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你这小子倒不见外，给个旗杆就敢爬啊？”
说罢中年人仔细端详他，接着沉思片刻道：“我说二魁，咱说真的，你是不是走投无路？
要是还有办法就赶紧奔去，要是真没办法那就跟我走。都是苦命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当路倒吧。”
“真的？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请先受我一拜。”闻言魏不活精神一振，俯身便要施礼。
“不用不用，这是干吗…”
伸手扶住，中年人此时和霭道：“我姓陈，叫露水，以后叫我露水哥就行。”
“露水哥…”
看他满布沧桑，许久没有洗过的脸。魏不活正色道：“一路走来，我也见过不少人。知道您能说这些话不容易，我要拜的是您这份善心。”
“嗨，你说这个干吗…”
听罢陈露水又不好意思的挠起腮帮，接着拍拍魏不活肩膀道：“废话少说…走，咱们现在就回家去。”
“回家？”
闻言一愣，魏不活见他起身顺原路返回，连忙追上去并肩而行。
…
…
“怎么，觉得奇怪？”
放慢脚步，陈露水边走边笑道：“你以为叫花子就该四处飘泊无家可归？哼！我们不一样，我们有门有户供奉祖师爷的。所以不但有住处而且在官府有户口，能定期领钱粮衣物呢。”
“什么？”
听罢惊讶的站住，魏不活重新打量起他削瘦的身躯和破烂的衣服。
“怎么？还敢不信…”
见状陈露水笑着捅他一拳，接着两人继续前行。
“我们穷家是三教九流之一，分七支八姓四门。各有各的祖师，各有各的响器，各有各的讨法，各有各的规矩。”
“哦，那您的祖师爷是？”
“我祖师爷？嘿，那可了不起啦。”
说罢陈露水挺起胸膛向天拱手道：“他老人家名叫范丹。”
“范丹？”听罢魏不活一脸茫然。
“什么！你不知道？”
见状大失所望，陈露水抬手狠狠敲他脑袋一下道：“呸！就你这样的，简直连讨饭都不配。别人不知道，孔圣人总知道吧？
想当年圣人周游列国，被困在陈蔡之间。后来实在没辙，便命颜回向我们祖师爷范丹借粮，于是祖师爷借给他一翎管米。
谁知颜回觉得米少，回去把米扔在门口，进院后跟圣人说没借来。结果圣人不信，出门一看…
天呐，门外米已堆的像山一样。这下圣人叹气道，看来我这辈子还不清了，容我的弟子将来慢慢还吧。”
见他说的煞有介事，魏不活忍不住笑道：“如此看来，到现在也没还清啦？”
“那当然…所以凡是读书习字人家，我们都能要，而且是理直气壮地要。”
不想再听无稽之谈，于是魏不活改口道：“那您这门户都有什么规矩？”
“这、这个…”
听罢一愣，继而陈露水脸色尴尬道：“师父这不没收我嘛，所以连响器都没有，知道的也不多。不过…”
说到这他加重语气道：“师父再三说了，讨饭要守规矩。不许偷，不许骗，不许妄听妄说人家的言谈。
上门时只能在大门口或者靠着门框，绝不许过了人家院中影壁，要不然按规矩是要严惩打折腿的。”
“哈，我看就是说说吧。都落迫到讨饭了，谁还能顾这些？”听罢魏不活摇头不信道。
“不不…二魁，这我得跟你说清楚。”
见状陈露水拉住他道：“你去了要这么说，师父一准不能留你。”
“我又不是瞎说，人之常情嘛。”听罢魏不活反驳道。
“明白明白，其实我原来也这么想…”
说罢陈露水抓耳挠腮道：“可自从听师父讲解后，我才知道这么想不对，真的不对。”
“是吗？那我洗耳恭听。”
说着，魏不活索性坐到路旁一处石阶上道。
“唉呀，二魁…”
跟过来后，陈露水坐在他身旁道：“这没外人，咱哥俩实话实说。你说一个人要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讨饭呀？
就说我吧，小时候天天从学塾经过，耳朵里听别的孩子念书，你知道我心里多羡慕吗？
可家里穷，没办法呀。等长大后，混得越来越差。真等讨上饭了，日子更不是人过的了。
你日子短可能不觉什么，可我已经讨了几年了，实在太清楚啦。
白天东跑西颠不知走多少路，也不知什么时辰才能讨到饭吃，实在没有就得挨饿。
可晚上呢？只能在人家门洞里屋檐下，缩紧身子熬一宿。夏天还好，可这冬天、冬天真难熬啊。”
“嗯…”
看他说话时满脸愁苦，魏不活抿抿嘴唇不说话了。
见对方好像听进去了，陈露水话锋一转道：“那我问你，你落迫也好讨饭也罢，人家凭什么给你，难道欠你的吗？”
“这…”
没料想有此一问，魏不活愣了愣道：“那当然是人家看着可怜，同情我们才给的。”
“对呀。”
听罢陈露水用力拍下腿道：“可你想想，咱们要是不守规矩惹人讨厌，甚至去偷去骗…那不叫人家善心变伤心，伤心变寒心吗？
就算你这回得了便宜，可别的穷兄弟呢？人家不知谁是张三李四，只知道你们是讨饭的，这不把别人都坑了吗？”
“这些话，也是那位师傅说的？”听罢魏不活语气尊重起来。
“唉！不怕你笑话，师父二字是我一厢情愿，他老人家姓苏，我们都叫他老爹。”
“看来，苏老爹很明事理啊。”
“那当然。”
听罢陈露水精神大振道：“老爹还说他的家乡挨着大湖，等冬天封冻，当地人便去下网捕鱼。那大网下去你知道能捞多少鱼吗？哈哈，就像小山一样。”
“呵…又像山。”
见他不信，陈露水也不计较，而是满脸认真道：“可你知道，那捞上来的都是大鱼没有小鱼，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你讲这些像故事一样，我哪猜得出来。”
“什么叫故事呀…”
听罢白他一眼，接着陈露水嘿嘿笑道：“告诉你长长见识，那是因为捞鱼的特意将网眼加大，把没长大的小鱼故意放走。”
“啊！为什么呀？”
这下魏不活感兴趣道：“那不得少捞啊？难道捞鱼的不会算账？”
“不会算账？”
说到这陈露水大义凛然道：“我告诉你，这是为了留下种子。往小说是给自己留后路，往大说是给子子孙孙留后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