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衔给人类带来的严重危害,如果不是因为此,那么它本来是如此荒谬,以至于足以令人发笑。封建制度是一个凶恶的妖怪,它走到哪里,就吞噬掉那些虔诚地主张博爱的人所珍惜的一切。头衔制度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尽管封建制度这个妖怪已被消灭,而那些跟在它后边、靠它所杀害的人们的尸体来汲取营养的人们,却把它的臭皮袋装填了起来加以展示,仍然希望靠封建制度来威吓人们,使人们感到屈辱和胆怯。北方入侵者所实施的制度,不论多么丑陋,但至少没有令人嘲笑的头衔制度。封建领主采用地名称号,那些地方倒都是他们有权力管辖的。比起我们现在称一个人是丹吉尔总督或直布罗陀总督,他们所采取的这种头衔方式并没有更可笑的地方。在当时,首领或者君主,并不是给人戴的空头衔。他赐予伯爵或者男爵领地,一块实在的广阔土地,有房屋也有臣民,这将带来一笔实实在在的收入。但现在他却什么也不给,只给予一项权利,就好比一个原先叫威尔的人,现在有权自称为汤姆。而更加荒唐的是,你的新头衔也许是从你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地方或者从来没有去过的地区借用过来的。但是这个封号还是一样的,我们仍然是某某伯爵或男爵、某省总督或某要塞司令,就像汉诺威王子和帝国财政大臣自称是法兰西国王一样,非常恰当。

昨天还是圣约翰先生——英国国会下议院最有辩才的议长、最敏锐的思想家、许多疯狂的政党之间的仲裁人、饱经战乱且民穷财尽的欧洲和平的恢复者——今天却成了博林布鲁克勋爵[1]了。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可笑吗?他现在在哪方面比以前更伟大和更可敬了呢?就是因为有一个愚蠢糊涂的女人假装喜欢他,而这个女人实际上是在痛恨他,像她一贯痛恨能人和美德一样,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个女人才不得不容忍他而已。

某人最近刚刚获得头衔,他的朋友们或者一定是全被友谊冲昏了头脑,以至于看不见这个人的地位有多么荒唐可笑,或者是由于寄人篱下而变得卑贱到不肯暴露自己真实的感情。每当他们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都有可能把“先生”或“大人”这些称呼说错[2]。每当他们由于不习惯称呼而结巴的时候,他们就忍不住暗自发问:“我的老朋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呢?他在哪些方面变得更聪明、更善良、更幸福或者更可敬了呢?”获得新头衔后的第一个礼拜,是每一个旁观者心中百感交集的时候,还有常识所支配的真实的想法与社会制度之间所展开的斗争。为了使这出滑稽闹剧更加完美,这些头衔还是经常升降起伏的。一个人,今天是肯辛顿伯爵,然而明天却又会厚颜无耻地在表面上放弃其一切高贵的地位和荣誉,被称为科乌侯爵。历史在这种野蛮粗俗的和让人莫名其妙的重担之下费力演进;任何凡人,都没有耐心把这样的变化——今天是金波尔顿勋爵、明天又称为曼彻斯特伯爵,今天是马尔格拉夫伯爵、明天又成为是诺曼底侯爵和伯金汉希尔公爵——联系起来。

特别令我们感到荒唐可笑的,是因为它们往往奖赏那些使用阴谋诡计和贪污腐化点子的人。但是,即使不是这样,它们仍然被那些坚持理性和正义的人所唾弃。当我们提到圣·约翰先生,我们是在谈他怎样利用他的辩才说服了反对党,从遭受苦难的法兰西人手中收回了征服者的屠刀,并且为人类带来了长达三十年的和平,人们得以安宁地追求生活艺术和知识。也就是说,我们是在谈论一件崇高伟大的事情。难道有任何头衔能够表达出这样的历史功绩吗?难道说明事实不是公正评定一个人的神圣而唯一的手段吗?难道普通而朴素的真理抵不过世界上所有那些骗人的代号吗?难道一个橡树花环或者一顶镀金冠冕,能够为那些真正伟大的人增加一分一厘吗?也许,花环和冠冕可以赏赐给败类和出卖阴险狡诈的人。除非人类满足于对他们真正认知的东西坦率地加以说明,除非他们承认最不屑于依靠虚名来显示自己的美德是最光彩的,否则他们永远就不会有那种豪迈的正义感。而看来他们似乎早晚有一天是会达到这种境界的。用这种**裸的方法来说明真理,美德常常会得到好处,注意到美德的人会日益对此做出更加公平的判断。而恶行,由于被剥夺了它喜欢用来掩饰其行为的外衣,由于被剥夺了一切伪君子都同样会有的华而不实的外表,将会很快地为人们所唾弃。

[1]见第五卷脚注34。

[2]事实上这些称呼比起代替了它们的那些称呼来,也几乎是同样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