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睿淡定地端坐在椅子上,一瞬捕捉到郑嘉卫眼底掠过的诧异之色,心下了然。
他面色如常,笑得和蔼可亲,“白总,久等了。辛苦各位。”
寒暄了几句,白睿开门见山,“郑总,根据上次交流情况,我们拟定了两份战略大单品的方案,请看屏幕。”
孙岩配合着白睿的讲解,一页一页展示演示文稿,林希柚详细记录下会议中每一个要点。
“上回我们分析得出酱油、料酒、糟卤、腌菜类是重点经营品类,我们分别做了这四项的详细分析……”
“酱油难突围,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白睿不再赘述,切入下一个点。
“腌菜、酱菜类佐餐产品,地域品牌优势明显,相对具有局限性……”
“而料酒、糟卤这两项,在调研中发现,目前没有哪个品牌完全占据消费者心智,成为他们的第一优选。所以,我们从这两个单品入手,打造明星产品成功率更高。”
“照你的说法,料酒和糟卤,怎么选?”郑嘉卫思忖着提问。
“郑总,思味集团的新发展战略,是想要打入海市市场,对吗?”白睿确认道。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花大价钱找上你们海市的维光咨询公司。”郑嘉卫点头。
“海市人民偏好糟卤肉、糟卤凤爪等老风味,而糟卤也是海市、江浙省这一带的特色调味品,糟卤菜系包容性强,很多食材都能用得上糟卤,使用率高、消耗快,市场需求大,很具发展空间。所以,我们建议选取糟卤。”
白睿简明扼要地做完汇报后,用一个最直观的预估数据,击中了郑嘉卫的心防。
“主推酱油款,所投营销资金成本至少比主推糟卤高三倍,且效果,不一定有保障。”
白睿的坦白直言,太有杀伤力,郑嘉卫顿了顿,不由反问:“那糟卤,你就一定保证成效?”
孙岩担忧地望向白睿,轻微晃了晃眼神。
林希柚也意识到不对劲,回味过来,这是个陷阱啊。
白睿淡定如初,缓缓应答:“保证。”
孙岩和林希柚相视了一眼,不由捏了把汗。
“噢?”郑嘉卫忽笑,夸了一句“看来白总是胸有成竹啊”,又话锋一转:“如果成效甚微呢,又当怎么样?”
这是在要保证书了。
可咨询这事,本就是给出建议和方案,哪有百分百打包票的!
就像红娘牵线做媒,促成一对夫妻喜结良缘,但也没法保证这对夫妻恩爱一辈子不离婚啊。
林希柚暗暗悱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精明如老狐狸的郑嘉卫,果然商人就没有不精的...
白睿轻笑,不答反问:“绕了一大圈,郑总要的,不过就是一颗定心丸,不是吗?”
郑嘉卫笑着的嘴角微僵,并未应声。
“郑总,你放心,我跟公司已经立下了保证书,如果做不好思味这项目,就自行走人。”
白睿说得轻描淡写,但林希柚却听得心惊肉跳,原来“走人”的说法,不是冲动一说,难道真是跟公司立了状...
万一思味项目达不到预期,那岂不是...
郑嘉卫闻言,和善直笑:“白总这就言重啦,我们既然选择了维光,就绝对相信你们的专业实力和职业素养。”
这冠冕堂皇的说辞,让林希柚心里直唏嘘,明明是他一步步逼迫至此,到头来,慈眉善目的大好人还是他...
白睿颔首微笑,提出了要求:“为了确保方案得到有效落实,发挥真正的价值,我们需要接管监督执行。”
“没问题。”郑嘉卫这回极为爽快,“全权交给你们负责,费用好说。”
“除了利用战略大单品打前阵,占领消费者心智,我们还要搭配业务增长战略,逐步进入更多品类市场,多方面提升多品类销量,以此提高思味品牌的总销量。”
白睿继续提议,这能赚钱的事,郑嘉卫自然举双手赞成,接下来的商谈出奇顺利,他基本不提反对意见,毕竟他要看的,是最终成果。
会议结束后,郑嘉卫还亲自作陪,领他们去当地五星级酒店,热情款待了一番,招呼着喝了顿酒。
第一次见这阵仗的林希柚,又大开眼界了,这一趟下来,她原先的观念反复被击碎又重组,差点消化不良的她,整个人有些懵懵的...
直到宴席结束回酒店,孙岩也醉得回房了,她才想起来问白睿。
她跑到白睿房门口蹲着,“睿哥,这真的好复杂,我好像懂了,又似乎没明白,有点困惑,又问不出来...”
她嘴里绕了半天,词不达意,神色有些迷蒙,头往前一垂一顿。
“你看不明白的,是人还是事?”白睿眸色清明,她滴酒未沾,客户敬来的酒,全被身边这小丫头给挡下替喝了。
她想拦,但这丫头附在她耳边悄悄说:“睿哥,你也是女人,大姨妈来了不能喝。你放心,我千杯不醉。”
结果,这不知酒桌险恶的丫头傻乎乎喝得实诚,信了“替人喝要双倍”的胡话,满杯满杯往下灌,再好的酒量,也顶不住这么喝。
白睿心暖又疼,有多久,没人对她如此真心真意、掏心掏肺了...
她隐下情绪,望着林希柚无奈摇头,“你醉了,等清醒了,再回答你。”
林希柚执意说没醉,麻利地掏出纸笔,在空白页上一下一下划拉着横线,“我准备好了,请睿哥开始上课吧。”
白睿见她还真在本子上记下了“人还是事”四个字,还缓缓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不由失笑...
劝又劝不走,只得依着她,一人盘腿而坐,一人倚门而靠,上起了今日答疑课。
林希柚乖巧得像个小学生,每次提问都要高高举手,弄得白睿哭笑不得。
“睿哥,保证书...是真的吗?你为什么要立...”
林希柚重复问了好几遍,但她一次都没回答,最后直接宣布“下课”,赶林希柚回隔壁房间去了。
白睿关上门回房,望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也问自己...
是为一口气的意气用事吗,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吗,还是为了什么...
十几年如一日地拼了那么久,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