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可?”褚昭然回道,“我看过你做的绒花,眼光独到,配色大胆合理,将此天赋眼光运用到成衣铺上,定能给成衣铺带来新的机遇。”
褚昭然这番话并非无的放矢,当初让金盏教海棠做绒花虽是偶然,但也歪打正着让褚昭然发现海棠对色彩上的天赋,让她动了将人安排到成衣铺的念头。
看海棠尚在犹豫,她宽慰道:“你放心,京城东西两市做生意的掌柜们,有不少都是女子,尤其以首饰、餐食、成衣这类铺子,女掌柜更多。每日需要打交道的主顾也多是女子,不会给你招来麻烦的。”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你是国公府出来的人,就算有不长眼之人,也得掂量掂量。”
海棠没有立即回答,她垂眸思索半晌,犹豫问道:“县主,此事可否容我稍后给您答复?”
对海棠来说,这件事太突然,她没想到褚昭然会有这个打算,她穿越至今,当初的一腔热血在深不见底的后宅中慢慢消磨,短短数月,她已经有日渐麻木之感,她开始适应古代女子的生活,觉得这样在褚昭然院子中生活也挺好,全然忘记当初她的雄心壮志。
毕竟,在这男人掌握主导权力的古代,女子想要·搏出一番事业实在太过艰难,要受到的掣肘太多,凭她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撼动。她曾不甘心过,曾想着主动攀附褚昭然,通过她去结识其他名门闺秀王孙公子,试图从别人那里寻找机遇。可褚昭然将她困在国公府的内宅之中,根本没给她机会。
她不理解过,甚至怨恨过,但当她从褚昭然给的书籍中慢慢了解这个时代,窥得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阶级残酷,她有些明白褚昭然将她困在内宅的做法了。或许,能让她在府中做个不受束缚的侍女,已经是褚昭然提供的最好出路了。
她没想到,如今褚昭然竟然给她寻了另一条出路,而且看上去是条康庄大道,可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穿越过来执掌一家店,能胜任吗?
褚昭然很是体贴地表示:“人生大事多考虑考虑也好。不过,十五前我便要入宫,在此之前,我需要你的答案,你抓紧时间考虑。”说完,她便示意海棠可以回去了。
海棠出门后,一直候在褚昭然身边的金盏低声哼唧道:“扭扭捏捏,不识好歹。”
声音虽小,但离她最近的褚昭然还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她安抚地拍了拍金盏的胳膊,轻声道:“莫胡说,这是人生大事,自然要考虑一下的。”
海棠不以为然,原地跺脚,抱怨道:“县主,她不识抬举,辜负您的好意,您还替她说话!”
褚昭然笑笑没说话,这时银花端着一个白瓷小碗走了过来,“早上我听到县主咳嗽,便让小厨房炖了梨汤,正好晾凉,县主快些用了润润嗓子。”
这碗梨汤来得正是时候,褚昭然说了一早上的话,正口干舌燥着,她忙不迭接过,小口啜饮起来。一盏梨汤用罢,她继续忙起正事来。
“银花金盏,你们两个也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人生大事。”
闻言,银花金盏脸色大变,二人迅速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慌乱,银花稍镇定些,轻声问道:“县主入宫不带我们吗?”
褚昭然摇摇头,解释道:“按照宫中规矩,女官只可带一名贴身侍女,至于带谁……”褚昭然微顿,看着银花金盏紧张的眼神,促狭道:“你们二人可以商量一下,留下的人,去成衣铺做二掌柜,替我照看铺子的情况。”
褚昭然没藏着掖着,将两者益弊摊在二人面前:入宫相当于去中某海镀金,出来后寻常人家都得高看一眼,但弊端显而易见,不能轻易出宫,耽误女儿家姻缘。至于出府,则自由许多,而且褚昭然还会替她把奴籍去掉。就是每天都得抛头露面,容易引起旁人非议。
银花心细,金盏果敢,按照褚昭然的心思,最好是银花随她入宫,金盏留下替她留意海棠。不过,二人换过来也行,要紧的是她们得心甘情愿。
和海棠一样,褚昭然同样让她们十五前给出答案。不料晚饭前二人便给出答案。
银花入宫,金盏出府。
虽然如褚昭然所愿,但无论是入宫还是出府,都担着有重要的责任,若是有一点不甘,都可能造成隐患,她不得不多问一嘴,“你们确定想好了吗?”
银花金盏互相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褚昭然不做声,似是出神,半晌后,她先将金盏支了出去,稍间内只余下她和银花二人,再次强调道:“宫中规矩森严,入宫后除非我任职期满,否则你我都不能随意出宫,你可想好了?”
银花斩钉截铁道:“奴婢父母走得早,托县主的福才能安稳过到现在,县主去哪儿,奴婢便更到哪儿,绝无二心。”
“就算为此耽误姻缘也无怨言?”要知道,银花也到了配婚的年纪,年前萧氏便提起替银花许配人家的想法,只是国公府接二连三有事,褚昭然一时将此事抛在脑后。
银花依旧答得果断:“奴婢无心仪之人,只想一心伺候县主。”
这般坚定足以看出她的决心,如此褚昭然也可放心。她给银花许了个愿,“日后若是你遇上心仪之人,我给你做媒,以我义妹名义出阁。若是你不愿嫁人,我也保你余生无忧。”
确认过银花这边,褚昭然又单独将金盏叫了进来,对于出府的金盏她倒是不用再多确认决心了。她将提前备好的籍契交给金盏,“明日我会请母亲派人去官府支会一声,以后你便不再是奴籍了。”
金盏扑通跪在地上,声音哽咽地说道:“县主之恩奴婢无以为报。”她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家中几代人都在府中做活,没有褚昭然这份恩典,她的下一代多半也逃不了伺候人的命运。
褚昭然没防住金盏有此举动,待她反应过来后,急忙将人拽了起来,“不必行此大礼,我让你出府,也是有任务交给你。”
金盏胡乱将眼角的泪珠抹掉,说道:“县主您吩咐。”
褚昭然道:“此事说来简单,你帮我盯着海棠,尽量避免她与京中贵女交往过密。”
金盏茫然道:“这是为何?”
褚昭然耐心解释道:“我领她入府,是因为当初我去荥阳郡查案,海棠曾助我一臂之力,为报此恩,我答应为她提供谋生之路。如今我要入宫,自然要按照约定替她寻找新的出路。但我出府之事,涉及阖府安危,必须确保海棠不会透露给外人。你要做的,就是时刻紧盯她的行动,但只能私下行动,不可表现明显,引起海棠注意。”
金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具体需要做什么?”
这句话把褚昭然问住了,她的计划是用来以防万一,至于具体怎么做……她还没想好。
“县主?”
金盏的话把褚昭然重新拉回到现实,她收敛心神,镇定说道:“我如此安排只是以防万一,你多留心就是。如果遇到突发事情……”褚昭然突然顿住,她本想让金盏去找褚昭筠的,可转念一想,如今昭筠未婚夫上门,婚期估计就在眼前,将此事交给昭筠恐不是长久之计……
云舒虽然久居京城,但毕竟不是国公府的人,此事还是交给自家人更保险一点。
思来想去,这事还是拜托母亲吧。
褚昭然刚下了决定,准备吩咐银花时,外头突然一道闪电亮起,紧接着一阵闷雷轰隆隆响起。
见状,金盏急忙转身,匆匆走到东稍间,将稍间的窗户合上,那里摆着的博古架上有书籍,若是被雨水溅进来恐有损毁的风险。
她刚刚将稍间的窗户合上,还没来及走到次间的窗户前,这雨已然哗啦啦落了下来。大雨倾斜,滂沱如帘,仿似银河泛滥。豆大的雨珠落在屋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屋外突然传来银花诧异地惊呼声:“我的天,二姑娘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雨出来了?快些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