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就进了六月。

白素给的上一封信段长川一直没有回,想她的时候就拿着信纸反反复复地看。他觉得,在这个时候自己不该因为一点儿女情长, 便让小八一点也不停歇地跑, 想等着孙老来信之后, 再让小八将回给两人的信一同带过去。

于是,日子变得格外难熬。

今日正值休沐, 少年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 看着白素寄来的信发呆, 门外传来长乐通报声:“陛下, 云大人来了。”

段长川以为云邪是有什么事,赶紧让人进来了。

青年风风火火地过来, 一屁股就坐到了他身侧。先是借着由头把长乐给支开了,然后坐立难安、欲言又止。

段长川:……?

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吐出一句:“姑姑今日和我接吻了。”

段长川:……

直接翻了个白眼给他。

还以为是什么事,一个接吻而已, 竟然一路从司天监激动到明圣殿, 还这么坐立不安的。

没出息。

大概是看出段长川内心的鄙夷,青年又连忙找补:“不是……先前就接过吻,我好像同你说过, 哎不记得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

段长川:“什么不一样?”

接吻能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大同小异。可能情绪上不一样, 但是动作流程应该都一样吧?

云邪:“姑姑今天和我接吻的时候,摸我来着!”

噗嗤……

哈哈哈哈哈。

某个一直嘲笑他的人, 终于被反噬了这是。

少年一句话也不接, 笑得不能自已, 云邪无奈,一直推他:“行行,我知道很好笑!但你先别笑行不行,我话都还没说完啊。”

少年这才止住了笑,弯起漂亮的眼睛看着他:“那你说说,姑姑摸你哪了?”

云邪:“她摸了好些地方!腰背什么的,当时我也摸她来着,但是她不给摸,还把我胳膊给背过去了……当时有一点要擦枪走火,然后就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摸我pi股!她会不会是想上我啊!”

段长川:“废话,你同意和她交往的前提,不就是她那个你么,她肯定想。”

云邪:……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不是……我就没打算准备。当初那不是想着不管怎么样先在一起,万一她愿意让我那什么呢是吧,谁知道她那么强势,你都不知道当时那情况,她直接就……!哎,这个不能说,总而言之情况就是很危急。你说,她那什么我,对她有什么好处?我又不像你似的能怀孕,也生不了崽儿的,她自己也不快活,她到底图什么啊?我不理解。”

段长川:“……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能让她快活?”

云邪:……

愁眉苦脸,一把扇子摇的咯吱咯吱响。

“早便同你说过,让你早做准备,姑姑那么厉害的人,真想对你做点什么你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青年哭丧着脸:“我也想不到她一个弱女子,三两下就能把我这么个大男人给压制住了啊。也不知道她是弄了我什么地方,我当时哪哪都使不上劲儿,就跟被用了药似的……你说的对,我连半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段长川:“要不,你同她说你还没准备好,给你一些时间?姑姑向来好说话,而且一直很禁欲,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为难你吧。”

云邪:“晚了……她邀我今晚一起沐浴,我已经答应了。我怕我说没准备好,她就不想和我好了。姑姑那么漂亮,盛京好看的男儿又那么多,她若是不要我,肯定很多人愿意跟她,另找一个还不是马上就能有。”

段长川:……

想说:盛京好看的男儿虽然多,但其实大多数都没你好看;姑姑虽然漂亮又有能力,但能和她配上型的应该是几乎没有,也就你喜欢成这样,愿意为爱躺下面。

但对方已经答应了一起共浴,他就只能:“……乐观一点,说不定到时你就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青年又凑过来:“要不你给我补补课,我好有个准备……你和皇后那什么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感觉?这个时候你就别骗我了吧!你俩肯定什么都干过了。淘的那些册子我都翻完了,也差不多都了解,但具体是个什么感觉啊?册子上画的人都欲|仙|欲|死的,我可不敢信。疼吗,有多疼?你说这种两方都讨不着好的事,她怎么就这么执着呢……或者,你看看,我今天晚上把她治服的几率有多大?黄太医那边有没有可以用的药?我现在过去要还来得及吗?”

一连串的问句,段长川听的头都要大了。

并且很想朝他翻白眼:“首先,朕与白素同你和姑姑又不一样。朕那个族群,原本就是这样的,她是A,我是O,我有可以用来承受的器官,白素也有用来那个朕的器官,你们又没有。”

云邪:“那你跟我说说心理上的行不行……你一个大男人,不是……咱们俩大男人,让一个弱女子给压着给那什么了,心理上什么感觉?想死吗?”

段长川:“……你看朕现在想死吗?”

云邪:“可是我想死……”

段长川:……

聊不下去了。

干脆去叫人:“长乐?过来送客!或者把风榣姑姑叫过来也行。”

被捂住了嘴:“哎,等一下,别叫姑姑过来!”

然而,说话间长乐已经领着人进来了:“可巧了,奴才正要通传呢,陛下就说要叫人进来,风榣姑姑快请进来吧。”

而后,一身素白衣裳的女人便迈步进了门。

手里捧着一达册子。

进来以后,先是弯腰朝段长川行了个礼,后瞥向一旁的青年:“为何不叫我过来?云儿,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惹陛下生气了?”

刚才还有些嚣张跋扈,问“我今晚治服她的几率有多大”的人,见着风榣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立刻整个人都规矩了。

“我现在哪敢惹他生气,他身子都四个月了。他就是嫌我说的太多,唠叨着他了。”

说完,乖乖起身跑到对面,和他家姑姑坐到了一块。

风榣笑着牵起他的手,问:“过来找陛下玩怎么没同我说?昨日,开在盛京的酒楼,掌柜的送来了账簿,我本想叫你一同过来呈给陛下,问了宫里的弟子才知晓,你已经过来了。”

“嗐,我怕你在忙,就没让人知会你。”

“最近确实有些忙,但一些铺子已经步入了正轨,接下来可以歇息一段时间。有什么想做的?我都可以陪你。入了六月份,荷花也该开了,找个时候去京郊的荷塘划一划舟?”

“咳,行啊。”

“嗯。”

腻腻歪歪的对话……噫。

云邪个没出息的,风榣说什么就是什么。难怪,风榣邀他晚上一同沐浴,他能直接答应,根本就是被吃的死死的。

段长川一边看着账簿,一边在心里腹诽。

而后把账簿往桌上一放,朝两人道:“这账簿先放在朕这里吧,朕全部看完还要一段时间。”

潜意思就是:还有别的事吗?没有你们就走吧,朕不想看见你们两个腻腻歪歪。

风榣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款款起身,道:“白姑娘说,账簿直接呈给陛下,陛下自然能够看懂,我便先不做赘述。陛下看完以后有什么想同我说的,随时可以派人到司天监叫我。另外,我有些事须得同白姑娘说一声,陛下若有信需要递给白姑娘,可否先等一等?约莫明日或者后日,我将书信送来。”

“啊,好的。正巧朕今晚要给她写信,姑姑不必客气。”

“那我与云儿先不打扰陛下休息,这便告退了。”

“嗯。长乐,送风榣姑姑与云大人。”

“是。”

……

-

没了云邪那个烦人的,段长川终于有心思做自己的事。

也不知道他今夜怎么过……要不,明日找个由头过去看看他?

段长川实在好奇。

但如果他们今天夜里真的做了,明日过去的话,肯定会吃一嘴狗粮吧?

算了算了,还是等过几日再说吧。说不定过几日,白素就回来了呢?

少年心里想着,铺开一张信纸,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信。

[致我亲爱的Alpha,

见字如面。

对不起,这么久也没有回上一次的信,如今淮南疫情吃紧,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朕因为儿女情长的私事总是劳烦小七小八送信,总觉得于心不安,便想着等孙老的折子到了,再将你们的回信一同写了,让小八送过去。但风榣姑姑今日过来,说有事要同你说,朕便也有了给你回信的由头。

姐姐(划掉)近日过得如何?淮南是否已经入了梅雨季?还要劳烦你多看着一些,淮南去岁大旱,今年恐有洪涝的风险。朕也记不得是从哪处看过这类说法,或许记得不甚清晰了,但多仔细一些总没有错。

朕这段时日过得很好,前些日子有刺客越过御林军进了明圣殿,多亏你走前送的火器,朕将毒针打出去的时候,刺客被枪响惊到都未有回神,朕便将剩余的几个一并解决了,一共耗费了三枚,但御林军筛过一轮内鬼,并且加强了警戒,他们暂时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少年伏在桌前写了好久的时间,一页纸结束后又写了一页,将许多事情都进行了交代,反正现代的文字对于这个古代来说是完全加密的,也不怕被走漏。况且,小七和小八两人做事一向稳妥,原本也不用担心。

等到把心里的话全都写完,才发现:自己已经洋洋洒洒写了三页大纸。

明明心里的话都掏空了,却还是依依不舍。

望着最后的留白处,想了想,还是添上最后一句:

[上一次的第二封信,朕很喜欢

姐姐可不可以,再写一封

你的Omega:段小川]

想了想,又用毛笔小心翼翼地画了一个很像他自己的小人亲亲图。

不好意思地将墨吹干了,一同卷起来放到纸桶里。

想拿上一次的方巾再弄上一些信息素,又记起来,前几日拿方巾已经被他自己用来做坏事,给扔掉了。

于是,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明黄色、绣着龙纹的帕子……

然后,用手比划着往上面量:这个帕子,应该可以用来让白素咳咳……吧?

她是几根手指来着?三?四……?呃,五?倒也没那么多……

正比划着,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敲两下停一下,是暗卫有消息来报。

连忙将手帕放下,端端正正地坐好,道:“进来。”

来人身形矮小,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裳,竟然是本应该在淮南负责白素日常起居的小十一。

而且,是在白素临行前,他秘密叮嘱过,一定要看顾好白素,一旦她有任何染病的症状都要快马赶来禀报的暗卫。

所以,看见是小十一的瞬间,少年的脸上当即一白。

“你怎么回来了?皇后出了何事?”

小十一单膝跪到地上,连忙回禀:“陛下命属下看好皇后娘娘,若有任何身体不适定要前来禀报。此次瘟疫主要症状是咳嗽、畏寒、鼻塞高热,人在三两天之内迅速衰竭。皇后娘娘这几日有些咳嗽,讲话听起来也有一些鼻塞。属下记着陛下的嘱托,便马不停蹄地前来上报了。”

段长川听到后,当即身上一僵。

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瞬间便没了血色。

跪在地上的暗卫原本一直低着头,但等了一会没听见答话,终于抬头朝人看去。

才发现,少年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开始顺着额边往下落,甚至整个人都坐不稳,马上就要往下滑。

赶忙跑过去把人扶住。

“陛下!老大,老七老八!长乐伊满!快救命!”

每天刀剑舔血过活的暗卫,什么场面没见过?谁能想到,说出口的第一个“救命”,会是这种场合。

但是,陛下平日里看起来稳重又威严,此刻将人扶着,十一才突然觉得:陛下整个人都好软!而且,他的睫毛好长,皮肤也好嫩!

十一一个糙汉,就算被人拿刀抵着,眼也不眨一下。反正大不了就是个死,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但这会儿站在矜贵的少年旁边,单手轻轻将他托着,硬是吓到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所有人进来的也很迅速。

长乐一个箭步冲过来,赶忙接替了十一,把段长川扶好。

“陛下您怎么了这是,刚才云大人他们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伊满快去请黄老太医过来,快一点!黄老太医走的慢,就让人用步辇抬过来!”

说完,不住地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陛下您顺顺气,出什么事了,哪不舒服,您都和奴才说说,您别吓奴才……”

但少年只是咬着唇,双眸紧闭着,始终一句话也不说。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十一身上。

暗卫首领小一直接一脚踹过去:“陛下怎么回事,赶紧说。”

十一也是一脸懵:“陛下先前让属下去看顾皇后娘娘,说如果皇后娘娘有了什么症状,就回来禀报……属下就同陛下说了一下现在瘟疫的主要症状,皇后娘娘有一些咳嗽、鼻塞,陛下突然就不好了。属下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话都没说完,直接挨了三脚。

是首领、小七、小八,三个人踹的。

长乐恨不能把桌上的砚台往他脑袋上砸:“陛下怀着身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在陛下心里有多重要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还拿这些来刺激陛下!你禀报陛下之前,就不知道现在心里头掂量掂量吗!”

十一非常茫然:“可是,陛下和属下说,不许同任何人说,照实和他说啊。”

说完,还疑惑地看向暗卫首领:“不对吗头?咱们不是说,陛下的命令是唯一命令么。”

小一、小七和小八都:……

好像挺对的,但好像又没那么对,可是不知道哪不对……

而坐在首位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虚弱地说:“命令都是朕下的,就是要听十一的实话。若是同你们商议了,朕还能听见实话吗?”

长乐赶忙顺着他的背安慰:“陛下,您可别再动气了。深呼吸……不就是个咳嗽、鼻塞嘛,您别自己吓自己。皇后娘娘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咱们平日里吹多冷风、夜里着了凉,打个喷嚏、咳嗽两声,都是常有的事,哪能那么恰好就是疫病了,您别吓自己,到时候皇后娘娘回来了,您给病倒了可怎么办,娘娘得多忧心啊……”

没有什么效果。

气的他拿眼瞪十一,恨铁不成钢:“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个情况,行宫怎么个情况,瘟疫到什么程度了,你到时给陛下说说啊!”

憨里憨气的糙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打补丁:“瘟疫控制的挺好的,到现在一个月过去了,也没在淮南城以外发现一例。孙老安排了弟子们每日在城内巡逻,哪家有了病症就立马过去救治,药也起了作用,这些日子死的人少了很多,染病的人少了,有一些也能治愈康复,都还蛮好的。”

长乐:“行宫里呢?有没有染病的迹象?”

“没有没有!行宫的人都好着呢,皇后娘娘吃的用的更是谨慎,都那苍术艾草之类的熏过,皇后娘娘手里还有那什么……说是特别好用的酒精,高热的人擦了能退热,没病的人擦了就能阻止传染佚?,可好用了!”

长乐赶紧扶着段长川宽慰:“您看,根本就没什么事。那疫病连淮南城都没出,娘娘隔着那么远,怎么可能染上呐,都是您自己吓着自己呢。您听十一也讲了,娘娘有那什么酒精,那么厉害的东西呢,擦一下都能阻止传染,娘娘自己更不会得了啊,您说是不是!”

酒精……

高热的人擦了能退热,不就是简单的物理降温?

没得的人擦了能阻止感染,不就是消毒杀菌?

如果段长川是个古代人,那肯定是要被这群人糊弄过去。可他是个现代人啊,现代的知识他都懂。

酒精哪有那么传神?病菌无处不在,肉眼有看不见,本就防不胜防,擦个酒精别说百分百阻止病菌感染了,就是百分之五十、七十都不一定,还要看具体情况。

这根本让他得不到任何安慰。

如果不是顾及着自己皇帝的身份,还有肚子里揣着的小崽,他恨不能现在立刻跑去行宫。

身侧的人还在七嘴八舌地安慰,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都在说:皇后娘娘可能只是着凉了,淮南又到了雨季,说不定她只是出门的时候衣服穿少了。

可白素是个Alpha,身体比一般人要强上十倍甚至二十倍,普通的小感冒根本就找不上她……怎么可能会咳嗽、鼻塞?这些他又不能同这些人说。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段长川嘱咐十一,只要白素身上有半点时疫的症状都必须立刻、马上回宫告诉他。

因为Alpha几乎从不生小病,白素一旦有了症状,几乎百分百就是染上了时疫。

段长川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觉得难过……

正巧黄老太医被请过来,捶着腰骂骂咧咧地进门:“我就没坐过这么颠簸得到步辇!你们这叫跑撵吧?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而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任凭别人怎么劝都没有半点反应的少年……

在老人家进来的那一刻,眸子微抬,眼泪便唰的一下掉了下来。

黄老太医当即整个人:!!!

连自己那坐完步辇还在打颤的腿也顾不得了,赶紧往他这边跑:“怎么了这是?哪难受啊!不慌不慌,我马上给你诊个脉。这两天都挺好的,宝宝肯定没事,别慌,都是小场面。”

谁知,少年并没有要把脉的意思,反倒拉起他的胳膊,轻轻地环到了他的腰上。

“黄爷爷……十一说姐姐这几日在咳嗽,鼻子也不通……朕担心她。”

作者有话说:

嘤,不哭不哭(r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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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川:黄爷爷QAQ

黄太医:皇……皇爷爷???这可不兴叫啊!我怕折阳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