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而返的兄妹俩漫无目的地在镇上走着。

刘治臻走在萧浅前面,他突然停下脚步,“走,咱们去买东西。”他拉着萧浅就往一个成衣店走去。

“哎呀,我不用买衣服的……”

“当哥哥的,哪有让妹妹穿破洞衣服的?”

最后在萧浅的强烈坚持下,刘治臻给自己也买了一件黑色的衣服,萧浅则是一条绛纱的裙子。

他们又去买了米、猪肉、油、碗筷、火折子、甑子等用具,零零散散加起来不到一两。

“给。”

刘治臻给萧浅买了一根糖葫芦,清水镇的糖葫芦不比南落跟皇城,外面的冰糖没有那么甜,而里面的山楂很酸。

“大郎,你们这是……”

一个中年男人看着刘治臻放上来的背篓,眼睛都看直了,这背篓里密密麻麻放着好多些东西,仔细看还能看见那肥溜溜的猪肉。

“哦,拿传家宝换了银子。”

刘治臻随口道,把萧浅拉了上来。

“传家宝?什么传家宝哩,这么值钱?俺家就一把刀……也不知道值不值钱哩……”

“别,良钟叔,我们这都是走投无路了才把传家宝当了的……”刘治臻连忙阻止他这种想法。说话的正是孙善武的二子,孙良钟。

“大郎呀……什么传家宝这么值钱?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哩?”

这是孙良钟的堂嫂,孙盼娣说的,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小心翼翼地打听着,刘治臻微微一笑,正打算忽悠过去,就听见一旁抱着孩子的孙顺艳说话了。

“弟媳你问这么多做啥哩,又不是俺们家的。”

被孙顺艳这么一说,孙盼娣瞬间歇了心思,有些害怕地缩成一团。

她今年才十三岁,就被她的父亲孙有礼嫁给了老光棍孙良息,之前听父亲说,孙良息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力气很大,经常跟着徐猎户上山打猎,嫁过去后生活还是有保证的。

“糖……糖……”

孙顺艳怀里的抱着的孙召财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浅手里拿着的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外面包裹着晶莹剔透的糖浆,香甜的气息,惹得孙召财口水流了一地。

“小孩子不懂事,别介意哈……”

孙召财一张圆乎乎的小脸哭得通红,伸着手就想吃糖,牛车上充斥着小孩子的哭声。

萧浅伸手摘下一颗山楂,“你要是再哭,阿姊就不给你吃糖了哦。”她把那颗山楂放到孙召财面前晃了晃。

眼见孙召财小嘴一撇,又要开始哭闹。

“嗯?”

看着萧浅冷下去的脸,孙召财哭声猛地一滞,呆呆地看着她,她把那颗山楂放到孙召财手心里,他的手很小,还有些握不下。

“谢谢二娘……”

萧浅摇了摇头。

这山楂太酸了,她还是喜欢吃甜一点的。

说完,孙召财也不理人,开始自顾自地舔着那颗山楂。

突然,萧浅感受到一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她一低头,就看到了刘治臻紧蹙的眉峰和有些苍白的脸,几缕发丝散落在他的额头。

“怎么了?很难受吗?”

刘治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和沙哑,“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到了村口,李家兄妹跟魏家兄妹下了车。

萧浅跟刘治臻向他们道了别,回屋后就开始收拾屋子。

这几天,刘治臻每天都去清水镇上问问九观城有没有解封,结果是令人失望的。

他又给萧浅买了簪子跟发带。

萧浅就在村子里认人,发挥着她的社交牛逼症,上善村里大大小小的叔婶兄姊弟妹差不多的人熟了……

她这才知道,距离上次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五年了,圣人意外身死,仅剩的四个皇子分成了三个党派争抢着那个皇位。

周久柏,周无夜跟周铭渊。

而周世晨,是周久柏的羽翼,可让萧浅不明白的是周无夜跟周铭渊,他们两人怎么会成敌对的关系?

而一年前,西湟竟然毫无征兆地进攻秦北。

按理来说,这一个小小的国家,对上秦北是毫无胜算的——即使现在秦北群龙无首,可没想到的是西湟竟然制造出了低配版的大炮。

……在这个落后的地方,大炮的威力毋庸置疑。

所以启川的一部分被划分给了西湟。

她现在走在村路上,子言山上是有石榴树的,她打算酿石榴酒。

突然,一个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萧浅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看这个满脸油腻的人,她心里没怎么好感,看了一眼就打算绕过去。

“诶!二娘?好巧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那人歪着身子不让她过去,脸上堆起褶子般的笑容,眼底闪着**邪的光。

“不知……你是?”

“二娘,是我啊……孙万,你忘记了以前你我关系最好了,诺……你看,这是你赠我的香囊呢……”孙万说着,掏出一个皱巴巴已经泛黄的香囊给她看。

萧浅脸上露出假笑,“你都说我忘记了,那以往的事自然不作数,更何况,你说这是我送的就是我送的?”

着香囊脏得已经看不清纹路了。

孙万眼看着萧浅就要离开,心下一急,伸手就要拦住她,萧浅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不知为何,孙万心口一紧,一抹恐慌感骤然升起,他脚有些发软。

萧浅不管他,转身就走了。

等萧浅采完石榴回来,就看到前面的一男一女。

女生是魏宛清,男的背对她,看不清脸。

但她能看清魏宛清脸上的惊恐和抗拒,那名高大威猛的男子还不依不挠地拦着魏宛清,魏宛清闪身躲开。

萧浅胸口憋着一口怒气,抓着手里的篮子跟镰刀,疾步跑了过去,挡在魏宛清身前,抬头看着孙万,“你在干什么?”

“李二娘子!你怎么来了?”

孙万看到萧浅,有些惊喜,全然忘记之前被萧浅吓着的样子了。

一身红裙衬得萧浅的脸蛋更加白皙娇艳,他一双不大的眼睛眯起盯着萧浅,里面全是贪婪,“我还正打算去找你哩!”

说着,他上前一步想抓住萧浅的手。

萧浅:“……”

妈的,怎么又是他!

萧浅侧过身,一把抓住孙万的手腕,她手往后一拧,孙万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要断掉似的生疼,他的面容逐渐扭曲,咧着嘴惊呼。

“痛痛痛——二娘子,我错了……放手!放手……”

孙万是真的没想到,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劲,他根本没办法挣脱开萧浅的手。

萧浅一直带笑的眉眼冷了下去,轻轻松开孙万的手腕,这还要多多感谢东方溯,周铭渊跟刘治臻,他们三个老喜欢拉着她锻炼。

“孙万是吗?知不知道在秦北律法中,调戏妇女,是会被处以仗刑、肉刑甚至是斩首的……聚众闹事更是罪加一等。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其他娘子,我们官府里见。”

“你……”

孙万瘫坐在地上,撑着泥路的手还有些颤抖,他觉得自己的手臂万分疼,看着萧浅笑意盈盈的模样,没由得打一个寒战,寒意直上脊背。

他觉得眼前这个娇憨可爱的李二娘子宛若变了一个人,身上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威严。

而且,这个李二娘失忆后,宛若变了一个人似的,恐怖如斯。

“我们走。”萧浅拉着魏宛清就走了,低声问她:“还好吧?”

魏宛清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蝇:“谢谢你。”

“阿瑶娘子,你好厉害呀!”顿了顿,她有些疑惑,“秦北律法中……真的写了这些吗?”

“我不知道啊。”萧浅耸了耸肩,“我都是随口说的,不过大概率会有,至于处罚是什么,这我就不清楚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呀好呀!”

魏宛清一双明眸亮亮的。

“我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嗯?”魏宛清泛红的脸蛋很好看,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我吗?”

“嗯。”

萧浅笑着点点头。

魏宛清……很像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时不时就害羞,总是叫她“瑾姝阿姊”的小丫头——白朝颜小朋友。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阿瑶娘子,你摘这么多石榴做什么呀?”

她有些好奇。

萧浅摇了摇自己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篮,还看得到里面红色的石榴,鼻翼间都是石榴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

“我想酿石榴酒。”

“我……我可以跟你一起酿吗?”

魏宛清从来没有亲自酿过酒,她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但她有些迟疑,毕竟酿酒这种事,都是很私密的,配料什么的……都是不能外传的……

“当然可以。不过……我也是第一次酿,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哦……”

萧浅蓦然就想起了,她埋在端王府云容院那颗大桃树下面的樱桃酒。

真可惜……

她还没来得及拆封呢……

“谢谢阿瑶娘子!”

经过这些天跟萧浅的接触,魏宛清对萧浅的好感直接upup蹭蹭直涨,看着萧浅都冒星星眼了,她直接挽住萧浅的胳膊。

“我记得……阿瑶娘子比我大半月,我……可以叫你阿姊吗?我名魏昱……昱日的昱,你可以唤我昱娘。”

魏昱,字宛清。

魏宛清的脸更红了,她有些害羞。

这是她第一次交朋友。

“可以呀,”萧浅笑道,“昱娘。”

魏宛清带着萧浅去了她家,萧浅跟在她身后,微微探出脑袋看了看。

“兄长去镇上教书了,家中只有我与阿娘。”

魏宛清推开大门,热情地邀请萧浅进去坐坐,萧浅一进去,就看到坐在大堂里的,端着一个杯子喝茶的魏夫人——孙文竹。

孙文竹虽是一身灰衣麻布,三千青丝也只是随意挽起,别着一支木簪,但她只是坐在那里,优雅清丽的气质无法抵挡。

萧浅有些疑惑,这魏夫人当真只是普通村民吗?

“阿娘!这是阿瑶娘子。”

魏宛清脸上是灿烂的笑容,萧浅连忙鞠躬,“魏夫人安好。”

孙文竹颔首点头,嘴角含着笑意。

“既然你到家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我阿兄回来没看见我又该着急了。”

“阿姊慢走呀!”

孙文竹看了看自家小女,又看了看萧浅的背影,缓缓摇了摇头。

她这个女儿,平时看着沉稳,实则不然,心里还跟个三岁小儿一般爱胡闹,而这李家二娘,看着活泼好动,可内里啊……却是冷静又稳重。

这样的小姑娘……

在上善村并不常见。

太阳已落西山,晚霞的余光还散落一地,空气里是还有些燥热的秋风。

萧浅跟刘治臻打算开饭了。

主厨一直都是刘治臻,主要是……萧浅的炒菜技术确实是不怎么样,加上又是乡下的灶台,刘治臻怕萧浅直接把厨房给炸了。

萧浅此时正在给旁边的小花跟菜浇水,这时有人敲门,她手中的动作微顿,扬声问道,“谁啊?”

“二娘子,是在下,魏郎君。”

魏君明。

透过篱笆的缝隙,她看到了魏君明的身影,萧浅丢下手中的水瓢,开了门。

她还没有动作,就被魏宛清一把抱住了,“阿姊!”

萧浅此刻还有些小懵,看着挽着自己手臂不放的魏宛清,她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吧……”

他们吃饭一般都喜欢在院子里。

主打的就是凉快。

刘治臻端着一碗莲藕排骨汤急匆匆赶来,他把汤放在桌子上,“你们怎么来了?”

魏君明看到刘治臻从厨房里出来还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的观念里,一直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哪有……男子在厨房里做饭的。

他思即如此,站起身,作了一揖,“在下是来感激二娘子的。”

刘治臻一脸懵。

魏君明立马把孙万的事讲述了一遍。

刘治臻“啊”了一声,脸色有些凝重,他蹙着眉,“你跟孙万动手了?”

“就把他推倒了。”

刘治臻回想着那个孙万油腻的脸,以及方才魏君明说的话,怒气冲天,他双手捏着骨头,咔咔作响,语气阴森森的,“千万别让我逮着他……不然我揍得他亲妈都不认识……还敢调戏女生,这种人我见一个打一个。”

说实话,刘治臻之前觉得自己脾气挺好的,估计是之前当王爷当习惯了,愈发暴躁了。

他此时皱着眉走来走去,为自家妹妹的未来担忧。

要是又遇到这种歹人怎么办?要是桃桃打不过怎么办?

刘治臻完全不敢想象。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这样。”

萧浅连忙摆摆手,“我们正打算用晚膳,你们要一起吗?”

刘治臻这才反应过来,宛如晴天霹雳,有些欲哭无泪,他急急忙忙地跑回厨房,“遭了!我的竹笋炒肉片要糊了!”

魏君明目瞪口呆地看着刘治臻飞快跑进去的身影,听到萧浅的话,他缓慢摇了摇头。

“我……我们已经用过了,就不打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