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斯睁开眼睛,焦距还没对准人,先迷迷糊糊脱口而出:“别走,行不行?”
他的嗓音原本只是低沉浑厚,此刻却因声带疲劳或喉咙发炎而增加了沙哑,鼻音浓重,听起来有种痛哭后的憔悴,正常人嘴里含半斤花椒也有这样的效果。如果他是一位摇滚歌手,这样一把声线可能会被赋予各种赞誉:“磁性”、“令人心碎”、“颠覆常态的性感”、“触发了悲剧宿命般地嘶哑”,即使唱出破音也是“充满舞台感染力的撕心裂肺的演绎”。很可惜,他只是一个因为残废而退役的搏击运动员而已。
我傻跪在原地,左腿在地板上硌得久了有点疼,同时心里也一阵大囧:喂,老刘,咱俩加起来都快70岁了,就别把剧情搞成少女纯爱系了吧?
一直以来,我有不少姐妹都喜欢看纯爱日剧,当然也包括韩剧,还有人放言:“看了《蓝色生死恋》而不哭的,绝对不是女人!”于是从此我就是个爷们了。当年上大学的时候,跟纪墨住同一个寝室,她把整部《东京爱情故事》下到自己的笔记本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不下八十遍,经常大半夜吸溜着鼻子爬到我床头,可怜我刚从热腾腾的美梦里醒来,就悚然惊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眼泪汪汪瞪着我:“说你爱我!”
我(稍微平静一下):我爱你。
纪墨:加上我的名字!
我:我爱你,傻瓜。
纪墨:达令,我也爱你。
(呵,墨墨,只要是你说的话我一定都信,不管你是骗我,还是骗我。)
在所有日剧里,我好像就昨天看过一集《天气预报》。对,就是那个在黄金时段以撒谎为职业的节目。他们在天气节目中展出的国家地图,跟我印象中的截然不同——位置改变了,对整个东亚地区形成了有力的对峙,就像在喊: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
但人家的天气预报能精确到小时,工作效率令人钦佩。我国一些气象台的预测结果如果反着看,准确率也挺高的。
说到这儿,依稀又记起,我曾被迫陪八岁的小侄子一起看过著名日剧《宇宙英雄奥特曼》。亲娘啊!奥特曼实在是我见过最丑的卡通片主角,使我对这一代儿童的审美观产生了深深的畏惧心理。片中不断出现奇形怪状的机器人,超人们的打斗动作除了蒙古摔跤就是激光互射,通常消灭一个敌人要毁掉半个城,第二集城市又复原了,当然立刻又被扫平。
当时我就对小侄子谆谆教诲:“小斐啊,奥特曼在咱们家乡是喂猪用的,日本电视台那几只可能是跑了的饵料。”
因此,身为一个爷们,我很难配合刘易斯的煽情台词。
我怔怔地愣在床头,傻笑着不说话,样子一定很憨。刘易斯抓着我的那只手还是非常烫,看来日本退烧药的效果并不好,他的语气有些烦躁,也有些虚弱:“陈七,我今晚病了的事,你别告诉唐龙。”
我讷讷地回答:“爷,能不能说个难度系数小于三点零的?”
拜托,你现在烧得满面红光,额角能用来烙大饼外加煎鸡蛋。就算我有心向唐老板隐瞒,以他的智商也不会相信啊。
“我……不是酒后发烧,是旧伤感染。”刘易斯垂下眼帘,神色艰难地说出了口,“以前也曾经发作过,严重的时候需要手术治疗,还要休养好一段日子。可是你知道,我现在没有时间躺在医院里。”
“感染?”我心中一悸。这个医学名词很熟悉,我小时候,爷爷就是因为手术感染诱发了并发症,最后死于心脏衰竭。
“你必须马上去医院!不管你拿出什么理由,我也不可能让你拖延病情!”我不由分说地抽回手,站起身摸向床头柜上的电话,准备打给唐龙。而刘易斯遽然喊了一声:“陈七!”然后一把扯掉自己额头的毛巾,撑起上半身,咬牙切齿地准备跳下地制止我。
我只好放回听筒,先安抚这个狂躁大汉:“你为什么不肯去医院呢?是怕病房里喝不到伏特加,还是在为我去洛杉矶担心?你看,我的英文已经说得不错了,而且唐老板也会一直陪着——”
“你以为只是去喝杯酒、跳个舞?”老刘一句反问,打断了我的唠叨。
他颓然倒回枕头上,闭上了眼:“唐龙这一次花了大价钱,给你在美国安排了一场比赛,对手是全美女子自由搏击冠军,体型就像棕熊,去年参加过电视台举办的顶尖高手体能测试节目,重腿超过600磅,直觉反应速度在0.1秒以下,蓄力一掌能拍断人体模型的脖子,并扯出喉管来捏碎,手段极其凶残,因此得到一个‘大熊’的绰号……我还看过她的一些比赛录像,你胜算不大。”
我知道,在真正的宗师面前,只要不允许携带板砖,我就是一个战斗力为负数的渣。
可是,大熊,你真的已经变强大了吗?不再依赖小叮当的神奇口袋了吗?
“我必须跟着去,除非你有万全的把握能打赢她。”刘易斯的两道眉毛纠成一团,眼中充满忧虑,“这个对手的拳脚绝对不能硬捱,可你又喜欢贴身近打,而且拳台经验太少也是你的一个问题……我要保证在你落了下风时,立刻有人往台上扔毛巾。”
我有点不服气:“老刘,你这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我在你心里就这么逊?”
“是的。”刘易斯居然点了点头,烧红的目光灼如炭火般从我脸庞掠过,然后轻轻叹息一声,“你的确在我心里。无论你逊也好,强也罢,你已经在我心里。”
犹如晴天里“咔嚓”一个大雷,我被劈得目瞪口呆动弹不得。谁来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我自己的脑筋转不弯过来。
这一番话脱口而出之后,他自己的表情也有些懊悔,可能是怕我误会了他的意思,立刻解释道:“陈七,我对你的喜爱就如同你的父亲,作为教练,我能感受得到你的天赋和勤奋;作为长辈,我也欣赏你坚韧和忠诚的性格。还有,你乐天的本性一直影响着身边的人,跟你相处心情会变得很好,虽然这使你看起来像个没心没肺的混蛋……”他顿得一顿,扯动胡髯下的唇角,对我微微一笑,“但是你看,跟你待在一起,连我的废话都多了不少。”
什么叫乐天?乐天就是掩饰住自己的悲伤,逗别人开心。
听了老刘的话,我心下稍稍释然,抛开顾忌。其实反思一下,刚才我的震惊多半是出于自己的心虚。
基本上,每次看到不错的男人,我都会有些心虚的感觉,心里一直盘算着怎么才能与之有点瓜葛。而有了瓜葛之后,依然会有心虚的感觉,心里一直盘算着怎么才能与之保持距离,以备随时随地翻脸不认人。
“所以,我得陪你一起去美国。”刘易斯语气笃定。
“你是否陪我去美国,这要听医生的安排。现在,我得陪你一起去医院!”我的态度比他更坚决,手摸向烟灰缸边沿,阴恻恻地眯起眼睛斜瞟着他,大有假如他不答应,我就把他敲昏拖到医院去的架势。比窝里横,我怕过谁?就我这凛然的气质不敢说杀过人吧,一准儿干过屠宰。
此生唯一令我甘拜下风的,就是西安市的小饭店服务员,她们的服务态度令人过目难忘,上菜都是用投掷的。幸好这座十三朝古都还有别的特色,譬如大唐芙蓉园的水幕电影和雁塔广场的音乐喷泉,其盛况令游客无不赞叹:中国西部虽然缺水,但人家有全世界最大的水幕电影、全亚洲最大的音乐喷泉,娱乐素质太高啦!我总算知道西安建市600年为什么弄了个烽火戏诸侯了……
“陈七——”刘易斯眼光一寒,似乎想威胁我。
而我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马上发声截断:“即使我一个人去美国,也未必会被大熊打死;但是你如果不去医院,我伤心死的几率可能更大。老刘,这世上的美女,可是死一个少一个了喂!”
刘易斯忍俊不禁,掩饰地重重哼了一声,凝固的表情有所松动。我再接再厉,以强大的流氓逻辑说服他:“那个大熊,也许她会让别人闻风丧胆,但对我来说她只是一个群众演员而已。我对她所在的职业没兴趣,也不想有交集,即使能打赢她,对于我的人生也没有任何积极意义。我至多答应老唐去参加比赛,但绝不可能为他卖命,见势不妙,我就自己趴下不起来呗。”
“那样输得太难看。”刘易斯摇摇头,“最好给她一个致命的犯规KO,终身禁赛。”
我不禁伸手抹汗,这就是唐老板给我找的教练,他的目标是把我培养成全职杀手吧……不过,这事我干得出来。如果在搏击历史中,硬要塞给我一个位置的话,我想应该是“赖皮武术家“,上书“此人特长:板砖破武术,片刀破气功”。
经诊断,刘易斯的突然发烧系右腿旧伤反复感染,需要住院手术治疗。医生冷冰冰的话很碜人,说是像这样的急性发作如果再耽搁的话,后果就只能是截肢了。
唐龙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按原计划带我去美国,把刘易斯独自留在日本治疗。
刘易斯的手术时间安排在当天上午,从深夜入住骨科病房开始,直到被推进手术室之前,我一直絮絮叨叨地陪在他身边说话,试图驱散紧张的气氛。他一只手伸在床沿打着点滴,另一只手枕在脑后,昏沉地闭着双眼躺在雪白的病**,时不时睁开一瞬,表示有在听我讲话,神情看起来异常平静,反衬得我始终惴惴不安。
我不记得跟他说了些什么,最后没话题好说,干脆找了一本英文版的《医学细胞生物学》,结结巴巴念给他听。大概因为读得太烂了,他烧得神智不清还忍不住伸脚踢我,赶我回酒店去休息。我只好一边读,一边把他的大脚丫子塞回被窝里。
后来,他才告诉我,其实那天晚上,他偷偷用手机把我的朗读全录了下来。
然后我播放了他录制的音频,听见自己的声音:
那么陌生,轻柔又低微,带点深夜里的飘忽感,有时因为碰见不认识的单词而停顿下来;有时是刘易斯忍无可忍的纠正声;有时自己被书上奇怪的术语逗乐,傻笑几声……即使通读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别扭的发音也并不美好。但至少能听得出,这个温温存存的女声一直很认真,认真朗读给那个半夜里发着高烧的难缠的男人。
朗读给受伤的人,朗读给失去寄托的心灵,朗读给透出窗外的灯光之中沉默洒下的雪花。
这样的声音,温暖得不真实,似乎游走在另一个世界。
是我为你创造的世界。
凌晨时分,刘易斯终于自高烧中清醒过来,眼神不再混浊,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言简意赅地询问:“等你完成了洛城之行,就会回到我身边来,对吧?”
护士小姐已经推门走了进来,我仓促点点头:“对。”
他露出罕见的微笑,然后用上与讨酒喝时同样任性的口吻:“见不到你,我哪儿也不去!”
我望着他换上了宽大的手术服,顺从地作术前准备,胸臆间不由升起一阵揪心的失神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有不断地点头,点头。
手术室的忙碌灯亮起,我怔了片刻,摸出手机看看时间,也该回去登机了。转身离开时,我决定用最俗的方式来证明天意,如果走出医院大门前能捡到钱,我就实践自己刚才的诺言。结果一直都没捡到,最后只好自己往地上丢了个一元硬币,接着捡起来了。
平安夜前夕,我们一行几人搭乘唐龙的私人商务客机,风风光光前往洛城。
这架小型客机经过专业设计师的改装,15座主舱里设置有多人坐的长沙发和酒柜吧台、倚墙式书架里有各种最新杂志,飞机上还有独立办公室、双人卡座影院,舆洗间里带有独立沐浴房,全封闭厨房可以提供各种冷热餐,无论唐龙想要在飞机上享用哪一国美食,只需要提前通知主厨一声。可以这样说:除了没有游泳池和花园之外,这架飞机跟一栋空中别墅没什么区别。
唐龙叫阿月照顾我,自己陪着杨心靖坐在卡座里看动画片,模样瞧起来倒也慈眉善目的。但是,竟然连五岁的小女孩都勾引,太没人性了!
阿月、曹医生和杨心靖是跟着客机直接来的,没有在日本下飞机接地气,看他们平淡到只剩下旅行烦躁的表情,区区一个日本好像也就跟自己家后院似的,没什么游玩兴致。昆塔少校坐在一边翻看英文杂志,如果不细看,你会以为他只是内舱的一块黑漆,隐蔽效果很好,作为唐龙的保镖,他始终与老板保持着一致的行程,白天寸步不离,连晚上这两个人也住在同一套房间里,疑有火热奸情。
阿月带领我在飞机里参观了一圈,介绍得很详细,当说到油耗的时候,她生动地形容道:“就你刚才眨一下眼的工夫,几十块钱油钱就没了……”
我差一点以为自己是个小说人物,而这种旅行条件。是穷疯了的作者拍脑袋YY出来的。我原以为,只有在3D电影院里,才能体验到乘坐私人飞机的感觉呢。坐回沙发上,我又羡又恨地掏出钱包来数钱,用计算器按了半天,骄傲地发现,我已经可以到郊区黑市去淘一辆二手自行车啦。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话不知是哪个王八蛋说的,我混到今天还人财两空的原因全都赖他了!
阿月在我身前放下一只托盘,盘中是一壶果茶和几块奶酪蛋糕。我探头去看老唐他们的卡座,小茶几上快堆满了,各种点心、坚果、奶茶、可乐、两斤重的三角体巧克力……比我们的丰盛多了。
曹医生拈起一块蛋糕往嘴里塞,还不忘嘱咐我少摄入一点奶酷。他吃得兴起,瞥了唐龙的背影一眼,向我大胆透露:“这架飞机其实不算什么,三年前他就拥有两架私人直升机和一艘私人游艇。不知道你去没去过青狼会所顶楼,顶层建有800平米大的停机坪。后来为了跨国工作更方便,他卖掉一架直升机,入手了这架小型客机。对了,他的别墅区有一个小型动物园,养了三头小狮子和一只长颈鹿,因为他孙子喜欢动物……”
唐龙喜欢吹牛,这一点我早就发现了,并且十分反感。但到现在我才发现,其实我反感的不是他爱吹牛这个性格,而是他吹的牛皮全部都是真的这个事实。
我逐渐醒悟自己跟了一个大资本家,禁不住阵阵**袭心,双手握拳捧在胸前,眼睛里闪动着亮光,陷入美妙的憧憬之中:“跟着唐老板有肉吃唷!要是我以后真的挣到十万美金,会不会也去买一套别墅呢?虽然我知道现在国内房价虚高,但是理智归理智嘛……”
老曹打断我意**:“售楼小姐会客气地说:对不起,卫生间不单卖!”
此话让我犹如挨了一千磅重腿,霎时间恢复了理智。唉,我还以为做白日梦是免费的呢。
“跟了我,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现在许多人求婚还比不上衙内的调戏有诚意,真悲哀啊。从生物学的角度,负责生育的雌性寻找雄性配偶时,主要会考验对方的战斗实力和觅食能力,只有人类才会考虑到爱情元素,哲学家发明这一词汇并将其升华到“人之异于禽兽”的高度,可能是为了让穷人和懒汉也能娶上媳妇,有益于促进社会和谐。亦舒说得好:谁送你最大颗的钻石,谁就最爱你。钱钟书也说过:这世间的男女哪里有什么爱情,压根儿都是生殖冲动。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即使说糙话也格外在理。
真正爱你的人,并不是肯陪你一起淋雨的那个人,而是能在雨天里为你撑起伞的那一个。迄今为止,我听过的最动人的表达就是:“我愿意给你最俗气的幸福。”这种俗气的幸福,虽然很大程度上是指锦衣玉食,却也不可免俗地包括了相知相守。你看,天使与魔鬼分别站在我左右两边,没事就拿我的灵魂拔河玩,再这样下去,迟早得把我五马分尸了……嗨,你要一块不?
老唐看完了一集卡通片,拍拍杨心靖的头让她自己看,然后摘下自己的耳机,走过来跟我们一起喝果茶聊天,顺便抱怨国际航线的不方便,交通状况太差。
我仰天长叹,那是因为他不了解国内最底层的交通工具:公交车。
当初,我之所以选择在女上司的麾下忍受**,主要因为离公司近,上班不用挤公交车。我对公交有很强的怨念:十几站路,上车先睡一觉,醒来看看,走了1/3;吃个包子,喝瓶营养快线,才走了1/2;等到了,用了1小时。
这样糟糕的路况,除非规定四个轮子以上的车只准星期八上路,或可缓解。
速度慢只是其一,人多也是挤车遭罪的原因。
有一次我艰难地向后门跋涉,不慎踩了一男人的脚,他没涵养地骂骂咧咧的,我不吭气,沉默着把他拖下车揍了一顿。在公交车上,踩人与被踩都是很正常的,怕挤的话,你可以坐出租车嘛,可以骑单车嘛,可以步行嘛,还可以裸奔嘛,既然你决定坐公交车,还是把心态摆正一点吧。你看我天天心平气和地坐车,坚持给老弱病残孕让座,总有一天交通部长会接见我的。
飞机的舷窗之外,朦朦胧胧一片亮光,看不清什么景致,我也没有心思去看,索性拉下了窗帘。整夜没睡,此刻一波波困意正袭击着大脑。
我向来认为飞机的舷窗玻璃很神奇,高速高压之下,什么玻璃才能安然承受呢?是钢化玻璃吗?这已经是我所知道的最坚韧的一种了,机械强度远远超过铁皮。小八有一次喝高了,在出租车里跟我打赌,说他能用拳头打破车玻璃,然后调动全力身气狠狠一拳打过去,车窗玻璃绽出蛛网纹,他三根手指开放性骨折,白森森的骨头断茬从肉里戳出来,血喷得一玻璃上都是。
开车的年轻司机吓出了哭腔,小八却哈哈大笑,笑完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吩咐他改道去医院。
在雁**山上持戒修行时,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想把这些细节遗忘。一感觉悲伤烦躁,便去翻阅师父收藏的经书,寻求心灵光明澄静的境界。《楞严经》第一卷记载,佛陀十大弟子之一的阿难尊者,在修行时爱上了一个女子,而这女子,似乎就是后来的天龙八部神中的乐神,摩登伽女。
佛陀知道后,问阿难:你有多喜欢她?
阿难答: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该是有多么喜欢,才能不计回报地付出等待?阿难,即便有一日那女子真的从桥上走过,也只是个极短暂的过客而已,此刻的你,注定只能与风雨骄阳厮守。究竟是怎样的一往深情,才能令你舍身弃道,甘心受情劫之苦?
……
我愿化身为青石桥
受五百年风吹
五百年日晒
五百年雨淋
只求你从桥上走过
——那天,果真有这样一个人走来,他拎了桶白石灰,在桥头写下一个大大的“拆”字,还细心地画了一个圆圈。
然后他四顾无人,又顺手多写了一行小字:“专业办证贷款:139XXX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