第一反应为什么会是，“你不需要对我负责。”
他失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负责？”
“不是吗？”朱莉想：男人不都这样吗，总不会是刚睡过，觉得我技术好吧？
“当然不是，没有必要。”论单身时光的丰富，他可一点不逊色。就是她美，会撩会聊，又很有缘分，让他想恋爱。
“能给我一杯橙汁吗？”杜一峰问苏珩。
“不好意思先生，橙汁没货了。”店长的温柔中带有难以察觉的杀气。
“猕猴桃呢？”杜先生看了看菜单。
又遭到了拒绝，“对不起，猕猴桃也卖完了。”
这厮找什么茬？朱莉拉住新晋男友，“走啦，反正要吃宵夜，干吗在这里点果汁。”她横一眼苏珩，挽着对方的手臂，姗姗出门。
吴昊倒吸一口气，鼻子眼睛全挤在一起，这走火入魔的表情让周玥完全懵了，可苏珩在前面，她只能用手机打字，“你搞什么？”
“你知道刚才这场面叫什么吗？”
文字）“什么？”
吴昊嘿嘿嘿，“这修罗场还不够明显？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苏珩这厮，一定喜欢朱莉！”
苏珩盘完一遍货，瞬间忘记刚才的数目，有点痴呆症的前兆。他呼气，耐着性子又重头数，思绪起伏，转头又不记得。第三遍，才把平常很容易就达成的事项摆平。没想到心情波动这么大，原来迷恋还在。他的确生气了，嫉妒。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已意识到失态，橙汁和猕猴桃明明都有。喜欢她，但明知不是彼此合适的人，于是不表白。总有一天，她会恋爱结婚，早知道的事，眼见为实还是痛苦。Kevin满足她的所有要求，他们那么郎才女貌.
朱莉整周末都泡在Kevin的公寓，周一早晨连衣服都没换就去公司了，非常废物地逃掉了刚开始不久的MBA课程，弄得杜一峰挺不好意思，觉得女友因他耽误了学习。在公司楼下遇到步伐急促的周玥，两人一起等电梯。朱莉很快乐地说起和男友动手做日料的经历，“他家的厨房真不错。”
周玥惊讶，“你会做饭？”住一起半年，朱莉唯一开火的一次就是煲养颜赤豆汤，还因为出门约会忘记关火，把赤小豆烧成了一堆黑炭。
“所以我选了做日料嘛，把鱼买回来切切片，味增汤也是袋装的……”朱莉干笑坦白。扬长避短，她觉得自己实在聪明。漂亮女人和生鱼片同样秀色可餐，简直是最佳组合。
周玥心有不甘地“哦”一声，“你就因为这个Kevin把苏珩哥抛弃啦？”苏珩这样一位海王，竟在感情上打了如此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一仗，令人唏嘘。
“苏珩，什么鬼？”朱莉完全摸不着头脑，走马观花地回忆，“你说我平安夜爽他约吗，你以为是我和他单独去酒吧吗？不是，那本来就是个交友聚会……”
“周玥！”秦雨扬突然出现在身后，两人只好收声，装作互不熟悉。
资管部的周一可谓鸡飞狗跳，郑不凡像皇帝早朝一样安排三六九个会，兴趣来了还会把人叫到办公室单聊，一天下来周玥得写无数会议纪要。而风控的周一，只要没项目上会，和其他任何一天都没区别，于是周玥闲得在茶水间吃零食。刚撕开包装，王小聪就端着调味奶一屁股坐到她面前，满头大汗。
“你怎么啦，睡过了吗？”他这幅样子，看上去像刚从家里冲过来的。
“不是，我刚才被HR拉去说轮岗的事了。我下一轮轮到资管，简直水逆！不过人力说，年后才用去。哎，我问问你，你当时在资管的时候感觉如何，郑不凡那人怎么样？我走回来的时候碰到秦雨扬，问她她就只会说，‘挺好的’‘挺好的’，”他演出秦公主伶牙俐齿的样子，随即又嘴一歪，“我怎么觉得他架子就挺大的。”
吴昊是越来越欣赏这个小胖子了，不仅为人真诚、聪明，还慧眼识人。
“你呢，你被轮到哪里去啦？”
“他们没找你？哎……那肯定快了。”
吴昊听着两人三言两语，闭目养神。他这几天不是很舒服，从徐家的鸿门宴回来，他的精神一直不大好，最近甚至有种分裂的感觉，整天不太清醒。不知怎么了，每次帮完周玥，他的意识会比之前虚弱，颜色也更为透明，甚至形象的边缘也更模糊。他有种不祥预感，仿佛要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俩憨憨认认真真吃东西，没注意大Boss已站在身后了。
“周玥，现在有空吗？有空就到我办公室来一下。”顾烨的声音一响，把他们吓够呛，王小聪差点把奶都喷出来。
周玥手忙脚乱把零食包装收好，对王小聪使个眼色，赶紧回座位把笔记本拿上往领导办公室去。一路上忍不住嘀咕，“她找我干吗呢……”莫不是因为圣诞节的事吧？可她什么都没说呀，她长长地叹息，看来接下来又是一个“D”，真是层层D进，好烂的谐音梗。她努力克服猜测无果的恐惧，战战兢兢敲门进入大魔头办公室。顾烨的表情并无异样，引导她坐到前区的沙发上，单刀直入地说：“你们这届管培又该轮岗了，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留在风控。”
什么？这开场白大大出乎周玥的意料，她十分惊讶。
“我觉得你表现得很不错，专业能力强、勤奋努力又很细心，非常适合在风控发展。对了，你和小聪的评估是上周中提交上去的。”她的眼角眯出隐约的笑纹，言下之意，跟白里无关，“你想留下来吗？”
周玥下意识瞄一眼吴昊，不知该怎么回答，从“D”到被留下，这转变太过惊喜，可是……
“问问你之后轮岗的部门。”吴昊说话一反常态地没夹枪带棒。按理说，周玥应当会轮去投前业务部门，但因为分数太低又被轮去投后的案例也不是没有。那样的话，比起一直轮岗轮下去耽误时间，留在风控是个不错的选择。周玥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顾烨总，我可以问问我下面一轮会轮去哪儿吗？”
36：突然消失
头疼死了。留在风控，还是去地产投资轮岗？怎么第一次可以选择的时候，就遇到这么个大难题。周玥不愿刺激王小聪，隐瞒了顾烨留自己的消息，失魂落魄挨到下班。本想找朱莉商量，可这厮自从恋爱就彻底消失，语音没两三秒就断掉，商量个了棒槌。
吴昊忍住剧烈的仿佛头疼一样的感受，“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是去李铭那里啦，你进PTC不就是想做投资吗，现在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去？”
“可是……”周玥抱着白兔大玩偶靠在床头，迷茫。这些她都老老实实讲给顾烨听，对方也并不因自己部门不是第一志愿而不开心，反而非常理性地为她分析利弊。一个是确定的offer，一场是未知的探险。投资岗的拼杀之激烈远胜于其他部门，也并不是轮了岗就一定能留下来，和她一起竞争的还有另外的管培。
“如果轮完岗，你还没有被双向选择，要么进入下一次轮岗，要么被分配去其他部门，到时候风控也不一定有名额。我知道你想去做投资，但业务部门的资源导向很强，特别是地产投资。倒不是说你一定不能胜任，但和你相处三个月，以我的观察，你并不是很喜欢社交的人，这样的特质在执行层面可能看不出来，但越往以后，这部分的短板越会阻挡你向上走。我们部门很多女生以前都是干投资的，随年龄增加，职业瓶颈加上厌倦出差，最终还是转到中后台。但她们毕竟是转岗了，职业发展必然不比一直在风控的同事。”顾烨说的在情在理，周玥是男友的师妹，她可以说是对她推心置腹了。
“人生哪有两全？当打之年不为自己最想要的拼搏努力，余生就只有后悔。”她摇摆的样子真令人生气，吴昊飘在小小的房间里乱转，“即使将来自己变了，情况变了，那也是将来的事。问问你的心，能不能不要因为怯懦勉强自己？”
视频铃声打断他的吐槽，屏幕里徐文杰一张“球化”的脸，“玥玥，我们约的时间能不能改到后天？我明晚得陪老板去个饭局，行吗？你不会生气吧？”周玥脑子都是“留下还是轮岗”，便一口答应。
“算了，劝你也没用，你都勉强自己习惯了。”今天的Victor好像格外暴躁，到底为什么？病情或异象又严重了？好烦！奇奇怪怪的事太多，她没脑力多思了。摁掉台灯，滑入冬被。她自欺欺人地想：先睡了再说，睡醒就都好了，不是有句名言叫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吗
清晨，周玥被阳光照醒，迷迷糊糊喝了杯水喝，钻进卫生间刷牙。泡沫程序化地冒出，她半闭眼机械动作，接着胡乱换下睡衣，穿好“金融打工服”。朱莉的门半掩，推开，**只有被子，昨天她果然宿在Kevin家。把脚往靴子里塞的时候，忽然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她环视，“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无人应答。
她又快速地转了一圈，“Victor，你死出来。”还是无人应答，周玥这才发现，这跟了她半年之久的家伙，突然消失了？
由于上班要迟到了，周玥顾不得多想，裹上外套出了门。打完卡才又东看看西看看，还是没有那半透明人。王小聪见了她东张西望的样子很奇怪，“你在找什么？”
“没有没有，我没找什么……”等王小聪走开，又团团转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怪东西消失了不是更好？待她有空，约精神科医生再检查一下不就完美了！
没人瞎哔哔乱评论，做事更专心；没人要求自己突然停下来看同花顺和奇奇怪怪的信息，可支配的时间更多。不夸张的说，整整一天，周玥过得异常轻松愉快。虽然还背负着职场重大选择，但周玥下班就在超市大杀四方，又心满意足地洗了一小时的澡——平常只要自己稍微洗得久一点，Victor就会在玻璃隔断外乱叫“好了没，怎么还没洗完”，可她明明就喜欢在洗澡时思考人生呐。嗯，一个人真是太自由自在了！
这份美好心情一直保持到次日跟徐文杰见面。这位本地小伙在金融业各种饭局的轰炸下体型和心理都迅速膨胀，听到周玥可以留在风控，给出了和吴昊截然相反的看法，“这还用选吗？当然是留下来！我妈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消息应该可以消弭生日宴上的不愉快，徐文杰认为，周玥只是恐婚，用房子的归属权在试探，不是个真“捞”女。
“关你妈什么事。”
“我妈不是一直担心你去做投资东跑西跑没法顾家吗？这下好了，风控部门就挺稳定的，虽然偶尔也要去看项目，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呆在公司呀。职位做到高一点，就可以打发小弟小妹们干活，我们风控姐姐下班就挺早的，”他顺嘴抱怨，“说起来，我们项目的风控意见怎么还没出？”
周玥没发现自己竟在翻白眼，“为什么不是你不要东跑西跑照顾家里，凭什么呆家里的就必须是我。”
“我是男人嘛，男人哪有呆在家里？”徐文杰这次总算学会了察言观色，险而又险闭了嘴，但又不死心地补一句，“你要是放弃会后悔的，毕竟去了投资也不一定能留下来。我觉得你们风控的老板说的对。”
吃过饭，两人在购物中心逛起来。为提高人气，商场里设置了很多网红打卡点，加上是跨年夜，所以今日格外热闹。走着走着，徐文杰的手旁逸斜出去拉女友。可那软糯糯的东西出其不意地往前轻易挣脱了，“我想去买件大衣通勤。”
为什么？明明那个灵体、意识、或是什么都好，已经消失了，为什么自己还是尴尬？背后仿佛依然有片注视自己的目光……服装店里，周玥三心二意摆弄着衣服。拿起一件黑羊毛大衣在身上比划，很挺括帅气的版型，混合着精英的疏离感，有气场，像顾烨的风格。
“这件怎么样？”她问后面的男友。
徐文杰翘着眉毛，摇头，“不好看不好看。”
闻言，在旁一直观望的导购窜出来，“先生，这排都是我们国内原创的设计师品牌，很利落干练。材质是鄂尔多斯的顶级羊绒，手感非常好，不信您上手试试就知道了。这位女士拿的这件在我们店走货走得很好……”
“你们店里只有这种灰扑扑的颜色吗，没有别的了？”京城少爷撇嘴。
这种问法很霸总，导购一下悟了。虽然通常都是女选货男埋单，但此情此景，女生完全不吭声，这位男士一定占据了购物的主导权。导购赶紧改口，“啊，其实我们店有很多风格的，要不您来看看这边？”她站到对面衣架前，迅速抽出好几款。浅紫浅粉浅蓝，棉花糖和花仙子系列，像床头的玩偶，毛茸茸很可爱温驯。
一点也不喜欢，可在外人前不好忤了男友面子，周玥特意看了眼标价，找借口说：“这也太贵了。”
徐文杰或许有很多缺点，却不吝啬，他大咧咧凑过去，“才两千块，不贵啊。这年头都这个价。你觉得贵我买给你，反正圣诞节没送你东西，正好当礼物了。”他拿过那件浅粉的往周玥手里一塞，“试试。”
女孩勉为其难脱掉外套，将就上身。衣架旁是一人镜。粉色衬得女孩皮肤更白皙，像只粉粉的小羊。
“我觉得你特别适合这个！”徐文杰为自己的眼光赞叹。
导购也很识相，“女士，这颜色的确漂亮，它不是一般的粉，而是浅浅的玫瑰色，今年很流行的。”不是一般的粉，是二班的粉。周玥面无表情。如果Victor在，他一定会说穿着这件衣服明天就可以直接去幼稚园了。
“我们就要这件。”徐文杰说。
周玥嗓子仿佛堵了颗大煤球。问问你自己的心，能不能不要因为怯懦勉强自己？Victor消失前的话挂在耳边。一步，两步，三步……她停住，“我不喜欢这件，穿粉色去上班，一点也不适合。”
“这件怎么就不好看啦？”周玥快步离开买手店，徐文杰在身后大吼。他简直没法明白女朋友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以前她不这样。把衣服甩到横杆上，他追出去，“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没不高兴，就是不合适，衣服不合适。”周玥尽量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回答。
他和她往前乱转，转到一处小中庭，时间不到九点，现在回家太早，于是徐文杰提议，“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最近有个动作片还不错。”说完看女友，对方的眼珠定格在某处。徐文杰随着她的焦点跟过去，见一个男人正微微前倾轻吻女子的脸颊，旁若无人沉浸在幸福里。等徐文杰看清人，不由叫出声，“白、白里哥！”
声音打断了前方人的动作，男人转头，见学弟学妹，先一愣，然后牵着女友朝他们走来。周玥见顾烨轻轻掐了一下他，有点嗔怪。
“真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白里让出旁边的顾烨，仿佛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的那样自豪，“我女朋友顾烨，上回聚会文杰你没来，所以没见到。”又转向周徐二人，“徐文杰，我师弟，周玥男朋友。”顾烨大方地与徐文杰握手，又对周玥笑笑。
光彩照人，似乎很少用来形容男人，可白里此刻给周玥的感觉就是这样。因为旁边人的存在，他就像被光晕包裹、美不胜收。而顾烨，尽管全力掩盖也藏不住娇羞与愉悦。
“我们的电影马上就开场，先走了，改天见。”白里与顾烨和他们告别，牵手绕过中庭。
徐文杰方才反应过来，“白里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他那个女朋友看起来好老！”
“哪里老？”
“是挺老的啊，脸都垮了。白里哥怎么搞的，那么多人追他，怎么非得姐弟恋？以后结婚，那女的还生的出孩子吗？”
话被周玥打断，“你管人家生不生孩子！对你来说，女人就是用来生孩子的吗？”
“不是……你怎么又生气了？我在说她，又不是说你。”徐文杰挠头，琢磨着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要不要换个话题转移矛盾，于是他在万千备选话题中很不识相地挑了个周玥最不想讨论的，“对了，刚才你说什么时候要回答你们风控的领导，是年会后对吧？要不然你就答应了吧，别纠结了。”
方才遇到的那个生不出孩子的老女人，就是我们风控的领导。周玥抬头，突然很想知道一件事，“文杰，如果我还想做投资，就算最后会失败，你会支持我去试试吗？”
这竟是个问题？京少不解，“你都说了最后会失败，那为什么要试呢？玥玥，你根本不适合做投资，而且做投资，就像我妈说的，对女孩就很不友好。你不外向，又没资源背景，也不会喝酒，为什么要去试这种工作？现在有一个稳定的机会多好呀，你为什么不选呢？”
“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支持我？”男孩、男子、男人偏头，不解变成了困惑。
因为不想后悔。没有期望开花结果，只是活在当下……既然他不放弃，那我也愿意努努力……顾烨是这样选择白里的。
人生哪有两全？当打之年不为自己最想要的去拼搏努力，余生就只有后悔。即使将来自己变了，情况变了，那也是将来的事……Victor是这样说的。问问你的心，能不能不要因为怯懦勉强自己？那句话这样跳脱，脑中耳中心中，到处都是。不要因为怯懦勉强，不要因为恐惧退而求其次，不要因为不可得的结果而提前缴械。
所有人都告诉她，不要剑走偏锋，不要另辟蹊径，要稳妥要保险要脚踏实地，因为她是周玥，这才适合她！像无害的粉色大衣，到手的风控Offer，还有，还有……徐文杰。
这一刻，周玥发现自己犯了个好大的错！他喜欢她，追求她，把她介绍给家人，想跟她结婚生子……他对她很不错，她也觉得他不错，一切那么合适，一切都很稳妥，一切都按部就班，唯一的问题是：她从没问过自己的心，她到底喜不喜欢他，愿不愿意跟他一生不相离。
37：上天感召
夜空澄澈繁星点点，零点钟声很快就要响起，但自己却走在PTC附近的马路上。WOO Café闭店，除了排排路灯，阡陌小路上只剩下她，连呼吸都寂寞。即使是通过短信，也终于说出来了，人生的第一次分手，来得这样突然。
周玥突然想喝酒，在附近便利店买了两罐青啤，踱到中央绿地。一罐啤酒咕嘟咕嘟下肚，再一罐，不久微醺上头。上回在这里，还是在和Victor吵架呢。她大哭一场，他劝了她好久。现在他消失了，她分手了……总之是很值得庆祝的吧？但为何此刻感觉如此寂寞，仿佛少点什么，他再不会出现了吗？自己为什么要思考这个，难道被一个不知什么东西的玩意儿伴随久了也会斯德哥尔摩？
“啪”地一声，天空中绽放出一朵烟火，点亮星空一隅，是紫色的花……这就是新年第一天吗？周玥迷茫地望着那团消散的烟火，抓不住一丝未来的端倪。
“你有病吧，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吹风？”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那么熟悉。周玥晃晃脑袋，因为喝酒所以幻听了？
“难道这是你新学的行为艺术？”没有听错……周玥猛地转过身。烟花闹，人面笑。那个整天吵吵闹闹烦死人的Victor，他又回来了。
吴昊也不清楚他怎么又“出来”了。这两天，他的意识被关在某处不得动弹，周遭一切彷如时间旋涡。最开始，他还听见老娘陈淑芬的声音，“小豪，哎，小豪……”接着，是老头吴晖，“行了行了，该吃饭了。医生不是说了吗？该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
“你到底是不是他爸？他可是你亲儿子！”
“他要不是我亲儿子，我公司一摊子事，又怎么会在这里？早说让他转院，离我们近一点不好吗？非得在京北拖着。”
女人更愤怒了，“这是全国最好的医院，吴晖，你是不是就想他醒不过来，这样你好把财产都给外面那些小妖精？”
“胡搅蛮缠！”
啊，又来了，虽然看不见，但这场景却是如此熟悉。陈淑芬敏感感慨，吴晖理性劝慰，她以为他在敷衍，他烦了语气不耐，她更加歇斯底里，然后一拍两散……这是多年未破的死循环。陈淑芬和吴晖二人，身体力行向儿子展示了拉扯的可怕，让吴昊实在对婚姻及家庭生活憧憬不起来。
剑拔弩张的档口，一个陌生声音传来，“生命体征挺正常。”
一句话拉回陈淑芬的注意力，“那医生，他怎么还醒不过来呢？”
“很多脑部在车祸里受过撞击的人都这样。”
吴晖问：“我们能做些什么？”
“‘三分治七分养’，他营养支持得不错，也有护工照顾，你们可以多跟他说说话，有空给他按摩按摩。”
这到底什么情况，接着，又什么都听不到了，黑暗像片海浸润吴昊的意识。再然后，仿佛又能听到，然后又能看见。徐文杰的脸，白里轻吻顾烨，她自己的失控，以及分手的短信。
周玥醉醉的，是什么上天的感召吗，他又回来了？她上半张脸睁大眼，骇然、惊愕；下半张脸嘴却是咧起来，高兴又似笑非笑。
“什么表情，见到我激动傻了？”吴昊的手在周玥的呆脸前晃了晃，惯常的夸张。
“你……”一个你字之后却跟着两行眼泪。
下意识抬手，吴昊就反应过来自己根本碰不到她，只能讪讪收住，“徐文杰这种男朋友，不能留着过年。”
“到底怎么回事……”周玥又哭又笑。真是诡异的一夜。是自己分手太伤心了，所以又重新激发了精神的某种保护机制？
“又是一年啦。”吴昊感慨地仰着脖颈。公园的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天上烟火此起彼伏。这一年，他遭遇了生平最匪夷所思的事，也不知前路何处。但索性他生性乐观，这些年的行为从未愧对过本心，就算这么永永远远消散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放不下心的唯三：陈淑芬、苏珩、周玥。永远失去她，陈淑芬会不会想不开，苏珩还没存够两百万就没了工作怎么办，而这姑娘又单纯又轴，又认真又笨，在PTC那种牛鬼蛇神混杂的地方，没自己看护，也不知会怎么被欺负。
周玥收敛泪水，眼睑红红的，像兔子像小羊，躲在浅灰的羽绒衣里，如同落日的景象。吴昊忍住帮她擦眼睛的冲动，“要去李铭那里吧？”
“嗯。”
“这就对了，虽然李铭这厮运气有点差，但人还是很不错的。”
是错觉还是酒精？怎么觉得他更透明，几乎跟这夜融为一体了呢？依旧是张张狂桀骜的脸、不逊的表情，依旧是自以为是的语气、我全都懂的教训，但自己根本讨厌不起来，反而像心头暖意恒生。周玥不知道她是不是疯了，她盯着他竟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
“还有，徐文杰如果来求你复和，你不能答应，你答应了我也不同意！”
一只手没有悬念地穿过自己的脸，吴昊反应过来，怔住，“你干吗？”
周玥脸红，悬崖勒马般将手掌攥成拳头，“揍你！”
“你碰不到我，难道你不知道吗？蠢！”耳边又开始聒噪，很熟悉的味道，蚀骨的寂寞一下就消失无踪。
38：热泪盈眶
“这是最后的决定吗，不再考虑考虑？”顾烨微笑地看着来拒收Offer的周玥。
女生点头，十分坚定。半晌，真心实意地说：“顾烨总，真的谢谢您给我的考评打了A。”分数是刚刚才正式出来的，二十六个字母的头一个，明明是黑色，但在周玥眼里却是大放异彩的红，有生命力一样的肯定。她按着鼠标的手出了汗，眼眶似乎也出了汗。是A，是A，是A。她从来以为得不到的认可，却这样得到了。彼时王小聪哈哈哈笑，欢乐地跑到周玥跟前，瞧着她的分数，“哇，你是A耶，厉害厉害！”
“你呢？”
“A-，勉强也算个A吧？”王小聪的喜悦溢于言表，一高兴就忘乎所以，“真没想到，顾烨总看上去那么凶巴巴，谁知面冷心热，给咱俩都打了这么高的分。哎哟哟，这样总算可以把我的C拉平到B了。”
周玥从座位上弹起来，“顾烨总来了吗？”
“应该吧？我看到她的OA登录了。你去哪儿？”
周玥风风火火，既然决定了，就该早点告诉别人。吴昊懒懒地评价，“顾烨这老妖婆对你好像挺不错的，应该是你撞破了她和你们师兄的‘奸情’，她心虚，才给你打那么高的分。”
“胡说！我问过HR了，考评是在圣诞节前提交的，那时我根本不知道她是白师兄的女朋友。”对这种理所当然又不负责任的猜测，周玥实在很不能接受，“难道不能是因为我的确做得还不错吗？为什么非得是她心虚。”
吴昊笑得慈父，“开玩笑的，你确实做的很好。”
顾烨不再劝阻，“人各有志。人力跟我说，你年后才会去地产那边报到，去之前把手上的项目交接好。还有什么特别希望学习的，可以告诉我，我来安排。”人力昨日来问周玥表现时，她还生怕她没好下家，听闻她要去李铭团队，才安下心。
这样的扶持难得一见。有哪个老板不想员工招来就用？慢慢培养多麻烦，就算嘴里说着“让你学习”，其实也全靠悟性。吴昊平常教训得多，潜移默化，周玥也记住了，所以此时尤为感动。想投桃报李，但自己还没那资格，可热血支在胸口，不由冲口而出，“顾烨总，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您。”
“什么？”
虽然不能呆在这个部门，但还是想要留下些什么，“我们部门为什么不增加人手啊？”见对方有点迷茫又解释，“我是说，之前有同事休假，她休那么长时间，手里所有的活都摊下来，让很多同事的工作量都翻倍了，我们部门为什么不再招个人呢？”好像是不该问的问题，周玥又很尴尬，“就、就，就是我个人的小问题，没其他意思。”
“是说小红休孕假的事吧？”顾烨不惊讶，“这个么，我确实有私心。”怀孕休假不得不为之，长长短短加起来或有一年。一年时间在新人辈出的投资圈，可以是沧海桑田。
“如果因为她增加人手，那她回来怎么办？如果一个女人怀孕就要增加部门预算，你觉得以后公司还敢招女生吗？把她留下的业务分摊到其他人身上，短时间内的确有点不公平。但她的绩效奖金，我也照样留给其他人。”顾烨叹，“我只是不想她因为生孩子，就被剥夺以后工作的机会。毕竟，她怀孕时工作也很努力。你懂吗？”
懂，我太懂了。原来顾烨的“压榨”并不是不敢为下属争取利益，而是为保护每一个人，特别是和她、和自己一样的，女人。周玥全然理解，甚至有点热泪盈眶。
工作和感情一切都明确了，周玥轻松起来，倒是王小聪对于下一轮两人要分离的局面长吁短叹，“地产跟资管隔好老远了……”说完死活要请周玥吃“散伙饭”，结果刚走出公司，俩就发现门口站着个大活人。
“玥玥！”徐文杰忙完，终于记起女友提分手这茬。那天他倒在**都快睡着了，收到分手短信，回电话周玥却怎么也不接。他并非不知道她的住址，按理应立刻找她求和。可他太困，想到他们之间六站地铁的距离，腿脚铅般沉重。次日还得出差，徐文杰想，应该是那件糖果色大衣让她不高兴。问题不大，等回来再道歉也来得及，谁会因为一件大衣就分手呢？
王小聪好奇地问：“这就是你男朋友？”
周玥一时不知怎么回复，小胖子很上道地议另择良日“散伙”，边走边想：那家伙无论是脸蛋、身材还是气质，都没比自己好哪去，为什么周玥就喜欢他呢？肯定是先到先得。他越思考越有自信，觉得自己一表人才，只是输在了出场顺序上。
“我刚查过，附近有家牛腩锅还不错，走！”男生像往常一样去牵她，不料对方把手背过去，像含羞草关闭的枝叶。
“文杰，我们已经分手了。”
“什么时候分手啦？我可没同意。”徐文杰嬉皮笑脸。
周玥脸色难看，大庭广众下，她不想损他面子。但不说又能怎么办呢？她咬着后槽牙，“我们分手了，我认真的。”
“我不同意，我也是认真的！”
两人斗鸡眼似的互看对方，引来不少关注的眼光。此处人流混杂，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周玥一路往办公楼后的小花园走，徐文杰随着。吴昊想：你也来的太晚了吧，小伙！尽管在吴昊的恋爱史上，从未出现主动“求和”的情况，但他也没笨到连技术手段都不知道。既然不想分，当然是要抓住恋爱生命抢救期的第一窗口，若不是腿断了，怎么能折腾好几天才来？
确认四下无人后，周玥下定决心说：“文杰，对不起，对你来说可能太突然了，但我是认真的。”
男生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就因为我最近没陪你？我工作真的很忙，你看我们同学，谁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不忙呢？”“不是……”
“你觉得我妈不好相处？就算我们结婚了也不用跟她住在一起呀！”“不……”
“还是我房子离你公司太远了？六站地，也不算很远。如果你实在不想住在那里，我们也可以去租一个嘛。”
“还是你非得要那套房？其实我觉得也行，上次你说得对，如果你真在家当家庭主妇，我们家是应该给你些保障。我也跟我妈说了，虽然她现在还没同意，但我多说几次，她总会松口的。”徐文杰的话密不透风，像堵墙，让周玥完全没办法见缝插针，干脆闭嘴沉默，沉默到对方问：“你怎么不说话？”
周玥重重叹气，尽量轻柔地回答：“就是这样的，一直都是这样自说自话。你一直都不了解我。”
“你说什么？”
“我想做投资，至少现在，我并不想留在风控；我想好好工作，不想这么早结婚，更不要说孩子。这些我早说过，说过很多次，为什么你从来不在意？”
徐文杰蹙眉，本能地反驳，“我在意，我在意啊。我为什么不在意？所以我都跟我妈说今年春节不去你家了嘛。你实在要去投资，也不是不行，过两年再去中后台也可以……”
话头被周玥打断，“为什么过两年我一定要去中后台？”
徐文杰急得口不择言，“不是我不让你去，是女生就不适合做投资，你就不适合！喂我说，你肯定不是因为这些才跟我分手的，你到底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
苏珩和李铭老说自己不会恋爱，才导致每段“花期”如此短。吴昊此刻真希望他们来看看，眼前这小伙和周玥谈了快两年，还没自己水平高呢。
“浓巧克力可以吗？”苏珩拿起一只马克杯。
周玥点头，她太需要一杯巧克力了，很浓很浓的那种。半晌，她才低低道：“苏珩哥，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从来没那么罪恶，她也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明明不是实情，但为了快刀斩乱麻，哎。
苏珩一点也不在意，“很荣幸能当一回你的借口，你不用抱歉，朱莉用我当挡箭牌的时候可一点不客气。”周玥想到他二人组团敷衍大哥小妹，不禁笑出声，笑完又觉得自己并不该在这时候笑。
掰扯半天，徐文杰怎么也不信周玥的理由。也不知道他对这份感情哪来的铜墙铁壁般的信心，最后周玥只好实话实说：“我对你没感觉了。”
“你喜欢别人了？”徐文杰的理解方式就是这么粗暴。
“没有。”
“你不喜欢别人怎么会突然不喜欢我了？”吴昊听得差点晕过去：这哥们儿，恋爱技能不合格，数学还很有问题，连充分必要条件都搞不清。
“你到底喜欢谁啦，是你同事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一旦找到一个自认为合理的由头，徐文杰便一条路走到黑地猜下去。不管周玥如何解释都没用，十分钟后，渐渐积累的怒气呼啸，在徐文杰再次无中生有的笃定中，她破罐破摔，“对，我就是喜欢别人，好了吧？”
“谁？刚才那个胖子吗！”徐文杰自作聪明地想，我就说我猜对了吧。
“不是。”
“那是谁？”这番操作把吴昊看懵，还能这样在幻想中坚定自我的吗？
说巧不巧，出来透气的苏珩刚好路过旁边，还冲周玥摆手。周玥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吃错药般指着苏珩，“他，我喜欢的就是他！”
两张惊愕的脸往不同方向发展去。苏珩惯会察言观色，见两人剑拔弩张，一秒就反应了个大概。徐文杰就菜多了，假象变成具象，立马炸锅，“他是谁！”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见过苏珩，“这老男人有什么好的？”
老男人？吴昊乐不可支地见苏珩的嘴角抽搐。周玥一口气闷在胸口，只好一条路走到黑，“他当然比你好，比你帅，比你温柔，比你理解我，就是比你好！”
再然后一阵混乱，徐文杰冲动地想一拳将情敌打倒在地，却被苏珩一把制住，最后打不过只好朝周玥放狠话，“周玥你可真行，居然劈腿！我说你怎么不愿跟我住一起，也不愿跟我结婚呢。好，你真好。果然越是看起来清纯的女人越婊，算我他妈瞎了眼。”
周玥脸烧起来，茫然羞耻无措，烧得她皮肤生疼。这不是真的，但她不想解释。明明在一起两年，为什么会如此陌生？那一刻她甚至觉得，就这样让他误会吧。他从来不会倾听她，自然也是她错在先。如果不是她习惯顺水推舟，这行将就木的感情本不该发生。
热巧下肚，失落的情绪提升了1%，周玥再次道歉。苏珩装作责怪，“好了好了，不是说我又帅又温柔又理解你吗，怎么这么快就要收回去？就不能让我多自我感觉良好一点吗？”
周玥不知如何回复，忽然发现苏珩眼神黯淡，随着他的视线，见朱莉正挽着Kevin在门外对他们招手，幸福得很招摇。等两人消失在最后一格玻璃后，苏珩低下头擦杯子，擦得格外用力。在自己正式分手的这一天，周玥终于问出了好久就想问的问题，“苏珩哥，你喜欢朱莉吧？”
39：阖家欢乐
周玥再次见到朱莉，居然是在PTC的年会上。室友深玫瑰色的套装在一众黑蓝灰的西服分外惹眼，她的步伐微笑方方面面诠释了“得体”二字，面对下方黑压压的人头，丝毫不露怯，“活动方面，今年我们品牌宣传部共计完成了两场大型行业会议的主办，30场行业活动对接；宣传方面，公众号在各团队的帮助下原创两百篇文章，包括四十余份行业研究及五十篇项目情况，共计获得超三百万阅读量；舆情处理超五十件，全面覆盖常用搜索引擎、两微一抖、知乎豆瓣等平台……”这是周玥第一次见朱莉工作的样子：端庄大方、反应迅速、逻辑清晰，跟平常大相径庭。
“没想到朱莉还挺厉害的。”茶歇路上，周玥委婉地说。
“你是不是觉得，她就是个绣花枕头，很草包的那种？”吴昊的语言就精准刻薄多了。
“才没有。”
“没有才怪，你室友虽然生活一团乱，但专业能力PK大多数PR没问题，PTC不招闲人。”
“哼哼，你又知道……”正说着，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搭在自己肩上，没把周玥吓死。
“自言自语什么呢？”朱莉把她拉到旁边拐角，是“又见故人”的兴奋，“好久不见！”
周玥撇撇嘴，眼皮略掀，复刻吴昊的白眼，“怪我咯？”
朱莉嘿嘿两声，“这不是好巧不巧都错过了吗。”住在杜一峰家里的这几天，也不是没回去收拾东西，但都是翘班去的，没遇上室友。
“你这么高兴，他很好吧？”
朱莉抑制不住笑，很好，是她没想到的好，什么都很和谐圆满，“五星好评！”
“春节回他家吗？”
“哪里那么快，你呢，那个什么杰的跟你回家吗？”
周玥摇头，没说分手的事。看来苏珩也没告诉她，也是，不要用无关又糟糕的消息打搅她现在的快乐开心。很快，朱莉被老板叫走，一个长袖善舞的美女在这种场合最受欢迎。
苏珩没藏住失落，“喜欢。连你也看出来了，但她却没看出来。不过幸好，她没看出来。”为何喜欢而不表白，他说：喜欢是种流动的心情，但要因为喜欢就让两个人都过上不理想的生活，这份喜欢迟早也会被消磨。年少时以为爱可敌万物，直到经历过这样的消磨，才会心灰意冷。
不是喜欢就要在一起。回家的路上，周玥丧气，“我还是不懂。如果当时他没有喜欢的人，不管合不合适，我也会试试的。”
吴昊眯眼，“他，谁？”
“白里啊，我以前很喜欢他。虽然像苏珩哥说的，我和他也不见得合适，过不上理想的生活，但我还是愿意去试试。理想生活什么的，不是两个人一起创造的吗。”两分钟后，影子还没有反馈，“你怎么不说话？”
只见半透明的意识体眉头皱起，“你居然喜欢顾烨的男朋友？”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和顾总的关系。”
吴昊鼻息哼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心堵，“他有什么好的。”
“就是很好啊，又聪明又温柔还很好看。”
“我怎么没看出来？一个普通的男大学生而已。”
“那你觉得谁不普通？”
吴昊当仁不让地指了指自己，“我啊。聪明英俊又无敌。”
“……”自己有病吧，为什么要跟他争辩？周玥赶紧正回已偏的话题，“反正我现在也不喜欢他了。”
可吴昊的脾气还是没下来，“你移情别恋徐文杰了？”
“没有没有没有，现在不是分手了吗！你有病啊，真是烦死了！”周玥终于暴躁了……
年会后，所有人都回家过年。除夕那晚，苏珩卷着袖子准备年夜饭，他的厨艺碾压众人，鸡鸭鱼肉在他手下仿佛获得了二次生命。他把做好的烤鸭拍给朱莉，烤鸭以一种欲说还羞的姿态裸在中央，旁边的牛油果圣女果大芒果众星捧月，红黄绿煞是好看。
朱莉说，色相不错。其实也不能怪她敷衍，毕竟她一边要跟杜一峰柔情蜜意地你来我往，一边要舌战七大姑八大姨。一个半年前结了婚的小表妹刚怀孕，众人讨论着讨论着话题就迁移到朱莉身上。今日虽有Kevin Du撑腰实在不同往日，但依旧疲于应付。对方的祖宗三代，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小孩等私密话题像秃鹫一样盘旋在她耳边。她很想对口口声声劝她的大舅二哥说一句：早生早好，你们生过吗？
相形之下，周玥的节日就过得十分舒心，每天睡到大中午，醒来三餐就到嘴边，幸福得像废人。短短几天，周爸周妈也担心她吃不饱，恨不能把所有营养都迅速灌给她。晚饭时，光是鸡汤就给她添了三碗。
“呀，你爸把你当猪养了。”吴昊一面打趣她，一面看外面参天的花树。周玥的老家很西南，是座四季如春的小城，明媚阳光令人心情愉悦。她家所在的大院，青竹红墙，紫藤满架，如公园般好看。
“爸，我喝不下啦。”周玥小嘴一掘、双眼一瞪，娇横得像个小公主，是被富养的结果。
“这汤我熬了三小时。”老父亲流露出受伤的表情，让周玥缴械端碗。
趁女儿喝汤，周妈终于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你在那个什么资本的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领导对我很不错。”这个领导，当然说的是顾烨。
“我听别人说，你们这种工作动不动就出差喝酒，你是女孩子，可不能随便和人喝，免得被占便宜。”
咕嘟咕嘟，周玥左耳进右耳出。倒是周爸，立刻不放心了，“就是！我早就劝你回来找个工作，省得我和你妈天天担心。”
“我们市的金融业太差啦，我回来连工作都找不到。”
“找不到你可以考公务员啊，你看我们小区那谁就考上了路桥公司，每天朝九晚五，周末还不加班，一家人出去玩，多好。”
“多好什么呀，她到路桥公司做行政，我学地产金融的，去干吗？”
“你也可以做行政，我家小玥可比她能干多了。”周爸有些骄傲，感觉到女儿的无语，又道，“实在找不到工作也没关系，爸爸养你嘛，家里多一口饭也花不了多少钱。”周爸心里，儿孙绕膝大过天，周玥非得考出省读研，毕业后又不回来，对他而言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爸！”
周玥佯装的生气被周妈打断，“文杰不是说要来吗，怎么没跟你一起？”
筷子在鸡腿上戳了戳,“分手了。”
“为什么？”父母异口同声。
周玥想了想，说了真话，“文杰想尽快结婚生子，他们家也不喜欢我这份工作，说我最好转到稳定的岗位去，或者当家庭主妇。”
周爸气得拍桌子，“我和你妈把你辛辛苦苦养大，难道就只是为了给他们生孩子的？岂有此理！”
然而吴昊还没来得及对他另眼相看的时候，老父亲又道：“我早说了，你该找个我们市的，这样逢年过节也不用掰扯去哪边。要是你们以后决定回老家发展，也很方便。你叔叔之前本来打算给你介绍的小伙就很不错，是特警，人模人样。当时想着你有男朋友所以就没告诉你，现在可以……”
周玥皱起眉，再一次地“爸”！
她此刻的恼怒，吴昊却有些羡慕。这样平淡和睦的斗嘴家庭从未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他早年的人生中，充满了陈淑芬的哭泣怨怼和吴晖的甩门而去。他不记得任何节日有幸福的形状。后来每逢佳节，他就全球乱转图清净。眼前阖家欢乐的情形让他沉默，也许，家庭生活可能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