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资远还在摸着下巴,讲述十年前让他印象深刻的那些被硬生生告白、堵门的事。

“没办法,魅力摆在那里,挡都挡不住。不过你放心啊,我保证绝对守身如玉、清清白白!”

林希柚神色凝重,左手捂住他的嘴,阻断了聒噪的声源,右手急忙去重放录音,选取了特定的那一段。

“那在这么多同事前辈中,有没有哪一位令您印象最深,或跟您关系最好的呢?”

“我这人还挺自来熟,也不爱争吵,所以跟谁都处得还不错。有时候,又比较独来独往,所以对大家的印象都差不多。”

她重复播放了三遍,又挑选了部分李淼的回答,再三确认后,欣喜若狂地喊道:“我找到问题了!”

“噢?”宋资远挪开了她的手,认真听完录音,“他答得确实滴水不漏,没毛病啊。”

“正是因为太滴水不漏了,才是问题。正常人在被问及十年前的事,一般反应是先停顿思考,再回忆着回答,而他却是不假思索,立马就答。”

“你听,从我的话音落下后,间隔不足两秒钟,他已经开口回答了,语气格外笃定,而他的答案却是含糊其辞,并未指出特定的人或事,或者说,是在有意避开。”

林希柚说着,突然想起离开宏实建筑前,卓阅的那句比喻:后面的发言,完美得跟背稿子似的。

她当即戴上耳机,开了倍数,独自听完了前半部分卓阅采访时的对话,果然。

李淼前半部分的回答,并不流畅,经常会出现“嗯”、“呃”等语气词,还时不时有停顿思考的时间。

但到后半部分,讲述个人发家过往时,他答得流利自如,活脱脱像一个成功学演说家,而那些答案仿佛是他事先准备好的演说稿,早已背诵得滚瓜烂熟。

林希柚将心中疑问一提,宋资远也陷入了沉思。

他缓缓开口:“从录音中听得出来,他讲述这样白手起家的故事,是想要把他自己包装成一个艰苦奋斗、自学成才的草根成功企业家。”

“其实,现在的商场上,就有不少成功人士,都会选一个方向来包装自己的人设,加深公众印象,由此联动企业发展。”

“有的以公益慈善的形象示众,有的以杀伐果决的手段慑人,有的以知识渊博的深度唬人,也有的走谦逊和蔼的亲民路线...”

林希柚一瞬领悟,“你的意思是,李淼很可能给自己预先造了一个草根奋斗的人设,再把自己的经历贴着人设去编排?”

“所以,他讲述的这些经历有可能是假的,他仍有可能是李荣权,只是他把跟我父亲有关的所有片段都抹去了...”

“嗯。”宋资远端过笔记本电脑,快速搜查起一些信息,思忖片刻,沉缓开口:“网上公开能查得到的信息,应该都是出自李淼的统一对外口径,不具备参考价值。”

“真正能核验他的身份及过往是否属实的,只有深入他的户籍原地去遍访调查了。我之前已委托人去调查,也有一段时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消息...”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时,宋资远的电话响起。

他扫了一眼屏幕,眸光里闪过一丝喜悦,太及时了。

他快速接起,简明扼要地交谈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朝林希柚神秘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有结果了?!”林希柚激动地从沙发上弹跳而起,差点扑上去抱着他欢呼,最终还是被残存的理智捆住了双手。

宋资远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堪堪收回的双臂,惋惜地暗叹,冷静是魔鬼啊,生生剥夺了我的福利...

“在哪呢?”林希柚迫不及待地抓紧了他的胳膊,双眸绽放着闪亮的光彩。

“邮箱呢。”宋资远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定定地望着她的灵动大眼,“不过你得先答应我,无论结果是什么,你都不能冲动做决定。”

“好。”林希柚一口应下,急不可耐地打开了网页,示意他快动手。

宋资远也不废话,快速输入账号密码,下载了两份调查报告,“一份是李荣权的,一份是李淼的。”

林希柚凑上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快速浏览两份资料。

经过仔细对比,她的眉宇愈发紧蹙。

“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并无交集...”

“李荣权是兴市人,跟我老家是同一个地方。李淼原是西县人,后迁入海市户籍,资料显示,他的活动范围并未涉及兴市,也跟我父亲没有交集。”

“李荣权幼时父亲酗酒赌博,母亲重病,李淼幼时丧父,母亲重病。”

林希柚逐一罗列,只圈出了一个共同点:母亲重病,且逝世时间是同一天。

但这个点,似乎并不能说明任何。

沉默许久的宋资远却摇了摇头,“不。假设他们就是同一人,这恰恰说明,母亲是他的软肋,是他即使说尽天下谎,也不愿篡改分毫的存在。”

他在脑海里快速拼凑着零碎的信息。

“十年前,李荣权因你父亲身亡的事,伤心不已,自责辞职,离开了兴市。调查显示,没隔多久,他就去了海外隐居,从此竟再也没有回来过。这十年,国内没有任何他的记录。”

经此提点,林希柚连忙对比着两边的时间线。

“这里也很巧合,就在我父亲身亡不久后,李淼家无故遭受了一场大火,家属无一幸免,他侥幸得救,却被毁了容。后得好心人资助,出国修整了烧毁的皮肤。”

她仔细斟酌着假设,“如果那好心人正是李荣权,他就有了整容取代身份的机会。”

“而同样在十年前,李淼突然就发家了,又是包揽工程,又是自创建筑公司,混得风生水起。但在那之前,他明明还只是西县小镇上的一个小工匠,出去打的都是苦工。”

“据他小时候的街坊老邻居描述,他为人老实巴交,勤奋肯干,但天资并不聪慧,甚至有点一根筋。跟现在李淼所表现的状态相比,截然不同。”

经过抽丝剥茧般的分析,李淼和李荣权之间的关联点越来越多。

林希柚心里越来越笃定,他们就是同一人,父亲的身亡、工地的事故,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这,她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当下就跑去找李淼当面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