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楼傆沉沉地应了一声。

他的嗓音沙哑浑厚, 如在地底下沉埋了数十年才被取出的上好佳酿,令人只听上一句便觉得沉醉其中。

韩微双颊绯红, 手紧紧抓着药罐子, 纤细白嫩的手指贴在冰凉的瓷罐上,却丝毫不解热意。

对方强烈的、具有侵略性的气息将她重重包围,韩微紧张地深吸了口气, 浓重的药味便涌入她的鼻间。

韩微有些发晕, 师叔祖这药的味儿明明不重啊,怎么会呢?

圣上滚烫的手心贴在她的发丝上, 有力的手指穿过她如瀑般的发丝,将灼|人的热度传给韩微。

韩微垂着眼, 浓密纤长的睫毛颤抖着。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滴被风吹打在屋檐上, 窗棂上。

楼傆不知何时凑近了些。

韩微刹那间似是只能听到男人压抑的喘|息声, 对方呼吸间喷洒的热气钻入她的耳里, 令她心尖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韩微浑身僵硬, 完全不知所措。

东猎前,圣上来了韶枫殿皆是直奔主题,俩人之间最紧密最多的交流莫过于床榻之上。

韩微一向谨小慎微, 即便有机会与圣上说上几句,也是扮着乖巧安静的样子。

今日她不仅弄脏了圣上的龙袍,甚至还拒绝了圣上。

她心中打着鼓, 突然间感觉头上落下了个什么, 柔软滚烫, 一触即退。

韩微听见上方传来一声轻叹声。

随即她便落入一个滚烫紧实的怀中。

韩微丝毫不敢动, 一时间, 她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脸颊烫还是余毒未清的圣上热。

楼傆指尖在韩微青丝里轻轻摩挲, 他面上表情如初,但说话的声音却完全出卖了他。

他嗓音比之前又暗哑了几分:“朕去沐浴。”

楼傆松开韩微,看着眼前这个脸热得都快冒烟的人儿,嘴角轻轻上扬。

他没忍住,又摸了摸韩微发丝,捏了捏韩微柔嫩细滑的脸蛋。

韩微杏眸圆瞪,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圣上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手感好到出乎意料。

楼傆却很快收回了手,披上一件单薄的外袍,动作间衣摆翻飞将某处完全遮掩住。

他起身站了起来,凛凛身躯遮住烛光,在韩微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你先睡吧。”

韩微乖乖地点点头,直到圣上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才被关门声惊醒。

圣上去净室沐浴,那她药岂不是白上了?

韩微心中纠结得狠,等下怕不是要再上一次药?

一想到要再面临那种令人呼吸一窒的场景,韩微便忍不住倒再**。

她将自己埋入柔软蓬松的枕间,辗转反侧。

哪知圣上此次沐浴着实有些久,韩微等着等着,竟不知道何时睡着了。

楼傆带着满身冷气,再次走进屋内,一眼便发现韩微已经睡着了。

身躯娇小的女子未盖锦被,蜷缩着身子背对着他侧躺在**。

烛灯已快要燃尽,昏暗的光线却像是给女子渡了层旖旎惑人的光,纤细的一只手便能轻松圈住的腰肢在光下若隐若现,韩微随意披散的外袍散开,紧紧贴在身上,显示出臀|部挺翘圆润的形状来。

楼傆目光在韩微身上滞留了许久,直到韩微翻了个身。

看见韩微手里还攥着那药罐子,他极轻地笑了一下。

楼傆不喜他人触碰,以往在战场上受了伤,大夫处理伤口后,他皆是自己上的药。

夜间风雨渐渐大了起来,天边一道光亮闪过,将漆黑一片的屋内照亮,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响雷。

韩微正睡得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抖,可还没等她从睡梦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她便被揽入一个温热宽阔的胸怀。

有人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令她狂跳不止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因着不安而紧紧蹙起的秀眉也松散开来。

韩微的心在这一刻觉着格外安宁,似是回到了小时候娘亲哄她睡觉时的样子。

楼傆睡眠浅,警觉性高,雷电尚未闪现他便已双目清明。

哪知韩微却被响雷吓了一跳,双眸紧闭,吓得喘|息急促,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楼傆下意识地想将人推开,却在那一刹那间意识到了躲进怀里的人是谁。

推人的手反倒变成了抱人。

女子娇软带香的身躯紧紧贴着他,楼傆却来不及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他学着奶嬷嬷小时候安抚他的动作,拍着韩微轻轻颤抖的身体。

人缓了过来,又沉沉睡去,楼傆的动作却没停,反倒是将人又拢紧了些。

窗外电闪雷鸣不断,韩微却再也没被惊醒过一次。

华阳宫内的楚婉仪却被一声声雷电声惊醒。

她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愣愣地望着被狂风吹得哐哐作响的窗。

贴身宫女诗荷赶紧走来,将窗户关紧:“小主,如今未时刚过,您再睡会儿吧?”

楚婉仪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慌乱已经完全消失。

“倒杯茶来,”她起身靠在床头。

雷电将她从梦中惊醒,梦中的情形却依旧历历在目。

前世她毁了德妃,毁了皇后,踩着王贵妃一路登上了皇贵妃之位。

册封大典上,圣上独自坐在高台之上。

烈日狂风之下,她挺直脊背走向圣上,却在抬眸的那一瞬间撞进圣上冷淡如冰的眼神中。

圣上深邃的眉眼里有嘲讽,有不屑,有着不明的笑意,令她一瞬间便毛骨悚然。

她身上瞬间泄了气,挺直的脊背也不禁弯了几分。

圣上锐利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剑,刺破她厚厚的一层面具,将内在丑陋不堪的自己完全暴露出来。

她一时间被吓得慌了神,册封大典后便病倒了,再次醒来便又回到了冬猎前三月。

前世为了拔除拦路的妃嫔,她皆亲自吩咐人做事。圣上那眼神是否就意味着圣上其实是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却未出手制止?

意识到这一点,楚婉仪心脏狂跳了起来,身上血液翻涌。

再回想那个眼神,楚婉仪竟觉得那笑意中还含有一丝欣赏!

圣上是否对她有意?

一旦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楚婉仪心中情绪便起伏得厉害,她随口问道:“圣上今夜可有入后宫?”

诗荷正倒着茶,闻言手一抖,差点将茶水打翻。

她抖着手将茶水递给楚婉仪,轻声道:“圣上今夜去了韶枫殿,至今未出。”

楚婉仪用茶的动作一顿。

前世韶枫殿只住着一个叫不上名号的才人,如今这位才人竟成了婕妤。

想到冬猎时圣上对韩婕妤的维护,再想到韩婕妤出色的样貌身段,楚婉仪眉头紧锁。

直觉告诉她,韩微这个人会是她这一世的变数。

圣上身中炙火毒,按时间来看,已活不了多久。

她要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升上妃位,变成皇贵妃,皇后!

若是圣上只不过是将韩微看做玩物,聊以慰藉,她倒是可以考虑救圣上一命。

没有人能够在她辛苦铺了这久的路上挡住她前进的脚步。

楚婉仪抿了口茶,问道:“钱嬷嬷是你的姑母?”

诗荷紧张地点了点头。

她一直随着楚婉仪在冀州,长安城中并未有人知晓她亲姑母便是太后身边的钱嬷嬷。

“怕什么?”楚婉仪见她这副样子,柔和地笑道:“你的父母兄弟还好好地活在冀州,家中店铺生意也好,你应该放心才是。”

诗荷在她面前虽一副怯弱模样,但每次楚婉仪安排的事,她都能完美做好。这才是楚婉仪留下她一家人性命的主要理由。

哪知她话说完,诗荷的紧张非但没缓解,身子反倒是抖得更厉害了。

诗荷极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嗓音,声音极轻:“多谢小姐。”

“如今在宫中,按宫中的规矩来。”楚婉仪睨了她一眼,说道,“明日你便将王贵妃因韩婕妤禁足的消息,说给钱嬷嬷。”

诗荷:“是,小主请放心。”

“退下吧。”楚婉仪让她把床幔放下,合上眼眸。

今日回宫,她便听说太后身体不适,免了她们这几日请安。

钱嬷嬷是太后的亲信,以太后和王贵妃之间的勾当,太后知晓了定会做些什么。

说不定连这病好起来的速度,都要快上不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