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已经建立起来的原则,第二个反对意见来自“奢侈影响说”,它断言:“民族同个人一样,也有青年和老年之分;当一个民族由于软弱和生活方式腐化已近衰老时,要他们重新天真活泼起来,乃是人力所不及的。”
显而易见,这种观念部分建立在对田园生活和黄金时代的浪漫幻想上,天真并不是道德!道德要求人们满怀**地运用智慧来增进大众福利。如果一个人不善广阔地思考,是不可能德行卓著的。他必须努力使一件无私的行动产出全部有益的结果,并且必须懂得如何使用适当的方法取得这样的效果。虽然无知较奢侈、虚荣和浪费而言,其害处可能小些,但它乃是缺乏教养之辈的惰性习惯和局限观点,也并不包含更多的真正道德。一些具有高尚情操的人,因为对自己所处时代中盛行的冷酷、自私、无耻和堕落深感憎恶,于是在想象中重新回到了挪威的森林或苏格兰那荒凉、不舒适的高地去寻找一种更为纯洁的人种。不过,这种想象只能是失望的产物,绝不来自理性和逻辑推理。
要说无知比成见更容易接受智慧,那就等于承认缺乏道德比没有道德更为幸运。因此,与其把一个陷入奢侈的民族比作一个染上恶习的人,不如把它比作一个败坏了身体而行将就木的人。不过,这两种比方都不是很确切。
同个人情况相比,一个民族的变化会更多些,它不会像前者一样顽强地抵抗能使之进步的一贯努力。其原因是:在一个民族中,有些人的恶习并不像别人那么深,他们只会在很小的程度上不愿意听从真理的声音;由于正确想法所固有的性质,这些人的数量一定会按照一般的趋势不断地增加;真理的每个新信徒都会成为促使他人转变的媒介;随着信徒数量的扩大,克服他人成见的方式也会根据人们脾性和先入之见的不同而相应地变化。
此外,在历史的舞台上,一代代新人不断地替换着一代代旧人,新一代往往不会像老一代那样有那么多有待克服的成见。假定一个专制国家由于某些国情的突变而取得了自由的胜利,这一代人的子女将在更为坚定和独立思考的习惯中成长;他们父辈的顺从、怯懦和圆滑将让位给他们正直的态度和明确果断的判断能力。上一代人性格中的片面和不完善将在下一代身上得到完善,变得更加纯正。
最后,公正合理的观念在改革民族性格上的力量在一个方面是远远大于任何能够施加于个人身上的力量的。它并不像以往的惯例那样用理论的力量来纠正个人的错误,而是把一个人安置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中,使他的习惯完全被打破,使他赖以行动的动机也被改变。这个作用在每个人身上的共同机制对整个社会产生了一种推动力,从而使人们不会因为想到过去的社会关系而再去做坏事情。新的观念在世上彰显,而那些易在个人身上出现的无力和低能将被整个社会普遍的热情和同心协力的景象所抵消。
但是,还曾有人进一步断言:“即使一个奢侈的民族由于无法继续忍受痛苦或臭名昭彰的篡夺而最终接受了人类社会的公正原则,他们也不能把这些原则固定下来,不久之后就会为他们的恶习引回到以前的恶行和腐化中去。”这也就是说,他们能够有赶掉篡夺者的英雄气概,却不能有阻止他再回来的适度决心。他们会从昏睡中觉醒,但并未形成一种新的性格和不同的观点;在根据自己确信的原则行动一段时间后,他们又会突然变得理解不了那些原则的真实性,感觉不到它们的影响了。
人总是根据自己对事物优越程度的认识来行事,因此,人们所犯的错误大多数都可以归因于他们在做选择时所抱有的狭隘片面的观点。眼前的快乐可能看来比长远的善行更可靠、更可取,但他们从来不会明知而故犯去选择恶行。无论何时何地,一旦他对某个问题的认识变得明确而无可辩驳,必然也就会引起相应的行动或明确相应的行动方向。我们很难想象:这样向真理迈进的一步又会轻易地倒退回去。一群人一旦发现了长期统治他们的某种恶性的有害后果,并且成功地脱离了这种统治,他们是不会自愿去恢复这种已经被消灭了的祸害。人们一旦完全觉醒而认识到了真理,我们就没有理由认为他们对过去恶行的回忆能有足够的力量把他们再度引回到荒谬和没有任何补偿的屈从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