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面色赤黑, 粪门突出,便溺,为压塞口鼻窒息而死, □□没有**痕迹, 不是奸杀。”吴思悠在殓房呆了小半个时辰,拿了张尸格交给李靥,“她的指甲缝里有皮肉屑跟血渍,应该是凶手的。”
“还有,死者怀孕了。”
“怀孕了?”
“嗯, 大概两三个月, 还没显怀。”
“怪不得急急忙忙要成亲……”李靥抿着嘴思索一阵, 把尸格叠起来放进包里, “走,去七里村!”
七里村离城门七里,马车跑起来很快就到, 丁勇说他们家是村头第一个, 破败篱笆茅草房, 还未走近就闻到一阵阵炖肉的香气。
“嘿, 这丁家看起来穷嗖嗖的,吃的倒是挺好。”唐君莫提鼻子闻闻,“冬笋炖鸡。”
任海遥不同意:“小生闻着像是山菌炖鸡。”
“鲍鱼炖鸡。”不怎么爱说话的白泽琰也加入讨论。
“其实我刚刚也想说是鲍鱼。”吴思悠脸颊微红,飞快瞥了白泽琰一眼又移开,“不过这家不像吃得起鲍鱼的样子啊。”
任海遥笑着摇摇头:“应该是连鸡也吃不起才对。”
“真的假的?还会有人连鸡也吃不起?”吴思悠惊讶地脱口而出, 见大家都看自己,不好意思地捂住嘴, “抱歉啊,我真没见过……”
“按丁勇所说, 他叔婶有四个孩子,两个小的在家,两个大的成婚之后又把孩子送回来,一家老小七八口子等吃饭,能吃饱已经很好了。”白泽琰轻声解释道,“你家境与他们不同,不知道也正常,不必在意,更不必抱歉。”
他突然说了这么长的句子,声线醇厚低沉,与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并不相符,却又异常和谐,吴娘子彻底红了脸,愣愣地点点头:“嗯,好。”
“就是,没见过就没见过呗,这说明你爹将你保护得很好,该高兴才对,有啥好抱歉的。”唐君莫大大咧咧说了几句,又搂过白泽琰的肩,“走,去丁家瞧瞧?”
“把手拿开。”
“啧,又不是大姑娘,搂一下怕什么?”
“二位等一下小生。”见两人进了丁家大门,任海遥跟过去,吴思悠扯扯好友衣服:“叶子,刚刚白公子什么意思?”
“唔,是很温柔的安慰吧。”李靥也不知道,她上一世只活到二十二岁,对男女感情还没来得及开窍就死了,而且上辈子她不认得吴思悠,也不认得白泽琰、唐君莫、任海遥,这些人的将来如何一概不知,不过这样也很好,充满憧憬,并肩而行。
“那我就当做很温柔的安慰。”吴思悠轻轻拍打几下脸颊,眼角眉梢带着少女的娇俏,“走啦,做正事。”
丁勇的叔叔婶子跟几个孩子都在家,见官府的人突然造访,一时有些慌乱。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据报上有几个不太清楚的问题需要补充一下。”李靥给他们看过自己的文牒,“我需要一张桌子。”
“哎哎,您里面坐!”夫妻俩打发了孩子出去玩,把几个人让进屋。
李靥在桌前坐好,拿出纸笔:“二位说亲眼看到丁勇半夜出了门,是谁看到的?”
“我。”
“我。”
丁家叔婶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后又急急指向对方。
“他!”
“她!”
“到底是谁?”
“是他!是我们当家的看到的!”丁家婶子抢道。
李靥点点头,又看向丁家叔叔:“你看到的?”
丁家叔叔狠狠瞪了自己婆娘几眼,点头。
“把当时看到的情形讲一讲,要详细,不可疏漏。”
“就是那天晚上我起夜,看到小勇披了衣服出门。”他看着对面低头唰唰写字的小娘子,咽咽口水,“你这个,在写啥?”
“哦,我得把你说的话一字不落记下来。”李靥抬眸,表情异常严肃,“起夜是什么时辰?”
“丑时吧。”
“确定?”
“也、也可能是子时。”丁家叔叔见她又开始写字,额头渗出汗来,“反正、反正月亮挺亮的,我一眼就看见他了!”
“好,这个我记下了。”她仔细写好,又问道,“那晚你们吃的什么?”
“吃的……不记得了。”
“丁勇说,他回来时桌上有一罐甜汤,那甜汤——”
李靥还没说完,门外一个小男孩突然跑进来,轻车熟路地从屋角五斗橱里抱了个点心盒出来。
点心盒子红木漆成,精美大气,在简陋寒酸的屋子里里,仿佛破衣服上镶明珠一样别扭又显眼,李靥抬头跟吴思悠交换一下眼神,认出点心盒是城里瑞南斋的。
丁家婶子慌忙起身,冲过去将盒子夺过来放回柜子,迅速将柜门关上:“你这孩子乱翻什么!”
“奶奶奶奶我饿了!”男孩冲着丁家婶子嚷道:“什么时候才能吃鸡腿啊?”
“什么鸡腿?哪有鸡腿?没看大人在说话吗,快出去!”她慌慌张张把男孩往外推,男孩见她不承认,哇的一声哭起来,边哭边喊道:“有鸡腿!就是有鸡腿!你说的!”
他哭着挣开自己奶奶,跑过来冲着唐君莫拳打脚踢:“我奶奶给我做的鲍鱼炖鸡,你们不许抢!”
白泽琰眼眉一挑,颇为得意:看吧,就说是鲍鱼炖鸡了。
唐君莫莫名其妙被打,干净挺括的官服上瞬间多出好几个脏乎乎的鞋印,气得他单手把小男孩拎起来,吓唬道:“哪里来的小娃娃,再撒泼小爷可不让着你!”
“官爷息怒,官爷息怒!”丁家叔婶吓得跪下磕头,“小孩子不懂事,您千万别怪他!”
“看好你家孩子!”唐君莫本来也没真打算跟个小孩计较,这会儿见他吓得哭都忘了,也就松了手,“叶子,你继续问。”
李靥看了会儿热闹,低头将纸笔收好:“没什么要问的了,咱们走吧,莫耽误了人家吃饭。”
她说着朝躲到丁家婶子身后大气不敢出的小男孩笑笑,“小郎君别害怕,我们不会抢你的鲍鱼炖鸡吃的。”
出了丁家,几个人分成两路,一路去找当天的报案人,另一路去春妮家,春妮是一个人住,院子还是保持着出事时的样子,没人来,也没人敢来。
李靥跟吴思悠屋里屋外搜索一阵,在后窗户那里发现了半个脚印。
“说不定是凶手的。”李靥小心翼翼将脚印拓下来,抬头发现窗框上有根木刺,木刺上挂了一小片墨绿色的布料,“这是什么?”
“这颜色倒是少见。”吴思悠接过来,对着阳光仔细看了一阵,“不过料子就很普通。”
“说不定也是凶手的,还是先收起来。”
“叶子,你今日又是早起又是收集证据的,很积极嘛。”吴思悠碰碰她,“是因为案子,还是因为委托案子的人?沈虞候侠义心肠,对个普通朋友都这么好,长得也好,高高大大又有安全感,比赵少监强。”
“想什么呢?”李靥将拓片跟布料收进包里,见好友一脸八卦的样,忍不住捏她脸,“沈虞候可是付了钱的,谁会跟钱过不去?”
“可我觉得沈虞候明显对你跟别人不同啊,他看你的时候,眼神亮的跟什么似的。”
“跟什么似的?跟你看白公子似的?”她不以为意,乐呵呵往外走,“我可是有婚约的人,你必然想多了。”
一行人在村口集合,唐君莫他们把村里都打听了一个遍,也没问出谁是报案人。
“据报上写着报案人叫金保,可村里根本就没有叫金保的。”任海遥道,“村民说那天领官差进村的是个生面孔,没人认得。”
“据说春妮回来快两个月了,半月前突然张罗着找婆家,找的很急。”白泽琰道。
唐君莫轻笑一声:“那可不,肚里的孩子总要找个爹不是?”
“所以问题还是在周家。”李靥右手握拳敲了下左手手心,“咱们就从这个叫金保的开始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