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民风开化的天启王朝来说,七夕,绝对是年轻男女出门约会玩乐的好日子。

赵祺臻骨子里是个很浪漫的男人,即使他现在贵为一国之君,可在感情上是个死心眼的他,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却只喜欢过蔡宝儿一个姑娘。

所以在七夕到来的这天傍晚,早早就处理完手边公务的圣德帝,极有兴致的要带着他心爱的老婆,和自己出宫共度七夕。

小秃头蔡宣聿耳朵很灵光,听说他那无良的爹爹要带着他亲爱的娘出宫游玩,立刻化身为耀眼小蜡烛,哭着喊着也要跟他娘一起出宫乐呵乐呵。

赵祺臻气得不行,很想一巴掌将这只不懂事的小不点活活拍死。

奈何他老婆蔡宝儿自从回宫后,母夜叉本性越来越强悍,只要稍微一瞪眼,他便立刻举双手投降了。

本来闻风而来的傻蛋也想凑上一脚,不过在圣德帝的高威镇压下,到底没能如它所愿。

就这样,皇帝,皇后,外家一个娇嫩可爱的小皇子,在几个暗卫的跟随下,大咧咧出了皇宫,像普通老百姓一样在京城繁华热闹的大街小巷中逛悠了起来。

身穿一袭小粉褂子的蔡宣聿,因为顶着一颗亮晶晶的小秃头,再加上他与生俱来的漂亮面孔,很快便吸引了周围老百姓的热切关注。

要知道,这世间但凡漂亮的人或物,都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

男的俊,女的俏,骑在男人脖子上的小秃头又生得那般娇嫩可爱,如此惹人注意的一家三口,几乎在眨眼之间便成了京城大街上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

“快把我宝贝儿子放下来,你小心别把他给摔到了。”

蔡宝儿很心惊,赵祺臻这个没脑袋的混蛋,居然将小秃头拦腰抱起,直接骑到了他的脖子上。

小孩子身子娇软,万一一个不留神,被纷涌的人潮挤到了,摔伤是小,伤到了筋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秃头都不怕,你怕什么?”

说话间,赵祺臻还伸手在儿子软嫩的腿上捏了一记,“告诉你娘,你是想自己走路,还是想骑在你爹的脖子上被你爹扛着走?”

蔡宣聿原本想说,骑在他爹脖子上的感觉还瞒舒服的,可一旦自己这样说了,一定会被他爹给嘲笑。

便嘟着小嘴,娇气道:“能把世间身份最高贵的男人骑在我的跨下,这么好的机会,放弃才是傻瓜呢。”

蔡宝儿为之气结,伸手上前,捏了儿子的屁股一记,嗔骂道:“你这个小坏蛋,和谁学的这么不正经?”

蔡宣聿立刻伸手,在他爹的后脑勺指了一下,“和大坏蛋学的。”

赵祺臻好气又好笑,“娘子,你可千万别听这小秃头胡说八道,这小不点最近心眼坏着呢。”

“不要叫我小秃头!”

“可你本来就是个小秃头!”

两父子毫无顾忌的在街头巷尾斗着嘴。

蔡宝儿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五年前,她也曾做过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美梦。

没想到美梦未成,却因此让她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对赵祺臻,她曾经恨过,怨过,甚至在怒极之时还想亲手了结了他这条性命。

可事过境迁时才发现,原来对一个人没有爱到极深,自然也不可能会对那个人恨到极深。

既然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的劫数,与其与命抗争,不如选择认命。

所以五年之后,她带着连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矛盾心情,回到了这块伤心地。

本以为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恨意仍旧存在,没想到今时今日……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长叹一声。

看着父子二人相处得如此和谐,就算她再残忍,也没办法再用苛刻的方式,去破坏目前所拥有的这一片安宁。

“哟,这位公子可真是好福气……”

突来的声音,及时令蔡宝儿收回了心神。

就见一个上了年纪,身穿道袍的白葫子老头,笑容满面的迎着自己这方走了过来。

他上上下下将一家三口打量个仔细,才郑重其事道:“公子,老道士我今天晚上在这东街头转悠了足有两个时辰,还是头一次瞧见像您这么有福气的人物呢。公子,可有兴趣让老道士我给您测上一卦?”

赵祺臻原本对算命测卦这种事毫无兴趣,更何况他家娘子,就是童颜老人的入门大弟子,算命测卦的本事,真不知要比旁人强上多少倍。

可这一刻,不知道是老道士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还是本来就抱着几分玩乐的心态,便顺口接了一句,“好啊,如果道士真的会算卦,不如就给本公子瞧上几眼吧。”

那老道士先是扒着手指头咕哝了一阵,随后又道:“瞧公子这面相,自幼定是出身于富贵人家,从小锦衣玉食,佣仆成群,父母疼爱,祖业殷实……”

他每说一句,赵祺臻便用力点一下头。

蔡宝儿从旁看了,忍不住偷笑。

那老道士见他一味的应承自己,又一口气道出满口的恭维之言。

“公子这一生富贵荣华,身边有娇妻陪伴,膝下又有娇儿侍奉,真乃世间少有的大富大贵之命。”

“这位就是少夫人吧?”

说罢,那老道士又看向蔡宝儿,急忙又奉呈道:“哎哟,少夫人生得可真是国色天姿,同样也是大富大贵之命,就连这位小少爷,也是世间少有的金童玉子,只要将来肯努力学本事,待考取功名之时,势必会成为我朝栋梁之材,真是可喜可贺啊!”

蔡宝儿在听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实在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那道士急忙道:“少夫人是不是觉得老道士我说的这番话极为有理?”

赵祺臻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老道士手中,“你说得不错,本公子听了十分开怀,拿着,这是你的赏钱。”

道士接过银子,急忙作揖道谢。

一直走出很远,蔡宝儿才嗔笑着骂道:“你明知道那道士刚刚所言那番话纯吃胡勾八扯,干嘛还要赏给他一锭银子?”

赵祺臻笑着道:“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他那番话能让我感到快活,别说一锭银子,就是十锭百锭,我也赏得心甘情愿。”

说罢,还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浓浓的深情已经有些掩饰不住。

蔡宝儿心头一跳,急忙红着脸,躲开他的目光,啐骂道:“真是没个正经样子,你就不怕……”

她回头看了一眼,试图寻找暗卫的踪影,可凭她的本事,实在没能力在人群之中发现那些人的存在。

赵祺臻自然知道她心底做何想法,便一把拉住她的手,认真道:“我讨自己老婆开心,关旁人何事?”

蔡宝儿想要挣脱他的手,却怎么也没挣脱开来,便任由他拉着,一家三口,连说带闹,倒也逛得致致勃勃。

看着整个街头繁荣昌盛,人来客往好不热闹。

蔡宝儿心底开怀,她知道,这五年来,整个天启王朝在赵祺臻的统治下,早已经脱去了贫穷的外衣,换上了今日欣欣向荣的景色。

她一边感慨着人世间的美好,一边又感动着这五年来,赵祺臻为黎民百姓所付出的艰辛。

就连积压在心底的那点恨意,也随着他多日来的细心哄慰和做小伏低,而逐渐消失不见了。

也不知逛了多少时候,骑在赵祺臻脖子上的小秃头闹着说肚子饿了。

正好三个人也走了很大一段路程,便在街边寻了一家环境不错的酒楼,点了几道可口的饭菜享用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姑娘,飞也似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进门便哭着大喊,“我不去,别抓我,我不去那里……”

没等众人搞清楚状况,就见一群身穿白色道袍打扮的男子,面无表情的踏进酒楼。

那姑娘被吓得脸色惨白,就像一只没头苍蝇般开始四处逃窜。

当她逃到赵祺臻这一桌的时候,突然膝盖一软,就这么踉跄的摔倒在地。

这时,那群白色道袍的男子呼啦一下追了过来,试图将姑娘活捉。

姑娘尖声痛哭,“不要抓我,不要……”

为首的男人居高临下道:“这是你的福泽,只要你加入我们天帝教,天帝自然会将你的名字记载在天册之上。从此以后,不但你会荣华飞天,就连你的家人,亲友,也会因为你,而感受到你给他们带去的好运的。”

坐在椅子上正在吃东西的蔡宣聿,忍不住瞄了那个白衣男子一眼。

他只觉得那人生得妖媚野艳,高吊的眼角,尖细的声音,尤其是露出邪笑的嘴角,就像一个会吃人的魔鬼,看着就有些怕人。

他年纪小,胆子自然也不大。

被这突来的阵势一下,小小的身子,便不禁意的向赵祺臻的方向缩了几分。

似乎感受到了儿子体内的那股不安,赵祺臻心底有些不快活。

他们一家三口好端端的在这里吃晚饭过七夕,偏跳出这么一伙不识抬举的人影响他的好食欲。

不但影响食欲,还吓得他家小秃头浑身发抖。

可气!实在可气!

轻轻拍了拍小秃头的光脑袋,他悠闲的起身,眯着眼对那白衣男子道:“这么多大男人追捕一个姑娘家,你们就不怕被整个京城的老百姓笑话么?”

那男人冷冷看了赵祺臻一眼,哼道:“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你可知道,你的多管闲事,很有可能会让这个姑娘错过了她的福泽。”

“去他的福泽!”

听不进去的赵祺臻哼了一声:“我天启王朝是一个法例健全的地方,如今在这天子脚下,你们敢公然抓捕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还尽说一些什么福泽不福泽的蠢话,这本身就触犯了我朝律例。如果你不想引来官府的追究,就赶紧给本公子滚蛋走人!”

这时,其它食客也纷纷为那姑娘抱打不平,指责那些白衣男子的行为实在不可行。

几个白衣男子见状,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为首那人深深看了赵祺臻一眼,冷笑道:“你触犯了天帝的旨意,早晚会受到来自天帝的惩罚的。”

“好啊,本公子今儿倒想看看,有朝一日,我究竟会不会受到那什么见鬼的天帝的惩罚。”

一群人在他刁钻跋扈的镇压下,终于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开了。

那姑娘见人全都走光了,便对着赵祺臻磕了个重重的响头,“谢公子救命之恩,谢公子救命之恩。”

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口里高喊着:“珠珠……”

被叫做珠珠的,正是那个给赵祺臻磕头的姑娘。

闻言,珠珠站起身,一头扑到那男子的怀里。

“照然,你终于来了……”

蔡宝儿和赵祺臻此时对视一眼,一时之间,都有些搞不清状况。

待那珠珠姑娘与抱着她的男人哭了好一阵子之后,才断断续续,对赵祺臻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不久之前,民间突然出现一个名叫天帝教的地方。

据说,这天帝教受到天帝庇佑,法力无边,能力超然。但凡入教之人,都可以长生不老,荣华一生。

珠珠说,她有一个姐妹,在三个月前就入了这个天帝教,本以为入了教之后,那个姐妹真的会长生不老,享荣华富贵。

万万没想到,没过多久,她便在很意外的情况下,在后山发现了她好姐妹的尸体。

珠珠吓得不行,便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官府,可当官府派人去找尸体的时候,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她好姐妹的尸体。

珠珠觉得这件事实在很有蹊跷,心底便对天帝教产生了忌讳。

没想到不久之前,这天帝教居然派人到她家说,天帝按照生辰八字,选中了她做为天帝身边的下一任弟子。

她害怕自己也会像好姐妹那样死无葬身之地,便一路从距京城五十里外的恒阳,逃到了京城。

而那个名叫照然的男子,正是珠珠自幼就许配的未婚夫。

这次她来京城,也是想找自己的未婚夫寻求帮助。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一说,赵祺臻心底隐隐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回宫的途中,一家三口坐在软轿里,已经睡着了的蔡宣聿,趴在他爹的胸口打着小呼噜。

蔡宝儿将轿子里的一条小被子盖在儿子的身上,顺口道:“这天帝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赵祺臻将儿子身上的被角仔细掖了掖,低着声音道:“没听说过,但是,我总觉得这天帝教的来头并不像那个珠珠说得那么简单。”

蔡宝儿无言的点头,猛然想起,自己这次回京,就是因为之前夜观天象,看到紫微星黯淡无光,天启王朝的大运,也将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虽然她不知道这和天帝教有什么关系,可是那个奇怪教派的出现,却令她隐隐感觉到了几分不安之心。

似乎看出她眼底的忧虑,赵祺臻紧紧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怕什么,就算是天塌下来,还有你夫君给你挡着呢。”

蔡宝儿脸色一红,可当她望进他深邃目光中的时候,急于躲开她的那只手,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也许,她该试着信任他。

就算真有危难到来的那一天,他也一定会通过自己的能力,将劫难安然度过。

不管结局如何,这一刻,她只想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