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佳是什么时候撞破他们的“奸情”的呢?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阳光的温度刚刚好,风里的凉爽也刚刚好,她在欧阳的带领下走进福利院的时候,他们正在梧桐树下。

“你开心的时候会做什么?”言蹊问。

“我想想……”沈岫栩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沉吟半晌数道,“弹琴、画画、做实验……”

“那难过的时候呢?”言蹊眼睛里有光芒闪烁,打算将他的回答作为攻克高难度版本沈岫栩的标准。

“画画、弹琴、做实验……”他又数道,说完自己先愣住了。

言蹊撇撇嘴,两个答案除了顺序不一样,有什么不同吗?她白他一眼道:“你真无趣!开心的时候就应该做一些特别的事情啊!”

“比如?”

比如……言蹊心虚地瞄他一眼,视线在他英俊的脸上徘徊起来。沈岫栩说到底还是个小白,即便是恶补,也没有能够达到那么高的层次,于是他向言蹊投出疑问的视线。

言蹊回神,脸涨得通红,扭过头,没好气地道:“想……想不出来!”

沈岫栩一只手搂住她,一只手轻轻揉揉她的头,用一种特别宠溺的语气说:“那就不想了,反正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不会难过。”

沈岫栩大概是花了心思修炼说情话这门课程,言蹊感觉每时每刻都被他撩得无地自容。

她还来不及不好意思,展信佳冷冰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谁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言蹊顿时觉得头大,知道这次不能轻易逃掉了。她跟沈岫栩打了声招呼让他先回家,跟着展信佳上了她的车。

展信佳从后视镜里斜睨着她,抱臂凉凉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言蹊感觉头皮凉飕飕的:“是坦白从宽吗?”

“也许!”

“哦。”言蹊咽了口口水,选择了妥协,“那天他问我……”

言蹊的思绪慢慢回到那具有里程碑式的一天。

“你的夜盲症有多严重?”沈岫栩问。

PAN十分不给面子,套用网上的顺口溜接道:“百米开外,人畜不分?”

“百米开外?能顺顺利利看清一米之外的事物,就算是烧高香了!”言蹊嗤道,沈岫栩挑眉,不动声色地等她深入解释。

言蹊放下手中的花铲:“我一直猜测你们在晚上看东西是不是1080P高清或者超清视频显示格式?我晚上的视野算是720P标清或者流畅吧,总是充满意外,像素低不说,偶尔还有很多马赛克。就这里到那边的距离……”言蹊考虑到沈岫栩可能不明白高清和流畅的区别,于是随手指了个位置,正要举例,却顺着自己的指尖看到令她头皮差点炸开的一幕!

何遇正搂着一个绝对不是展信佳的女人,而且!那个女人她也很熟悉——周密!

这两人什么时候搅和到一块的?

言蹊感觉像是有人在她脑袋上蛮横地扣了一个砖块,嗡嗡作响!

沈岫栩没有察觉到她的出神,淡淡地将平板电脑上的《告白100法》关闭,云淡风轻地说:“那以后我做你眼睛?”

久久的沉默令沈岫栩疑惑地抬起头,看到她心不在焉,顺着她直勾勾的视线看过去,眼睛一瞬间眯了眯,眼皮跟着一跳,但是马上又恢复过来。他伸出两根手指,将有点茫然的言蹊扭过来,捏捏她的脸蛋:“先不管他们,现在我想问问你……”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回神,故意一顿。

“你说……”言蹊只觉内心如有万马奔腾而过,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她没有想到,沈岫栩接下来的话,会像是一颗地雷一样将她的理智炸飞,尸骨无存!

沈岫栩就那样直直看着她,脸上始终有浅浅的微笑:“那天晚上,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言蹊噌的一下脸涨得通红,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她还以为他压根没有听到这个问题。

“是,我是。”沈岫栩的指腹在她脸上蹭了蹭。

言蹊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搞蒙了。

“这个答案虽然迟到了,但是现在,我可以非常确定地回答你,我喜欢你。”他认真地说道,就像是朝圣一般庄重,缓慢而坚定,“那么,现在,换你给我答案。”

“什么?”言蹊已经完全跟着他的思路走了。

沈岫栩很满意,勾着嘴角笑问道:“我做你男朋友行不行?”

“……”这个问题,好像超纲了!言蹊的理智瞬间丧失。

“不行的话,我再想想办法。”他贴心地给她留了后路,将不自觉捏紧的拳头往身侧收了收,衬衣的领子好像也太紧了,让他有种被桎梏的幻觉。

“行!”好像生怕他后悔,言蹊又大声地说,“你做我男朋友或者我做你女朋友!都行!”

……

就是这样,他们糊里糊涂地,转换成了另一种更为紧密的关系!

言蹊省略了看到何遇的那一部分,将其他的完完整整、一字不漏地全交代了。

“蹊蹊,没想到啊,你也有这么虎的一天啊!”展信佳“啧啧”感叹道,言蹊本就有些窘迫,闻言更不自在了。展信佳却不想听她扯淡,拍拍她的肩膀赞道,“不错不错,算得上得了我的真传,没给我丢人!”

言蹊傻眼了:“你不生气啊?”

“多可乐啊!我生什么气?母胎单身的朋友脱单了,不应该高兴吗?要知道,这年头脱单比脱贫都艰难!”展信佳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拍着她的肩膀,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慢慢握成拳,“傻孩子,你一定要牢牢将他握在手心里。”

言蹊看着在面前慢慢收紧的手掌,指甲上特意做出来的渐变色看起来跟沾了血一样,让她备感压力。

展信佳还在侃侃而谈:“……要知道沈岫栩还算是个不错的优质适婚对象,他应该没有谈过太多女朋友吧?”

言蹊下意识地点头:“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啊……”展信佳笑得邪恶极了,“刚好你也没什么经验。”说着就要开车。

言蹊手忙脚乱地扣上安全带:“去哪儿啊?”

“带你长见识!”

展信佳修长的手指从一排排侧挂的衣服上划过,售货员跟在她的身边不停地为她介绍。

“先试试这几件。”展信佳将手里提着的几件衣服塞进她怀里,言蹊坐在沙发上,回不过神,是给她买的吗?言蹊不自在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我还没发工资……”她不用看标签也知道这是她买不起的。

“啧……”展信佳朝售货员礼貌地笑了笑,售货员微微鞠一躬走开,展信佳才居高临下地问她,“你之前在沈岫栩那儿工资不是挺高的吗?”

言蹊避开她的逼视,埋头抠着沙发上的一个线头,小声含含糊糊道:“院里上个月有个募捐……”

“你再说一遍!”展信佳瞪大了眼睛,言蹊没骨气地一缩,不敢说话。

“你这么穷怎么没看到有人救济你?谁让你乱发善心的?”展信佳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恶狠狠地说,“你现在进试衣间换衣服,我在这儿消消气!”

“哦。”

言蹊拎着装着刚才试过的衣服的袋子,小媳妇一样揪着展信佳要刷卡的手,展信佳额角一跳:“你给我松手!去那儿等着我!”说完指着店外的栏杆扶手前的不规则休息椅。

下边的挑空大堂里常常有商场主办方搭台表演,现下正在表演魔术。言蹊额头贴着玻璃看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魔术师,正从高礼帽里掏出几个娃娃,非常绅士地递给直接挂在舞台边缘的小孩手中。

掌声响起,言蹊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不停振动。

一个陌生号码,言蹊接起电话,那头立马传来一个戏谑的女声:“没想到你到现在还喜欢这种骗小孩的把戏啊。”

“周密?”言蹊压低声音问,眼神下意识瞟了一眼展信佳。大概是付款遇到问题,她抱着胳膊不耐烦地催促着,言蹊收回视线,深呼吸,“你在哪儿?”

“我在顶楼。”这时,电话里插进一个男声:“给谁打电话?”何遇的声音!言蹊生怕听错,将手机紧紧按在耳朵上。

“一个……”言蹊没有听清,大概是周密捂住了听筒,“我先不跟你说了,有机会请你吃饭。”

顶楼是餐饮区,言蹊立马抬头顺着环形围栏搜索,周密正挽着一个穿藏色羊绒大衣的男人离开。

那件阿玛尼大衣,言蹊怎么也不会看错,那是展信佳拖着她陪着去买的,问过她不下十次好不好看,适不适合何遇!

“你在看什么?饿了?”展信佳埋头将发票收进包里,言蹊却被她吓了一跳,立马道:“我不饿!”

“不饿就不饿,喊什么!”展信佳剜她一眼,咂吧几下嘴,“说起来,我倒有些饿了。”

言蹊冷汗都要吓出来了:“那咱们回去吧!”

“你在打电话?”展信佳怎么觉得她有些神不守舍,言蹊没有意识到手机还举在耳边,立马将手收回来,捏着手机的手正在发抖也不自知。

“你怎么了?”

言蹊以沈岫栩刚打来电话说想见见她为借口,将展信佳骗出商场。在车上时,言蹊脑子里还是一团糨糊。

“好像好久没有看到何遇了?”她试探地问。

“唉……我都没见过他几次,说是公司最近有个项目,全员加班呢,老板身先士卒呗……说起来,你劝劝你家那位研究狂,这世界上不是人人都跟他似的是个天才,给普通人留条活路吧!”展信佳心不在焉地抱怨。

“你要不要去他公司找找他?”展信佳奇怪地瞥她一眼,言蹊赶紧解释,“他工作这么辛苦,你作为女朋友应该送上慰问!”

“你又是从哪里看来的爱情套路,言情剧里这种慰问一般适用于捉奸现场,宝贝!”小区里头进不去车,展信佳将车停在路边,“在这儿等他?”

言蹊点点头,下了车走到路边。展信佳将车窗放下来,朝还有些呆愣的言蹊招招手,她弯下腰靠近车窗,展信佳将手抚上她还有些忧心忡忡的脸庞,难得地放柔声调:“你放心,就算我不时刻表达这种慰问,何遇也不敢在外头拈花惹草的,他没那个胆子!他敢偷腥,我就敢掐死他!”

路边的霓虹灯光透过车窗洒在展信佳化着淡妆的脸上,衬得她眼神更加澄澈明亮,带着不加掩饰的张扬神采,整个人都是昂扬自信的,高昂的脖颈就像是白天鹅高傲地扬起长长的颈项。

那一瞬,言蹊忽然就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大概是自己杯弓蛇影了。

“我先走了,你不要乱跑,就在这儿等他,前段时间还有人被尾随入室……”展信佳啰啰唆唆地叮嘱言蹊,言蹊那个眼神实在让她放心不下,“我最近一到晚上都有些怕出门……”

“怎么?”

“大概是错觉,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我,特别是走夜路的时候,明明听到脚步声,但是转头又没看见人。”展信佳摸着下巴,打了个寒战,说得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诡异了。她哈哈一笑,随口说,“吓唬你的啦,我先走咯。”

直到她的车消失在拐角,言蹊才转身拐进青树坪小区。

这条路言蹊晚上不常走,因为有一段很长的楼梯。

她就着手机手电筒的光走得小心翼翼,周遭十分安静,静得脚步声听起来更加清晰。言蹊猛地停下来,她刚刚好像听到除她自己以外的另一道脚步声!

言蹊下意识回头,只看到一片漆黑,就像有人在你的眼睛上覆了一层不透光薄膜,让人心慌。

人的眼睛在长时间处于明亮的环境中突然转入黑暗时,会有一段时间看不见任何东西,会觉得四周变得比平时更黑。言蹊有一次去看电影迟到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言蹊举着手机,深深地望向身后的黑暗,一无所获。她的手心开始冒汗,装作不露怯地转过身,走了几步,那道脚步声又跟了上来,言蹊慌了神,没命地跑起来。

跨过最后几级楼梯,言蹊腿都快软了。

转过拐角处,望见那栋熟悉的建筑,她稍稍安了心。她心有余悸地向后望了一眼,没有看到一双手从她身后斜穿出来。

“啊!”

……

商场的地下车库里弥漫着一种地下特有的潮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何遇压抑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环境里回**,伴随着“咚”的撞击墙壁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脊背上传来阵阵闷痛,凉意透过衣服慢慢渗进体内,周密挑眉略偏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暴怒的脸,笑着反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何遇咬牙,举起拳头重重地砸在他耳边的墙壁上,在她耳边恶狠狠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对佳佳不利的,我都会……唔。”

何遇瞪大了眼睛,周密双手抱紧他的脖子,牢牢吻住了他。他双手抵住她的肩膀,想要推开她,周密却在他手伸过来的一瞬重重咬住他的下唇。

周密被他推开也不恼,她靠着墙看着何遇抬手擦了擦嘴唇,莫名地笑了出来:“从你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爽。”

何遇一噎,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嘴唇,带着一种厌恶的情绪。

“你讨厌我吗?恨我吗?还是你爱我,但是不想承认呢?”周密脸上诡异地出现一种小女生的甜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答案。”

他凝视着她,胸口不断起伏,重重地说:“真是个疯子。”

周密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用刚才咬他那股狠劲,恶狠狠地吼:“是啊!我疯了,在看不到你的日子里,我疯了!每一天都像个疯子一样质问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让你离开!”

何遇没有回头,她的眼睛里,有种飞蛾扑火时也难以抵挡的疯魔与狂热。

车前灯划过,周密扭头让眼睛逐渐适应光芒带来的不适。

“我会爱你,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

就像一颗小石子掉进水面,在细小的涟漪下,地下车库逐渐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