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刘掌柜的积蓄大都用来买院子,加上翻盖房屋,所以所剩无几。”

说着大魁并没留意两人的神情,而是自顾自地出神道:“刚开始生意清淡,我们便一天只吃一顿。但活多呀,两个人忙的马不停蹄,客人还总抱怨。

当时我真泄气了,觉得侍候人太难。可刘掌柜却干劲十足,他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逢人便笑,加上勤快有眼色。客人便有不满也就发发牢骚,还是会照顾你生意的。这样日子久了有了声誉,生意自然会好。”

“这个…是鼓劲的空话吧,凭这个有用吗?”歪着头华晓竹不太相信道。

“不、真的有用。因为这镇子是来往客商必经之路,虽然价钱重要,但出门在外熟悉和信任更重要。人心都是肉长的,慢慢地回头客果然多起来。生意好了,日子也就好过多了。”

“那他又雇新人了吗?或者…给你分钱了吗?”

“没雇新人,他说雇人是宁缺毋滥,要找就找我这样没有牵挂没有退路的才行。”

“哈,这样的人上哪找哇?除非又是要饭的。”

“不错…”

见华晓竹偷笑,大魁也憨笑道:“又过了好几年,没想到还真找到个小乞丐。他叫小山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人机灵手脚也勤快。至于分钱嘛…”

顿了顿,大魁不好意思道:“掌柜的让我有需要时就跟他说,平常时候不给。他说心里有数不会亏待我的,要是平时给了,怕我年轻会乱花掉。

唉!我还记得他当时指着客栈告诉我攒钱多不容易。还问我,为这些东西吃苦值不值?他说年轻时吃苦不是苦,老了吃苦才真叫苦呢。”

“哈,他可真会说话,可我怎么觉得像是蒙人呢?”说罢华晓竹笑着扭头望向魏不活,却见对方非但没笑,反而皱起眉头。

“你怎么啦?”

见状华晓竹不高兴地推他一下道:“半天都不说话,自己想什么哪?”

看她一眼,魏不活转而向大魁道:“我想知道,是什么让如此努力的人变成这样子的?”

“这…”

愣了下,华晓竹也黯然道:“对呀,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

听罢低下头,大魁踌躇片刻道:“后来…唉!是我罪有应得。”

听到这华晓竹又想开口却被魏不活拦住了。

就这样,三人之间陷入沉寂,直到半晌后大魁才抬头苦笑道:“是我对不住掌柜的,如今这样都是报应。”

在两人的注视下,大魁满面哀伤道:“这事大约快两年了,如今想来却像眼前一般。就是那天,掌柜的忽然对我们说他要成亲了。”

“成亲?他那时候多大啦?”

虽然心中已大概知晓,但华晓竹还是追问道。

“是啊,我们也奇怪。更没想到的是,他娶的居然是位年轻姑娘。”

“那…这人是图他有钱吗?”

“不不…”

摇摇头,大魁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你们猜那位姑娘从哪来?”

“这可怎么猜啊?”

见华晓竹摇头,大魁叹口气后缓声道:“其实她是从*院里赎来的姑娘。”

“啊?”

惊讶的合不拢嘴,华晓竹片刻后才结结巴巴道:“那…她叫什么名字?”

“姓岳,叫岳小兰。”

说罢大魁咂嘴道:“听说花了六百两银子,我都不知掌柜的哪来这么多钱。”

见华晓竹脸色惨白,魏不活连忙插话道:“名字不错,不知人怎么样?”

“说起来,这女人古怪着哪…”

皱着眉大魁仔细回想道:“第一是不爱说话,我平时很少听她说话。第二是会做饭…”

说到这大魁瞪大眼睛道:“你们可别小看做饭,她手艺高明着哪。

无论红案白案、家常的席面的全都拿手。你说她那么年轻,又、又是那里来的,怎么可能会这些呢?真是想不明白。”

“呵,那不是好事吗?”

听罢魏不活轻笑道:“这下刘掌柜多个帮手,生意肯定更红火了。”

“是啊,本来我们只卖贴饼子什么的,这下花样就多了。而且人人说好,客人也舍得花钱了。”

“那不变成摇钱树啦,刘掌柜一定很高兴吧?”

“这个…”

哪知说到这大魁突然支吾起来,好一会儿才叹息道:“唉!其实恰恰相反,掌柜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为什么呀?”

此时华晓竹镇静下来,听罢追问道。

“因为…因为…”

看她一眼,大魁为难地轻声道:“大半年过去了,可她一点动静没有?”

“怎么没动静呀,她不一直都在忙吗?”听罢华晓竹不解道。

“哎呀!我是说肚子没动静,就是说一直没有喜。”

“啊…”

听明白后华晓竹满脸通红,再也不说话了。

“要知道,掌柜的娶她不是为做菜的…”

说罢大魁冲向魏不活道:“他赚了钱又娶媳妇儿,接着自然想儿子了。可他不想想自已多大啦,我看一定是他出了毛病。”

“哎呀,你们别说了,我不想听。”说着华晓竹一边摇头一边用手堵起耳朵。

“呵呵…”

见状魏不活轻笑一声道:“听到这我突然想起一首诗来,念给你们听听可好?”

见两人点头同意,魏不活便清清嗓音道:“终日奔忙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见足,又想娇容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

槽头拴了骡与马,叹无官职被人欺。县丞主簿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

做了皇帝求仙术,更想升天把鹤骑。若要使人心里足,除非南柯一梦兮。”

“哈哈哈…好好好…”

听罢大魁与华晓竹一齐拍手笑起来。

“真把人心说个通透…”

笑罢大魁顿了顿又叹息道:“唉!可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勘的破呢?

我记得掌柜的有次喝酒,趁着醉意说他不服老。还说他一生劳作,身体棒的和小伙儿似的,所以一定要生儿子。”

“那后来又怎样啦?”此时华晓竹不禁担忧道。

“后来?唉!我只知道掌柜的开始打小兰了。”

“打,他凭什么?”虽然早已知晓,但此时听罢华晓竹还是义愤填膺道。

“凭什么?就凭那六百两银子。”

摇着头,大魁苦笑道:“你想想看,既然是花钱买的,还指望人家把你当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