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十三州,张胤已据其五,幽并冀青司隶,目前看也是朝廷政令所能控制的范围。其他诸州不是战乱就是因道路隔绝来往不通。如益州刘焉与汉中张鲁由善转恶,荆州刘表与南阳袁术已成世仇,互有攻伐,连战不止;交州刺史朱符,崇信巫术,以巫术治州,又强征重税,逼反州民;兖州、凉州无主,各自为政;豫州刺史孙坚受制于袁术;扬州刺史陈温,徐州刺史陶谦,虽有向朝廷之心,但却因地处边海,消息不通,唯有偏安一隅。
河内太守王匡在张胤讨董、勤王时,都有所支持,河内甚至是一大军粮转运枢纽,如今勤王事成,他上表天子的同时还给张胤写了一封信,这其中的依附意味已经浓的不能再浓了。
河内郡治怀县,往洛阳只需两百余里,且毗邻黄河,由黄河可通冀、幽、青三州,隔河俯视兖豫二州,背靠河东、并州,倒也是个暂时安置天子的好地方。张胤原本的目标是上林苑或显阳苑,现在觉得也许怀县也可以考虑。
王匡是少有的真正心向汉室的讨董诸侯之一,他将河内郡交给张胤,实际上是当前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他表现出了善意,张胤自然也要有所表示,斟酌之后他命沮宗跟随赵岐前往洛阳、河南尹等地,抚慰王匡,同时上表朝廷举王匡为越骑校尉、奉高侯。
凉州平定已在意料之中,不过张胤将目光转向关东之前,必须先稳定住司隶。淳于嘉虽然有些固执,但无论威望、学识还是能力都是值得他尊敬的,加上有杨彪辅助,恢复民众生产之事应该能贯彻下去。他唯一有些担心的是淳于嘉和杨彪对他所说的安民方法理解不透,因此他必须再安排一个熟悉幽州政事的人来时不时地推两位老臣一把,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华歆。华歆是司隶校尉,这个也正是他的职责,无所推脱。
使用华歆,张胤其实还另有用意。幽州铸造的铜元不仅在幽并冀青四州流通,也由上党、河东慢慢传入了关中,关中百姓早就恨死了董卓的小钱,有制造更精美、分量更足的铜元,谁会不用?现今,幽州铜元已经占据了三辅地区交易流通的主要地位。
幽州所产的铜,每年至少有数百万斤,铸造的生产力上也有富余,多铸一些铜元出来,实际上是能大大减少朝廷安民的财政压力的,但这样做也有弊端,就是会引起通货膨胀、币值下降。不过,抑制通货膨胀可以用些手段,而币值下降虽然难免,但即使幽州铜元与五铢钱的比率降至一比十,也是值得的,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尽快稳定住关中,让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数百万百姓过得好一点。华歆熟悉幽州铸币局运作,有他在其中掌控全局,张胤会轻松很多。
寒露日,张晟、徐荣率白骑、飞熊二营,共步骑六万人开往凉州。这个时节,天气渐凉,但大军中随行带有幽州兵器制造局所制的棉袍,这可是御寒的好东西,即使在冬日里,士卒们作战也不用太担心寒冷的问题。这也是张胤执意要在进军凉州的信心来源之一。
当然,他其实也没有其他选择。羌人、氐人和卢水胡跟鲜卑人、乌桓人一样都以游牧为生,冬天里有大把的空闲时间,都有出来抢劫弱小部落的习惯,如果不及时控制或填补空虚的凉州,那么羌胡们必然会趁虚而入,到时候收复起来相对就难多了,即使能成功收复,但若致百姓死伤太多,也是张胤不能容忍的。
三十万石存粮也随之转运往陈仓,为减少士卒对长安、郿坞所剩下粮食的消耗,减轻粮食转运压力,张胤命严纲率破虏营出屯弘农,韩当率先登营出屯河东,张辽率**寇营出屯河内,张飞率敢死营出屯河南中牟,唐洛率匈奴营出屯河南偃师。长安周边只剩紫驳、陷阵、黑山、飞虎、白狼乌桓等营兵。其中黑山营还是不完整的,赵云、郭滕带着数千骑兵和林胡兵一直没有返回,已不知杀到了凉州的什么地方去了。
于夫罗战死后,呼衍骨都侯希望呼厨泉能够回王庭继任匈奴单于,张胤一直压着不放。这回调动匈奴营时,他干脆任呼厨泉为唐洛的副将,将呼衍骨都侯麾下剩余的匈奴王帐军尽皆编入匈奴营,同时按张晟的建议,分匈奴为左、右、南、北、中五部,安置在并州云朔四郡、太原和上郡等地,择羌渠后裔为都尉领之,并令鲜于辅和孟益监管。其中呼厨泉为中部都尉,于夫罗之子刘豹为左部都尉,于夫罗之弟去卑为右部都尉。
呼厨泉、呼衍骨都侯虽然不情不愿,但在张胤强大的军力跟前,两人一句怨言都不敢说出口,只能乖乖听命而行。
张胤又找了个机会,带蒲头进宫求见刘协。他不言蒲头与檀石槐和槐枞之间的关系,只说蒲头是鲜卑人推举的部落首领,钦慕大汉天威,特来觐见。
刘协大喜,他这个年纪还不曾尝到威压异域的感觉,兴奋异常,特封蒲头为行亲汉将军、狼居胥侯。
蒲头也很高兴,伏地叩头谢恩,“亲汉”二字的意思他明白,“行”是暂代的意思他也知道,他不在乎,反正自己头上有了大汉天子的封赏,有助于提升他在部民中的威望。至于封号叫什么?谁爱管他?
至此,在大汉北疆威胁最大的四个异族,鲜卑、乌桓、匈奴、休屠各,都将成为历史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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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南阳,邓县,袁术、孙坚联军大营。
袁术居于主位,脸色已经变成了青灰色,怒意越来越明显。他已经快让这种毫无进展的对峙逼得发狂了。
孙坚的到来的确让他实力大增,不仅利用内外夹击之法突出刘表军的包围,还反败为胜,反包围了襄阳城。只是襄阳城坚粮足,围城至今已有数月,他依然无法攻下。袁术连续派了长史杨弘、主簿阎象和侄子袁胤等深入江夏、南郡等地说服荆州豪族,可惜毫无成果。
“这帮荆州人,都是贱胚子!给脸不要脸!”袁术有些后悔,当初还不如听从孙坚身边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周瑜的建议,用虚实相济之法,分兵攻取江夏。若能取得江夏,则能溯汉水西进攻破南郡,扰乱刘表的后方,没准此时刘表的军心早就乱了。
袁术之前的算计其实是非常完美的,他与张胤结成同盟,了除了自己的后顾之忧,本打算依靠孙坚的勇猛,陈张胤西进讨董的机会,一举击破刘表,岂料自己先是被围困,现在又卡在这里进退两难,真是天意难为啊!
王允刺杀董卓、韩遂乘虚攻入长安、张胤勤王成功的消息先后传来,让他一次又一次感到震惊,当得知袁绍偷袭幽州不成反被击败之后,他反而得意的笑了。庶子就是庶子啊!终究难成大事。幽州空虚若斯,袁绍那个蠢货竟然也能一败涂地。
但是,今日午后,袁绍被赵芳擅杀的消息还是惊得他差点懵住。除了他,竟然还有人有胆子致袁绍于死地。可是,再怎么说,袁绍也是袁家人,汝南袁家都已经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了吗?袁术先惊后笑继而大怒:“赵芳这个贱种竟然胆敢动袁家人!”他恨不得立时将赵芳的尸身弄来挫骨扬灰。
杨弘早就看出了袁术的不耐烦,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杨弘道:“而今刘表和荆州人守城之志不退,南郡、长沙等荆南诸郡援兵陆续赶来,再如此对峙下去,恐我军将退无可退。还望将军早作决断!”
“你的意思是退军?”袁术的脸黑得更加可怕。
杨弘不敢看袁术,但仍然说道:“骠骑将军勤王成功,天下百姓心求安定,我军在此毫无所得,粮草耗费却巨,南阳百姓已颇有怨言,若再不回军,宛城亦将不为将军所有。”
“不破襄阳,我不甘心。”袁术冷冷地扫了杨弘一眼,转而看向孙坚,“文台以为如何?”
孙坚道:“我以为杨长史所言有理,若我是骠骑将军,待关中稳定,必将率兵东归,不是我灭自己威风,以骠骑将军之军威,我等无力抗衡。且到其时,有天子诏至,我等无以应之。”
袁术道:“以文台所言,就算退回南阳,又能如何?”
孙坚道:“我的意思是退军,但并不是退回南阳。”
“不退回南阳?”袁术一时没能理解孙坚意思,杨弘、阎象等也面面相觑。
“然!”孙坚缓缓说道,“后将军,若依我之见,不如放弃南阳!”
“放弃南阳!”袁术几乎是拍着书案喝道,“文台想让我无处可去吗?”
孙坚起身说道:“非也。今荆州民心不在将军,这就是我等数攻襄阳而不得的根本原因。南阳民虽百万,然于将军却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如弃了南阳,另寻他处栖身。请将军思之。”
袁术心头一动,沉思半晌,然后问道:“文台有何良策?”
孙坚向袁术恭敬行了一礼,正色道:“昔日坚得将军表举,才有今日成就,坚一直铭记在心。将军若舍南阳,我愿让出豫州,作为将军之基!”
“什么?”袁术的确没想到孙坚竟然能够让豫州给他,非忠心之将不能如此,这让他颇为感动,“文台义士也!”
杨弘、阎象、张勋、桥蕤等也纷纷赞叹。
孙坚道:“豫州乃是将军家乡,豪族百姓皆盼将军速至。将军据豫州,向北可取兖州,以兖豫两地之民富粮足,足可与天下群雄相争!将军只需再许我一支精兵,我可顺江南下,取扬州六郡八十一州献上!”
袁术大喜,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霾,离席拉住孙坚的手,说道:“吾有文台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孙坚正要说话,却听身后有一声冷哼传来,他扭头看去,眉头不由得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