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黄巾蜂起,董卓入京,你将兵南下,我已知你有争鼎天下之志。而今董卓伏诛,韩遂授首,东西二京皆在你的手中,奉天子以令诸侯之势已成,怕是没什么人能与你争雄了!”
樊秀眼眸明亮如珠,话语间难掩倾慕之意:“今不服之地,唯凉、荆、徐、扬、益、交六州。凉州平定在即,交州偏远,可暂时不管。益州刘焉,其人野心勃勃,他拼命争取成为益州牧,实有不轨之心。然且不说蜀道艰难,可守不可攻,又有汉中张鲁与他交恶,挡着他的路,只他的年纪就不可能跟你争。刘焉入蜀,只三子刘瑁相随,刘瑁体弱多病,我看也活不长久,其长子刘范、次子刘诞、幼子刘璋皆在朝中。有此三人在手,刘焉更不可能成事。待天下安定,只需遣一使者入蜀,他必俯首而来。”
刘焉的野心,张胤当然是清楚的。坊间传言,去年刘焉听术士说吴懿之妹吴苋有大富大贵之相,于是就替三子刘瑁纳吴氏为妻,连这等怪力乱神的事都信以为真,足可见其野心之大。这个吴懿是程普麾下中郎将吴匡的族侄,当年随刘焉入蜀。陈留吴家在这个问题上三心二意,也是大族的本性使然,多处投注而已,张胤也懒得理会。
“若我是你,荆、徐、扬三地中,必先取荆州。徐州临海,西有兖州,北有青州,兖青安定,徐州就永远无出头之日。而荆州则连通大江、汉水、淮水,水陆两面都四通八达,人口数百万,富甲天下。荆州定,顺汉水可逆流而上配合关中取汉中;顺淮水向东可入汝南,威胁淮南;顺大江而下,则如天瀑倾斜,**而入扬州,那江东之虎就算双肋生翼,恐怕也抵挡不住。”
樊秀不紧不慢地缓缓道:“我知你已有取荆州之法……荆州失南阳,如失屏障。南阳地势平坦,利于骑兵冲击,刘表必不敢以己之短攻你之长,他未来只可采取守势,要么窥视蜀地,要么南取交州,东面能挡住孙坚就不错了。刘表在荆州重用士人,笼络世家豪族,然而士人之心诡谲难测,他们可以支持刘表,当然更可以支持你,只需用些手段。这个你驾轻就熟……一旦时机成熟,汝可由南阳、洛阳、豫州三面入荆州,荆州士人会像兖州士人抛弃曹操一样抛弃刘表。如此,不出一年,则荆州可定。”
“至于徐州,曹操可为你所用。可先以天子之诏宣陶谦进京奉职,彼若来,万事则休;彼若不来,则为抗旨,自当发兵讨之。罢其官,使曹操为徐州刺史,驱虎吞狼,另以子英将冀州兵入兖州,关云长将青州兵南下,兖豫二州配合,任他陶谦有三头六臂也只有溃亡一途。”
“徐州一下,袁术、孙坚都如暴露在猎手面前的野兽,就算他们是虎狼,也只能成为你的猎物。淮水、大江在世人眼前是天险,但在你的水营看来不过是如履平地。”樊秀轻轻摇头道,“就算是水战,他们也赢不了。袁术、孙坚,无能为也!”
张胤听得入神,看了看樊秀,久久无语。这个女子不仅是天下难见的尤物,她的心思也是不让须眉。这个战略只需拿个荀彧、荀攸、贾诩等人再打磨一下,就可以完全成型。
樊秀看着张胤,幽幽道:“待你肃清寰宇,我也就没有用处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跟在你身边。”
张胤闻言一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们要来了吧?”樊秀忽然眨眼而笑,带着一丝令人难以琢磨的狡黠。
“她们?”张胤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已经在路上了,正旦前怎么也能赶到。”
樊秀嘴角微勾,挪过来将头靠在张胤怀里,双手轻轻揽住他的腰。
张胤听她吐气如兰,猫一样的温顺,心中也颇为感动,抚了抚她的背。很长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听着窗外雪落沙沙轻响。
“要了我吧!”樊秀忽然仰起头,已经泪流满颊,眼睛水润得让人揪心般的疼,“我已派潜龙查过了,李仇是他的化名。谢谢你让我知道,他还活着。”
“要了我吧!帮我忘了他!”樊秀的眼泪滴落下来,掉在张胤的手背上,似乎也将悲伤传给了他,他只觉得内心深处同样的微微一颤。
张胤心中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他也不想去控制。
“嘤……”张胤一把抱起樊秀,将她放到暖榻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雪竟下的越来越大。
“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我怕,怕以后不能跟在你身边,所以今天你我必须把自己交给你。”樊秀倚在张胤肩头,“我就是想把所有都给你,把所有最好的都留给你,因为这个我才将那些胡女留下来……我知道因此我会被你的那几个女人喊作狐媚子,但是我不在乎。”
张胤不置可否,老实说这事他没想过。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多智似妖,狡猾如狐,却也会有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不得不说,女人真的是世上最不可捉摸的生物。
樊秀轻轻说道:“我不是要用这种方法魅惑你,你是谁?是当今的骠骑大将军,是扶危济难的悯农郎君,是驱除胡虏的雁北长城,是享誉天下的八德君子。你的心宽似海,重如山,我拢不住,也托不起。等她们来了,我会躲开的。我可以去洛阳,为你打前站。”
“不用。”张胤沉默了片刻,又道,“女人总要有个自己的孩子,若你能生下孩子,不论男女,以后都可以姓樊。”
“真的?”樊秀惊讶得坐起身子,*的后背映得满室皆亮,“你说的可当真。”
张胤点点头。樊秀却低头抽泣起来。对于她来讲,没有什么事比因她的原因而使全族遭诛更让她耿耿于怀的了,那是她心底不可触碰的一块逆鳞。而张胤的话,却让她又看到了希望。樊家若能有血脉留下,多少也能弥补她的过错,减少她的内疚和负罪感。张胤是要将这么多年压在她心底的那块巨石搬走,她陷入了几乎崩溃的情绪之中,眼泪肆无忌惮地淌了下来。
张胤将她拢到自己怀中,手上紧了紧:“自今日起,你就可对外说是我的女人,谁问都不用怕。不过,秘书从事的事你不能再干了,专心带好潜龙吧!我会设个秘书令的职位,让荀攸来做。”
良久,樊秀慢慢平静下来,脸上泪痕犹存,眉眼间却尽是笑意:“我一定会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女人,但我不需要名分。”
女人的心思总是有些不可思议,张胤也不想去管这些。
“你前些日子说的任用士人扰乱袁术、孙坚、刘表、陶谦的法子仍然是有用的,你让许卓他们在这些方面多用些力,如果能让袁术他们疲于应付是最好了。”张胤道,“一下子吃下了这么大的地盘,我得用些心思治理,免得消化不良。”
樊秀恢复了平时的慵懒从容,点头道:“这个你放心,我晓得。”
张胤道:“樊能、于糜一直在九江军中统兵,周昂不识人,他想掌控九江,这些年对当地豪族颇为打压,两人都不甚受重用。我与他们曾有共事之谊,你选个得力的人过去,联络一下这两个人,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另外,荆山、涂山二部,也可照此行事,陈诚麾下雷傲曾是其族中酋长,必要时,你可以调他回来……”
两人随口说着事,不觉窗外天已三更,樊秀想着怀孕之事,又使出手段,与张胤大战了一场,直到精疲力竭方才沉沉睡去。
……
张胤本想前往洛阳一趟,一是申屠蟠主持的新洛阳城建设已经开始,他总想去实地看一看;二是他未来的重心要渐渐转向关东,有些事情他不亲自处理,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不过正旦将临,他作为辅政的第一重臣,无论如何也要主持正旦朝会,一时也走不开。
他斟酌之后,命张飞暂领豫州刺史,率敢死营进驻颍川。袁术麾下降将、降兵皆划归敢死营。张飞这两次在处理南阳和兖州的问题上表现得极为出色,但他还是暴露出一些弱点,最明显的就是协调士族关系上很不得力,张胤决定派贾诩到他身边协助他。
张飞恤小人而恶士人,贾诩出身贫贱,且极有眼力,能审时度势,张飞刚硬,他则阴柔,两人应该能配合到一块去。而且就算看着他的面子上,贾诩也不会小觑张飞。至于贾诩出谋划策的能力他更不会担心。
同时,他奏请刘协下旨赠陈王刘宠“辅汉大将军”号,以黄忠为颍川太守,迁武锋将军、都亭侯,以会稽太守王朗新举茂才乌伤人骆俊为陈国相,以都尉张泛为梁国相,以前九江太守刘邈为汝南太守。
刘邈是琅邪孝王刘京五世孙,正儿八经的宗室子弟。虽然汝南的大部分都在孙坚的控制之下,但西北召陵、西华、定颍、西平等八县有刘邈镇着,汝南士族多少要给些面子,如果手段得当,或许还能让他们与孙坚离心离德。
兖州方面,调张辽率**寇营出屯任城,迁为中坚将军、都亭侯,右北平太守李乾之子李整、侄李典随军为司马,陈宫、毛玠参谋军事。张邈、鲍信等职位不变,赐关内侯爵,王楷、薛悌、许汜、万潜、氾嶷等,则放之冀、并、青、凉、司隶等州为官,皆为两千石郡将。
曹操既然应了旨,麾下兵马按制要么解散,要么留在兖州。张胤自然不舍得授予他人,全部划归张辽的**寇营。不过,曹操上表要走了夏侯惇、曹洪、文稷和丁斐,他在左冯翊也的确需要人手,余者夏侯渊、曹仁、乐进等进封校尉。
王匡在陈留之战中也立下功劳,张胤也不能厚此薄比,迁其为关内侯。他麾下的韩浩、曹性、郝萌并曹操的部将史涣,一起调入陷阵营。
敢死、**寇二营调离后,河南、河内也不能无兵镇守,张胤将匈奴营调往河东,分守河东、弘农诸地,命韩当率先登营入南阳,暂领南阳太守;武脂虎率黑山营进驻洛阳;严纲率破虏营屯河内。
进入腊月,凉州传来捷报,张晟、马腾、徐荣等已分兵讨平宋建、白马氐王杨驹与兴国氐王杨驹,并湟中、白马诸羌。其中,宋建死于部下之手,杨驹、阿贵则率众投降。盘踞在安定、张掖等地的卢水胡也被赵云、窈儿出其不意地攻灭。两人通过张晟向他表示,还不准备回军,要就此杀入西域,重振西域长史府的声威。
张胤手持报书,长叹一声,想着就遂了赵云和窈儿的心愿吧!谁让他们之前做下了错事呢!只是,窈儿已经怀有身孕了啊!战场厮杀万一有个意外,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