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夫人还在府上等着。”侍从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又提醒了句。
郑淮之叹声气,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到长安总觉得她还在?或许是太过思念了。
郑淮之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当时他和阿竹都还是孩童,即便是长到这个年岁,又怎么能一眼认出来。
“走吧。”郑淮之收回了目光。
……
兜兜转转,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终于都买好了东西。
两个不常走路的人都有些脚疼,寻思要找一处歇歇脚。
上官青青道:“不如就去岳西楼吧,我时常听父亲说那是长安最好的酒楼, 但从未进去过。”
卢以清这才想到,最初她们约的就是岳西楼。但因为上官青青来了之后说要买东西, 两人都没一起进去坐坐。
“好。”卢以清并未告诉上官青青方才发生的事,可能真的是巧合。
紧跟在两人身后的周禾看见念念回头时蹙着眉,心想, 这小丫头想要说什么?一直跟着到了岳西楼前,周禾才明白念念的意思。不过现在倒也称不上危险,一出奇怪的皮影戏罢了……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刚一上楼老板娘就走了过来。
“夫人可还记得我?”老板娘一手搭在栏杆上, 身子微微向栏杆靠去。瞧上去, 她整个身子骨都是软着的, 但又觉得婀娜多姿。
“秦瑶。”卢以清笑着说,“如此女中豪杰,我怎能忘记?”
秦瑶笑着向前, “这位小娘子也是漂亮的很,从前没见过, 也是长安的?”她又微微凑近看,吓得上官青青身子后仰。
“哈哈哈, 小娘子莫怕,我就是喜欢美人儿罢了。小娘子应该没有婚配吧?”秦瑶最后又问了句,她想如此妙的人儿总不能都被男子给祸害了。
上官青青红着脸磕磕巴巴道:“成……成婚了。”
“啧,又是便宜了男人。”秦瑶侧过身子给两人引路,“我带两位去一间最适宜的房中。”
她在前面边走边说:“旁的人来了我可是不带人去的。”
“那边多谢秦老板了。”卢以清道。
一进门,几人便明白了秦瑶说这间好的原因。迎面而来,便是盛开的海棠。整个房中都有淡淡的清香。
“这可是长安最早的海棠,可是我亲手从树上折下来的。”说着,秦瑶将自己的双手伸到卢以清的面纱下,“你看,划到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卢以清笑着说:“秦老板果然是个能干的。”
“夫人这话不管是几分真假,我都是信了的。”秦瑶笑着说,“快进来吧,外面人杂。”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走进来后,秦瑶却转身出去了,正当卢以清好奇的时候,秦瑶的头又从门口处探进来,“我去拿两壶酒,可有什么想喝的?”
“嗯……”卢以清看了一眼上官青青,“秦老板还是拿些茶水吧。”
“哎!”秦瑶摇了摇头,“茶水再好能有我这里的酒水值钱?算了,等下次来再请夫人们喝最好的酒。”
言毕,她便消失在了门口。
上官青青看向卢以清,小声问:“她是这里的老板吗?”
卢以清点点头。
“倒是个喜欢和人相处的。”上官青青又道。心想,这人和自己完全就是两幅样子。
两人刚说了两三句,秦瑶就拿着茶回来了。她一开门就看见卢以清正和上官青青说笑,上官青青这人总是面无表情,如今看着笑起来,倒也是让人欢喜。
“两位夫人在说什么?”秦瑶倒是不见外,不等人邀请,就自顾自倒上了三杯茶水。
上官青青的婢子和念念都站在门外,房中仅剩了她们三人。
上官青青自然是不会接秦瑶的话,卢以清道:“倒也没什么说的,秦老板可有什么新鲜事讲给我二人?”
“新鲜事?”秦瑶端起茶杯的手又放下,笑着说:“上次夫人来时的才子,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卢以清说完又想到上官青青恐怕是不知道这个才子的,又给她解释说:“这可谓是真正的才子,一诗便能压过整个大雍。”
闻言,上官青青也来了兴致,但凡是权贵之家的子女,年幼时谁不曾读过几本好听的骚赋?尤其是像她这样几乎没有出过闺阁的人,读过的就更多了。如今大雍诗风尽起,更是引无数女郎欢心。
“上次夫人走后,便有人直接找上了我。”秦瑶微微探过去身子,小声说:“猜猜是谁?”
因为秦瑶往前倾身,卢以清和上官青青也不自觉往前了些。听到秦瑶的话,两人对视了一眼。这倒是个难事,难的不是猜不到是谁,而是她俩认识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说能知道谁会喜欢诗了。
秦瑶也没难为她们,笑着说:“那可是礼部尚书!”
“哦!”卢以清和上官青青都很配合,每个人都表现出了十分惊讶的样子。
“这对那才子来说也算是好事了。”卢以清道。
“可不是。”秦瑶说完却又叹了声气,“只可惜,不久又被送了回来。”
“啊?”卢以清不自觉眉头微蹙,被送回来了?什么意思?
“礼部尚书也是个惜才的,直接将人引荐到了宫里。起初听说陛下是欢喜的,但只不过短短一日就被从宫中赶了出来,听说……是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单是从秦瑶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惋惜的意味。
卢以清叹声气,宫中的人也好,长安的人也罢。有时候贵人的一句话就能影响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的命运。
话说到这里难免惋惜。
秦瑶又问:“夫人可要见见他?”
卢以清抬起眼,双目对上秦瑶的眸子,而余光也看见了上官青青期待的神色。不过,她不是姐姐那样格外喜欢才子的人,陌生的人少见比多见好。
她淡淡一笑,“还是不了。”
秦瑶嘴角的笑意并未收去,正欲扯出一个新的话来讲,响起了敲门声。
“老板,有人找。”
秦瑶是不想离开的,但这长安街上她得罪不得的人更多。只能起身道:“二位夫人接着说,我先走了。”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都是微微一笑,目送秦瑶。
等秦瑶走出去,上官青青才问:“阿竹为何不见那才子?”
卢以清喝了口茶水,“出门在外我也是不大愿意见生人的。”她撒谎了,而上官青青却以为她说的是实话。
“我也是。”上官青青笑着说。
见对面的人如此诚恳,卢以清倒是有些愧疚。从第一次来这里她就知道秦瑶对那才子不一般,平白无故秦瑶却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造势,最初就想要让自己为这位才子引荐,虽说秦瑶并不知道自己身后是谁。如今这才子从宫中出来必然还是想要谋个一官半职,想来是礼部尚书没有让他做官的意思。
不过这也怪不得礼部尚书,大雍的官职讲究的就是一个制衡,且不说礼部尚书想要给这才子找个称心的官职难,恐怕就连柳安若是想让这才子的官职称得上的位分,也不是简单的事。
毕竟陛下最厌烦就是有人安插自己的亲信。
要说也是这才子的命不好,若是碰上姐姐还是皇后的那几年,断然不会从宫中出来。
卢以清想的入了神,一时忘了身边的上官青青。直到对方说,双腿实在疼的厉害,想要先回府上找婢子来揉揉。她才反应过来。
对方都这样说了,自己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只是上官青青一脸不好意思,估计是因为第一次和自己出来,不仅迟来了还要先走。
卢以清笑着说:“也难为你腿都疼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跟我解释这些,你不常出来,腿脚酸疼是难免的,等回去之后记得用热水泡上一泡,很快就能好起来。”
上官青青连连点头,接着便站了起来要告辞。
卢以清起身一直跟在她身边,直到将人送出了岳西楼。
周禾望着那上官青青的背影问:“夫人是要在外面留片刻还是现在回去?”
“回去。”卢以清道:“我和念念回去,你再留会儿。”
周禾顿时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他正想笑着拒绝,又听夫人接着说:“周禾,这世间唯有亲情是生来就有的。你对我的了解越来越多,想必也知道我的许多心思。”
说着,卢以清又转过了身子看着他,“我身旁有念念,回了府上还有秀芝。就算她们二人都不在,府上还有无数的侍从。你不必觉得我和丞相身旁没人,这些话并不说你不重要。相反,你很重要,正因如此才会一直跟在我身边,只是相比而言,妹妹对你来说更重要,你对妹妹来说亦是如此。”
周禾强忍着眼眸中的泪珠,道理他都懂,只是拿着丞相的东西他觉得就应该为丞相和夫人做事。他从未想过有日会有人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事情,这个人还是丞相夫人。
他没再推辞,拱手一拜,“周禾多谢夫人。”
卢以清却在他拜的一瞬间转过身去,“不要同我如此生分。”
话说完,她便带着念念先行离开。
一路上,念念跟在夫人身侧,再一次觉得和自己同龄的夫人完全不像是这个年岁的人。除了相貌和有时喜欢热闹之外,夫人给人的感觉都很老成。
夫人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念念想,夫人若是能再开心些就好了。
……
大朝会散去后,百官依次从大殿走出,每逢这时,柳安必定是要冲在前面的,可今日不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以至于百官谁也不敢先走。
柳安察觉身后没有声响,回头看了一眼,这群人竟还像陛下在时那样整整齐齐站着,他啧声道:“都站着做什么,走啊。”
此言一出,百官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几乎都在等着第一个走的。
柳安轻叹了声气,自己不过是在散朝后走了个神,怎么人都还在这里。他正准备再说什么,只见王泽从人群中出来,笑着说:“柳相,那下臣就先行一步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柳安对他这次的做法颇为满意。
有了打头的例子,其余人也就不干站着了,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柳安饶有兴致看着众人背影,唯一让他奇怪的是左相竟然也在人群中。凭着他对崔远的了解,只要是他想隐匿在人群中时,便是要有动作了。
“柳相留步,陛下宣您。”柳安正要离去,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柳安回过头去,正是大太监孙恩德。
柳安微微笑着点了头,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上柳安都没有问,陛下找他是有何事。冥冥中,他似乎觉得大雍的帝王有些不甘,但又说不出为何有这种感觉。
红砖高墙,瓦片结实的落在上面。路过的行人匆匆,没有人敢像他一样在宫中这样抬着头。就是这样的宫殿,一个又一个皇子想要一生都在里面。柳安是好奇的,好奇他们是否幻想过自己的江山社稷究竟有多少美景,是否知道大漠边塞之地,滚滚黄尘,不止是黄沙逼人,更有孤勇在其中,又是否知道江南水乡,鱼虾弄藕,酒醉荷塘。
不,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宫墙外的柳絮会随着春风吹进来,只知道茫茫白雪与红墙辉映,别有景致。
但又何止是帝王家,权利对每个人生来就有吸引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柳安,更是没资格说权利不重要。
忽然闯进眼帘的少年浑身充满朝气,一瞬间,柳安便从他的脸上发现了许多熟悉感。
“见过太子殿下。”柳安欠身行礼。
赵臻没有再继续往前跑,遇到柳安对他来说也很意外。父皇忌惮的东西太多了,皇子们和朝臣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赵臻知道,他若是同柳安多说一句话,都会被传进父皇耳中。
“柳相平身。”赵臻道。
柳安抬起头,一瞬间,他想,他和阿竹的孩子恐怕也会和太子一样好看。
“柳相是要去御书房?”赵臻问。
“是。”柳安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即便是对方只说了这一句话,从眼神中柳安也能看出,太子很想同自己有些交集。只是小太子什么都不会说,也什么都不敢说。
赵臻又道:“那柳相快去吧,莫让父皇等久了。”
柳安微微低头,再等他抬起头,只能看见太子的背影。一个有些失落的背影。
柳安转过身去,仅一瞬间,他便想到了卢琳。他沿着石阶路往前,这条路卢琳一定走过,那太子在走过这些路的时候又会不会想起自己的母后?
一直到了御书房前,他的思绪才被孙恩德的话扯了出来。柳安微微一笑,等着孙恩德进去通传。
即便是白日,御书房的灯也没有灭过,可从外往里看却觉得十分沉重。和每个帝王在这里时的心绪一样沉重。
柳安双手提着衣袍,头微微低着,缓步向前。
“臣,参见皇上。”柳安躬身行礼。
背着身子的人转过身来,“平身吧。”
“谢皇上。”柳安直起身子后,才慢慢抬头。见过陛下无数次,但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人的身影苍老了许多。“
十年前,陛下正当壮年,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柳安上位做了政事堂丞相。当时的柳安对于朝廷对于大雍甚至于对于陛下本人,都是愤恨。数年过去,这种愤恨并未消减半分。而是换做了另外的东西存在。
“爱卿可知道朕找你来所为何事?”说话间皇上转过身子。
柳安几乎是下意识往后了一些,他大抵猜到了皇上的心思,却还是说:“臣不知。”
“哈哈哈。”皇上笑着说:“看看朕的好儿子们,朕还没死呢,就开始想着谁登基喽。”
皇子即位的事情,他听过无数次。但从皇上口中亲口说出时,还是有些不同。
一生无情的君王刚过去自己最好的年华,就被人盯上了位置。可那不仅仅是一个位置,更是他的命还有他这一生都在守护的江山社稷。
而紧盯着的人,都是他的血肉至亲。
“陛下多虑了,陛下龙体安康,何须听只言片语。”柳安知道这些话安慰不了他,但他也只能这样说。
皇上长叹一声气,“爱卿觉得哪位皇子即位合适?”
柳安故意没有直接作答,而是装作想了许久,“若陛下真的要问臣的意思,臣以为,三皇子和七皇子都能担大任。”他顿了顿,果然看见皇上微蹙的眉头,又接着说:“不过,三皇子在一些国事上的见解要逊色于七皇子,且七皇子擅骑射,人骁勇,颇有陛下英年之姿。”
皇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柳安猜想,他应该是觉得自己私下已经同七皇子交好。
“爱卿以为,太子如何?”皇上又问。
这倒是让柳安有些猝不及防,太子在皇上面前最重要的不是能力问题,而是身份。太子毕竟是先皇后的孩子,卢氏一族被灭后太子迟迟没有被废,虽说有些名存实亡,但总归能看出陛下对先皇后的心意。
“太子性敏,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且腹有诗书,又胸怀天下。”柳安道。这其中并没有夸大,但恰恰因为这样,柳安才觉得太子不适合登基,太子若是登基了只会是个不快乐的君王。
但,这天下的君王本就没有快乐的。
皇上又是一声长叹,“太子像朕,也像先皇后。”
“十年前,卢氏有反叛之心,朕的辅政大臣被朕亲手赐死。”皇上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提过这件事了,或许是从卢征死后再也没提过这件事,“朕有愧于卢氏,有愧于先皇后。但是爱卿又能否知道,朕当时也是彻夜难眠?”
皇上忽然停了下来,转向柳安问:“若是这件事落在爱卿手中,爱卿会如何做?”
“臣……”柳安的话像被卡在嗓子里,他嘴角微颤,不知皇上是如何同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更意外的是,一生傲骨从不承认任何错误的君王,今日竟然直接说出了愧疚。
这话并不简单,难道陛下意识到是冤枉了卢氏?
皇上又忽然笑了,“朕自知生性多疑,一生杀过无数人,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朕的江山谁都不会替朕守着,即便是有人推翻大雍,前臣依旧是前臣,只是龙椅换了个人,大雍的掌权者换了个姓氏罢了。”
“多年前,朕扶你做丞相,是看见你满是硬骨。许多事情旁人不懂,但朕知道,你为大雍付出太多了。”皇上一句句说着,这些话到了柳安耳中却并不动听。
柳安只觉得胸口发闷,就因为陛下一句他是多疑的,他一家七十口枉死,幽州无数保家卫国的战士被说成叛军。还有卢相……
可见陛下并没有觉得卢相和众多朝臣是枉死。
“朕知道,朕造了很多孽,错杀很多人。但史官不会落笔,因为只要朕还活着,就没人敢说朕错了。”皇上扬起下巴,摇了摇头,“朕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做君王的,太子,太像朕了。三皇子和七皇子也是如此。”
柳安心中长叹一声,他并不认同陛下的想法,不是说这些皇子都太像他了,而是只要生在皇家,必定就是这样的人。
“一切还等陛下亲自定夺。”柳安只能如此说。
“罢了。”皇上摆摆手,看来柳安今日不会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行。
柳安知道陛下想要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但他不愿,便装作不懂。
“爱卿回去吧。”皇上叹声气。
柳安却顺着他的意思,走出了御书房。一瞬间,他觉得门关上了,柳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门还是开着的。不知道是哪里生出的错觉。
出宫的路上,跟在自己身边的太监一句话也不敢说。柳安满脑子都是遇见小太子时的景象,也不愿同人说话。
日色渐退,也该回家了。
……
卢以清和念念回到府上没有见到柳安人在哪,她将买来的东西摆在桌子上,单是看着也不觉得出彩,便想着还是先放在竹子一旁瞧瞧。
柳安养的竹子在书房中,卢以清第一次见到时还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也是能有如此闲情雅兴之人。
书房的门关着,卢以清推开的一瞬间,光落在正中的案上,一旁的竹子显得更好看了。
她走上前将小瓷器放在竹子一旁,或许是太小了,几乎是看不见的。
不过倒是很相衬,也算是让人满意的。
卢以清收了小瓷器,走出书房,她想,一定要让柳安亲手放在这里。
刚出门便碰上了匆匆走来的秀芝。
“夫人,外面有人送来了一件东西。”秀芝手中拿着一个用淡蓝色丝绸裹着的东西,看着扁扁的也不大。
卢以清从她手上接过来,问:“谁送来的?”
秀芝道:“那人只说是给您的。”秀芝可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她能拿进来主要是那人说了夫人的小名。这不只是尊卑问题了,夫人的小名能有几个人知道!
卢以清拿在手里看了看,摸起来像一块玉。只是这长安除了程燕茹、上官青青,还有谁能给她送东西?
“你先下去吧。”卢以清道。她不是故意要逼着秀芝,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东西并不简单。
“是。”秀芝退了两步,又停住了步子,“夫人还是当心的好。”
“嗯,我知道了。”卢以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等秀芝走后卢以清也没有直接打开手中的东西,她一路走到正堂,这里离门口最近,等柳安回来能最早将小瓷器给他看。
只要柳安出门的日子,王津也不会在府上,念念帮着秀芝去忙晚膳要用的东西去了,周禾也还没有回来。
卢以清一人坐在正堂,将小瓷器放在案上,她忽然觉得用手中的丝绸盖上也好。
想到这里她便又拿出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
周禾在走到小巷子的时候碰上的丞相,他快步走过去,直接将王津挤在了后面。
王津也不和他争,索性站在了丞相的另一侧。
“你怎么在这里?”柳安问。
周禾没有王津和柳安高,想要跟上他们的步子,周禾需要小跑着,他双腿快速往前,笑着说:“夫人让属下和妹妹去说了会儿话。”
“倒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柳安又问:“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周禾瞬间想到了皮影戏的事情,但若说这件事真的有什么蹊跷吧,也不见得。毕竟现在的种种都是周禾的猜测。准确来说连猜测都没有固定的人选。索性连说都没说。
“丞相,夫人给您买了件小礼物。”周禾道。
“礼物?!”柳安顿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认真看着周禾,“真的?”
周禾点了点头,“是一个小瓷器。”周禾并不是有意要破坏夫人的惊喜,而是若是早让丞相知道一刻,丞相便能早开心一刻。
如今看来这方法是有效的!
“快!你们俩跑快点。”话刚说完,柳安一溜烟便跑了。
周禾见王津也要跑,他可是跑不动了,直接拽住王津的袖子,“丞相着急和夫人见面,你着什么急!”
“啊?丞相不是说让我们快点?”王津道。
周禾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榆木脑袋,丞相就跟你客套一句,你还当真了!”
……
卢以清小心打开丝绸,至于里面是什么她确实好奇。每掀开一点,她的好奇就会多一点。
等到快要打开的时候,卢以清心中一沉。这……这感觉怎么见过。若是旧物的话,那不是说明已经有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她屏住呼吸,将最后一层掀开。
这!
拿着玉块的手不停颤抖,卢以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那块玉!纵使玉有千万块,她也绝不会认错眼前的东西。这块玉在卢氏出事前,被父亲留给了一位将军。
卢以清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难道送东西的人是父亲的旧部?
想着想着,她双腿发软,人直接向后倒去。卢以清一手扶在桌子上。
‘啪!’瓷器碎地的声音传入刚走到门口的柳安耳中。
他嘴角的笑顿时僵在了那里,这哪里是瓷器碎了,这是他的心碎了!
柳安一抬头,看见神色有些慌张的夫人。心想,不能生气否则夫人会觉得是她做错了事。
他快步走去,只见夫人手背在身后有要躲开的意思,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柳安走上前,弯腰将地下的碎片一片片捡起,放在手心。再抬头时夫人的神色已经好了很多。
“这是夫人卖给我的礼物?”柳安问。
“碎了。”卢以清回。
柳安嘴角带着笑,“无妨,只要是夫人心里有我,那便足够了。”他伸手去摸卢以清的脸颊,小脸有些发凉,“我们回房说,天色晚了,外面还是有些冷。”
卢以清愣愣点头,被柳安牵着手往里走。
一路上她看着柳安的侧脸,放在怀中的玉像是暖的,总之是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暖的。
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告诉柳安的,他连太子都不让自己提,若是让他知道父亲旧部想要联络自己,那更是不可行的。
卢以清能想到旧部联系自己的原因,无非是为了太子。只是一想到,已经有人发现自己的存在了,她还是有些发颤。
今日的皮影戏!
卢以清眼前一亮,忽然停住脚步。
“夫人怎么了?”柳安回头,见她还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又道:“我都说了无妨的,礼物这种东西是我应该给夫人买的。”
虽说两人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但听到柳安的话,卢以清还是点了点头。
她心中始终静不下来,她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那个带着面纱的夫人,一遍遍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卢以清觉得头有些疼。
“夫人这是怎么了?”柳安问。
卢以清深呼气,现在不是应该想这个的时候。她努力平复心情,“没什么,夫君要用膳吗?”
“啊?好。”柳安倒是没想一到府上就用膳,不过既然夫人这样说了,那自然要依着夫人的意思。
一直到了饭桌上,卢以清整个人还是一副出神的样子,柳安也没有多大胃口。
他想,难道夫人是没休息好?也不对,他挺放过人的了。
就在柳安还没想明白夫人看起来不太好的时候,卢以清像是忽然变了个人。
“夫君不吃了吗?”她像是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倒是让柳安一时反应不过来。
“啊?嗯。”柳安并没有吃饱,但却不知为何点了点头。
卢以清倒不是突然醒了,而是她觉得有些事想多了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徒增烦恼,而且若是她真的想要掺和一把朝政,恐怕还是需要柳安的帮助。既然这样,倒不如先哄好眼前人。
至于柳安最后会不会帮自己,她不确定。
一想通之后,旁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腹中空空——饿了。
和上官青青走了一日,可真算是没吃上饭。她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一时间越看越有食欲。柳安虽然已经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了,但丝毫不妨碍她再接着吃。
“夫君若是不想吃了,不必在这里等我的。”卢以清的余光看见柳安的脸,倒也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夫人愿意吃饭是好事儿,多吃些。”柳安道。
“你真的吃饱了?”卢以清怕是自己方才的情绪影响到了他,毕竟平日里柳安的饭量不是这样的。
柳安站了起来,淡淡说了句,“我的饭还没好,夫人当心别吃撑了。”
卢以清微微耸肩,他竟然还准备晚上接着吃点其他的。
……
柳安一语成谶,卢以清一个不当心吃完觉得整个胃都要涨起来了。坐着时倒没有很大的感觉,可一起身就感觉到了不对。
她在后院走了一圈又一圈,整个人都累了才觉得没有那么撑。
凉亭中的灯影影绰绰,卢以清瞧着等下的竹叶,被悉心养护的竹子到底和永州的不同。
秀芝走过来轻声道:“夫人,天色晚了。”
卢以清这才起来往房中走去,她先是跟着秀芝去沐浴,本来有些卷的身子被温水裹着,倒是舒展了不少。不过一从水中出来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秀芝没有再跟着到床榻旁,卢以清绕过屏风,看见榻上有一个……妖娆?不对,嗯……柳安的姿势倒像是画卷上的美人儿,可他不是美人儿啊。
卢以清不明所以走了过去。
“夫人不觉得我秀色可餐?”听见柳安说这话的时候,卢以清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他……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些话的?!
她笑的有些干,摇了摇头。
柳安叹了声气,从榻上坐了起来,“可我觉得夫人秀色可餐。”
卢以清瞬时红了脸颊,她想到柳安在用膳时说的话。一时紧张了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柳安拽入了怀中。
即便是被人抱了无数次,她还是慌张的。柳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凉凉的。
她根本不知道,如今这幅样子让柳安越发觉得口干舌燥。
“夫人今天是有事瞒着我?”柳安问。
卢以清正头脑不清晰,被他忽然这么一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只听柳安接着说:“我知道的,即便是阿竹什么都不说我也能知道夫人心中可能藏着一些东西。”
卢以清一听,就准备为自己争辩。
柳安一只手放在她的唇上,“夫人不必着急解释。”他抱着人的双手又紧了紧,“夫人不用什么都同我说,在是我夫人之前,你更是你自己。”
卢以清听的眼圈都红了,柳安又道:“所以……夫人今日打碎了要给我的礼物,怎么补偿我?”
柳安的脸越来越近,卢以清也能感觉到他的手臂也在收紧。身子不自觉往后仰,她自然知道柳安脑子里在什么,但也好奇为什么他整日都在想这些没羞没躁的事。
“你,你怎么整日都要……”卢以清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柳安勾着嘴角,“夫人想说什么?我怎么每日都想吃了夫人?”
卢以清红着脸想低下头,却被他捏住了下巴。
“夫人不会以为亲亲抱抱就算了吧?”柳安笑的有些邪魅,卢以清紧张的咽下口水。
柳安的目光便顺着移到了她的唇上。粉粉嫩嫩的,很好亲的样子。
“想亲,亲了便是。”卢以清小声道。
柳安像是听错了一样,这话竟然是夫人能主动说出来的。看来这些日子忍着没有白费。
他心中窃喜,嘴上却道:“那夫人亲亲我。”
柳安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卢以清看了看他,又闪过眼神,最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慢慢靠近。
蜻蜓点水般吻过他的唇。
一瞬间分离,两人四目相对,卢以清觉得很热,分明不是夏季怎么浑身都在燥。她耳朵更是觉得发烫。
温热的气息萦绕着两人,像是仲夏的干柴。
柳安一直在强忍着,他试图让卢以清慢慢接受这一切。
“好了吗?”卢以清小声问。
“只是亲了一下,夫人觉得我就这样好打发?”柳安故意道。
卢以清心中焦急,她实在想不到还能怎么做,莫非……还要像那日早上。她知道柳安不舒服,一咬牙,“我……我帮夫君。”
“不。”柳安却很快拒绝了。
卢以清有些意外,她睁大了眼,一脸无知看着柳安,“那要如何?”她可不想被柳安欺负了,那日不仅身子软了,还痒痒的,心中还空落落的。
柳安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道:“不吃夫人也行,那……吃樱桃。”
卢以清身子一紧,这人怎么!她还没想完,就听柳安叹了声气,“哎,我虽不是什么大雅之人,也不是什么清廉之辈,但却是洁身自好的。一直为了夫人守身如玉,可不想夫人长大的慢,十余载过去我也二十余岁,眼看就是而立之年。”他抬眼看向卢以清,深邃的眸子第一次让人觉得有些楚楚可怜,“夫人莫不是嫌我老了?”
“啊?不是的。”卢以清心想,是不是自己太矜持了些,让他误会了。倒也不是矜持,而是实在羞涩。
秀芝说,床笫之间,要放开些,如此对两个人都好。她想着想着,整个人的脖子都觉得烫。
双手从柳安的肩上滑落,丝滑过肩,她不敢低头。
双膝直起,她再次伸手将人抱在怀中。
心跳快的像是能冲出来,她想,柳安能不能感受到呢?
“夫人你说,樱桃为什么会长大呢?”柳安忽然问。
卢以清哪里知道这些,她不做声,又听柳安接着说:“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