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波动着隐形的对峙。
林希柚手心攥出了一把汗，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甲乙双方的僵持。
“郑总，您可能需要赶往机场了。”秘书适时出声。
郑嘉卫看了一眼时间，面色早已恢复如常，和颜悦色地开口：“那就先交给你们多费心了。”
留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他快速起身离去，留下秘书在会议室里对接。
孙岩将详细版的第一期成果交给秘书，让她转交给郑嘉卫。双方客套了几句后，他们三人便先行离开了思味集团。
前往酒店的路上，车子平稳行驶，林希柚的心却忐忑不已。
她欲言又止，但看白睿和孙岩面露疲态，都在闭目休憩，也不好出声打搅。
从清晨忙碌到下午，大脑一刻不停歇地在转动，真的很耗费心神。她光是听讲、学习、消化，都已是头昏脑胀。
尤其是最后郑嘉卫的态度，让她捉摸不透，他们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一阵突兀的铃声，划破了车厢的安静，是白睿的电话。
她看了一眼号码，从容接起，应了几声“嗯”、“好”、“随便”，便挂了。
林希柚直觉跟思味集团的案子有关，在旁听得直捏汗，她咽了咽口水，又不敢在这低气高压下多问。
“想问什么？”白睿把手机往包里一丢，瞥了她一眼。
“睿哥。”她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你饿不饿，我去买饭。”
“……”
车厢里的气压好像更低了...
前排的孙岩转过身，“又被投诉了？”
白睿默认，“做好自己的事，不必理会。”
“嗯，两面三刀的人，总是很多。”孙岩感叹了声，回望窗外。
林希柚按下心头疑惑，目光悄悄来回流转，琢磨着其中深意。
直到去酒店办完入住，白睿先回房休息，林希柚才有机会向孙岩问出疑惑。
他们坐在酒店旁边的面馆，犹疑着提问：“睿哥...是被思味集团投诉了吗？”
“应该是。”
“为什么啊，中午在会议室汇报交谈时，看郑总通情达理、客客气气的样子，虽然最后在战略大单品的选择上有意见分歧，但...怎么就这一转头马上就投诉了...”林希柚纳闷不解。
“正面对你笑的人，背后不一定没拿刀。”孙岩言简意赅地点了一句。
林希柚对比着接触过的刘双全和郑嘉卫，截然不同的类型，她似乎有些懂了。
“那睿哥会受到公司处分吗？”她最担心这点。
“很早之前，吃过几次处分。后来，习惯了，也就走个形式。”孙岩淡淡笑答，娓娓道来。
“我记得有一个大项目，我们前后忙了三个多月，最终做出了一份完整的品牌战略、全案设计和执行方案，但那位客户执意要按他的主观意愿替换掉其中几点，睿哥跟他据理讲解，这一整套方案是环环相扣，层层递减去实施才有效果。”
“但对方完全听不进去，执意更换、投入实施，结果月销量反馈出来后，比咨询前还差。他直接闹到公司来了，说公司没能耐，只会骗钱，给出的方案完全没效，事情闹得挺大的。”
“公司下了处分，我们的项目奖金被扣光，白忙了一季度。睿哥为我们争取，找领导评理，被驳回了。后来，她就去找那客户，赌上职业生涯，签下对赌协议，让客户按原先给出的方案重新执行，如果赢下，把项目奖金给我们补上。”
“我们那时都为她捏了一把汗，三个月对赌到期时，那客户的销量翻了两倍，直接送来了锦旗，定下她为企业品牌咨询顾问。”
“睿哥，太帅了！”林希柚眼冒崇拜之光，迫不及待地追问：“后来呢？”
“后来还遇到过几次，她与客户意见相左，她坚持己见，又被投诉不专业、不考虑客户意愿，但每一次，她都用实力证明，她的坚持是对的。”
“公司上头多少也熟悉情况了，再接到类似投诉，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
林希柚恍然大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孙岩担忧地吐露了“但是”二字。
她的心紧跟着悬起，迟疑地接上：“但是...如果哪次与客户出现分歧时，万一睿哥的坚持失了误，是不是就会受到...重罚？”
孙岩点头默认。
“那这次...”林希柚不由郁闷，“客户花大价钱请咨询公司诊研出主意，而咨询师站在专业角度，给出合理建议时，他们为什么又不接受了...”
“当你遇到的客户多了，就会发现世界无奇不有。”孙岩淡然轻笑。
“其实，很多咨询师成为老油条后，都会选择顺应客户意愿，皆大欢喜。反正他的公司、他的产品，差强人意就行，何必尽善尽美，徒增压力，惹一身吃力不讨好的麻烦。”
林希柚陷入沉思，心情复杂。
“等你以后独当一面了，你会怎么选？”孙岩突然一问。
“我...”林希柚也在问自己...
不等她出声，孙岩已起身，“走吧。”
他们提上打包的排骨面，回酒店找白睿。
白睿面带倦容，将笔记本电脑往他们面前一放，“这是刚才理的新思路，速战速决。”
她端过面条，快速吃了几口，又连线了在市场上做腌酱菜调研的王琰和周北，准备开会。
整场会议下来，她丝毫不受个人情绪影响，冷静而果断地讲解思路、分配任务。
林希柚敬佩不已，全程保持着高度专注，将要点逐一记下，只是白睿接下来的话，让她顿住了手。
“如果思味达不到战略目标，进入海市市场后三个月内，达不到品牌销量前三，那么，我走人。”白睿轻描淡写地说着：“所以，大家全力以赴。”
所有人都一愣，但白睿并不解释，直接宣布散会，抓紧工作。
接下来一周，他们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全身心投入到思味项目上。
他们按照白睿的分配指示，各司其职，分工合作，以最快的速度出具了两份战略大单品的完整方案。
正逢郑嘉卫从海外出差归来，孙岩通过秘书约了时间。
他们再次在思味集团碰面了，只是郑嘉卫看到会议室里坐的仍是白睿时，不由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