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空洒满星星,虫鸣阵阵,低吟浅唱。
“各位旅客朋友们注意了,由XX开往XX的k530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请乘坐k530次列车的乘客到7号检票口检票……”甜美的女声自广播传出。
当手里捏着单薄的车票,穿过人头攒动的候车大厅,通过检票口,直到踏上列车的瞬间,才真正感觉到将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虽然还未到暑假运营高峰期,但车厢内依然不空**,尽是疲倦陷入昏睡,相互依靠的旅人。
小孩窝在母亲的怀里,老人趴在小桌上,而情侣,彼此依偎,十指紧握。
静静的,只有淡白色的灯光笼罩全身。
除了上大学离开家,未来几乎没有出过远门。唯一有印象的,是五岁跟父母到邻省旅游,还有一次,是小姨带着十二岁的她和小灿两人去了海南岛。
闹哄哄的人潮,有人挤到了她的肩膀,擦身而过。骤然回神,觉得一切似乎像做梦般不真实。
眼前不是那条熟悉的巷子,不是那个热闹的校园,更不是自己温暖的小窝。
虽然她还没有胆肥到当天晚上走,但还是在周末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就进行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按照车票,豫礼寻找到座号,把两人的背包扔到头顶的行李架,扭头一瞧,见女孩盯着窗外,用手推了下她按到座位上。
“重要的东西拿出来了吧?”他一屁股坐到她旁边,吁了口气。
未来略显迷茫地点头。
因为是靠窗的位置,能够很好地观察外面。
豫礼活动活动手腕,打量了她一会儿,支着下巴怀疑地问,“你——不会没出过远门吧?”
她尴尬地摸摸鼻子,表情立刻变得有点囧。
“不是没出过,是很少出。”未来实话实说,转而把视线撇向窗外,决心丢掉那些许久不曾涌动,压在心底深处的情绪。
“哦。”豫礼若有所思,双手枕着后脑勺向后一靠。
哐当哐当,火车驰过铁轨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在这片微热的,却也寂静的夏夜下,奔向未知的远方。就像青春复刻不了的记忆,永不停留。
“我们要去哪儿?”她抑制不住好奇心。
豫礼半睁开眼,“现在才想起来问最重要的问题?小心我把你卖到大山里给别人当小媳妇。”
她顺着接话,“看起来倒有那么点像人贩子。”
“你见过这么帅的人贩子?”他指指自己的脸。
她哑然。
没发现他居然有自恋的毛病。
“对了,上次你问我以‘挽留逝去的情’为主题的歌词写出来了吗?”
豫礼点头。
“那……陆岛学长……”未来纠结着如何说。
豫礼闭上眼睛,“他前几天退出乐队了,至于和宋诗织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
她看着他不愿过多提及的表情,突然就语塞了,再无法追问。
实话说,即使她和宋诗织是闺蜜,这种事情确实难插手,最终还得靠个人解决。虽然对乐队而言是坏事,但陆岛主动离开,其实对每个人是最好的结局吧,无论爱情还是友情,至少不用到撕破脸的程度。
而她认为有韩一城在,宋诗织迟早会振作起来。
因为大多数人都陷入睡眠,两人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却不好意思喋喋不休。于是各自沉默,一个闭目小憩,一个转头看向窗外。
第一次在这样的深夜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静地坐着,保持相对清醒的意识,感觉到时间如流水般一分一秒缓慢自脚底流淌而过。
拂晓之际,第一缕日光刺破云层,热情地倾泻。豫礼揉揉眼睛,只觉腰酸背疼,全身骨头被重装了一样。
动动胳膊,打了个哈欠,他侧头一看,女孩还趴在桌上。
长达两个小时的旅途,完全超出了预料。
下车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潮,视野里跳出了站台名,端正的两个字——河原。
“啊秋——”鼻子痒痒的难受,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走在前面的豫礼刹住脚,倒退几步回到身边皱了眉问:“感冒了?”
未来揉着鼻子,装作精神大好地摇头。
这时已是上午十点,从火车下来,又换了汽车。说是旅行,这趟路程并不轻松,没欣赏到风景,时间几乎都耗在了交通工具上。
因是从小镇,路面不如城中平坦,时有轻微的颠簸,再加上山路十八弯,绕了一弯又一弯,眼见柳暗花明,又怎么看不到头。
咳嗽和流鼻涕的症状愈加明显,或是昨晚没睡安稳精神太倦怠,在这过程中,竟产生了困意。
刚要闭眼,感觉到豫礼在背包里倒腾起来,似乎在找什么。摸了片刻,翻出个小盒子,她疑惑地歪头,看清里面,居然放着各类药。
他从下面拿了盒“XX氨麻美敏片”,抠了一片,然后又在她惊呆的眼神中递给她矿泉水,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把这个服下去。”
她迟疑地盯着手心里的药片。
“吃了不会死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可他的眉头微皱。
怀着慷慨赴义的悲壮心情,她眼一闭,吞下药片。
舌尖有淡淡的苦味蔓延,很快被清凉的水冲散。小憩二十分钟,觉得似乎真的轻松了些。
难道是药起作用了?
“谢谢。”
她的谢意没有得到回应,下车后,豫礼径直朝前走,好像忘了身后还有人跟着。
山中一片寂静,目之所及几乎都是有年岁的高大榆树。苍翠的叶片簇拥在枝头,遮挡了大部分光线。风吹过,树叶窸窸窣窣直响,偶尔有鸟雀展翅啾啾鸣叫。
如果刚才在稻田间视野开阔,使人感到心旷神怡,那么此刻的环境除清幽以外,更多了几分阴暗,很长时间难看见人烟。
原本心中已存在困惑,当那座与中世纪古堡相差无几的建筑映入眼帘时,挥之不散的诡异感更强烈。
与茂密的树林相比,矗立的别墅看起来十分破旧颓败。
大约是修建多年又荒废的缘故,墙面产生了不少裂痕。碧绿的爬山虎和各种说不出名字的藤蔓攀爬在表面,生机勃勃,增加了神秘气息。
久无人居,黑色的雕花铁门也锈迹斑驳,摇摇欲坠。
未来仰头望向尖尖的屋顶,迟迟没有移动。
连自己亦觉荒谬,如何昼夜不停,胡乱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
豫礼推开门,踩着枯枝败叶进入。
遮盖家具的白布,萎靡色调的花草丛,是灰暗间营造出的细腻的阴郁。
日光渐暗,更添寂静。
他一一掀开落满尘埃的白布,为她呈现出另一个华丽混合颓废,近乎虚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