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记者的提问,阮棠笑了。

“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急着把我往枪口上拱吧?”

“我这头好大的脸跟全国医护逼逼叨叨,转个头就被新人给撸下了,那我还要不要脸了?”

记者们听音知意,知道阮棠还是不想接受采访。

“过几天,在省一分院要举行试点医院授牌仪式,到时候给各位留个好位置。”

记者们赶紧应了,喊着阮院长仗义。

体外受精-胚胎移植术是生育大事,关系到生育困难家庭的幸福度,到时候肯定会有全国各地的媒体过来报道。

阮院长愿意给他们留好位置,可算是免了他们到时候挤破头。

记者们跟阮棠打了招呼,就呼啦啦地走了。

五人想拦都拦不住。

等记者们一走,老领导再听阮棠的陈述,当即怒斥五人目无纪律,不配为医。医院不养闲人,全开除了。

五人这才知道怕了,他们废了不少关系才得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分配工作了,就等着拿了工资反哺家庭。

现在工作丢了,他们回家会被家里人打死的吧?

老领导可不惯着这些人,他又不是他们的爹。

“正好,你们人都在这儿,索性就办理一下离职手续,把户口迁回户籍地去。”

消息传回省一,新分配来的医护各个绷紧了皮。

开除的三个原本是市一的,之前就没少阳奉阴违,天天摸鱼,科室风气都被带坏了。

孟韵听说了后,还跟孟老院长说:“他们也就欺负我脸薄手软,哼,落阮棠手里,还想上蹿下跳蹦跶,惯得他们!”

市一的新老医护没少暗地里打听阮棠的喜好,生怕触了她的霉头。

阮棠后知后觉地发现被吞并来的医护们有点儿乖啊,天天抢着急诊值班。

阮棠吃晚饭时还跟季南烽嘀咕:“孟韵御下有方,市一的医护又乖又可爱,特别特别懂奉献……真是太懂得**了,难怪将贺昆制服得服服帖帖。”

季南烽瞥了一眼自己换尿片的手,“你太妄自菲薄了,你御下也挺有方。”

阮棠嗔怪地瞥了一眼季南烽,“今天小嘴挺甜,钱花完了?”

自从沦为奶爸后,季南烽就失业在家。

早些时候攒的那些私房钱,隔个一年半载就会打一些钱给条件困难的旧部下,特别是已牺牲的,留下了妻儿寡母。

阮棠也知道此事,她十分支持季南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出援手。

快到年末,不用想,季南烽的私房钱应该又被掏空。

季南烽嘴硬地道:“我又不是余成茂,能为了那点儿赏钱就给媳妇猛灌迷魂汤?”

前些日子,余成茂临时来省城出差,带了他们的小闺女一道儿来的。可是很不巧,几人都去沪市。

人没见着,余成茂就留了一封信。

信中,余成茂写了他今年攒了九百多的赏钱。

季南烽转天就给余成茂寄了补肾大补丸,他娘的,一年攒九百多,可一年也就365天!

哎,不想了,想多了都是泪。

他的肾都快毫无用武之地了吧???

阮棠架不住季南烽哀怨的眼神,默默地掏钱给了他一张大团结。

季南烽:……人家是能干打赏,他是能憋打赏。

季南烽很想有骨气地推开,无奈囊中羞涩,所以,他只能羞涩地收下了。

阮棠吃完饭去急诊值班,背着手悠哉悠哉地想着:有钱,果然能摆平很多事情呐。就连自家男人的情绪,也摆得平平的。

一到急诊室,阮棠立刻加入救治队伍,万幸都是一些小情况。

到了十点,急诊室就空了下来。

叶子爱、孟韵在实验室里加班,见阮棠得了空,叫上了郑锡与她商议三日后的揭牌仪式。

阮棠对郑锡道:“分院院长是你,就由你支持会议。我已经跟省城的记者们打了招呼,回头留前排给他们。明后天,你给记者们发个请帖,顺便可以沟通一下提问的事情。”

郑锡皱眉,“这事是由你一手张罗起来的,我怎么能占这个大便宜?”

阮棠摆手:“我不爱接受采访,你也知道。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切记一定要好好发挥,顺便哭哭惨,最好让上头给实验室拨点款。”

郑锡点头,要卖惨的话,他最近得回去练练一秒钟掉眼泪了。

接着,几人又商议了一下可以回答的问题和突然情况。

讨论了近一个小时,几人才散了。

刚收拾好手稿,就听到急诊门诊室的门被拍响了。

“钱大勇,我知道你就在里面!有本事做,就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结婚才多久,你就天天住宿舍不回家!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有没有这个家!”

阮棠看向郑锡:“钱大勇他媳妇?”

郑锡黑着脸:“应该是的,这事我来处理。”

郑锡肠子都快悔青了,他推荐钱大勇做了兼任院长助理,从未得过钱大勇的好处,也是实实在在地看中了钱大勇的能力,谁想到他竟然处理不好私事。

孟韵也是知道柳湘云早孕,钱大勇顶了她的位置。

孟韵有些好奇,阮棠会不会撤了钱大勇这个助理的职务。

郑锡打开门,门外果然站着钱大勇的媳妇。

“钱大勇今天没有值班,你去别地找他。”

钱大勇的媳妇见到郑锡后,就探头往郑锡身后看去,嘴里叫嚷着。

“我不信!钱大勇天天说加班,怎么可能没在这里!你跟钱大勇一丘之貉,你肯定在包庇他来骗我!”

阮棠走到门口,微微勾起笑,与钱大勇媳妇闲话家常,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

“好些日子不见,同志你嘴皮子可利索了不少呀,上回见你可就只知道哭,如今还能指着郑副院长的鼻子骂一丘之貉了,脾气见长啊。”

钱大勇媳妇羞恼地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我也是被逼的!钱大勇天天不回家,我只能找到医院来。”

钱大勇得了消息,匆匆赶来。

一来就给阮棠和郑锡道歉,又给急诊室的医护和病人道歉。

“对不住,是我没处理好私事,才打扰到大家。改天,我正式给大家赔不是。”

说完,就拉着他媳妇往外走。

钱大勇媳妇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我不回家!”

钱大勇沉着脸压低声音,“这里是医院,是公众场合,不是我们处理私事的地方。”

钱大勇又来拉她,她就索性倒地不起,叫嚣着:“我不回家……”

“行了,差不多就得了,再演就过了。你不就是想要我撤了钱大勇的职吗?”

钱大勇媳妇小心地觑了一眼钱大勇的脸色,不敢再撒泼,从地上坐了起来,又恢复了那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孟韵和叶子爱看得咂舌,钱大勇真是好本事,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好媳妇,就这一会儿功夫,就换了三副面孔。

“我没有……”

“我是钱大勇的媳妇,他升职加工资我最欢喜了,我怎么想要搅黄我男人的工作呢?”

“阮院长,你这话说出来可真诛心啊。回头我要是跟钱大勇吵架而想不开……”

阮棠听笑了,“想死就找我垫背的?你看我,长得这么像是垫背的?”

钱大勇媳妇不接话,只捂着脸哭。

阮棠也不搭理她,径自吩咐郑锡。

“查一下,到底是谁给她泄露了消息,说我们今天在这里开会。

今天有人能为了点好处出卖同事的行踪,明天就有人会为了更大的好处刀口朝向同事。”

今晚值班的人中,一定有人给钱大勇媳妇通风报信。

钱大勇媳妇慌乱地抬起头,“没有人泄露给我,我就是来找我男人的。”

阮棠摇头,“别狡辩了,这里是值班主任的办公室,你是多眼瞎才会觉得钱大勇在这里面?”

“办公室在最后一间,我可听着你一路没停歇,直接走到了这间门口才敲门的。”

“还有,你看到郑锡后还往门里看,看到了我就不再往门里看,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天就是来闹事给我看的,想要我一怒之下撤了钱大勇的助理一职。”

“嘿,我这人向来叛逆。原本只是让你男人做个一个月试试,被你这么一闹——明天我就通知后勤给你男人转正。”

阮棠满意地看到钱大勇媳妇的震惊,就这点本事,还想牵着她的鼻子?

钱大勇媳妇还想反驳,急诊的医护纷纷出言证实,她确实一进门急诊大门,就朝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冲去的。

这回,钱大勇不管他媳妇撒泼打滚,拖着她往外走。

钱大勇媳妇哀声求饶,见钱大勇丝毫不为所动后,就开始喊人。“爷奶爸妈哥嫂弟妹,钱大勇想要打死我……”

从省一的大门口冲出来十几个人,将钱大勇团团围住,拉扯着钱大勇让他放手。

暗地里,却对钱大勇下狠手。

钱大勇咬着牙不叫唤,拖着他媳妇要往外走。

愣是将人拖着艰难缓慢地朝着省一的医院大门。

这一路,虽然才七八米,钱大勇身上却遭了不少暗算。

孟韵都看得摇头,“这还是岳家人吗?这么下狠手是,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阮棠招呼保卫科的同志,“等钱大勇出了医院的大门,要是动手了,你们就帮忙拉架。”

钱大勇都咬牙撑着也要将人拖出医院大门,省一怎么能让他失望?

不就是拉偏架吗?谁还不会了?

阮棠明白钱大勇的良苦用心,出了医院的大门,脱下了白大褂,他就是普通人。

普通人跟普通人干个架,正常得很。

如阮棠所料,钱大勇拖着人出了医院的大门后,就反手了!

阮棠浮夸地喊道:“我们医院门口有人打架,保卫科的同志呢,快去拉拉架啊!可别闹出人命来了。”

保卫科的同志得令,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去将人拉开。

阮棠的话引出了不少家属,他们看到了省一的保卫科同事热心地去拉架,还被人闹事者打了。

见自家同事被打,医生们也站不住了,纷纷下场劝架。

家属们看得热血沸腾,也被省一医护的热心给感动了,也下场去劝架。一去,就挨了一拳!

怒了!抡起拳头就揍了回去!

不多会儿,巡逻的便衣就看到了一群人打群架。

便衣们得了头儿的吩咐,时常在省一门口巡逻,原是想遇上了闹事的家属可以帮忙处理,谁想竟然遇上打群架的。

便衣们二话不说,全将人带了回去。

这年头,打群架的性质是极其恶劣。

阮棠也跟着便衣们去了局里,她跟便衣们说清楚了当时的情况。

“我看到有人在医院门口打架,就让保卫科的同事出去劝架,还有热心的家属也跟着劝架……”

家属们纷纷作证,指责钱大勇的岳家人可太坏了,连劝架的都要揍。

“这家人太凶狠了,完全是打红了眼,要不是我们拉着,他们怕是能将那个男人给打死。”

钱大勇的岳家们进了局子这才知道怕了,一口咬定是因为钱大勇欺负他们妹子,所以他们才来的。

可偏偏钱大勇媳妇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钱大勇一松开她的手,她就躲到了娘家人的身后,让娘家人教训钱大勇。

她就是想要娘家人教训一顿钱大勇,让他乖乖屈服。

谁想,竟然变成了打群架。

便衣们问清了情况后,确认了保卫科的同志和家属都是劝架的。

做好事却受了伤,为了不伤他们的热心,便衣们让他们尽管去省一包扎伤口,医疗费由钱大勇的岳家人掏。

钱大勇的岳家不服,“凭什么要我们掏钱!谁知道混乱之中,谁打了谁?有可能是钱大勇打的呢?”

便衣们怒拍桌子,“你们十几个人打一个,就是群殴!再吵,是不是想要把牢底坐穿!”

钱家十几人匆匆来了,一见到钱大勇脸肿得都看不清本来的面目,钱母就忍不住抹眼泪。

钱父呵斥钱母哭什么哭,“你儿子当初做的孽,现在尝到苦头了,活该!”

钱大勇的姑父简副部长一一感谢大家的见义勇为,亲自送了大家到门口。

阮棠也跟着大家回了省一,让急诊科的医护给大家处理伤口。

转日,钱家人亲自带着礼品上省一来探望伤者,走了一圈后,才来了阮棠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