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以清身上火热, 往后恐怕她是再也不想看见樱桃了。
许久后,柳安终于放开了她。
卢以清想要绕过他的身子,去里面躺下。而有些欲犹未尽的柳安却并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该睡了。”卢以清又轻声说。最初亲了一下他不满意, 如今又顺着他的意思来了,总不能还不满意吧?
柳安双手放在卢以清的肩上,她的后背有些凉,“躺下吧。”
卢以清像是要逃一样快速躺在一旁, 柳安笑着睡在她的旁边。
她被柳安紧紧拥着,有些冷的身子却还是没有暖过来,身上不断发颤。忽然间, 被子被掀了起来,冷气袭来, 可就在下一秒,她就被柳安捞进了自己的被子中。
“往后不要分开了。”柳安道。
两个身子紧紧挨着,樱桃被柳安捂在手心。他有些热的身子很快便暖到了卢以清身上。
“秀芝是怎么教你的?”柳安开口问。
卢以清身子一紧, 她以为这茬都要过去了,怎么又说了起来。她转了个身子躲进他怀里,手搭在柳安身上。
柳安在笑, 声音很轻。
“夫人不想答我便不问了。”他的手顺过卢以清的发丝, “我会等, 等到夫人愿意的那天。”
听到这话,卢以清有些意外,她不是不愿意, 只是还有些害怕。
柳安对自己太顺从了,似乎什么都由着她来。卢以清稍抬眼, 刚好对上柳安垂下的眸子。
“夫人偷看我。”柳安道。
卢以清知道躲不了了,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夫君若是有天发现,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听话怎么办?”
柳安没有直接回答,卢以清有些慌,她舌头轻滑过发干的唇周。
只见柳安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眼睛像是在笑,“夫人,我不需要你听话。”
卢以清左右看了看,她始终不明白柳安究竟是怎么想的。
“阿竹应该长成自己的样子,而不是我期待的,亦或是任何人期待的。许多事情都是难免的,就像我可能不想你爬树,只是怕你摔了,而不是觉得你爬树不好。”
“阿竹听不懂隐晦的话,那我便直接些,我只要阿竹好,我要阿竹永远都好好的。”柳安的每句话都落在卢以清的心坎上,她没有追问柳安为何要这样做。
她伸手勾住柳安的脖颈,顺势吻上了他的唇。
温热的气息再次慢慢升起。刚沉睡的兽性再次被唤起。
这一次卢以清不再是蜻蜓点水,她学着柳安的样子,侵入。可她并不占上风,很快便觉得喘不过气。刚想要逃离,就被人反压上来。
卢以清大口喘着气,对上柳安有些红了的眸子。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柳安问。
卢以清点了点头。
“夫人……愿意?”柳安声音有些哑,他不知道如果被卢以清拒绝,还能否有回旋的余地。
而卢以清又是点了点头。
榻上的帘子起了阵阵的风,带起窗前唯一的烛火。透过窗子,从外面都能看清它在摇曳。
卢以清不紧张,只觉得煎熬。柳安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也不大好。
“深呼吸。”柳安道。
卢以清尽力呼吸,还是没有什么缓解,泪珠顺着侧脸下滑,“你亲亲我。”
柳安轻啄她的唇,卢以清紧绷的身子慢慢舒缓下来,柳安也松了口气。
轻盈的动作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动静。
烛火燃了三分之一,才渐渐风平。
卢以清累的不想说话,任由柳安擦拭着身子。
“这会儿不觉得羞了?”柳安故意道。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她就算是想躲也没了力气,也不知这人究竟哪里来这么多闲的力气。
她并不知道柳安的力气还多着,只不过是怕伤到她。
见人不说话,柳安又问:“疼吗?”
卢以清滚到人的怀里,“睡吧。”
“嗯。”柳安一直到合上眼,嘴角都没下去。
外面的守夜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房顶的猫不停的叫,他摇了摇头,果真是春日了。
……
将军府上,王凌的打鼾声不止,躺在他身侧人慢慢从里面下来。
她披上一件外衣,借着榻边的灯点燃手中的蜡烛,蹑手蹑脚往前走,一直到了案边对上一侧的灯。
手中的烛火被熄灭,砚台中的墨尚未干,她犹豫再三坐下提起了笔。
几行娟秀的字迹落下,心中五味杂陈。她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鼾声不断响起,她隐现一抹笑意。
年轻的时候,她是烦躁王凌打鼾的,后来他常年出征,有次回来后她忽然觉得这声音让人莫名安心。此后便习惯这震天响的鼾声,有时将军醉酒后没了鼾声,她反倒是会有些不安。
墨已经干在了纸上,她将书信折起压在砚台的下面,将军不会动砚台自然不会发现这信。接着起身吹灭了案上的灯,走到房门前。
她想,今日的月色一定很好。马上就是月圆之日,且无云遮蔽。只恐开门声惊醒将军,最后也没有开门。
这些年来她很少如此心安,主要是将军总是闷闷不乐,她便也藏着心事。如今,离着将军的心愿越来越近……
等信件交到丞相夫人手中,她并不确定对方一定会来见她。虽是以宴席的名义邀约,但阿竹一定不会说要出席。所以这宴席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阿竹连陛下的邀请都不去,怎么会来见一个将军夫人。
不过,丞相夫人见不见将军夫人是一回事儿,阿竹见不见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
宵禁一过,钟声从宫门口传来,紧接着响彻整个主街。
闻声后,人们陆陆续续从家中出来开始一天的事情。
肖洛打了个哈欠,眼角的水渍证明他真的没有睡好。不是一日没睡好了,是从回了府上就再也没睡好过。也是奇怪,只要夫人躺在身边便身上躁得慌,他也生出过先分开睡的想法,可这想法一出来便被肖洛自己否决了。
有些事不能做,亲亲抱抱还是可以的。
他就像是给自己找罪受一般,心想着,还是早日来见上官荣一面,回去生米赶快煮成熟饭。
一路上肖洛觉得怎么上官府比宫里还远?他心中郁闷,但怕夫人瞧见了心中不舒服倒是一句也没说出来。
马车终于到了上官荣府上,站在门前的人本来还在意外,怎么忽然来了一辆马车?
毕竟自家将军是打了败仗回来的,比不得凯旋而归会被踏破门槛,现在和上官府沾惹上关系的又能又什么好下场。
眼看着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一席黑衣的身影下来。这人看起来有些消瘦,身条却直板板的。可等那人回过头来,站在门口的侍从瞬间下白了脸。
两人像是见了鬼一样往后撤去,其中一个更是被自家门槛绊住了脚,直接躺在了地上。
不过两个人倒是没有一个敢大声叫喊的。
肖洛听到身后的动静,往后看了一眼,见两个人都在地上,微微蹙眉,心想,这上官府的侍从可真是差劲,这就倒下了,这要是碰上事儿还能指望他们?
肖洛自然不会知道,整个长安最像阎王的也就是他了。他心中觉得最可怕的柳安,却不知道柳安只是众人口中诛罚的对象罢了,毕竟柳安要动手也是戏弄百官,而肖洛一动手,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人命。
两个侍从腿软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看着肖洛冲着他们笑了一下。可不常笑的人就是这样,笑起来比哭都难看。更何况,谁希望看见阎王笑啊,别说看见阎王笑了,谁希望看见阎王啊!
正当两人争抢着都想进去通禀的时候,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两人看见那熟悉的面孔,更是无比震惊!这!这不是自家姑娘吗?怎么会和肖阎王在一起?!
而马车上慢慢下来的上官青青看见自家府上,心中倒是轻松了不少,她看了一眼肖洛,“只有我和夫君进去吧。”
夫君?!两个侍从相视一眼,肖阎王竟然成了自己家的姑爷!
两人还没回过神,两人就走到了他们中间。他们自然是不能拦着,蹑着步子往后,让出了一条路。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面前,门前的两人还没回过神来。
方才摔倒的那人道:“将军还没好起来,肖阎……姑爷,姑爷这时候来,怕不是索命的。”
“你别胡说。”另一人忙道。
“啊!啊啊啊!!!!”两人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了夫人叫喊声,两人相视一眼,都要哭出来了。如今腿软的更严重了!
上官夫人往后撤了好些步子,磕磕巴巴问:“你!你们怎么来了?”
上官青青有些不懂她为何如此害怕,带着夫婿回娘家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小婿来看看岳丈大人。”肖洛开口道。他觉得这些人简直是没有半点骨气,他什么都没做,搞得像是带了许多人要把上官府抄家一样。
再说了,就算是抄家那也是陛下下旨才是,而且有金吾卫在哪里轮得到自己。
如今他和上官荣一起打了败仗,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上官荣若是被抄家了,他自然也保不住那个宅子。
上官夫人又道:“不……不需要。”
肖洛回:“那日岳丈实在是太激动了,是不是岳母您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哎,说来小婿还要多谢岳母。”说着肖洛拱手一拜。
“哎呦!”上官夫人一脸苦涩跺了跺脚,她可经不起这阎王的拜,这不是早点召她去阎罗殿吗?
“你要是真的为了将军好,你还是回去吧。”上官夫人恳切道。
上官荣从战场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直接气的就要砍了她们娘俩,不过最重要是他还是要把上官青青接回来。上官夫人一边怕将军再得罪了不良帅,又怕这件事闹到丞相哪里。她不管怎么想着都不是个办法,正在着急的时候,听说将军和不良帅在战场上时常吵架。更是觉得坏了事。这两人碰一起定然说不了什么好话,她实在没料到将军会这样生气,为了防止将军回来直接砍了儿子,她决定先把儿子送出去一段日子再说。
儿子还没出门,将军被人抬回家了。这一躺下到现在还没起来,有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也就是骂她两句毒妇,让她快点把上官青青接回来。
她本想从中周旋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派出去的人回来又说不良帅对青青很是满意,这……这她还能怎么办,唯一能盼着的就是将军快点好起来。
没想到将军还没好,肖阎王还能说来瞧岳丈了?!他是不清楚将军是怎么倒下的?
“谁啊?”卧房的门从里面打开,许久没有下榻的上官荣架着侍从从里面走出来。
肖洛忙笑着拱手一拜,“岳丈。”
“你!你!”上官荣一口气喘不上来,人直接向后仰去,周围乱作一团都围了上去。
上官青青也有些着急。
肖洛道:“岳丈似乎不喜欢我。”他低着头,说起来有些委屈的样子。
接着又叹气道:“也是,毕竟我一无是处。”
上官青青一听忙道:“不是的,夫君很好!只是,只是父亲还不清楚,等我去和父亲解释。”
肖洛一把拉住上官青青,摇了摇头说:“岳丈若是不满意我,应该是我去努力让岳丈喜欢。而不是让夫人因为我和自己的父亲对峙。”
“你放心,父亲待我最好了,我说什么他一定会听。”
“正是因为岳丈最重视夫人,所以才更会希望夫人能嫁给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肖洛不想逗她了,轻拂过她的肩膀道:“夫人要信我,教给我好了。”
上官青青点了点头。
上官荣终于缓过了这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上官夫人紧紧扶着他的胳膊,生怕人一生气再向后倒去。
上官荣发颤的手指向肖洛,“你说,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女儿。”
上官青青想要上前,被肖洛拦在了身后,他主动往前一步,握住上官荣发颤的手,“岳丈再信我一次?”
“信你?我呸!”说到这里上官荣的气性又上来了,“要不是你,这场仗能输成这样?我都跟你说了,最后的时候要围击!围击!你个憨货非要喊着什么擒贼先擒王,你擒啊!你擒啊!最后王没擒到,把老子的大军送了进去!”
“你这老头子懂什么!”肖洛是想要和他好好说话的,但上官荣如果非要说这一仗的事,那恐怕是好好说不了。他不管上官青青在后面拦着,又往前了一步指着上官荣道:“我是不是跟你说了要派一直精兵从中偷袭,再来一对去烧了对面的粮草。”
“你可倒好,给我派出去那都是什么人,一个个连兵器都拿不动,还想要打的对方措手不及,你是生怕觉得咱们人多,就想去送几个人头!”
上官荣一听,直接两手一挥,甩开了自己旁的所有人,撸起袖子就是往前,满脸气的通红,一反方才的苍白之态,“即便是我给了你精兵也不会成,来来来,我看你这个憨货到了现在还没分清形式。让你这样的人去带兵,我呸,柳安真是瞎了他的眼,一个个文臣谈什么上阵杀敌。”
上官荣边骂,边拉着肖洛的胳膊往前走,他直接掰断院子的一棵幼苗,在地上画了起来,“来看看,这是敌方距离我们的距离,如果想要偷袭成功,一共要过三个哨点。且不说这三个哨点都是专门培养的人,根本不可能让你过去,敌方的眼线,你一出去他们就能知道!”
可肖洛却不同意他这话,一把抢过上官荣手中的东西,在地上一边画一边说。
后面的几人看见这幅景象都傻了眼,他们还记得今天是为了什么事吗?还有将军怎么忽然就这样精神了?
就在这时,为上官荣针灸的大夫也到了。他看见上官将军如此生龙活虎,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夫人道:“老夫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等景象!!!”
紧接着,大夫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针,拿出一根直接扎在自己身上,“疼!真的!是真的!”大夫正激动着呢,忽然张着嘴说不出来了话。
上官夫人不知道这是忽然怎么了?激动傻了?
一旁跟着大夫一起来的小童也察觉到了不对,上前一步,惊呼道:“师父太高兴扎到穴位了,快!快带师父回去扎针!”
三个小童有赶快架着不会走的大夫离开了。
另一边,肖洛和上官荣还在互相讲着自己的思路……
……
卢以清舒缓着身子在院中走着,秀芝是会养花的,怎么看着院子里都比冬日有了生机。不过养的最好的还是那片竹林。
秀芝说,夫人一定最喜欢竹子,不妨好好养养。
卢以清有时候也笑着跟她说,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悉心照料着可能还不如不管他。永州的竹林可是没人管的,长得可比这里好多了。
后来卢以清想了想,因为竹子就应该长在适合竹子生长的地方。就像是现在长安会在冬日培花,但养出来的花也不知是节气的原因还是什么旁的原因,总让人觉得少了几分味道。
院子太大了,卢以清刚走完两圈就累了。便寻了一处坐了下来,念念和周禾站在一旁,只要有周禾在的地方,就永远有人说话。
念念也是个伶牙俐齿,以前她还和周禾互相说着,偶尔吵上两句也有意思。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念念很少同周禾说话。
“周禾,你去街上卖点糕点回来吧。”卢以清道。
周禾只能收了喋喋不休的嘴,应声出去。
卢以清正想寻个借口让念念去歇着,外面来了人,说是将军夫人给了一封信件。
信件?卢以清心中一紧,起身结果婢子手中的信,“送信的人可有说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
卢以清摆摆手让婢子退下,婢子道,将军府上的人还在等着回话。
她想到昨日收到的东西,应该也是这位将军夫人送回来的。不过……这位夫人怎么知道的自己。
卢以清说不上此时的心情,有些慌张也有些好奇,她还是装作不紧不慢打开了信件,入目便是骠骑将军王凌夫人。一瞬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这娟秀的字迹,她又不熟悉。从前或许见过,但太多年了不认得也正常。
信件上倒是简单的很,就是邀请她出息一个宴会。
她慢慢将信件放在心口处,微蹙的眉头始终没有展开。她怕等待的婢子着急,想要赶快给出一个说辞,但一时又想不到该如何说。她自然是想要见这位夫人一面的,但她不能去。且不说她现在的身份和本来的身份出席这种宴会有多大的风险,单是柳安她就是说服不了的。
卢以清悄悄深呼一口气,开口道:“你让那婢子转告将军夫人,就说我身子不好不喜出门,平日里喜欢在府上,除了偶尔爱瞧个戏之外倒也没什么乐子了。品茶弄琴我还是不去了。”
婢子应声转身出了门。
一旁的念念想,夫人真是越来越会撒谎了。她的乐子可多了去了,但念念也明白夫人不能轻易见人,虽说她不知道原因,感觉外面对夫人来说是有些危险的。不然一个如此金贵的人怎么会在永州一住就是十年。
春风拂过卢以清头顶的风铃,清脆的声音响起,她抬头看了看,还是冬日里系上的。
……
另一边,上官府上。
两人争论的每个人都开始有些喘气,但谁也不愿意先认输。
肖洛累的有些直不起身子,笑着说:“岳丈,你看你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上官荣冷笑一声,“贤婿,你喘什么气啊?再说了,你一个正当年纪的少年郎和我这一把老骨头比力气?我告诉你,岳丈我和你这样大年纪的时候在战场上,那是一人能杀百人的!谁和你一样,就只会砍长安街上的不良人。”
“诶?岳丈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长安的不良人个个都比战场上那些有脑子,你想要砍不良人还搞不过他们的脑子呢!”肖洛丝毫不让。
上官夫人不敢上前,而上官青青看不下去了,这要是一直这么说下去两人累不死也得渴死。她摇了摇头,也是能累死的,方才为了争棍子画形势图,撕扯的都要打起来了。
就算是再给他们一个新的棍子都不要,也不知道那根烂棍子究竟有什么好的。
她走上前道:“二位可要休息休息去正堂坐坐?”
“坐!”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的这话,说完后,又彼此恶狠狠瞪了一眼。
会正堂的路上,上官青青一直站在两人中间,生怕他们一个不对付又吵了起来。不过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上官青青所想的事。
她想,可能两个人是真的吵累了。
到了正堂,两个人也是像瘫在了凳子上。自顾自喝着水,谁也不开口说一句话。上官青青想,这样也好,让他们歇歇吧。
可她刚这样想,就听肖洛开口道:“岳丈大人,小婿只是口舌之争不占优势,等小婿回去精进一下再来找您切磋。”
上官荣冷笑一声,“贤婿啊,你不是口舌之争不如我,而是行军打仗不如我。”
一听这话肖洛又要激动起来,不过他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上官青青道:“父亲今日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
“是啊,为父离开的日子青青受苦了,如今为父回来了,可要在府上小住几日?”上官荣的怒气已经随着和肖洛的较量发泄了出来,尤其是他在方才的争论中占据了上风。
这便宜女婿他是不想要的,毕竟这憨货打个仗都不会,还总是砍人,怎么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不过今日一见青青,似乎过得并不错。既然如此或许就是上天安排的倒霉姻缘吧。他也只好认下这个便宜女婿。
谁料,未等青青开口,这便宜女婿又说话了,“岳丈还是好好修养的好,等岳丈好了小婿再陪夫人来看您。”
肖洛心中冷笑,把他夫人留下,上官荣打什么如意算盘。万一留下了不让回去了怎么办?!
上官荣随即道:“我已经好了!明日便可去宫中请罪!”
“诶诶诶!岳丈岳丈,您可悠着点,您要是去了,陛下可真的要降罪了。”肖洛这不是开玩笑的,陛下迟迟不降罪,无非就是因为上官荣一回长安就卧榻不起了。
至于原因,传到陛下耳中的那可是,上官将军和不良帅一直到了长安还在商讨败军原因,以至于上官将军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怒火中烧,昏了过去。陛下听闻十分感慨,虽说是败仗,但毕竟也是为大雍操碎了心的老臣,也不好在他还卧榻不起的时候就降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肖洛又道:“我同青青刚成婚不就,您总不想看见青青守寡吧?”
上官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好事,还想让青青给你守寡,你要是死了,当日我就给青青接回来!”
“但岳丈可别忘了,你我二人应该是同罪。”肖洛提醒道。
这一语倒真的是提醒了上官荣,他长叹一声,是啊,就算是为了女儿也冲动不得,可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又听肖洛说:“等柳相什么时候说能去了,小婿再来告知岳丈。”
“柳相?”上官荣有点不信,“你小子倒是有口气,你凭什么觉得向来不喜掺和这种事的柳相会帮你?”
肖洛微扬嘴角,“岳丈只管等消息便是。”
听到这里上官荣不免觉得这便宜女婿还有点东西。不过也是,这小子好像是柳安一手提上来的。
上官荣没再接着说什么,木已成舟,一切似乎都是有定数的。
……
定数这东西以前她信,不过自从亲眼见到了阿竹,她便再也不信了。
上天给卢家留了血脉,虽说很只有两人了,但一人是当朝太子,另一人又是政事堂丞相的夫人。如此两人,想要为卢家翻案绝对有希望。
夫人在外面一直等到了正午,才等来回来的婢子。
那人讲话说给她,她像木一样愣在原地。
婢子见自家夫人如此,便道:“丞相夫人又如何,不同人走动,终究是个不懂变通的。”毕竟自家夫人被拒绝了,婢子自然要踩上两句,不管对方是谁。
而夫人却什么都没有说。
良久,婢子瞧见夫人笑了。她并不知道夫人此刻有多开心。
夫人微微闭上眼,暖阳照在面上,悄悄跟了这么久,终于要和阿竹见面了。
遥记得她和卢相夫人第一次相见的景象,那时阿竹已经出生了,她也刚有了能和丞相夫人见面的资格。因为丈夫官职的关系,她一路交际了不少的夫人,以为位高者总是看人低的,直到见了卢相夫人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见识有多浅薄。
她知道卢相夫人出身名门,但自己也算得上名门闺秀。却不想二人在初始上相差何止是甚远!那是没有半点关系。卢相夫人教她如何做,告诉她为何这样做。一步步走来,她如今在官妇中也算是熟的上的了。只可惜阿竹没有听过母亲很多教诲。
……
周禾卖糕点回来的时候,柳安刚好也回来了。
他接过周禾手中的糕点自己过去给了夫人,问夫人为何在这里坐着,卢以清也只说赏春。
柳安笑着说:“过些日子有时间了,我带夫人去见个人。”
“谁?”卢以清好奇问。不过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柳安还是卖了关子,“到时候夫人就知道了,我下午没什么事,夫人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卢以清有些意外,这还是柳安第一次说要陪自己出去,不过她却摇了摇头,和柳安走在外面太招摇了。
“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柳安怎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便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可以去外面一点。”
“丞相!丞相!”王津跑过来道:“礼部尚书来了。”
闻言,柳安微微蹙眉,“他来做什么?不知道平时没事不要来府上?”
“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柳安冷笑一声,夫人不了解王泽,他还不了解?这是个不喜欢处理政务的,一到了下朝的时间马不停蹄就回家,到了府上书房一般是不去的,去了就是偷偷喝酒的。
这样的人能在下朝后找自己有重要的事?
“我记得你说过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人。”卢以清又道。
柳安想起来了,上次把这小子在夫人面前夸的不轻。造孽,早知道不夸了,这小子来了若是丢人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卢以清起身道:“我不方便在此,等夫君忙完我再来。”
“不妨事的。”柳安道:“王泽我信得过。”
意外之际,卢以清更是好奇,这个礼部尚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安吩咐王津让人进来,又同卢以清道:“只是王泽见过先皇后,应该能认出夫人。”柳安是怕等下王泽的一些反应让夫人觉得这是个奇怪的人。
卢以清淡淡一笑,“夫君信得过的人,我有什么怕的?”
“丞相!丞相!”两人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王泽的声音,他似乎在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等柳安转过头去,他人已经走进了。似乎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王泽两眼放光,“丞相你快看,我新拿到的好酒!”
柳安震惊的眼睛都大了些,他……他来这一趟竟然是为了给自己送酒?!
柳安慌忙给他使眼色,可对方并未看到,反倒是说:“丞相你可不知道,我一拿到就过来,生怕被我夫人发现。上次被她发现,直接全摔碎在了院子里,哎呦,你可不知道我心疼的。”
殊不知,柳安如今看着他声色俱茂,已经心如死灰。这下好了,夫人一定觉得自己是嗜酒之人了。就知道不该让这老小子进来!!!
柳安悔恨的心尚未结束,又听王泽道:“这!这是丞相夫人吧!哎呀!我王泽好福气啊!”
闻言,卢以清侧过柳安往外走了两步,微微一笑。
而对方却顿住了。
王泽并没有避开眼前夫人的容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脚下动不了了。不止如此,就连手中的酒怎么都觉得很重了?王泽使劲眨了眨眼,丞相夫人竟然有如此容颜,也难怪丞相愿意金屋藏娇。
等一下?这夫人的相貌怎么有些熟悉?他不自觉歪了头。
柳安忽然向前一步,接过他手中的两坛酒。
王泽的思绪被打断,他看了眼丞相,“丞相如此着急啊?”
柳安摇头,“我只是怕你等下再打碎了这坛酒,再觉得难过。”
一听这话王泽更觉得自己的想法不会错,目光一瞬间又回到了丞相夫人身上。
忽然!他张开了嘴,眼中有些模糊看向柳安,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都下去吧。”柳安道。
包括周禾等人在内的所有侍从都离开了这里。
王泽努力深呼吸,他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想的,眼前的人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像先皇后?!
他再次看向柳安,只见对方微微点头。
王泽知道了,他没有想错。
他往后退了两步,拱手深深一拜。见状,卢以清有些意外,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她走上前想要将人扶起,对方却还是保持着姿态。
“尚书不必多礼。”卢以清道。
柳安道:“快起来吧王泽,你要是吓到我夫人,我可是要赶人了。”
王泽这才直起身子,“不想此生还有机会见贵人一面。”
“尚书说笑了,不过是一个林间女子罢了。”卢以清满面清风,声似丝竹清脆,翩翩有礼。
王泽想,不愧是卢相的女儿,比起男子来也是丝毫不差的。
柳安让他坐下来,三人围在圆桌上,两坛酒摆在中间。
一时间,王泽竟觉得自己带的酒有些俗气了,但还是道:“这酒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柳安倒也没有驳他的面子,顺着说:“王尚书品酒这一项,还是值得信的。”
卢以清微微颔首,“那便多谢王尚书了。”
“可不敢、可不敢!”王泽忙道。
柳安忍不住笑,平日里这老小子可是放开的很,今日怎么局促的连个话都不会说了。在心中嘲笑王泽的时候,柳安可不会想到自己也曾有看着夫人说不出话来的景象。
王泽来时心中格外高兴,可突然见到丞相夫人完全打乱了他的心绪。他脑子发乱,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和丞相他们二人说的。
有些局促,起身道:“今日就不叨扰丞相和夫人了。”
卢以清有些意外,这就要走了?
但柳安瞧着王泽那不知适合表情的脸,也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就算是心中有无限情绪也不好在他们二人面前表达出来。
“有些事不用我嘱咐了吧。”柳安道。
“那是自然。”王泽回,他这次也算是明白了丞相为何要将人藏起来。他又不是傻的。
柳安起身道:“有时间了,来丞相府喝酒。”
“好!”王泽马上应下。他拱手拜别后,转身离去。
卢以清有些不解,“他怎么这样着急就走了?”
柳安道:“因为见到了夫人。”
正当卢以清想要追问的时候,王泽又回来了。
两人有些意外,柳安问:“怎么又回来了?是想今日就在这里喝个痛快?”
王泽笑着说:“丞相说笑了。”紧接着他看向了卢以清,手握紧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双手拱于前,“夫人,请受王泽一拜。”
略微有些西垂的光变了颜色,斜着照在王泽身上。地上的影子慢慢躬下身子。
卢以清和柳安都愣在了那里,两人都不知王泽为何这样做。
可卢以清还是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将王泽扶起。王泽在抬头的一瞬间,好像看见了这院子里的许多东西。
扶起他的人是眼前的夫人,也是曾经的丞相。
王泽笑了,“下臣告退。”
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王泽再也绷不住了,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而人却是在笑着。
卢以清也因为那深深一躬明白了父亲为相多年的意义。
她看向柳安,嘴角难掩笑意,“值得的,一切都值得。”
柳安心里高兴,但也不想如此悲伤,他拎起桌上的酒,“不如今晚,我和夫人喝个痛快?”
“好!”卢以清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