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人是上门来感谢大家伸出援手的,所以送来的东西也不打眼,每人送了半斤红枣,半斤红糖,十个鸡蛋。

只是送给阮棠的,却多了一个大红包。

阮棠把红包退了回去,“也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了,不整这些有的没的,要是有心基建款就多拨一点。”

简副部长摇头,让钱父将红包收回去。

钱父应了,收回红包,笑着与阮棠拉关系。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特意求教了屈老爷子,屈老爷子让我们对别人咋样给你也咋样,还是我觉得礼太轻了才自作主张的。”

“屈老爷子自然了解我的。”

毕竟做了她好几个月的试针人,能不了解她吗!

钱父见场面缓和了不少,才隐晦地询问阮棠,钱大勇的助理一职被撸下来了吗?同事会不会有看法?

“既然你们跟屈老爷子也熟,我也不拐弯抹角直说了。也就钱助理运气好,我这边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要不然就他媳妇隔三差五闹个事,这个助理铁定是当不成的。”

阮棠半真半假混说一顿,就是告诉钱家人,管不住钱大勇媳妇,这助理差不多也到头了。

钱父忙保证:“阮院长放心,不会有下回!”

便衣收集了口供后,又来了省一找目击者仔细询问,最后确认了是十几人殴打钱大勇一人,他忍无可忍才还手的。

钱大勇岳家的十几人全部被收押,只剩下他媳妇一人没参与。他媳妇上门来求情,钱家人正晾着人,打算趁机让人同意离婚。

送走了钱家人,阮棠正想处理一些杂事,就见外科护士长急匆匆地来了。

“阮院长,门诊那边排队的人太多了,外科的号子都挂出去了七十来个,还不断地有人来排队,按照这样下去,怕是三天都看不完。”

这一回,因为市一被省一吞并,直接导致了省城的市民们一要看病就直接想到去省一。

要只是这样,省一的病人也只比往常多了一点,这也能应付。

过两天就是试管婴儿的试点挂牌,省城来了不少志愿者。

除了已经去确定下来的志愿者,还有不少人都想碰碰运气,万一扩招了呢,万一有第二次第三次招收志愿者呢……

就这般,涌进杭省的人越来越多。

志愿者多年不育,身上多少有点问题,来都来了,顺便就在省一做个检查。

省一是华国承认的唯一试点单位,医生的医术一定非常高!

郑锡听到病人家属之间的闲话后,特意召集了各科室的主任开了一个小会。

会议主题是:号召各科领头人一定要多排班,趁机打响省一的名气,让省一冲出杭省,走向全国!

科室主任们响应号召,将科室里最能干的医生都推上了一线,科内年轻医生从旁学习。

可实在是架不住病人太多啊。

这年头,医疗器械没那么完善,检查费又贵,很多家庭不愿意掏钱做检查。

再加上病案信息也不互通,也只有在全国医疗交流会上,才有机会一睹其他医院的病案。

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凭着经验和看到过的案例来分析的,一人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分钟,遇上疑难杂症的,直接往半个小时往上。

一天下来,一个医生一天能看二十个病人已经都算是顺利的。

“阮院长,号子还要放吗?”

阮棠:“放!医院哪有将病人置之门外的道理。”

阮棠顾不上收拾办公桌,交代外科护士长帮忙跑个腿,“帮忙跑个腿,谢姜谢医生这两天在家休息,你去找他。顺便让他把庄老也带上,江湖救急。”

外科护士长应了,蹬蹬蹬地跑下了楼,去家属院搬救兵。

阮棠去了门诊室,果然看到了等候区里坐满了人。

导医台还特意从家属院里借了椅子给等候的病人和家属坐,板凳S型地绕了好几圈。

阮棠从导医台那儿要来了排队名单,又让保卫科搬来了两张桌子。

一张堵在外科门口,一个堵在内科门口。

等谢姜和庄老一到,阮棠亲自扶着庄老在内科门口落座,“师父,内科挂出了90多个号子,要是一般医生怕是一个星期都看不完,所以只能请您老出山了……”

庄老示意谢姜将他的搪瓷杯放在桌上,阮棠狗腿地要了热水瓶给倒了满满一杯。

庄老抱着搪瓷杯取暖,冷意退散才开口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您给90多个病人初诊,一天来得及吗?”

内科有三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坐诊,各有擅长,例如谢姜擅长神内,内科主任擅长消化内科……

阮棠要庄老的做的,就是根据病人的病症初步判断这什么病,写出初步治疗方案,然后再让病人去细分的门诊接诊。

一拿起笔,庄老的浑身气度都变了,“区区90人,我会来不及?”

哟嚯,霸气侧漏了。

阮棠到底也不敢托大,让季南烽将家里私藏着的野山参给庄老泡茶。

安置好庄老后,阮棠就坐在他的对面。

导医台的护士开始叫号。

阮棠的第一个病人腰痛2年,左下肢疼痛、麻木,瘸行12个月。

“家属帮忙把后面的衣服撩起来,我来摸摸骨。”

阮棠带着消毒手套,从病人的背后触摸棘突,横突等,又让患者做了几个动作。

“腰间盘4/5突出,就是我手摁的这里。”

“有两种治疗方案,一种是保守治疗,一种是手术。考虑到病人已经45岁,我觉得还是先考虑保守治疗,怎么样?”

病人忙应了,“保守治疗肯定是最好的,我们夫妻俩还是来补聘志愿者的,要是动了手术可就耽误了行程。”

阮棠安抚道:“还是要养好自己的身体,要不然,将来孩子出生谁来照顾?”

“医生你说得对,我一定会积极配合治疗,等孩子出生我还要带她骑大马。”

阮棠笑得点头,在病历本上刷刷地写出了保守治疗的方案。

“好了,你拿着病历本去1号门诊找郑锡医生。”

“下一位。”

病人夫妻俩欢喜地去了1号诊室,后头排队的病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来省一看病可全都是自费的,这个病人全程只看了三分钟,这就看完了?!

“这才三分钟就看完一个病人了?该不会是骗钱的吧?”

“我们那的医院虽然没治好我的病,但是问东问起起码问了三四十分钟,这就三分钟也太敷衍了吧?”

“唉,看来今天你的挂号费是打水漂了。”

病人们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大,阮棠半点不以为意,又叫了一遍:“下一位。”

刚刚导医台的护士跟她比划了一下数字,就刚这三分钟又增加了三个病人。

她看病的速度还比不上病人增加的速度。

第二位病人刚坐下,阮棠例行询问:“冯宣农,哪里不舒服?”

冯宣农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小伙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身体坐得笔直,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候诊的模样乖得就像是小学生。

还是一年级的那种。

“不用紧张,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可以写出来。”

冯宣农激动地抓住他媳妇的手,“阮院长跟我说话了,她刚跟我说话了!她还叫我的名字了!”

阮棠:???

“你是我的病人,我当然得跟你说话。”

阮棠心里急得半死,还得微笑地提醒病人可快点吧。“冯宣农,你哪儿不舒服?”

“我,我——也没——其实我就是来——”

冯宣农媳妇见自家男人语无伦次,代替他道:“阮院长,我男人也是一个外科医生,他就是慕名而来的,想要见见你,想要你的签名。”

阮棠一愣,她没想到她竟然还有粉丝?

她的粉丝竟然还懂要签名?

“原来你也是外科医生,从医辛苦,加油。”

阮棠说了一句闲话,拿过冯宣农的挂号单,刷刷地签了自己的大名,并附上退款。

“好了,我这个大活人你也见过了,挂号费就不要浪费了,我给你签了字你到挂号处去退款。”

“下一个。”

冯宣农不舍地站了起来,给下一个挪位置。

后面排队的病人和家属更惊了:这、这这骗得越来越敷衍了!当他们是韭菜吗?还是那种只愿意花一分钟割的老韭菜。

冯宣农跟他媳妇小声地嘀咕着,“这个挂号单我可不退,我要回去裱起来,我也要向阮院长看齐,做一个外科大佬!”

“小伙子,可怜啊,才讲了几句话就被骗了五毛钱。”

“就是啊,要是我,我好歹要说上十句话。”

一句话五分钱,也是天价了,呜呜。

冯宣农不明所以,“我有什么可怜的?我好着呢,我可总算见到了我的偶像……”

“等下,小伙子,什么偶像?那个一分钟骗子?”

冯宣农皱眉,难以置信地反问道:“骗子,你们说的是阮院长吗?”

再三确认阮院长就是病人和家属口中的骗子后,冯宣农不走了。

他要给病人和家属们好好地普及一下阮棠在医学上的建树!

“别的先不论,你们大多数都是志愿者吧?你们知道为什么杭省的省一医院会作为体外受精-胚胎移植术的试点医院?”

“都是因为阮院长!她提出连这个技术,并带领着她的实验室成员一起攻破了前期的难关……”

病人和家属们齐刷刷地起立,看向阮棠。

看着像是骗子的年轻医生,竟然这么牛逼!

“那、那我们是不是捡到大漏了?”

“何止啊!”

冯宣农打开斜跨的帆布包,宝贝地拿出了他收集到的阮棠报道,从红阳县被记者嘲讽的那张报纸开始,他全都有!

“阮院长可是华国断臂、断指同时再植第一人!”

“她就是老天爷追着给饭吃的那种人!能挂到她的号,你们还不知足?”

“我可打听过了,阮院长平常不怎么出门诊,要不是排队的人太多了,也不能惊动他。”

病人和家属们传阅了关于阮棠的报纸,见到阮棠因为赤脚医生的身份被记者嘲讽时,都气愤地不行,恨不得将那几个眼瞎的记者拖出来揍一顿给阮棠出气。

他们可算是明白了,人家阮院长看病快,那是因为医术高,他们这些小病小痛到她那儿都不算个啥事。

旁边那一排内科的羡慕极了,也跟冯宣农打听他们内科的老医生有什么来头。

冯宣农小声地道:“我媳妇已经去挂内科了,她是内科医生,她说她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老医生更牛逼,是业界大佬。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省一医院,不过我刚刚听到阮院长唤老医生师父……”

内科的病人和家属肃然起敬,能被牛逼的阮院长喊师父的,一定是更牛逼的存在!

“老医生面色不大好看,你们出了这个门可别瞎说。”

冯宣农小声地叮嘱道。

众人忙点头,他们懂的,这些年不少有本事的人都被下放到牛棚了。

忙活了一早上,看了四十几个号子。

导医台的护士为加班的医护们打来了饭。

阮棠将饭盒推到一旁,让下一位继续。

令她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阮院长,我肚子饿了,能不能下午再看啊?”

阮棠一愣,“都轮到你了,很快的,要不先看了再去食堂吃饭?”

“不行,我饿得不行,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其他的病人和家属干坐了一早上,听到这话也纷纷起身。

“是啊,阮院长,我们都快饿晕倒了,一分钟都等不了了,现在就要去吃饭了。”

说完后,原本还挤挤攘攘的候诊厅一下子就散了干净。

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医护们。

阮棠对面的庄老慢悠悠地放下笔,打开了盒饭:“看来,你的病人好像不错……”

阮棠心里也暖暖的,“嗯,他们都超棒,超暖心的。”

阮棠拿着盒饭去了食堂,叮嘱打饭的同志一定不能手抖。又寻了大厨,让他写了单子,派保卫科的同志去黑市采买一些回来应急。

阮棠吃完饭后,又被病人和家属们盯着走走消消食,数着到了五百步才让开始看诊。

看了一半,阮棠喊了下一位。

一抬头,就看到了钱大勇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