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辞出差走了三天。

时衾在店里忙得脚不沾地,白天要接待络绎不绝的客人,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做定制。

这一天,她在店里工作到很晚。

傅晏辞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傅晏辞问:“还没回来?”

他下了飞机没去应酬,直接就往家里赶,没想到家里黑漆漆一片,反倒是时衾没回来。

时衾看一眼手表,低低“啊”了一声,没想到已经十点了。

“我马上回来。”

傅晏辞无奈,小姑娘最近有些过分努力了,但他吃了之前教训,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劝她散漫。

明明本来就是散漫的性子,他要是劝了,反倒和他较上劲儿,较到现在还没好。

“算了,在店里待着,我去接你。”

等傅晏辞来的功夫,时衾收拾干净了工作台的桌面,垃圾扫进垃圾桶。

她将垃圾袋扎起来,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傅晏辞过几分钟就要到了。

时衾将脖子上挂着的布围裙摘下,拎上包和垃圾袋,锁了店门往商业街外面走。

商业街是一条步行街,车不让进,道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

此时已经很晚,大多店面已经关门,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在收尾,没有路灯的地方漆黑一片。

时衾往垃圾回收处走,丢了垃圾之后,便朝停车场的方向去,想着省得傅晏辞还要折回来找她。

停车场的方向路灯间隔越来越长,光线也变得很暗。

在安静之中,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时衾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还听见了另一道很微弱的脚步声,从她后面传来。

在法国的那段经历,让她变得警惕,时钦稍稍有些犯怵,攥紧了背包的带子,加快步子。

没走两步,突然,后面伸出一只手,扯住她背包带子。

时衾瞪大眼睛,刚想呼喊,就被人用手捂住了口鼻。

她闻到一股很重的油烟味道,夹杂着汗味,黏糊糊得让人恶心。

惊慌在一瞬间占据她的大脑。

时衾下意识剧烈地挣扎。

身后男人的身形瘦高,控制她时,似乎有些费劲。

但男女力量到底悬殊,时衾感觉到自己被他拉着,往旁边的深巷拖。

带着一种后天习得的本能,时衾手肘用力向后顶,力道十足,用的是之前她学过的防身术。

在她出国之前,周瑞想得周到,知道法国治安不好,特意请了专门的老师,教了她防身术。

在法国时没用到,没想到在国内用上了。

男人被她猝不及防的一个肘击,吃痛叫了一声。

捂在她嘴上的手松了。

时衾张开嘴,没喊救命,下意识喊了一声:“傅晏辞——”

男人一个激灵,立刻重新捂上她嘴,把她往更黑暗里拖。

“再叫我弄死你。”他压低嗓子,恶狠狠道。

时衾用完了全部力气,已经难以抵抗,被他往里拉了七八米,已经不在主干道。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耳边一道凌厉拳风。

背后死死抱住她的男人被打翻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时衾浑身脱力,双腿发软站不住,坐在了地上。

她眨了眨眼,仰头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傅晏辞。

他的身形挺拔修长,投射出来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罩住,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光,刺破黑暗。

时衾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刚才那么紧张的时候没掉下来的眼泪,这会儿像是控制不住一般,不停地涌出。

傅晏辞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借着微弱月光,看见她被吓的脸色惨白,脸上还有被捂出的红印。

他的眼眸漆黑幽沉,冰冷地望向趴在地上的男人,像是被惹怒的狮子。

男人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好像怕极了傅晏辞,撒腿就往巷子里逃窜。

傅晏辞大步要追上去,没跑出两步,就听见后面时衾带着哭腔喊他。

“你别走——”像是一只慌乱失措的小兽,极度缺乏安全感。

傅晏辞的脚步猛得顿住,盯住越跑越远的男人,攥紧拳头,死死咬了咬后槽牙。

时衾肩膀耸动,浑身不住地哆嗦,啪哒啪哒掉着眼泪。

傅晏辞心疼极了,他蹲下来,把人拥进怀里,大掌抵在女孩瘦弱的背后,一下一下地轻拍。

“没事了,衿衿,没事了。”他的声音里竟然也有些哽咽颤抖。

安慰她的同时,何尝不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的脊背发凉,一直凉到骨髓,只剩下绵长的后怕。

感受到男人身体的温度,时衾回过神来,一下扑进他怀里,牢牢锢住他的腰腹。

刚才她近乎绝望的时候,脑子里想得全是傅晏辞。

好像是知道,他一定会来帮她。

时衾仰起脸,勾住男人脖子,发涩发抖的嘴唇吻上他的。

他的嘴唇冰凉,傅晏辞将她揉进怀里,力道强劲地回吻。

漆黑深巷。

世界仿佛只有他们彼此。

好不容易等缓过来劲,傅晏辞将时衾扶起,拿出手机报了警。

小巷里光线昏暗,加上男人戴了帽子和口罩,他们谁也没有看清男人长相。

警察仔细做了笔录,调出了商业街的监控,小巷是监控的死角,从主道的监控里,只能看见时衾被人从后面拽进了小巷。

画面里短短几秒,空旷主道就不见了人。

傅晏辞盯住监控屏幕,脸色阴沉如水。

做完笔录,回到家已经是凌晨。

时衾直接进了浴室洗澡,男人身上油腻的味道让她作呕,迫不及待想要洗掉被他碰触到的痕迹。

浴室的门没锁,傅晏辞敲门进来。

时衾眼睫颤了颤,扯过浴巾将身体裹住。

傅晏辞看见她肩膀上被掐青的痕迹,眸色沉沉,心里的火几乎要压不住。

浴室里有一处飘窗。

他将时衾抱到飘窗上。

时衾瑟缩了一下,像是还处在应激状态的小动物,抗拒着和人的接触,紧紧攥住浴巾。

傅晏辞放慢了动作,轻声细语哄她。

“衿衿,松手。”

“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时衾对上男人漆黑眼眸,仿佛古井清凉,莫名给她安全感。

她的脸颊染上红,缓缓松开了抓住浴巾的手。

浴巾散落在腰间。

时衾别过脸,胳膊挡住胸口,任由男人检查,第一次觉得浴室的顶光灯有些太亮了,亮得她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傅晏辞检查得认真,看见她肋骨下面不知道撞到哪里,泛起乌青。

他皱起眉,凑得更近,手指抚摸上去。

男人指尖冰凉。

时衾打了个激灵,她有些不自在,十指埋进他头发里,催促:“够了吧。”

傅晏辞视线微微上移,突然目光顿在那里,看见了纹在她肋骨之上那弯小小的蓝色月亮。

他的指腹在月亮上轻轻摩挲,哑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纹的?”

月亮的纹身面积很小,颜色浅淡,在明亮的光线下才看得清晰,之前他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时衾浑身通红,小声地说:“在法国的时候。”

月亮的一小部分图案纹在胸上。

傅晏辞将她的胳膊往上推,将那一弯月亮看得更全。

时衾害羞起来,抗拒道:“别看了。”

她想要伸手再挡,却被男人箍住了胳膊压在墙上。

傅晏辞盯住那弯月亮,月光清冷皎洁,一下就知道她为什么要纹这么一枚纹身。

“疼吗。”他问。

时衾没想到他问这个,她摇摇头。

“没你跟我分手疼。”

“……”

明明他都知道的事,时衾非要说出来,扎他一刀,好让他更愧疚。

傅晏辞俯身,亲吻她的月亮。

“是我错了,原谅我。”

让他重新成为她的月光,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第二天,傅晏辞没让时衾去店里。

事情发生以后,徐启那边也没闲着,在商业街里,沿着小巷调查。

整条商业街的监控都被他看了一遍,就连小巷外停的车,他也联系了车主,查看行车记录仪。

徐启配合警方,顺着监控里的画面一路找,终于找到了逃走的男人。

男人在商业街绕了几圈,最后去了离商业街不远的一家烧烤城。

只是当他们去到烧烤城时,男人似乎已经料到会被找上,不知所踪。

傅晏辞听完徐启的汇报,眯了眯眸子,冷声道:“陈泽越?确定吗?”

徐启也没想到会是他,点点头:“听烧烤城老板的描述,八九不离十。”

陈泽越之前因为偷买公司的源代码,造成了淮宇公司严重的经济损失,最后被判了五年有期。

徐启:“他年初被放出来,因为有前科的关系,找不到工作,本身又有一些债务,过得很潦倒,最后只能在烧烤城里打工谋生。”

傅晏辞脸上的表情沉得可怕,食指一下一下敲在实木桌面上。

没忘记当初陈泽越掐着时衾脖子要打她巴掌的那一幕。

五年可真是判得太少了。

下午,时衾坐在客厅里画画。

这段时间她忙于工作,搞不明白是为自己,还是为了要让傅晏辞刮目相看,倒是很久没有静下来,好好地画一幅画了。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突然觉得生活还是懒懒散散过得好。

谁知道未来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没必要为了跟傅晏辞较没什么意义的劲儿,去难为自己。

客厅传来电子锁解锁的声音。

时衾一愣,像是小兔子竖起耳朵,扭头看过去。

傅晏辞站在玄关处,放下车钥匙走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时衾放下画笔,起身朝他走过去。

傅晏辞伸手像往常一样,回家的时候一定要抱她一下。

时衾往后退了退:“我身上脏。”

她穿了一件旧T恤,身上手上到处是没干的油彩颜料。

傅晏辞没在意,依然把人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上,闻着空气里的隐约淡香,才觉得安心。

时衾眨了眨眼睛,双手摊开悬在空中,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昨天那个人查出来是谁了。”傅晏辞说,“是陈泽越。”

闻言,时衾一颤,没想到会再听见这个名字。

傅晏辞:“这段时间,要不你先避一避,在家里待着。”

谁知道陈泽越狗急跳墙会做什么。

时衾的脸贴在男人胸膛,听见他有力心跳声,也不管自己手上脏不脏了,环抱住他。

“我不要。”她拒绝。

“做了坏事的人明明是他,凭什么要我躲。”

傅晏辞无奈,揉了揉她的头发。

“衿衿——”

他拖长了调子唤她,像是在唤一个任性的孩子。

时衾不听,把他抱得更紧。

“反正你会保护我的。”她仰起头,“对吗?”

傅晏辞垂眸,望着女孩清澈目光,小脸雪白,鼻尖上沾了些粉色颜料,纯洁得像是一朵栀子,透着宁静的烈度,温温柔柔里藏着不屈不挠,如他初见时那样。

他轻笑,淡淡“嗯”了一声,声音温柔清冽。

“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