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这三年来,三个小孩把京城各处摸得透透的,对大街小巷十分熟悉。

柳昀拉着两个朋友,悄悄跟在那辆文远侯府的马车后边。

裴真想说“此非君子所为”,但还是被柳昀拉着跑。

这辆马车确实很奇怪。

文远侯府毕竟是公侯之家,怎么会用这样简陋的马车?还特意挑在傍晚进城,就像是特意避开人一般。

而且现在还是大过年的,他们家顶着一朵白花进京城,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左弯右绕,来到文远侯府的一处偏门前,在巷子里藏好。

马车停下,车夫下车敲门,不知对门里说了什么,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竟然是陆继明!

藏在巷子里的三个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用气声交流。

柳昀道:“你们看吧,侯府二公子亲自开门,肯定有鬼。”

裴真按住他:“再看看。”

陆继明不知喊了一声什么,随后走到马车前,掀开马车帘子。

下一秒,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从车里钻出来,跳下车,猛地扑进陆继明的怀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继明哥!”

男子紧紧地抱着陆继明,偏过头,朝巷子这边露出他的脸。

天色尚明,三个小孩倒吸一口凉气。

“是他!”

“易子真!他怎么回来了?”

“陛下不是让他们不得回京吗?他怎么敢回来?”

三人探出脑袋,还想再看,却只能看见陆继明给易子真披上披风,搂着他,两个人从偏门入了府。

车夫驾着马车离开,三个人才敢从巷子里钻出来。

“你们都看清楚了吧?那个人肯定是易子真,他虽然长高了,但是我还记得他那张脸。”

“是他没错,那声‘继明哥’也是他经常喊的。”

“那就好了。”柳昀道,“我们马上去官府报案,就说有人违抗圣旨,让官府的人过来处理。或者我进宫禀报,陛下给我了可以进宫的腰牌。”

林惊蛰犹豫道:“我觉得,还是先告诉夫子比较好。”裴真也道:“正是年节,官府差役也都回家过年去了,人手不足。我们贸然跑去报官,只怕打草惊蛇。若是官府的人还没到,陆继明就把人藏起来,或是连夜把他送回去,那怎么办?”

“就算在文远侯府里抓到了人,他大可以说是想念陆继明,来见一面,马上就走,官府除了把他送走,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既然夫子和陆大公子有往来,说不定陆大公子也知道这件事情,既然他们没有动作,那我们也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先回去再说。”

“有道理。”柳昀点点头,“走,我们回去找夫子。”

三个人转过身,依旧从巷子里溜走,跟三只小耗子似的。

回到柳府,没看见夫子,一问小厮,才知道夫子也去城外看烟火了。

连带着他们的爷爷,还有其他老夫子,全都跟着一起去了。

他们只能又奔去城外,寻找夫子。

他们离开的时候,城外还空无一人。

刚走了一会儿,城外就乌泱泱的挤满了人。

所幸一堆老人家还算显眼,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坐在自家爷爷和夫子。

一行人拢着手,穿着厚衣裳,坐在小板凳上。

“夫子!爷爷!我们有要紧事跟你们说!”

三个学生环顾四周,发现此处人多眼杂,便想把他们给拉走。

祝青臣坐在小板凳上,把他们给拉回来,道:“烟火马上就开始了,你们还要去哪里?”

“有一件大事!”

“没事,夫子都知道。看完烟火再说。”

三个学生对上祝青臣的目光,慢慢冷静下来,乖乖蹲在夫子身边,不挡着后面的人。

祝青臣随口问:“你们不是早早地就来占位置了吗?怎么这么迟过来?”

“我们看见……”林惊蛰顿了顿,“就是夫子知道的那个东西,从城门进去。我们就跟上去了。”

祝青臣安慰他:“没事,一切尽在夫子掌控之中。”

“嗯。”林惊蛰点点头,安心看向面前的夜空。

天渐渐暗了,官府聘用的烟火工匠也到了。

据说这个习俗,是从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当时的皇帝顾念着天寒风大,把朝臣宫宴取消了,钱拨给工匠,让他们每年在城外放烟花。

正巧这时,当时做出决定的皇帝、现在的陆大公子、不变的大反派,拄着拐杖过来了。

祝青臣拍拍身边留给他的小板凳:“这边!”

陆榷刚在他身边坐下,正巧一朵烟花升上夜空,照亮京城。

“哇——”祝青臣忍不住惊叹一声。

*

与此同时,文远侯府里。

陆继明用披风遮掩着易子真,在贴身小厮的掩护下,绕过正堂,把人带回了自己院子。

一回院子,一关上门,易子真一转身,又一次扑进了陆继明的怀里。

“继明哥!我好苦啊!”

“我知道。”陆继明搂着他,把他带回房里,给他擦眼泪,又给他倒热茶、端点心。

易子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成串地往下落。

陆继明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子真,别哭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易子真又一次倒在他怀里:“继明哥,你不知道,我过得好苦啊!”

三年前,他跟着亲生父母,回到林家村。

陛下圣旨,村民早就知道了一切事情。

所以他们对易子真和他的父母,都没有好脸色。

村长把村子里一个废弃的屋子分给他们居住,林惊蛰和祝青臣的房子,那都是他们精心修缮过的,作为村子的学堂使用,当然不能给他们。

住下来之后,一家三口靠着陆继明送来的银钱,滋润地生活了一阵子。

但是忽然有一天,陆继明就不送钱来了。

易子真抹着眼泪:“我知道,继明哥肯定不是故意的。”

陆继明想起三年前,自己被林惊蛰打一顿的事情,脸色微微变了。

他当然不会跟易子真说这件事情,有损他英明的形象。

他只说:“那个祝青臣,在父亲面前说了一些话,父亲那阵子对我看管很严,我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的。”易子真颔首,“我不怪继明哥哥。”

钱花完了,但一家人还要生活下去。

易父嫌丢脸,总推脱自己受鞭刑还没好,不肯出门。

易母去城里大户人家,做了粗使婆子。

易子真想去村子学堂当教书先生,却被村民赶了回去。村民嫌他品行不好,不让他教自家孩子。

没有办法,易子真只能去远一些、没人知道他的地方,做一些抄书的事情。

“我日夜抄书,每天翻山路去送书。父亲全靠我和母亲养活,根本就不做事情,在家里连衣裳都不洗。快过年的时候,因为喝酒,直接冻死在了家门口。”

“我和母亲实在是没有办法,根本没有钱给父亲发丧,父亲生前与侯爷那样交好,父亲去世,我想着也要告诉侯爷一声,所以……才给继明哥送了信,想来看看继明哥。”

陆继明没敢说,自己父亲现在烦透了原昌平伯爵,只能先稳住他:“此事我去告诉父亲,你暂且不要出面。”

“我知道的,我现在是戴罪之人,不能轻易现身,万一被人认出来,牵连了继明哥,那就不好了。”

陆继明放下心来,如此就好,他本来就不打算告诉父亲这些事情,甚至连接易子真过来,也是瞒着家里的。

若是父亲知道,只怕易子真会被直接赶走。

易子真伸出自己的双手,很快又缩了回去:“继明哥别看,我的手根本就不是读书人的手了。”

“不要紧。”陆继明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只是手而已,很快就会养回来的。”

易子真抬起头,故意问:“继明哥的意思是……”

“总归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大概也没什么人盯着了,你就专心留在我这里,好好养身体。”

“可是我娘……”

“我会派人送钱给她。”

“还是不了。”易子真收回手,“我没有身份,也没有地位,怕连累了继明哥,我能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看一眼继明哥,就很好了。等过完年,我马上就回去……”

“不要胡说。”陆继明捂住他的嘴,“不管旁人怎么看,你永远是我的弟弟。”

“真的吗?”

“嗯。”

“那林惊蛰呢?”易子真问,“我总是拜托哥哥照顾他,哥哥和他怎么样了?”

陆继明皱了皱眉,想要说自己和他关系并不好,但是又想起前几日,在铺子里看见林惊蛰算账的场景,虽然市侩,似乎……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今易子真在,他只能搂紧易子真:“不说他了,他根本不如你,如果能选,我还是希望你做我的弟弟,如果没有那些事情,我们家还是世交,那就好了。”

“继明哥不要这么说,惊蛰才刚回来没多久,还不懂事而已。”

“他都回来三年了,他就是不如你。”

“嗯。”易子真应了一声,在外面的烟火声中,靠进他怀里,闭上眼睛。

他是这样脆弱,这样无助,这样依赖陆继明。

而陆继明终于找回自己丢失三年的“兄长责任”与“温润名声”。

他们是这样相配。

*

两刻钟后,城外的烟火表演结束。

祝青臣在一众老学生和小学生的簇拥下,站起身来,各自搬起自己的小板凳,浩浩****地往柳府去。

在大师兄家里小聚过年,是他们坚持了几十年的习惯。就算后来,各自成家立业,也总要在师兄家里饮一杯酒水再走。

一行人说笑着,顶着夜风,跟在祝青臣身后。

跟一串小鸭子似的。

“还记得,放烟火的头一年,夫子就带我们来看,也是这样的情形。”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那时候还能穿着单衣到处跑,现在不行了,现在老了。”

柳府已经预备好了,堂中点着炭盆,门窗轻掩着,暖烘烘的。案上摆着饭菜酒水。

祝青臣端坐在主位上,学生们三两结伴,端着酒杯,来到他面前敬酒:“夫子。”

祝青臣也笑着举起杯子:“嗯,身体康健,寿比南山。”

轮到三个小孩,祝青臣便祝他们:“阿真和昀儿明年科举高中,惊蛰生意兴隆。”

三个小孩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饮尽杯中酒水,然后挤在夫子身边,嘻嘻哈哈地给夫子布菜倒酒。

几个老人家看着,有些眼红。

他们也想黏在夫子身边,打滚撒娇,可他们早已经过了这个年纪了。

祝青臣朝他们笑了笑,每人发了一堆红包,让他们带回去给家里人。

稍饮几杯酒,老学生们便各自回家去了。

柳昀还惦记着文远侯府的事情,凑到祝青臣身边,小声问:“夫子,您现在有空吗?我们……”

“有空。”祝青臣端起案上的两盘点心,站起身来,“走,我们去房间里玩儿。”

“好。”三个学生齐齐地应了一声,分别从桌案上拿起水果点心、酒水杯盏,准备大吃大喝一顿。

柳岸提醒他们:“别使劲闹夫子,别灌夫子喝酒,玩输了不许闹,要让着夫子,知道吗?”

柳昀回头:“知道了,爷爷,你要来吗?”

“我不和你们一起,我就在外面。”

这时,祝青臣把手里的点心重新放回案上。

柳昀忙问:“夫子,不玩了吗?”

祝青臣招呼他:“把整张桌子搬着走!”

“好!”

三个学生抬着一大桌点心饭菜,回到祝青臣的院子里。

祝青臣帮他们推开门:“小心点,别把东西砸了。”

“放心吧,夫子……”

三个人扛着桌子,稳稳地走进房间。

祝青臣把蜡烛点起来,等看清房里场景的时候,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因为——

“陆大公子,你怎么在夫子房里?”

陆榷抱着手,靠在祝青臣专靠的柔软小枕头上,看样子在房间里等了很久了。

“你们夫子把我藏在这里,金屋藏娇。”

大反派看起来不太会用成语的样子。

祝青臣把门关上,拍拍三个学生,让他们把桌子放下来:“他一个人在侯爵府,没地方去,就让他过来和我一起守岁。”

陆榷抱着手,幽幽道:“他让我一个瘸子翻墙进来,还忘了给我送吃的,害得我快饿死了。”

三个学生都惊呆了,夫子竟然能让瘸子翻墙?

真不愧是神仙夫子,有神力加持的那种。

祝青臣瘪了瘪嘴,把他从床榻上拽起来:“哪里就把你给饿死了?只是耽误了一小会儿而已。”

一行人围坐在桌案前,快被饿死的陆榷简单吃点宵夜,祝青臣和三个学生玩自制飞行棋。柳昀终于忍不住了,把傍晚他们在文远侯府看见的人说了出来。

祝青臣听他们说完事情经过,赞许地点了点头:“昀儿坦**,惊蛰谨慎,阿真思虑周全,没有打草惊蛇。”

“那夫子,我们现在……”

“我和陆榷都知道了。”

陆榷一直派人盯着林家村那边,陆继明派去的马车一到那里,他就知道了。

“那是谁死了?”

陆榷看向林惊蛰:“你爹。”

林惊蛰哽了一下,没由来想起林老三死的时候,那叫一个欢天喜地,赌场的伙计在后面追他,一边追,一边大喊:“你爹死啦!你爹死啦!”

怪好笑的。

他低下头,努力把自己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

裴真推断道:“所以是易子真的爹死了,陆继明就把他接了回来?”

“对。”陆榷颔首。

“那……易子真是回来要钱,还是要长住在侯府?”

“我不知道,你得去问问他。”

祝青臣皱着眉头,给了陆榷一下,让他闭嘴,不许打击学生的积极性。

祝青臣引导学生:“如果你是易子真,你们是想拿一笔钱就走,还是长久地留下来?”

“自然是……”

三个学生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易子真从小在京城长大,锦衣玉食,忽然流落到林家村三年,粗茶淡饭,现在回到了京城,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留下来。

祝青臣又道:“所以我说,阿真思虑周全。若是你们这回跑去报官,将他赶回去了,他总会想办法再来。陆继明也会想方设法,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再把他给接过来。”

“被阻挠的、得不到的,自然是最好的。”

三个学生心有余悸,还好那时没有去报官。

“那我们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以不变应万变。”

“嗯。”祝青臣点点头,“阿真和昀儿和他们没什么交集,这阵子留在家里温书,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

他担心地看向林惊蛰。

林惊蛰连忙道:“夫子放心,我近来出门都带着小厮和侍卫,不会有问题的。”“那就好。”

三个学生小声嘀咕:“你们说,那易子真,究竟会想什么办法留下来呢?”

“他如今是戴罪之身,就算留下来,也不能暴露在其他人眼前,只能被陆继明藏在后院……”

一个古怪的念头慢慢升起,三个人不由地皱起眉头:“他不会想……留在陆继明的后院做……吧?”

不会吧?

*

有夫子提醒,林惊蛰这阵子也不怎么出门。

要么留在府里,陪母亲一起应酬新年访客,要么去外面的铺子看看,年节的生意最好做,赚得多。

出入都带着小厮侍卫,不给任何人机会。

而陆继明,自从把易子真接回来之后,便整日整日地陪着他,连门都不出了。

谁问都是病了。

他沉溺在易子真的小意温柔里。

只有易子真会全盘接受他的所有礼物,笑着喊他“继明哥”,向他道谢,夸他的文章做得好,求他教教自己。

就像是回到三年前,伯爵府和侯爵府还是一块铁板,他的名声还是温润公子。

有时喝醉,朦胧之间,陆继明会把易子真认成是林惊蛰。

对他向来不假辞色的林惊蛰,也会露出这样崇敬的表情,那可真是太舒坦了。

清醒过来之后,认出身边的人是易子真。

陆继明却继续膨胀,易子真是林惊蛰同父异母的兄弟,易子真对他如此温柔,更何况是林惊蛰?

拿下林惊蛰,肯定也不在话下。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

这天是正月十五,花灯节。

陆继明让小厮在庭院里设了桌案,放上酒水,又让他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自己则和易子真一起,在庭中饮酒赏月。

易子真苦着脸,低声道:“继明哥,这个年马上就过完了,我也该回去给父亲办丧事了,我就不在府上多打扰了,明日一早,我就……”

陆继明忙道:“子真,不是说了,不让你提要走的事情,你就安心住下来,林家村那边,我会派人去处理,你不用管。”

易子真扯出一抹苦笑:“我能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身份。

“自然是……”陆继明握住他的手,“这半个月来,你我同吃同住,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吗?”

易子真摇摇头:“我看得出来,兄长对我只是兄弟之情,兄长对惊蛰才是倾慕之心。”

“什么?”陆继明有些急了,“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林惊蛰……”

“兄长前几日喝醉了,喊的是他的名字。”易子真悄悄抬眼看他,“兄长难道不喜欢他吗?”

“我自然是不喜欢他的。”陆继明急急辩解,“乡野之人,粗鄙无礼,不识好歹,连科举也不参加,整天只想着做生意赚钱,全然失了体面。”

“可正是因此,继明哥才更喜欢他。他对继明哥没有好脸色,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所以继明哥惦记着他。”

“胡言乱语!”

“我有没有胡言乱语,兄长自己心里清楚。”易子真又道,“况且,我觉着,惊蛰才是最适合继明哥的人。”

陆继明皱了皱眉,竟没有反驳,反倒还问:“此话怎讲?”

易子真愣了一下,随后调整好表情:“他虽然对继明哥不假辞色,可到底也没有对你怎么样。他不去科举,去做生意,日后也可以帮继明哥管理侯府。所以我说,他最适合继明哥。”

“我不过是卑贱之身,继明哥这样光风霁月的君子,应当配惊蛰才是,我是不配的。”

易子真低着头,等了一会儿,却又一次没有等到陆继明的安慰。

他有些着急,赶忙抬起头来。

不会吧?他只是欲擒故纵,客气一下而已,陆继明不会当真了吧?

陆继明听他这样说,心中确有几分赞同。

林惊蛰如今也是个伯爵了,家大业大,却只有他和母亲守着。

他又不走仕途,要不了多久,就得被人算计到跌下来。

自己配他,倒是绰绰有余。

易子真见他不语,似在沉吟,眼珠一转,又道:“今日花灯节,我从前也是最喜欢热闹的,只是现在不能出门了,能不能请继明哥帮我买一盏灯,等我回了林家村,也好带在身边,做个念想。”

陆继明道:“不要把回去挂在嘴边,你就是在京城长大的,我这里就是你的家。既然你想要花灯,我去买一盏就是了。”

“多谢继明哥。”易子真补了一句,“若是见到惊蛰,兄长便不必回来了,和他说说话吧。”

陆继明笑着道:“你总是这样妄自菲薄。”

易子真但笑不语。

他心里清楚,林惊蛰气性大着呢,怎么可能答应陆继明?

既然陆继明痴心妄想,那就让他去林惊蛰那儿碰个钉子,回来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有多好了,省得他总是对林惊蛰想入非非。

陆继明要出门,易子真殷勤地给他取来披风,给他披上,叮嘱他早去早回,又亲自送他到偏门前。

好巧不巧,易子真刚推开门,就看见林惊蛰推着一辆花灯小车,和祝青臣一起,从街上经过。

花灯节卖花灯,他又可以赚一笔钱。

祝夫子也帮着他一起卖花灯,赚了钱他们五五分。

太好了,祝青臣也在。

易子真眼珠一转,马上把陆继明给推出去:“兄长,他就在那儿,快去吧。”

他把门掩上,躲在后面,悄悄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陆继明喝了点酒,脚步有些凌乱,喊了一声“惊蛰”,朝他们这边走来。

林惊蛰停下车子,祝青臣穿着毛茸茸的短袄,戴着虎皮小帽,手里拿着两盏花灯,转头看去。

见是陆继明,系统连忙提醒他:“臣臣,来了来了!原书里的花灯节求亲剧情来了!”

祝青臣便连忙对林惊蛰道:“快走快走!”

他都忘了这件事了,出门的时候也没看路,谁知道走到文远侯府外边来了。

偏偏陆继明脚程快,冲到林惊蛰面前,挡住他的小车,喊了一声:“惊蛰……”

林惊蛰皱眉,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干嘛?”

好扫兴。

这人怎么来了?他不是被易子真缠住了吗?

祝青臣放下花灯,严阵以待。

陆继明低着头,低声问:“惊蛰,你愿不愿意和我成亲?”

林惊蛰愣了一下,满脸疑惑,很快地又转变成愤怒。

陆继明又道:“子真对我既崇敬又体贴,你和他是兄弟,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凶?你愿不愿意和我成亲?”

“侯府的权势可以庇护你安心做生意,你也可以贴补侯府,还有子真。如果没有那些事情,我们原本是可以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他话还没说完,祝青臣就想撩起衣袖揍他。

林惊蛰拦住夫子,停好车子,快步上前,走到陆继明面前。

陆继明还想抱他,用臭烘烘的嘴堵住他的嘴。

下一秒,林惊蛰撩起衣摆,猛地一脚!

陆继明惨叫一声,瞬间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