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哭了……

皇上, 哭了!

十一给吓了一跳。

粗粗壮壮的汉子,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还是暗卫首领和小七小八一起把他给叫了下去,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他该看的。

等到人都走了, 长乐连忙朝人递帕子:“黄老快些劝劝陛下, 洒家说就是个咳嗽, 刮风着凉的,谁都可能有, 养个两三天就好了, 陛下都不听……哎。这方面您是权威, 您给陛下说说, 好让陛下宽宽心。”

少年拿着帕子擦眼睛,闷闷的不说话。

黄太医无奈, 捏着他的胳膊把脉:“多大了还哭鼻子呢,瞅你刚才给暗卫们吓的,咱们好歹是个皇帝,还哭着叫爷爷啊?而且, 就是个咳嗽, 你担心什么呐?咳嗽的原因海了去了,别说感了风寒、着凉、着热,就是让那苍术艾草啥的呛多了, 也一样咳嗽。你信不信你再担心一会, 你这身子比她严重多得多?”

长乐也赶紧跟着安慰:“您看,奴才们说着您都不听, 这下黄老也说了,您这心总归能放肚子里了吧?十一这个人吧, 也不是奴才小瞧他, 他厉害肯定是有厉害之处, 但人看着是不怎么聪明的,兴许咱们娘娘真就是让苍术给熏了一下,熏到了嗓子和眼睛,才又咳嗽又鼻痒的呢!您这个身子现在多要紧呢,咱们再让小八或者小七的过去仔细瞧瞧?”

“哈哈,倒也没那么夸张,十一不傻。我就说这个事儿哈,它真没咱们想的那么复杂。可以再让小七和小八他们探查一下,你是皇帝,万事都得沉得住气。怎么在大事上那么沉稳,到了白丫头就这么乱阵脚。”

听得出,两人都在努力地宽慰。

少年的情绪却没有办法好转,反而难过地吸着鼻子,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不是朕不信……我们这个族群里的人,Alpha的身体都很强,恢复能力也高于普通人。白素她是Alpha,不会生风寒风热之类的小病。若是Alpha咳嗽了,肯定是更严重的病……朕不是无故在担心。”

黄太医听的也是一愣。

然后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还有这种事?”

沉默之中带着几分思考,思考之中又带了几分好奇。

相对于担心,似乎探究更多了一点。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个人的眼睛里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精光闪现?

段长川:“……您不要总想着拿她做研究!”

老人立刻换上讨好的笑:“那不能。你说这个阿鹅法,身子一般都很强,小病都不会有?那如果这个阿什么法,她本身就身子弱呢?比如说,她大病过一场,或者她流了很多血?先说好,我这不是研究哈,我这是具体分析,看看白丫头是个什么情况。”

被老人这么一提醒,段长川也是一怔。

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Alpha如果本身就因为大病或者失血很虚弱,那……应该还是会感染一些小病的。可白素她手腕割了,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吗?”

从一月底到现在六月,已经四个多月了,身体这么久都还没有恢复吗?

而且,还有一点他没说:白素和他都是身穿过来的,原主的身体再不好,也和白素没有什么关系。

但黄太医却是眼睛一瞪,直接给他讲起了大道理:“白丫头手腕上的疤我是见过的,云小娃子说,她割了两回,全靠药石吊了条命才好,那是四个月就能恢复的吗?要是伤了根本,别说是四个月,就是四年都恢复不了。再说,她那也不是一般的失血,那可是一个月之内割了两回手腕,身子肯定虚的很。”

然而,任凭老人家怎么费尽口舌,段长川就是始终闷闷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搞得长乐和黄太医脑袋里的话都干了,俩人对望着,面面相觑。

“陛下,您这心里想什么呢,要不……给我们说说,别全自己闷着呀,若是闷出病来可怎么好。”

长乐语气小心地问。

少年这才抬了眸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长乐,去外面让小一和伊满他们守好,任何人都别靠近。”

“啊?哦好,奴才这就去吩咐。”

长乐出门,段长川就继续沉默着不说话,等到小太监各项事宜都嘱咐好了回来,才缓缓开了口。

他并没有从白素说起,反倒先问了两人几个问题:“你们是不是都已经知晓,朕失忆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那包□□是如何消失的,你们是不是都清楚了?”

老人家和长乐暗暗地对视一眼,谁也没敢接这话。

少年并未在意,依旧自顾自地说:“其实,朕也已经知道了。□□是朕自己服的,是吗?”

他说着,缓缓看向了躬身站在一侧的小太监:“长乐,那日你说放心不下,还是得再找找,你怕□□找不到,日后是个麻烦。但那日你突然从前殿冲过来……你说,你不能失去朕,从那以后你再也没提过那包□□。朕便猜到,你已经找到了一些证据,或者看到了一些事实,它们告诉你,□□被朕服了。”

而后又看向身侧的老人家:“黄爷爷你是否记得,有一次朕问过你,有没有方法可以替朕恢复记忆,当时长乐拦着,此事便被搪塞了过去。朕知晓长乐在担心什么,便也没再提。那日之后,朕又有一次提到想要恢复记忆,都被您劝阻了,朕猜……长乐该是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您,是吗?”

一语便戳破了两人连日来密谋要瞒过的秘密。

黄太医低低地咳了一声,挠着脑袋解释:“那什么……其实吧,我这也不算是忽悠你。你记忆没了,很可能是因为脑袋里头出了些问题,但我日日为你请脉,又什么也没看出来,我就猜吧,应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你现在又怀着身子,很多药都不太能用,我就想着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主要也是……嗐,反正你自己都知道了,那□□是你自己服的,肯定是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事,让你没了牵挂。我也是私心觉着,等孩子生下来,你有了牵挂,哪怕那些记忆回来了,也不会再起那些心思。”

长乐更是“噗通”一声跪下,拽着他的衣角抹泪:“陛下恕罪……奴才不该瞒着您,但是奴才心里害怕……就怕您把之前那事都想起来,然后又给钻了牛角尖,可如何是好……奴才还有一件事瞒了您,前些日子伊满盯奴才盯的紧,奴才就问了他,才知道陛下看奴才连日魂不守舍,让伊满过来关心奴才。奴才把事情和伊满说了,还让伊满也一块瞒着您……奴才有罪,奴才欺上瞒下,奴才该死!”

说着,又打起自己的嘴巴。

段长川连忙将人拦住:“你做的事朕都知晓,也没有说你什么。何况你是为了朕好……朕自然不会怪你。”

而后,目光扫过两人的面庞,温声说:“朕今日同你们说起这些,并非是想要怪罪你们,你们也无需解释太多,该知道的,朕都知道。其实,朕想说的还是关于白素。你们已经知晓,我们这个族群和普通的人不太一样,朕是个Omega,可以怀孕生子,白素是Alpha,身体强健,能使人怀胎。但还有一事未曾与你们说过……便是方才同你们讲的,朕服用过砒|霜,乃是剧毒之物,但除了失忆之外却没有任何身子亏损的地方,这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长乐当即:“当然是因为陛下乃真龙之身,百毒不侵啊!”

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段长川:……

险些忘了,这是个封建糟粕严重的时代。

幸好黄老多年研究医药还算是有理智,当即就给了小太监脑袋一巴掌:“想什么呢,那陛下振龙之身百毒不侵,怎么先帝还给病逝了?先帝不是真龙之身啊。”

长乐连忙捂着脑袋又要跪下:“奴才没有这个意思……奴才惶恐!”

段长川无奈:“您就别逗他了……”

老人连忙闭了嘴巴,朝他做出个请的动作。

“白素入宫前曾两次割腕,而且两次都是割的双腕,按常理来说其实是救不回来的,但她却活了下来,而且后来也很健康。朕曾服过砒|霜,按常理来讲也是救不回来的,当时也没有人救朕,但朕也健康地活到了现在……关于此事,朕与白素曾探讨过,或许……这是我们这个族人觉醒的一个触发点。在濒死状态下,属于族人的特征显露出来,身体各个部位都发生改变。在这个改变的过程中,救下自己一命。所以白素她虽然先前失血很多,但这对她现在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就好像那包砒|霜也曾对朕的身体有很大的损伤,但现在已经看不出来,是一样的。”

整段话从头到尾都是段长川现编的。

总不能和这些人说“我和白素都是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吧。

那在这些人看来,不就是他们的皇帝都被调包了?段长川怕他们接受不了。

好在这个故事有头有尾,逻辑也是相当自洽,黄太医和长乐都没怀疑什么。

毕竟女子让男子怀孕,他们都接受了,不过是“起死回生”罢了,倒也不算特别大不了的事。

“所以……前辈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少年试探着问。

老人家咋了一下嘴,长长地叹出气来:“你的意思我都清楚,我之前也给白丫头诊过脉,她身体也是健康的很,不像割过两回腕的人……嗐,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我不妨同你说了吧。白丫头身子确实亏的严重,也确实是缺血引起的,但不是因为几个月前的割腕。”

“什么?”

段长川下意识地反问,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她说你们这个族人,欧米噶孕期离不开阿尔法,在我那跪了很长时间,非要在离开前让我给她取血,然后放进你那药里。我拗不过她,没办法,取了三碗血。分成三十回,放进你那药里头,也确实如她所说,这血安抚你不少。我是觉着,你们夫妻之间,谁付出了什么,总得让对方知道。她取完血之后,又要连日奔波着去淮南,怕你担心没敢和你说,但我吧……我是真心疼。一个女人家,不管她是阿尔法还是什么别的,总归是个女儿家,折腾成这样……诶,我这一个月啊,一想到这事儿我就……我替她又委屈又难受的。”

段长川这次彻彻底底地愣住。

难怪……

难怪每天晚上的药里,都有芍药的味道,也难怪……他每次喝完之后,肚子里的宝宝忽然就乖了起来。

原来,都是白素当初留给他的血。

“她……什么时候取的血?”

“你走前的几日吧,我按着她在宫里调理了几天来着,反正距离走还有一段时间我记得。”

前几日……

段长川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颤着声音问出口:“可是突然下大雨的那天?”

那一天,太后派人过来请他过去,他便去了太后的暖阁,将白素与长乐留在明圣殿里收拾东西。

那是唯一一次,他与白素没腻在一起。

而就像印证他的话似的,老人家大腿一拍,说:“对对,就是下雨那天!那天忽然刮起一阵邪风,我记得可清楚了。等我给她取了血出来,外面就下起了暴雨,我还让南宫锦儿搀着她来着……对,就是那天,后来都没下过那么大的雨。”

就是那天……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白素看起来有些冷淡,他还以为她在生气,于是站在门口拉着她把话说清楚。

又恰逢他刚记起两人在现代是“商业联姻”,狠狠地把她推开。

是了,在白素为他取了三碗血出来,一路陪着他走过小半个皇宫,整个人都已经疲惫到几乎不能讲话的时候……他却在任性。

任性地发着脾气,任性地歇斯底里,甚至说她是个骗子。

可即便如此,姐姐也没有表现出半分异样,反而在雨里吻着他,温柔地哄他。

说:“哪个Alpha会不喜欢段家的omega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