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魏不活有些呆愣,他急的连挠腮帮道:“你仔细想,这道理不是一样吗?我们只要守规矩,那给人心里不也留下种子了吗?
这种子…就叫善种子,这样以后再有人落魄讨饭,人家才肯施舍啊。”
“嗯,想想确实有道理。”听罢魏不活点头道。
“那当然啦。”
见他赞同,陈露水开心地大声道:“其实不光我们这行,就是三百六十行,不不…就是全天下都一样啊。”
“全天下?”
“对呀,你想你要是卖货的,质次价高黑心坑人,那买卖能长久吗?连家人也要被戳脊梁骨啊。”
“呵呵…那你意思是说,只要人人守规矩,天下就太平啦?”
“对呀,要真如此,说不定世上就没乞丐了呢。”
说到这两眼发光,陈露水整个人都光彩起来。只见他拍拍魏不活的膝盖道:“二魁,你说咱们、能赶上那一天吗?”
“我想…只要每个人都知足常乐,能替他人着想,那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被对方热情所感染,魏不活仰头望向天空道。
“好,你明白了,那我就放心啦。”
听罢陈露水兴高采烈道:“只要我们是一路人,就能走一处去。”
“呵呵…”
听罢魏不活先是点头,接着却又轻笑起来。
“笑什么?我说的不对?”见他如此,陈露水愣了下瞪起眼睛道。
“不、我是觉得咱们两个讨饭的。还饿肚子呢,居然坐这谈天论地,你说别人看了多好笑啊。”
“嘿,我管他呢…”
说罢陈露水仰天长啸,接着双掌猛击朗声唱道:“老天爷,你来看,地上坐了两条汉。长命百岁永不老,逍遥自在赛、神、仙,哈哈哈哈…”
…
…
行走多时,魏不活忍不住擦汗道:“还没到啊?我以为不远呢。”
“嘿,镇里地面多金贵,哪有咱们待的地方?”
说罢陈露水又神秘道:“再过会儿就到了,看见一座破庙就是。
那庙虽然破败,但地方挺大,所以官府划出来改为花子院了。”
“花子院?官府划的?”
听罢魏不活惊讶道:“我以为是自己找的,官府还管这个?”
“那当然,要是满大街的乞丐乱窜,老百姓怎么过日子呀?买卖家怎么做生意呀?”
说到这陈露水叹气道:“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丰都城又打开,三千饿鬼跑出来。唉!那天堂地狱都在哪呀?其实就在人世间啊。”
沉默半晌,魏不活也叹息道:“我本以为今年年景不差,可想不到一个镇上就有这么多乞丐?”
“不不,那倒不是…”
闻言陈露水摆手道:“要是那样,那还得了?这里面有缘故的…”
说着,他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道:“按说花子院应该大地方才有,可咱们这有个叫戴胡子的。
三年前他突然大发善心,把方圆几十里的乞丐都收拢起来,然后向官府请命,要兴建花子院收留这些人。”
“那不挺好吗?主意不错呀。”
“主意是不错,可你知道他为什么干这事吗?”
“为什么?你不说他大发善心吗?”
“我呸!”
说到这陈露水狠呸一声道:“他是作贼心虚,这戴胡子明面上做生意,暗地里却为非做歹。当时与他勾结多年的一股山贼被官军围剿了,所以他这时候充好人,是想躲避追查。”
“哦…原来是个假善人呀。”
“对,就是假善人。而且假的真不了,到什么时候都是吃人不吐骨头。”
见陈露水说的咬牙切齿,魏不活不禁皱眉道:“难道…他还想从叫花子身上捞好处吗?”
“哼!这才叫蚊子腿上刮肉吃呢。”
说罢陈露水愤然道:“因为他知道,建了花子院就能向官府申报户口,领取口粮烧柴。
虽然每人每月只能领极少一点,但喝顿稀粥是够的,而且官府每年还从库房里拨些破旧衣帽下来。”
“这些…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听罢魏不活茫然道。
“嗨!什么叫隔行如隔山哪…”
苦笑一声,陈露水继续道:“当然官府不是白给,像官衙处置行刑的时候,事前事后都要用人,比如什么看护尸体呀…”
“看、看护尸体…”
“怎么,害怕啦?”
冷笑几声,陈露水满脸不屑道:“这种倒霉差事,乞丐不做谁做呀?
有的哭主会事前打好招呼,雇花子看护尸体,以便自家来领。有的还雇花子给死人穿衣洗脸呢,可万一遇上哭主一时到不了的…”
“那怎么样?”
“那就要由花子院代为收存,有时候并排几具尸首日夜让人看管…”
说到这陈露水猛然一撞他道:“如果派你去,敢不敢?”
“这个…”
纵然胆大,但魏不活还是犹豫。
“这什么这?这不出来就对啦。”
哈哈大笑,陈露水搂住他肩膀道:“谁不怕呀?甭吹牛,光我自己就怕的要死。唉!可咱不是没办法嘛。”
“露水哥,还是讲点别的吧。”听罢魏不活苦笑道。
“不讲了不讲了,你看,这不马上就到了嘛。”
抬手向前一指,陈露水又嘱咐道:“去了可别乱说乱动,一切听我安排。”
“知道了。”
此时魏不活才回过神来仔细观瞧。
只见远处稀疏的荒林前,果然有座破败的院落。如果不听人讲,根本瞧不出以前是庙宇。
…
…
进得院内,陈露水让他原地等候,自己又往里走。
环视一周,魏不活见东面有两间砖房,其余还散盖着十几间小屋。
仔细一看,全都是烂砖砌墙破席为顶,高宽只有四五尺长,不但有门无窗,而且从敞开门的几间望去,里面也都无床无炕,就地铺草而已。
“这、这种屋子站着能直腰吗?躺着能伸腿吗?”倒吸口冷气,魏不活心头大震道。
正想着,只见陈露水兴冲冲地迎出来道:“走,老爹答应见你,这个拿好了…”
说着,他掏出个布褡子递过来道:“教你那些没忘吧?老爹眼睛看不见了,咱就走个过场哄他高兴罢了。”
“放心,我记着呢。”
说罢魏不活跟他走向东面的两间砖房。
进门一看,里面或坐或站聚了四五个人。不及细瞧,见陈露水冲他努嘴,魏不活立身站好,双手高擎布褡子道:“众位相府,请清褡子。”
见状众人未动,只听中间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辛苦辛苦,请问相府从何处来?”
“称不起相府,出来晚,经的少,不过是个小跑。”
对答间,魏不活这才看清屋子正中坐位老者,脸色黝黑白须飘摆,皱纹堆垒好似石刻一般,双眼眨动时显出一片白翳。
“噢!”
闻言老者点头后又道:“那你吃的谁家饭?跑的谁人腿?抱的谁的瓢把子?”
“这、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