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学和冯叮当像革命时期的地下工作者一样,他们先是在立交桥下碰面,为了掩人耳目,前几天,冯叮当还把乳白色轿车的车窗贴了深色的玻璃膜,从外面很难看清车里面的人。马永学上了冯叮当的车,冯叮当就把车开到偏远的渔码头。

路上,冯叮当像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一样兴奋,她不停地向马永学炫耀她的演技,如何一步一步诱引周大川进人圈套。马永学酸溜溜地说:“当初你对我也施展了你的演技吧!”冯叮当打了马永学一拳,笑着说:“美得你,我才不会对你下那么大的工夫呢。”

马永学也很兴奋,应该说整个计划大多都是他的主意,他也在周大川身上找到了成就感。马永学说:“当初我选错了职业,我应该选择刑警而不是狱警。”冯叮当说:“别自我感觉良好,要没我配合,这件事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你以为周大川那么好对付啊?”马永学叹了一口气儿,说:“不过是说说而已,有的时候你并不能选择自己的职业,再说,我从没想参与这件事,是被胁迫的。”“胁迫?”冯叮当说,“不要轻易使用法律名词,我能胁迫你吗?你是警察哦。”马永学苦笑一下,说:“很快就不是了!”冯叮当说:“好了,别伤感了,是你亲口对我说的,你已经厌倦了你的工作,恨不得早点从那里脱身,从这个角度上说,你应该感谢我,是我拯救你了,你不需要再‘背死人’了。”马永学说:“不,我恨你!”“为什么?”冯叮当扭着脸问。马永学说:“你断了我的后路,或者说是你脱了我的警服,只能跟着你下水了。”说着马永学感叹道:“想不到我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栽你手里。”冯叮当瞅了瞅马永学,觉得马永学的表情很严肃,她说:“别这样,你现在可能有点恨我,将来说不准还感谢我呢。”马永学说那是不可能的。

周大川让冯叮当找的人叫杜常有。找杜常有之前,马永学和冯叮当又做了精心的设计。马永学已经跟单位告病假,这次告病假很勉强。冯叮当说:“勉强就勉强吧,反正你也要离开了。”马永学说考虑问题还是别太乐观了,如果周大川耍诡计,还需要他监区副区长的身份。

杜常有住在西山水库一个叫嘉嘉的农庄里,说是农庄,实际上那里是一个饲养场,养狗的饲养场,那里有各种类型的狗,没进农庄的大门,就听到狗吠和吱吱的叫声。冯叮当似乎对狗有些恐惧,进门时,她一直拉着马永学的胳膊。

杜常有站在门口,他的身边还跟着三只壮如牛犊的大犬。大犬厚实的脚掌跑起来璞璞的,凑到了冯叮当的脚下,冯叮当尖叫着一跃而起,接着就瘫倒了。

杜常有在他的接待室里接待了马永学和冯叮当,他看了看周大川给他的纸条儿,随手把它放在茶几上,想了一下,又把条子拿了起来。周大川给杜常有的条子上写着这样的字:“老三,哥现在有难,帮我出三十个搞定马管教,不然,哥出了问题,大家后悔也晚了。具体情况你嫂子跟你谈。”杜常有对冯叮当说:“大哥的事我不能袖手旁观,说说大哥怎么吩咐的吧。”冯叮当就把周大川得罪了人(得罪什么人她也不知道),现在仇家已经派人进了监狱,准备谋害他,他的仇家还打通了管教的关节,处境很危险等等讲了讲。冯叮当气愤起来,骂周大川的哥们不够意思,不肯帮忙什么。见杜常有之前,马永学的身份就变了,他成了冯叮当的表哥,冯叮当给他起的名字是冯国辉。

马永学过来拉冯叮当,冯叮当这才反应过来,她问杜常有:“我家老周的钱是不是放你这儿啦?”杜常有愣住了,问什么钱。冯叮当说:“老周当你是哥们,信任你,把钱都放你这儿,你居然不承认,都什么节骨眼儿了,眼看着老周没命?”杜常有说:“他从没把钱放我这儿。”冯叮当说:“你的心让狗吃了,如果老周没把钱放你这儿,他凭什么让你出三十万?”杜常有说:“反正没把钱放我这儿,他也不可能把钱放我这儿。”冯叮当火了,跟杜常有吵了起来。

马永学一边劝“表妹”,一边拉杜常有,把杜常有拉到门外。“我表妹心情不好,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马永学递给杜常有一棵中华烟。杜常有的手有些颤抖,他抽了一口烟,气喘着说:“我这人啥没见过,跟我整这事儿。”马永学说:“先不争论这些,眼前主要得帮我妹夫过了这一关。”杜常有说:“我手头紧,现在狗市不景气……你看那些狗,一天吱吱地叫,干啥,吃钱呢。”马永学说那可咋办,妹夫那头都火烧眉毛了。杜常有摇了摇头,说:“我拿不出三十万……我不是不想帮他,可我确实拿不出三十万啊。”马永学把新买的手机卡号写给杜常有,说:“反正我妹夫求到你了,你尽力吧。”杜常有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这不是逼大姑娘生孩子吗。”

马永学回到屋子里,对冯叮当眨了眨眼睛:“咱们先回去吧,总得给杜老板点儿时间考虑啊。”冯叮当瞪大了眼睛:“还考虑?再考虑就出事了。”杜常有本想说什么,使了使劲没说出来,伸出手做出无奈的样子。马永学拉着冯叮当:“咱先走吧,表妹!”冯叮当嘟嘟嚷嚷:“反正你看着办吧,如果明天晚上之前没结果,我就……你看着办吧。”

冯叮当遇到了挫折,心情很不好,马永学反而觉得很正常,他认为这件事不可能那么顺利,不过,从周大川写信的口气分析,杜常有也不会轻易就拒绝了,给他一点时间,也许明天杜常有就会主动找他们了。“要是他不找我们呢?”冯叮当问。马永学说:“我觉得他会找我们的,他找我们比我们找他更主动。”冯叮当撇了一下嘴说:“别自作聪明了!”

那天,马永学和冯叮当分别已经很晚了。冯叮当要送马永学回家,马永学说:“算了吧,我打个出租车。不然,你送我之后自己回家我还惦记你。”“你心里还有我!”冯叮当笑着问。马永学说:“你别误解啊,现在这个时候,我不希望我的合作伙伴出问题。”冯叮当向马永学的身边靠了靠,说:“你跟我说实话,你彻底放弃我了吗?”马永学说:“当我知道你把我作为实现你目标的工具时,我的心已经死了。”冯叮当说:“怎么是我的目标,应该是我们共同的目标。”马永学说:“我们没有共同的目标,我现在帮你只是拿我付出劳动后该得的佣金,没有目标。”说着,马永学要拉车门。冯叮当按了电子锁,马永学没拉开。

“你想干吗?”马永学问。冯叮当说拥抱一下。“拥抱?”冯叮当说:“是啊,我们分手还没拥抱呢,你不觉得不够绅士吗?”马永学说他不是绅士。冯叮当说:“那你总是男人吧,男人要有胸怀的。”马永学迟疑着转身,冯叮当已经把他紧紧地抱住了。马永学拍了拍冯叮当的肩膀,冯叮当摇了摇头,仍紧紧地抱着他。马永学用力把冯叮当抱住,他们一起相拥了好长时间。渐渐地,理性恢复到马永学身上,他推开冯叮当,说:“好了,这个礼仪之后,我们是彻底的合作伙伴了!”

第二天下午,杜常有单独约见了马永学,询问马永学一些情况,当他得知马永学不仅知道“妹夫”从事的“生意”,而且还帮他“走”过两批货之后,对马永学放松了警惕,他对马永学说出了自己的苦衷,半年多没做生意了,他的资金非常紧张。“被人盯住了。”杜常有说。“公安吗?”马永学问。杜常有说不是公安,是周大川的老板,周大川出事之后,黑道上有人散布谣言,他怀疑被盯住了,可长时间不做生意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杜常有试探着问马永学可不可以帮他“走”一担。马永学说不想干。杜常有说:“你不干那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最后,马永学表示要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