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兰的再次出现仿佛在我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使我艰于呼吸、视听。

我依稀想起数日前我确确曾在众人掩护之下去了一趟兴安街,只因我听说兴安街再次发现了灵之阁的影子。

那日我并未寻到灵之阁,也确实曾下了马车。只是,我并不知道翠兰的家在何处,又如何见了她?甚至同她谈起了生意?

仔细想来,我有很多次匪夷所思的言行皆应是被林予绡所控。

只是,对翠兰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在我记忆中留下一丝痕迹,这何止是不可控,是完完全全无法掌控,这着实可怕!

我可有在完全不知情之下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这个想法令我不寒而栗。同时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苏言尘可也有无法自控的时候?

自此之后,我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变得不可理喻,变得怪异不堪。

我不再是宫人眼中那个温柔可亲的绡姑,我在他们面前端起了王后的威严之姿,我不再对他们言笑,亦不容他们有半分亲近之举。

我只想与他们保持着远远的距离,如此兴许会远离伤害……

于是,他们每每向我禀告事宜皆自觉退避于三尺之外,神情亦是分外的肃穆。

我比他们更讨厌这样的感觉,然,我却不得不如此坚持下去。

我着实害怕某一个不得自控的瞬间会不小心伤到他们。

是日,阿芜远远地向我福身施礼,“禀娘娘,陛下说今日不回宫中用午膳,娘娘无需等候。”

我自软榻上起身踱步向她靠近。

她惊得连连后退,我却步步紧逼,直到将她逼到犄角旮旯再无处可逃。

“阿芜,听说你父亲得了怪病,无药可救?”

她一脸惊恐地望着我,牙齿在唇间发出咯吱咯吱的碰撞声。

我莞尔,将整个身体软软地倒在她的身上。

“我能帮你救下你父亲……”我的声音甜腻空灵,听起来不甚真实。

她睁大了眼睛,盯了我许久许久……

半晌之后,她终是开了口:“王后娘娘,您是认真的吗?”

我颔首,声色依旧甜腻:“只需你交付于我一段珍贵的记忆,我便能助你了却这桩心愿。”

她激动地连连点头,“好,好,只要娘娘能救我父亲,我愿意交出我所有记忆!”

我自衣袖之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递到她手中,“将里面的药尽数服下,七日后回来找我结账。”

苏言尘于戌时回到殿中,我迎上前去,为他脱去外衣,再递上一杯茶水。

他撩袍落座,笑望着我:“绡儿今日心情不错!”

我笑着应承,“看到陛下,怎敢情绪不佳?”

我连唤数声“阿芜”,最后出现的是如玉诚惶诚恐的脸。

“娘娘,阿芜已于午后出宫回家。她说是娘娘准她出宫探亲,最快七日后归来。”

我有些愣怔,“本宫何时批准的?”

如玉紧张地语无伦次,“阿芜说……她说娘娘体恤她父亲病重,是以,赐给她了一瓶神药……她说即使她父亲的病最终治不好,她也会前来履行……履行……承诺。”

我听得云里雾里,“我今日何曾与阿芜多说过一句话?我不懂医术,哪里来的神药?”

苏言尘轻抚我的手背,眼角染起一抹暧昧之笑,“绡儿近日总是健忘,可是?”

他凑近我的耳朵,悄声说:“可是夜里贪欢,精力都被我吸走了?”

我又羞又急,脱口而出,“我这些日子夜里睡得分外深沉,总是一觉到天亮。怎可能?”

苏言尘却是笑意更盛,“莫非每日夜里与我缠绵于榻上之人不是绡儿?”

我如遭雷击!

“陛下,”我的喉头又紧又涩,吐字异常的艰难,“我与往日里可有不同?”

许是瞧出了我神色的异样,他问:“绡儿,可是身体不适?”

我急急抓住他的衣袖,“陛下,这些日子,我与往日可有不同?尤其是夜里,床榻之上?”

他的眉眼间复又染上了风流之色,言语轻佻无比:“绡儿的表现甚好!”

他再次凑近我的耳畔,语色风流:“我喜欢你一遍遍呼唤着我的名字,虽然你唤的是我第二世的名字:蒙泓。”

他的笑意愈浓,我的心头愈寒。

“陛下!”我无力地垂下抓住他衣袖的手,“你若是思念林贵妃大可请她回宫……”

“予绡?她在替孤完成一桩大事,暂且不方便回宫。”

我喃喃问出了一个极其幼稚的问题:“若是在我与她之间选择,你会选谁?”

“绡儿,你与她,一个是我的真爱,一个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谁都不会舍弃。”

我缓缓起身,头重脚轻地向帷幔处踱去。

此刻,我只想躺下去长眠。

不,我且不能躺下去长眠,若我陷入长眠,不知她会用这个身体做出什么惊天之举。

我慕然回过头去,轻勾手指,嫣然一笑,“陛下,来吗?”

他会意,向我踱来,将我拦腰抱起。

夕阳余晖倾洒入室,落在帷幔之上,将那片青色映照得愈发柔和、清新。

这是我喜欢的色彩,眼前之人是我深爱的男子。

我沉浸于缱绻柔情,却不敢有半丝迷离,半丝沉醉。我要心神合一,不给林予绡有半分可乘之机。

然,我却听到自己用**无比的声音娇喊道:“蒙泓,我好喜欢!”

我的大脑一僵,全身怒火涌向一处,我奋力将他推开。

我想大声喊:“去你的,林予绡!去你的,苏言尘!”

却,一个翻身覆于他的身上,语色轻佻:“蒙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