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虓虎吕布。
对于吕布,孙坚打心底里厌恶,这种人就算有屠龙伏虎之能,也是不能放在身边的小人,亏得袁术还视其为座上宾。
吕布无视孙坚的脸色已变,朗声道:“公路小心!猛虎让穴,志在他山啊!”
“你……”孙坚横眉倒竖,勃然大怒道,“吕布,你这反复小人,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为将军忠心耿耿,若有异心,愿死无葬身之地!”
吕布撇嘴笑道:“莫说你有没有本事拿得下扬州,就算拿下了,你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鬼才知道你是不是要脱离公路自立。”
孙坚仓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跳到吕布面前,怒道:“汝嘴之利,可比吾剑利乎?”
吕布毫不让步,也掣刀在手,瞠目道:“可用汝之头来试!”
两边黄盖、祖茂、孙策、孙香、孙河,并魏续、李黑、秦宜、庞舒、陈卫等纷纷掣刀拔剑,互相怒目而视。
袁术脸色一黑,沉声道:“怎么?你们要当着我的面拔刀相向吗?嘿嘿,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长史杨弘、中郎将张勋出列分别拦住孙坚和吕布。杨弘道:“快快收了刀剑,有话好好说……”
孙坚返身抛剑跪倒,泣道:“将军知我之心,我岂是那不忠不义的小人?将军受困在此,我驱军飞速赶来,击破黄祖,围了襄阳……我不敢表功,只是吕布妄断臆测,污我清白,将军可要明察啊!”
袁术眼珠一转,俯身将孙坚扶起,安慰道:“文台无需如此,我素知汝之为人,绝不会如此不堪。请起,请起。”
吕布也还刀入鞘,负手而立,脸上仍尽是不屑。他久在董卓身边,深知孙坚与张胤有些瓜葛,两人都是立志讨董的家伙,如今张胤入主长安,他孙坚不去投奔,反而执意劝袁术东进豫州,这其中要是没有一点私心,他愿意自己把脑袋割下来。何况,孙坚行事素来大胆,他敢杀王睿、张咨,难道就不敢脱离袁术自立吗?吕布觉得,换做是他,就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其实,吕布的内心之中也有一丝嫉妒,孙坚得袁术信任,又掌握一州之地,就算交出豫州,也有不弱的实力,而且一旦被允许去讨伐扬州,那就是虎入山林,自由了。自由,现今也是吕布所期望的东西。
吕布自长安逃出后,自知无法强攻武关,因此选择走山中小路,绕了好远,才终于赶到南阳。他到时,孙坚刚刚击败了夹击袁术的江夏太守黄祖,给被死死围住的袁术创造了一点儿腾挪的空间。
吕布来投,袁术甚为心喜。他爱吕布在军中有勇名,想用为将。对于吕布狡黠反复的个性,他并不十分在意。对他来说,出身边鄙的吕布根本就无法与他抗衡,别人不行,他控制住吕布却不难。吕布之勇也的确天下少有,隔几日再与刘表战,孙坚、吕布一内一外,直冲入刘表阵中,斩张虎、陈生,一举击破刘表的数万大军,逼得黄祖退回江夏,刘表躲入襄阳城中,做了缩头乌龟。
孙坚道:“关中不定,朝廷难回洛阳。此是将军收取兖扬二州之良机啊!荆州乃四战之地,刘表竖儒,不知兵锋,早晚必败于将军。弃一南阳而有天下,何惜哉?”
袁术眼中精光一闪,孙坚这些话着实说到了他的心底里去。董卓不过是袁家故吏,韩遂也仅是府寺小吏,二者先后曾据洛阳、长安以制天下,他袁术为何不能?天下已乱,汉室难兴,张胤占据幽并,狼子野心比董卓、韩遂之类善良不了多少。
世人都知袁术看不上袁绍,其实他也不曾看得上张胤。张胤的名声再响、功劳再盛,也不过是被张谟捡来的养子。
袁术道:“文台所言有理,就依文台。”他既然已经拍了板,吕布也就不再说话。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吕布还是懂的。
孙坚伏地行礼,连连称谢:“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袁术沉吟半晌,道:“京兆金元休与我相善,其威德素重,我即日就上表朝廷,举其为兖州刺史。兖州无主,我正好借此取之。”
金元休名尚,与同郡韦端字甫休、第五巡字文休,俱著名,号为三休,是能够与凉州赵岐、兖州边让等相比肩的大名士。
孙坚道:“如此最好。”
袁术扭头笑着对吕布说道:“奉先也不要再有疑心,文台与汝于我是左膀右臂,还望尔等和睦相处,共心戮力为我分忧才好。”
吕布轻轻点头,算是默认。
“我往兖州,奉先可为先锋。”袁术见两人的过节算是暂时揭过,进而对众人道,“明日一早撤军,诸位可有异议?”
杨弘道:“城中刘表兵马不少,若其趁我军退时来攻,奈何?”
周瑜行礼道:“刘表暗弱,被围数月,苦不堪言,如今我军退走,其必定祷天而心喜,岂敢来追?将军放心,我等可坦然退走。”
袁术哈哈大笑,道:“公瑾所言非虚……都散了吧!各自去准备吧!”
吕布当先出了大帐,孙坚向袁术行了一礼,也引着黄盖、祖茂、孙策等人离开。
孙坚匆匆回到自己的营中,见孙静已经等候多时。他看孙静面上平静,四周无人,便问道:“怎么样?已经问出来了吗?”
孙静道:“已经搞清楚了。那人思维敏捷,能言善辩,是韩遂身边的谋士,姓李名仇,说服袁绍进攻幽州的正是此人。据说是中平四年冬月自幽州逃难至西凉的。”
“中平四年?”孙坚在脑中飞快地思索,“那一年幽州有什么大事发生?”
孙静道:“那一年七月,骠骑将军奉旨讨并州匈奴与休屠各,八月,幽州盖平、赵典、张纯、张举等勾结鲜卑人和连、黑山贼张燕等反叛……”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骠骑将军后来回军击破叛贼,诛盖平、赵典等人三族。”孙坚以十分肯定的口气说道,“李仇这个名字一看就是化名,此人多半是当年反叛的参与者之一,否则幽州被骠骑将军治理的极为稳定,何来逃难之说?”
孙静点点头道:“此人身边之人是随他一起逃命的韩遂军士卒,本是护卫他到冀州的,对他所知不多,能问出来的也就这些了。不过那些士卒虽然无处可去,但依然对其十分敬重,几乎可以说是惟命是从,这个李仇嘴上的功夫很是厉害,极能蛊惑人心。”
孙坚道:“此等逞口舌之利的小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之无用。”
孙静道:“那我派人去将他杀了。”
孙坚摇头道:“此人自幽州来,又与当年的叛乱有染,还曾得韩遂、袁绍特别看重,或许仍有些用处?”
孙静道:“这个家伙本来是要去投袁术的,幸好被我截住……”
“就将他送到袁术那里!”孙坚突然打断孙静的话,“袁术已经同意按我们的建议行事,明日即撤军。幼台你先去通知大家,整备军马,明日一早就撤兵回豫州,但你要留下,两日后再将这个李仇送到袁术营中。他能说服韩遂、袁绍,应该也能蛊惑袁术。袁术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吕布,再多一个有三寸不烂之舌的小人李仇,他若再能成事,就是老天无眼了。”
“好。”孙静已经听懂了孙坚的意思,如果这个能够在幽州和凉州都折腾其大风浪的李仇是一杯毒药,那最好是让袁术喝下去。
孙坚道:“袁术虽然说要撤兵,但其人性子多疑,难保明天不会反悔……这些年过去了,我也想通了,那件东西于我们也没多大用处,不如拿出来,用来稳定袁术之心。”
孙静面色微惊,道:“阿兄,你是说?”
孙坚点点头,道:“骠骑将军有匡扶汉室之志,若等他稳定关中,迎回天子,天下就算不安定,也离安定不远了。现在是咱们唯一的机会,咱们身边的这两万兵必须都带走,只有取了扬州,你我兄弟才有安身之所。所以,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孙静心中略有不甘。他们为了讨董,舍弃了荆南四郡,现在虽然占了豫州,但却因为得罪士人豪族而无法留下,只能选择出走,再若将那件东西拿出,已经是倾其所有了。
“阿兄当年也是立志要匡扶天下,如今,我们……”孙静长叹一声,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孙坚苦笑着道:“人总是会变的……”
沉默了良久,孙坚拍着孙静的肩膀说道:“我一会儿再去袁术帐中,只要他见了那东西,必然会无法再反悔。我们孙家的未来如何,在此一举。”
入夜后,孙坚独自前往袁术的中军大帐。侍卫通报进去,袁术还以为孙坚有什么紧急军情要报,当下就命他进帐说话。
孙坚扑通跪地,将身后木盒取下,举过头顶。
“这是何物?”袁术眉头轻皱,问道,“何不打开?”
“此物是一名宫人送与我的,我自知无德受之,特来献与将军。”孙坚轻轻打开木盒,举到袁术眼前。
“嘶——”袁术忍不住惊呼而出,随即又敛声,轻轻地道,“可是传国玉玺?”
“正是。”孙坚道,“当年天下,能承受此物者,唯有公耳!”
袁术心中如鼓敲动,怦怦作响,他久在宫中,这东西也只是见过几次而已,但他百分百的可以肯定,这就是传国玉玺。传说得此物者,可得天下,他如何能不激动?
袁术伸出双手轻轻将玉玺捧起,有些怀疑地问道:“那宫人呢?”
“已被我杀死!”
“文台要将它献给我?”
“然!”孙坚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对将军之忠心可昭日月,此物就是见证。”
袁术大喜,连声道:“吾早信矣,早信矣!”
烛光之下,传国玉玺透出晶莹的亮光,照得袁术面色红润,喜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