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被紫月强行带回东宫居住的蔡宣聿,因为他那无良爹爹的独裁,暗自生气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恨,他怨,娘明明就是他一个人的。

可自从被那坏人拐进皇宫,娘就成了那个人的私有物。

在这种极度不公的待遇下,恼恨多日的蔡宣聿,终于在忍无可忍之下,来到御书房找他爹呛声。

“你口口声声说要和朕公平竞争,你说说吧,你这个小秃头,究竟有什么资本来和朕公平竞争?”

“别忘了,当初你可是亲口说过,如果超越不了朕,就要乖乖叫朕一声爹,怎么,这才没过几天,你就受不住的想要反悔了?”

面对男人的挑衅,蔡宣聿梗着小脖子呛声道:“我后来仔细想想,咱们之间的竞争极本就不在公平公正的基础上。”

正坐在御案前喝茶水的赵祺臻不由挑了挑眉,很是意外的多瞧了那御案前的小娃娃一眼。

一个年仅五岁的小不点,居然义正言词的和自己说什么公平公正,那神态模样看在他眼中,实在是充满了令人捧腹的喜感。

蔡宣聿似乎看出对方眼底的嘲笑,气不打一处来的在那跳着脚道:“我没在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赵祺臻急忙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案上,哄着道:“好好,那你说说,咱们之间的这场竞争,怎么就不公平不公正了?”

蔡宣聿见对方终于肯正视自己,急忙扒开手指头,一本正经道:“首先,你个子比我好。”

“嗯,的确如此!”

“其次,你力气比我大。”

“嗯,有些道理。”

“第三,你人马比我多。”

“嗯,这是事实。”

“最后,你比我狡诈!”

赵祺臻没再点头,而是眯着眼看着那指控自己狡诈的小娃,“朕怎么就比你狡诈了?”

“怎么就没有?你明知道自己比我厉害那么多,居然还要和我公平竞争,哼!这根本就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为老不尊,简直不可理喻。”

被一个五岁的小嫩娃当着一群宫娥和奴才的面痛骂一顿,赵祺臻的脸色开始有些挂不住。

他步下御案,来到和自己呛声的小娃面前,负着手,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

“小秃头,你不顾死活的闯进朕的御书房,该不会是想告诉朕,这场竞争,你已经开始准备认输了吧?”

“当然不是!”

蔡宣聿急忙否认,“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咱们之间的比试,是建立在不公平又不公正的基础上,那么这场比试根本就不应该继续成立。”

“哼!怕了就是怕了,干嘛给自己找这么一堆烂理由?”

蔡宣聿气得脸红脖子粗,“谁说我怕了?”

知道这小娃性子急,脾气坏,赵祺臻原本的意思就只是想逗逗他,要是真不小心把小娃逗哭了,别说宝儿不会饶他,就连他自己也会心疼个半死。

便改了口气,笑着道:“行啊,既然你觉得之前的比试不公平也不公正,那咱们就来些公平公正的。”

半蹲下身,与小娃平视,顺便勾起小娃的下巴,“小秃头,只要你能在半柱香内,给朕做出一首诗,那么这场比试,朕就算你赢。”

“啊?做诗?”

还没等蔡宣聿从震惊中恢复,就听门外传来张福的声音:“陛下,季相爷在书房外说,有要事求见。”

赵祺臻慢慢敛了捉弄的笑意,转头对门外道:“请老丞相进来。”

没过多久,就见身穿官袍,又生得慈眉善目的季天荣,迈着小方步,笑容满面的从面外走了进来。

他刚要行跪拜大礼,赵祺臻便抚袖道:“此处没有旁人,老丞相不必多礼。”

季天荣拱了拱手,笑着道:“谢陛下。”

说话间,才看到这御书房里,居然还站着一个身穿蓝绸褂子的粉嫩小娃。

虽然早就知道在不久之前,当今天子将他那失踪了整整五年的皇后娘娘给寻了回来,但对于这个粉嫩小娃,季天荣还是第一次有幸亲眼目睹。

只觉得那小娃娃生得娇嫩养眼,白晳的小脸蛋,和刚剥了皮的煮鸡蛋有得一拼。

灵动漆黑的大眼睛一边无辜的眨巴着,一边还用好奇的小眼神来打探着自己。

季天荣这把年纪的人,对这种可爱无敌的小娃娃一向没有抵抗力。

再加上蔡宣聿的五官容貌又生得如此漂亮可爱,心头一软,便笑咪咪道:“陛下,这位,该不会就是五年前,皇后娘娘给您生的那位小皇子吧?”

赵祺臻初为人父,心情自然比寻常时候要好上好许多。

他伸手在儿子的小秃头上拍了一把,笑骂道:“的确就是宝儿五年前给朕偷生的那个娃娃,只是脾气性子却倔强了些。瞧,小家伙正在这里数落着朕的种种不是呢。”

“哟,没想到小皇子这么厉害呢,居然连当今皇上都敢数落,果然有乃父之风,可敬可叹啊。”

说罢,季天荣还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笑了一阵。

蔡宣聿人小鬼大,又和宫里几个太傅学了些本事,自然听得懂这位白胡子老爷爷说的那句“乃父之风”是什么意思。

他不满的皱皱小鼻子,道:“我才不要和这个坏人像,他只会欺负小孩子,还和我抢我娘。”

“小秃头,不要当着外人的面随便说你爹的坏话。”

蔡宣聿瞪了他爹一眼,“你也不要当着外人的面,随便数落着你儿子的不是。”

这话说完,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数落着你儿子的不是”,岂不是明摆着承认,自己已经决定给他当儿子了吗?

蔡宣聿因为自己的失口,又气,又怒,嘟着小嘴,跺着小脚,拼命解释,“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啦!”

赵祺臻哪管这些,一把将小娃揽进怀里,对着那张嫩生生的小脸蛋便亲了下去。

见父子俩闹成一团,季天荣也忍不住沉浸在这种快乐之中。

虽然这五年来,皇上将整个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

可亲眼看着皇上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季天荣,却深深的知道,皇上的心底,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快乐。

他最心爱的女人,在五年前用那种方式离开了他。

大家伙都以为,今生今世,皇上势必要成为孤家寡人,寂寞的过完这一生。

不料五年之后,他不但把当初狠心离开他的女人逮了回来,顺便还逮了一只小不点给他当儿子。

这可真真是老天长眼,佛祖显灵。

父子俩不管不顾的闹了一阵,赵祺臻才想起正事。

“季相,你今日来找朕,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想要禀告么?”

“说是要紧事,其实也没有多要紧。毕竟这些问题都是老生常谈的诟病了,想要彻底解决,怕是很难很难。”

“噢,季相不如说来听听。”

赵祺臻复又回到御案前,顺便将不断在他怀里挣扎的那只小的,也顺便带上了膝头。

蔡宣聿先是奋力反抗一阵,见实在反抗不过,才老老实实的坐在对方的腿上,嘟着小嘴一脸的不情愿。

季天荣捋了捋胡子,慢声细语道:“皇上不久之前为了引皇后回宫,曾大肆放出消息,说自己遭歹人行刺,命在旦夕。”

“的确如此。”

当初他为了让蔡宝儿现身,故意使这么一招引蛇出洞的招术,事实证明,效果奇佳。

宝儿回宫没多久,他便放出消息,病入膏肓的圣德帝,因为身怀绝世医术的皇后娘娘突然回宫,病情瞬间有所好转。

在皇后的妙手回春术之下,皇上终于脱离危险,性命无忧了。

民间老百姓信不信这个说法他不管,只要他将狠心离开自己五年的蔡宝儿捉到身边,那就比什么都快活。

“不过季相口中所说的麻烦,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不瞒皇上说,这个消息被放出去以后,虽然有不老百姓在民间为皇上的性命安危祈福,同时也有不少朝庭的毒瘤为此大肆庆祝。”

赵祺臻冷哼一声:“这样的结果,朕早就已经想到了。虽说这几年在朕的铁血统治下,贪官的数量的确少了不少,可朕心里明白,这世上的贪官,是永远也杀不完的。”

“正是如此!在皇上放出自己性命堪忧的那阵子,那些隐藏在民间的不安定分子,的确趁此时机,做了许多令人不满的恶事……”

说到此处,季天荣叹了口气。

“所以说,如果不尽早把这些毒瘤连根拨除,对我朝庭来说,终究是个隐患啊。”

赵祺臻对此也深感无奈。

就算他贵为九五至尊,也不可能将天底下所有的坏人全都绳之以法。

坐在他怀里的蔡宣聿忍不住仰起小下巴,对他爹道:“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不好解决的,想当初我和我娘还住在小乌山的时候,我娘送我去私塾里读书。私塾里有很多学生,经常趁着夫子不注意的时候调皮捣蛋。”

“夫子一个人管不过来,便在私底下挑出几个听话又懂事的学生,替他盯着究竟是谁调皮捣蛋,顺便把那些扰乱秩序的学生名单呈到夫子那里。”

“夫子的手中有了坏人的名单,自然会根据个人的情况,逐一修理那些小调皮小捣蛋。”

说到这里,蔡宣聿又一本正经道:“如果真如白胡子爷爷所说,这世上有很多坏人存在,不如就效仿一下夫子的做法,成立一个专门的地方培养一些人,派到各个省县,暗地里观察究竟谁才是大坏蛋。”

“只要把坏蛋名称呈报上来,杀一儆佰,难道还怕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坏蛋,有胆子继续做恶犯上么。”

小家伙一袭话,不但季天荣震惊在当场,就连一向没把这小秃头放在眼中的赵祺臻,也不免对这个孩子做一番新的评估和认识。

这时,季天荣突然朗声大笑,上前一步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我天启王朝的未来,终于有明君接手了。”

赵祺臻也被他儿子所表现出来的聪明和睿智震惊得喜笑颜开。

他忍不住与有荣焉道:“果然是咱们老赵家的种,这小秃头,的确有朕当年的风范啊。”

蔡宣聿嘟着小嘴对他道:“既然你也承认我厉害,今天晚上,我是不是可以和我娘睡在一个被窝里了?”

之前还乐得连嘴都合不上的赵祺臻,这才意识到,小家伙原本早就下好了套让他往里钻呢。

他捏着儿子肉嘟嘟的肥脸颊,狞笑道:“朕说了,你娘只是朕一个人的,所有今生今世,她只能和朕睡在一个被窝里,至于你这只小的,永远都别再觊觎那一天的到来。”

小家伙立刻不干了,“你无赖。”

“朕就无赖了,你能把朕怎么着?”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季天荣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眼前这两位,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很有可能是未来的皇上。

没想到就是这么两个世间响当当的人物,居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般吵嘴。

最搞笑的是,他们吵嘴的内容居然还如此幼稚。

人人都说皇家乃无情之地,但只要经营得好,皇家,也可以充满人情与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