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举动,在对方眼中与司机的挑衅一般无二,立时有两个人迫近我,脸色不善。
我暗暗数了数,对方除去光头胖子和两个拿着DV不便行动的,一共还有六个人,其中有两个坐在驾驶室里面观战,另有一个人趴在我脚底下,剩下的四个都被我惊到了,注意力猛地从老刘和胖子那边转移过来,惊诧、疑惑的目光纷纷投注在我身上。
尽管看吧,本人一脸孤臣孽子相,住酒店经常被保安拦着查看门卡,乘火车的时候坐在同一个候车厅里最多被查了三次身份证。
左首那人冲我低吼一句,凭着我对黄狗火锅的了解,这一声吠应该是“放开他”之类的。
想着不能给刘易斯添麻烦,我慢慢抬起脚,退后一步,看着这人狼狈地爬起来。
可能是恼羞成怒吧,他起来之后的第一个动作不是逃离现场,而是抹了一把摔裂的嘴唇,恨恨地甩掉手上的血,两只小眼睛窜着火苗子朝我扑过来,想揍我。这人比较天真,他可能以为自己的实力不输于我,只是败于轻敌,或者认为我只是占了偷袭的便宜。
急怒之下,他的出拳破绽很明显,甚至连摆肘动作都没有,就轻飘飘地向我挥出了一拳,
我举起左肘竖在脸侧,将他的拳头格挡于肩膀以外,脚步不退反进,抢进他空门大开的胸前,疾伸双手扳住他后脑往下按压,两腿接连大力屈膝上抬,第一次撞中了胃部,他吃痛而忍不住弯下腰,于是第二次直接撞中了他的面门。
他的还击已经打中我左肋,却因疼痛而减轻了力道,急忙撒手,捂住鼻子连连后退。
“出拳时应该从肩膀后方发力,年轻人,你该换个教练了。”我向他阴恻恻一笑,抬手摘掉毛绒绒的兔毛圆帽,好整以暇地整理一下额前碎发,再把遮了半张脸的绒线围巾一圈一圈解下来,最后依依不舍地除去羊毛手套,一齐递给正傻站在旁边瞪着我发愣的司机。
他的形象虽然很猥琐,但是被一大堆粉色系的针织品装扮起来之后,立刻就显得……更加猥琐了。
卸下了这些蓬松臃肿的大面积披挂,我感觉自己轻盈许多,这才明白为什么古人练轻功时要往腿上绑沙袋。然后伸伸腰,压压腿,活动一下几乎被冻僵的手指关节作为热身。
刘易斯瞥见了我的动作,立即命令:“住手!陈七,你跟司机回车里!”
我耸耸肩,表示已经收不了手了——那两个迫近我的人一见自己兄弟吃亏,一人扶住他,另一人眼中浮起颇感兴趣的神色,脱下外套丢给同伴,语态倨傲地对我说了一句话,看表情大概是想跟我打一场架来玩玩的意思。像这种悍不畏死的要求,我已经有很多年没听见过了,心中不禁一阵激动,日本人对外宾的招待是多么地热情周到啊。
我正在暗自窃喜,刘易斯却因为分了心,被光头胖子当胸一脚蹬中心口,微微弓身后退两步,一手按住胸口眉头紧皱,似乎有些呼吸困难。
我马上安慰他:“放宽心吧,老刘,我保证不对他们下重手。”
回应我的,是老刘的重重一哼。不错,哼得这么有力度,证明他迅速喘过气来了。顶尖格斗士的全力一击能输出400磅力量,如果被打中要害部位肯定当场吐血身亡,连最后一笔党费都来不及交。
眼下即使我真想罢手也很难,我跟他们语言不通,就算我狂喊“好汉爷爷饶命”他们也未必会放过我,不知道狂喊“亚灭跌”行不行……
一般而言,从一个人的起手备战姿式,就能大致看出他主要是练什么路子的。练拳击的,必然先屈起双手护住脸喉,伺机发动重拳猛攻,同时两脚不断蹦达,好像刚被烟头烫了似的;练柔道的,必然会摆出一个沉腰翘臀的性感体位,以保持重心的平衡,同时张开膀子作满地撵鸡状;练泰拳的,必然要积极地提起腿,用坚硬的膝关节保护脆弱的大腿根,我老是怀疑他们跟女人调情时也会习惯性地把对方踹飞;练铁砂掌的,必然是一个抱拳亮相动作,然后抡起一双蒲扇般的巴掌,打贼似的满场追对方,左右开弓抽耳光的技术尽得东北大媳妇精髓,一顿噼哩叭啦之后对方就成红皮梨了;而练综合格斗的,通常大都会采用李小龙提倡的警戒式,攻防俱佳,糅合一些自己喜欢的握拳、摊掌、沉腰、提膝、跳跃等动作。
而眼前这个哥们却很有意思,他一直围着我打转,换了好几次动作,每一个都不甚满意似的摇摇头更换掉,看来是想找个能够一举KO我的流派。
很可惜,一般人从我的起手式上很难判断出我是练什么的,因此也就无法采取针对性的压制战术。我一但决定要跟人打架了,要么把袖子一挽到处找砖头,要么就把裤脚一提虎视眈眈地盯着人家**。
最后他用力擦了一把嘴角,双脚前后跨立,左臂微曲垂在体侧,抬起右手冲我招了招。
我没想到这个笨蛋选了半天,结果却选了个对自己最不利的战术,他居然跟我玩无宗派的自由搏击?姐姐当年可是在街头巷尾挥着砖头度过失恋期的,摘瓦飞砖皆可伤人,无规则街斗是我的本钱,刘易斯还专门对我进行过跨科训练,除了强化站立打击技,还学习了不少地面技术——成天跟一个200多磅的肌肉**抱成一团缠斗得不可开交,时而搂大腿,时而勾脖子,时而双双倒在垫子上翻滚绞压,两个人经常累得大汗淋漓粗喘吁吁双目喷火,场面何其**!
这些训练如果拍成视频上传,一定会掀起全国人民热爱搏击运动的浪潮,我国很快就能形成人人学习搏击个个争当教练的可喜局面。
跟对方尝试着过了几招,此人守势很严密,我好几次出击都被他或躲闪或格挡。
他的体型看起来很壮,格斗风格却十分谨慎,在摸清楚我的路数之前,他只是连续退避而不反击。一个力量型的英雄,被一个敏捷型的英雄追着撕打,这也太逆天了!我从前遇到的对手,只要一发现我是个女的,立马就气势磅礴地飞扑上来送死,所以我还真不习惯追击游斗,恨不得把自己举起来向他投掷过去,用作远距离攻击。
又逼退他两步之后,我索性站在原地不动了,双手抱在胸前冷觑那孙子。反正这儿没有裁判,谁也不能判我消极进攻。
对方一愕,可能对我眼中的鄙夷有所会意,略显窘态,赶紧迈前一步挥拳虚晃。
很好,果然中圈套了!我偏头闪过这拳,右手按住旁边的轿车前盖腾身跃起,随着汽车报警器尖利鸣响,浅褐色羽绒袄下无声无息地飞起一记凌空扫腿,瞄准他颈侧,自左而右大力横踢过去。
借助场外工具一般属于犯规动作,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做,眼中露出“多亏老子是虚招”的侥幸,立刻撤拳躲闪,可惜他左侧就是一辆商务车的车尾,闪无可闪,仓促之中举起右手在脖子旁挡了一挡。
他这个动作的准备不充分,姿势和角度都有误差,把相对薄弱的腕关节暴露在重击之下,非常危险。
而预想中的“喀嚓”一声并没有响起,我坐在车前盖上,拎起一边唇角笑眯眯地望着他,双手撑在身侧,左小腿仍然保持高高跷起的动作,停滞在他的脸旁边,靴子上面一排尖锐的八棱形铜扣,只差几厘米就会砸中他手腕。
“喂,这样被我踢中的话,你的右手会折断,从此就得练习用左手撸管了。”
我揶揄地提醒了他一句,慢慢缩回腿,从车上跳下来。
“哦哦!”是司机发出了惊叹。他双手捧在胸前死死盯着我,额头和脸被打得高高肿起,就像瞬间被蒸肥了一圈,又由于兴奋而面部充血,整颗脑袋愈发显得红油油的,熟食店应该很需要这样的头。
身前那人面如土色,似乎人生信仰受到了莫大挫伤。我不再理会他,径直越过他去捡车钥匙。
指尖刚触及冰冷的钥匙环,有人发出一声吆喝:“Hey!”
将钥匙抓入掌心,我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扶住同伴的人,怀里那个伤员已经在他爱的鼓励下勇敢地站了起来,他用空出的双手叉着腰,正扬着下巴冲我高声叫喊。
“怎么着?你们今天想被轮一遍?”我动了怒,立刻解开外套上端的两粒扣子,准备跟丫们死磕。
奶奶个腿儿!要是早知道这伙人如此不知好歹,刚才那脚我就抬高两寸,踢丫太阳穴了。我还以为日本身为一个搏击大国,至少会顾及些颜面,姿态高一点,不搞低级趣味的车轮战呢,可惜我忘了本地爷们最喜欢撩拨女人,我真是太憨厚了!
那人看出了我目光中的敌意和茫然,料想我听不懂日语,无奈地向我摊一摊手,转过身去冲刘易斯喊了一嗓子:“Hey!Mr. Lewis!”然后迅速说了几句话,老刘倏地回头看向我们,像是大感意外震惊。
我心中一凛,面对强劲对手时还这么容易分神,老刘太不冷静了。
果然,光头胖子觑中时机,一个低位鞭腿踢中了他的伤腿。
刘易斯痛哼一声,几乎是趔趄着后退了几步,弯下腰用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膝盖,喘息不已。白人在运动之后特别容易脸红,幸好老刘天生络腮胡,两腮密密一层铁青胡茬掩盖了血红的肤色,看起来并不像猪腰子。我听曹医生说过,老刘的腿伤在痊愈之后遗留下了病根,每逢阴雨天气就会发作起来,酸疼难忍,而今天上午刚下过一场鹅毛大雪,可以想见,他现在的状态非常差,这场较量并不公平。
从光头胖子的技术动作看,应该是位顶尖高手,可惜不怎么要脸,继续向刘易斯逼近。
“Honey!”我挽住老刘的胳膊,中断了他上前迎战的动作,然后偏过脸对他狡黠地眨一眨左眼,“Time to Change partner!”
刘易斯只是对于格斗的本能反应很快,对其他事物的感应力比较迟钝。
所以,不等他明白我的用意,我就抽回胳膊,一转身,劈脸朝那个光头胖子丢出了手中的车钥匙串,然后一个后旋踢飞腿扫过去。这孙子除了不怎么要脸之外,英语理解能力似乎也不怎么灵光,被我的突然袭击搞得有点措手不及,胡乱拨开了脸前的钥匙,已经无暇反击,于是急忙抬起双手,粗壮的肘子像铁板一样并拢在身前,准备格挡住我的飞腿一击。
我知道,这会儿就算踢中他,也跟踢到了承重墙没区别,只能换回小腿的隐隐作痛。
幸好,我并没有打算跟他比力气。
迅即缩腿沉腰,我中途收回了这一记踢击,双脚落回地上,趁他两手上抬尚未回落之际,我飞快地低头俯身前冲,手臂骤然发力,兜住了他的肚腩——其实本来我想说环住了他的腰,但我分明感觉到自己抱住的是一大块五花肉,粗略掂估大概有十几斤,剁成馅包饺子够我们全家吃一个礼拜的,抽出脂肪来做香水够喷一个月。
踮起脚减少地面磨擦力,我抱住他的腰作了一个狐步旋转,由正面滑到他身后。
这胖子的腰真粗,我简直像搂着故宫狂奔了半圈,刘易斯那副肌肉贲张的身材跟他一比只能算皮包骨头。我感叹着这哥们真舍得吃化肥,从他背后长身而起,右手自他肩头探过去,掌心向内紧紧贴住他的脖子。
羽绒服的袖子很长,遮住了我掌根处的黑色刀柄,只露出一点彩色编织绳。
小魔说过,把刀柄的编织绳套在手腕上,就不易脱手了。
被冰冷的刀刃顶着脖子,滋味肯定不好受,胖子原本灵活的身躯突然间就僵住了,因为害怕自己说话时喉结乱动导致意外,只敢压低声发出一句:“kuso!”声音中既有被暗算的恼火,也有不可思议。
现在你骂我,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等你了解我以后,一定会直接动手打我的。
现场很快一片哗然,连刘易斯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愕然瞪着我。由于我的手掌和衣袖将小刀“魔爪”遮挡得很好,所以没人看得见,大家都以为是我掐住了对方的要害而迫使他动弹不得。有一个戴花头巾举着DV的男人激动了,急猴猴地冲刺过来,对着我和光头胖子僵持的现场一通狂拍,还加上了叽哩呱啦的讲解。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拍《洛奇7》?”我打断了他,用英文质问。
这个头巾男并不搭理我,他只顾自己激动得脸红脖子粗,根本无视我生硬的英语,另外一个捧DV的也喜孜孜地跑过来了,两个镜头在周围晃得我有点晕。而其他人全都面带惊惶,连那两个本来坐在车里的人也跳了下来,面色凝肃地向我包抄。
我拿他们没辙了,只好问刘易斯:“大王,杀不杀?”
刘易斯正拧着眉头若有所思,听我这样一问,顿时啼笑皆非:“陈七,你——”
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得身子一轻,镇定一下才知道是胖子躬腰把我驮了起来,然后捉住我手臂,一个过肩摔将我从背上扔了出去。他的力气太大,离心力作用之下,我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也顺势溜了出去,“啪”地一声跌在地上。
我以为自己得摔个仰八叉,但落地之后却一点不疼。正当我庆幸自己的衣服穿得够多时,耳边传来忍痛的咬牙声和沉闷的鼻息,原来是刘易斯眼疾手快接住了我,而他的膝盖却因此又一次撞在了地上。
“嗷……”真正的痛呼却从胖子口中发出,这一嗓子叫唤得全东京的狗都不敢吭气,他厉声咒骂,一听语气就知道正在暴跳如雷。
喏,我刚才说过了,刀柄的绳子套在我手腕上,所以被他摔开之时,我手中的刀刃虽然离开了他的脖子,却没有脱手掉跌,刀尖仍然一路上挑,扎入了他脸颊的皮肉里,拖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从下颌骨一直蔓延到眼角。
可惜当时我已经失了重心,否则伤口还能更深,一定血肉翻卷。
这一刀毁容效果很好,光头胖子伸手捂住了受伤的右脸,血滴从指缝中溢出,他试图用狰狞的笑容掩饰掉因疼痛而扭曲的五官,可是火辣辣的疼痛感和看不见伤口的恐惧,却使得他全身都在颤抖。
趁他还没来得及发狂,我赶紧抽空问刘易斯:“你在这里干嘛?被他们堵了?”
刘易斯一脸都是无语凝噎的表情,盯着我良久,半晌才闷闷地说:“这是我过去的旧交,邀请我参与他们的一个宣传片拍摄……”
——相顾无言,唯有他妈的泪千行。
我叹息一声:“唉,看来我以后要密切关注你的精神状况。”
这一厢,我们两个悲切地执手相看泪眼;那一厢,光头胖子勃然大怒中,不顾左右劝阻,一个箭步冲上前向我亮出了飞脚。
刘易斯挡在我前面,眼看两人又要厮打起来,我身为始作俑者只好开了口。
“等等!”
我唰地擎出了爪刀,反手握住,黝亮的刀尖朝向自己。光头胖子警惕性很高地往后一缩,刘易斯也停了手看向我,我扬起刀站到他们中间:“老刘,你跟这胖哥们说,今天误伤他是我莽撞了,一刀还一刀扯平吧,你们俩别在这打得没完没了的,还吃不吃午饭了?”
“问问那孙子,要哪根手指!”我挥着小刀对左手比划。
刘易斯猝然一震,想都没想就一把抓住了刀身:“你疯了?”
我猜到了他会阻止,但是没想到他会采取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刀尖淹没在他宽厚的手掌里,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刘易斯一只手牢牢攥着刀子,面色凝重地转过头去,向光头胖子他们沉声交代了几句,可能把我刚才说的话翻译过去了。但是据我的观察,这个胖子的表现一直很小气,未必肯就此罢休。
刘易斯郑重说完,胖子脸上骤然出现复杂的神色,最后冲老刘竖起了大拇指,瞥我一眼转身上车。
正在拍DV的头巾男一看己方主角撤了,赶快停止拍摄,把机器收回包里,拾起胖子的外套尾随而去。随后,对方的人全部陆续回到车内,之前对我大声叫嚷的那个人,在临走前还掏出一张名片,含笑塞给我。
事情终结得太顺利了,在车辆的发动声中,我忍不住问刘易斯:“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告诉他们,你爸叫李刚!”刘易斯没好气地甩甩手,紧紧攥住拳。
我被他突然的幽默感弄得哭笑不得,一个高鼻凹眼满脸胡茬的欧美系爷们说出这句话,违和感之大,令人想一棍打死他。“恨爹不成刚”这个段子是我告诉他的,难为他竟然懂得应用。我还算眼尖,看得见他在握拳之前,隐约露出了掌心里一条新鲜的刀痕,只好讪讪地赔着笑,赶紧把作孽的小刀插回鞘中,连同链子塞回衣服里,再重新扣好领口那两粒扣子。
就这把小爪刀,差点害我在出关前被扣留,幸好唐龙想办法给我转了托运。
司机谄媚地替我捡来手机,又从臀后抠出本子和笔,满脸堆着笑凑到我眼前,恭恭敬敬地说了几句。
刘易斯揉着膝盖,头也不抬:“他想让你给他签个名。”
我接过笔,翻开洁白的笔记本纸张,一页一页都是龙飞凤舞的名字,可能都是搏击明星。我觉得自己的名字气势不够,于是翻到了刘易斯签名的那一页,签在他名字旁边。然后一脸正气地向老刘咨询:“我能多写一句‘钓鱼岛是中国的’吗?”
刘易斯的手一抖,差点把自己腿筋掐断了。
“你不觉得无聊吗?”刘易斯淡淡地反问,又垂下头去,继续按摩他的膝盖,“打嘴仗是无能政治家的专长,你要是有脑子,就不应该跟着舆论瞎起哄。有尊严的政府不会让人民承受这种耻辱,而无尊严的政府,不值得你牺牲一顿午饭。”
我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折中一下,写了四个字:“还我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