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要的资料已经查到了,当年二少爷伤害到的男人,确实就是——明小姐的养父。”
闻言,魏母淡淡地瞥了眼那份文件。
下一秒,她大发雷霆道:“要你多嘴声张什么!我自己难道没长眼睛看么?”
文件纸被魏母翻阅着,而后又被折叠起来,放进了她的手提包中,她眉间隐过几分晦涩,低声道:“尽快送二少爷出国,他不能再被这桩往事影响到了。”
至于魏泽骞,则是真的需要被好好影响一番了!
男人接到命令,应了声“是”。
魏母又再次抬起眼,继续问道:“对了?那女人不是小时候被抱养的么?有没有查到她的亲生父母还在不在世?”
男人摇了摇头,便被魏母挥手赶走,撤出了病房内。
魏母站在窗前深思着。
她的心里总有个点放不下——那就是明桉长得和港城名门“计家”的那位小夫人长得太像了。
而他们,在二十多年前,就丢过一个女儿。
不过计家关系更为复杂,如今面临着计老爷子将死的局面,各个旁枝都为上位而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或许,明桉这个时刻被知晓。
也只有被“暗杀”的下场。
有钱人,可不想再多一个兄弟姐妹出来瓜分财产了!
魏泽骞的手术还在进行着,不过已有医师提前出来通知家属,他现在生命体征稳定,那只箭插正好在了脖子大动脉的旁边,没有伤及要害。
即便等到手术结束,他估计因为麻药的原因,也要第二天才能醒过来了。
“备车,我现在就要去一个地方。”魏母走出病房,不急不慢地吩咐着,她拎着那装有刚才那份资料的手提包,打算趁热打铁。
不是说这个女孩子很重情义么?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养父、养母是间接被男朋友的弟弟给害死的呢?
最重要的是——她的小儿子不会因为这么多年前的一个小玩笑,而受到任何的惩罚!
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小区楼下。
门口保安一见这车价格不菲,以及那嚣张的车牌号,下意识地就放行了,他走到车窗旁,热心提醒道:“您好,现在所有的电梯都已经开始检修了,你如果要去的楼层很高的话,建议晚上再来呢!”
“她那房子在几楼?”魏母淡淡问着前排司机。
司机噎了一下,才回答道:“在......在采光最好的第三十二层楼。”
光是坐电梯,都需要好几分钟。
魏母的脸色当即骤变,不过,她还是选择下车,开始爬起了楼梯。
估计这辈子所吃过的最大苦头,就是此刻了。
越往高处走,连呼吸都越艰难。
*
明桉正在家里收拾着东西,听到门铃声去开门时,率先入耳的是一道气喘的仿佛就要断了似的声音。
她皱着眉,没想到魏泽骞的母亲竟然会亲自上门。
大概是爬了三十多层楼的原因,面前妇人的脸色很不好看,额头上都是虚汗,唇色泛着白。
明桉微微侧过了些身,看着那正在检修中的电梯,有些咂舌,反正她那会儿回来时,电梯还是正常运行着的。
“您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魏母一言不发地闯入进了家中,随即一愣。
这儿的温馨感,是她未曾料到过的。
有棱有角的家具都被专门包裹上了一层防撞海绵,墙壁上不仅挂着很多手写的孕妇注意事项,那些笔记一看就是他儿子亲手写的字。
还有一整面墙上,都是照片。
大多是明桉在笑、在认真做事时的偷拍照,偶尔也有几张她儿子看着抗拒,实则也笑得很幸福的照片。
在那最中间的位置,则是一张还未发育的胎儿B超照。
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都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
魏母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隐隐作痛了起来。
明桉特地没有将大门关上,她盯着那道强行闯入进屋内的身影,有些阴沉着脸:“我不清楚您还有什么话需要以这种不礼貌的方式来对我说。”
“但不管怎样,我绝对不会以任何方式向您求饶。”
“是么?”魏母冷硬地反问道,抬起手,捂了一下自己不舒服的胸口,她神情不屑:“你向来嘴硬,不知道,看过一些东西后,是否还能这么坚持。”
明桉并不清楚这妇人手中是又有什么把柄了。
她也毫不在意。
只是很生气的是——她赶走了自己,却也不在医院里等着魏泽骞结束手术,这真的是一个母亲会有的行为吗?
明桉忍不住颤抖着,对那个男人感到很心疼,“你知道吗?魏泽骞其实因为你的态度而哭过。”
他向来内敛情绪,但不代表着没有情绪。
那一晚,魏泽骞跟她讲述了很多在他小时候发生的事情,越到后面,嗓音越哑。
魏母只是绷紧了自己的身体,无动于衷地反问道:“哭什么?一个男人,哭能解决任何问题吗?”
“我看他自从遇见你以后,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听到这话的明桉,已经完全心碎。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拳头,背过身,在明知已经完全无法说服魏母的情况下,仍然为魏泽骞鸣不平着:“你的儿子,真的很渴望能够得到家庭完整的爱。”
——“他甚至说,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才是得精神病被送走的那个。”
就不会,将这个“家”弄得支离破碎了。
明桉说完以后,灌了一大口杯子里的凉白开。
她刻意不想去看魏母的表情。
蓦地,身后响起“嘭——”的一声巨响。
明桉还以为是家里的哪件家具惨遭伤害了,她愤怒地回过头,结果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魏母,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一样,她翻着白眼,不停地抽搐着。
“伯母?”明桉急急忙忙地走过去,跪在地上查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可现在的问题是——电梯不运行。
如果医护人员要抬担架上来,再加上下去的那趟,一共有六十四层楼梯,恐怕会耽误黄金抢救时间!
魏母已经渐渐不再抽搐,趋于昏迷状态。
明桉掐了一下自己,直接将魏母艰难地从地上背了起来,然后走到门外去,一层一层阶梯,稳而快地下去着。
她的嗓音开始颤抖了起来:“伯母,请您撑住!”
无论如何,她都是魏泽骞的母亲。
魏泽骞肯定不想手术一醒来,就得知自己的母亲出事了。
才下不到一半的楼梯,明桉已经满头大汗,衣服领口也潮湿,很不舒服地粘在皮肤上,她却不敢耽搁任何一秒钟,继续坚持着下楼。
几乎是在附近医院的救护车开进小区楼下时,她以怀孕的状态背着魏母,走到了一楼。
整个人已经累到说不出话来。
“你的脸色看起来也很不好,需要一起跟着去医院里治疗吗?”有医护人员问道。
明桉摇了摇头,指着那担架上的魏母,喘着粗气回答道:“不用了......麻烦你们......一定抢救她。”
“我会去问一下她的过往病例和过敏药的……回头医院见吧,拜托你们了!”
“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
魏母苏醒过来时,头疼欲裂。
窗外天色已黑,她的手指上还戴着监护仪器,被她给毫不犹豫地拔了下来。
察觉到异常的护士连忙走来,埋怨道:“欸,你这是做啥子咧,一醒过来就肆无忌惮了啊?”
“我告诉你,你可是差点儿就因为激烈运动下的突发性心脏病发作而去鬼门关前走上一遭了!还好是在黄金时间内抢救回来的,负责脑死亡,变成植物人的风险很高很高!”
“说到底,都要谢谢你有个好女儿呢,真是没白养呀。”
魏母一愣,她正翻着自己手提包的动作也停顿住,看着那份没被动过的资料,她反问道:“你说什么女儿?”
“我这辈子一共就只有两个儿子,哪来的女儿?”
这下轮到小护士变得一脸诧异了起来,她嘟囔道:“那个漂亮的女生不是你的闺女吗?我听说是她亲自把你从三十多层高的楼梯上,一台阶一台阶背下来的。”
“你被送进医院抢救时,她赶到后,也为你不停地忙前忙后着,后来我同事见她有点低血糖,给了她一块甜饼干,才知道她竟然还怀着身孕呢!”
如果不是亲生的女儿。
能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品格也太高尚了吧!
事实上,明桉和她,更像是“仇人”的关系一样,或许彼此都希望对方直接消失才好。
现在,一个人却成为了另外一个人的救命恩人?
护士给魏母重新戴上了监护仪器。
漆黑一团的窗外,月影婆娑。
魏母有些话哽咽在喉咙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等护士都离开以后,她又狂摁床头的护士呼唤铃,等那名护士又进来以后,转过头,非常别扭地问道:“那她人呢?现在在哪?”
“哈?你是在问谁在哪里啊?”
——“就......你刚才说,她是我女儿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