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江川终于被推了出来。他的头上缠着白色绷带,脚上打着石膏。江母和刘馨等人赶紧围了上去,他闭着眼睛,还没有清醒。
“儿子,你怎么样了?”
“他还没醒,一会再说。”江父说道。
刘馨默默地看着江川,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作为一个医生,她告诉自己应该理智,医生已经说了没有伤到要害,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腿部神经被压,不知道能不能影响运动。
可是她还是会紧张,会害怕,她想过自己可能会离开江川,前提是江川要活得很幸福,而不是在底下长眠。
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以前刘馨也有困难的时候,没钱,被人嘲笑,交不起学费,又会有迷茫的时刻。没到深夜时,她都在安慰自己,很快就会过去的,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可是当江川在手术室里时,刘馨找不到解决办法,即便她是医生不能,等待是一种骄傲,一把软刀子,每过一秒都会在心上划上一刀,知道心疼得直不起腰来。
到了病房,刘馨去处理手续上的问题,之前江川给了刘馨一张卡,让她给奶奶买东西,过年添置几件衣服。
刘馨当然不会用江川的卡,她没给自己买新衣服,倒是给奶奶买了不少东西,全都寄回去了。现在手头上又紧了,这次江川的住院费只能花自己的钱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江母当机立断让江父去菜市场买大骨头回去炖汤,从专业的角度说,骨头汤里面全是脂肪,含钙量很低,还没有直接喝牛奶好用。
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刘馨给江川打水擦脸擦手,细心的照顾他。江母怎么可能看着刘馨忙活,她帮着刘馨给江川翻身,两个女人照顾一个男人,真是羡煞旁人。
江川没去上班,刘馨给白主任打了电话说明情况,白主任叮嘱刘馨,江川清醒之后,把人转到自己的医院,照顾起来也方便。
晚上八点多,江川清醒过来,江母抱着江川开始哭,江川现在行动不便,只能轻轻地用手拍着母亲的后背表示安慰。
刘馨笑盈盈地站在江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真好,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能说话,还能呼吸,比什么都强。
“医生说,你身体还虚弱,只能吃一点流食,叔叔给你做了骨头汤。”刘馨轻轻柔柔的声音回响在江川的耳边,江川的身体都跟着颤动一下。
撞车的那个瞬间,江川就在想自己还没有给刘馨一个交代,车子房子也都没有在刘馨名下,以后谁来照顾她,她是不是又要过上吃糠咽菜的日子了。早知道自己这么早就死了,还不如把刘馨让给边勇炎,虽然他很讨厌边勇炎,但是边勇炎的口碑比自己好。
工作稳定,又有和刘馨比较相似的家庭,边家肯定不会嫌弃刘馨的出身。明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江川想了很多很多。
包括被压在车下时,他还在想自己的父母,父母把他养这么大,花费了多少的心力和财力,尤其是母亲几乎全身心的照顾自己,他要是走了,以后母亲该怎么活呢。
看到母亲,看到刘馨,他觉得不管是遇到再大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怎么还哭上了,家属你们不是要转院么,赶紧去办手续。这一天事真多,不够忙活的。”护士站在门口说话,声音不是很大,但是中气十足。
刘馨赶紧去给江川办了转院,在晚上十二点之前,江川又回到了熟悉的医院,这一次不是工作者,这一次是病人了。
急诊室的医生都来看望江川,关系好的同事还调侃:“说好的三天夜班,你现在只上了两天晚上,躺在这里可不是工作啊,你这应该算是休息。”
“就是,这个可是单间病床,一般时候都没有呢,赶上过年了看病的人少,要不然你就应该住走廊。”另一个医生附和着。
“江川这也是在上班路上出的车祸,算是工伤啊,咱们哪里还敢让人家上班了,不赔偿不错了。”
十来平方米的病房里挤满了人,换做其他人早就慌了,一个病人如果值得这么多的医生一起探讨和研究病情,那么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病人的病人很复杂,需要专家会诊,是实习生学习的病历。
可江川不一样,这属于同事间的关心和爱护。
江母年纪大了,不适合在医院熬夜看护病人,刘馨年纪轻正合适。但是江母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她就算是回了家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病房里只有一个小陪护床,不能住两个人,刘馨和江母只能留下一个。看到江母恋恋不舍的样子,刘馨也只能选择离开。
不过急诊室的护士倒是说了一句:“阿姨,您就别留下了,给他们小两口一个相处的空间,按照我们江医生的性格,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刘馨是他女朋友,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江医生那还不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啊。”
护士二十多岁,说话很直,她就是故意在江母面前这么说的,谁让江川平时都是一副欠揍的样子。她这次就让江川在自己目前面前好好丢脸一回,看他以后还怎么作威作福。
谁知道这个小护士巧好在无意间帮了江川,江川脸皮多厚啊,怎么可能因为她的这段话而有害羞感。
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大言不惭地说:“妈,你回去吧,你要是在病了,我可怎么办,我爸怎么办。刘馨是医生,照顾我也方便。”
江母已经认清了事实,医院的人都知道江川和刘馨的关系,她就算是有意拆散他们,也不能在医院里,让江川的同事知道了,江川以后还怎么做人。
想到这些,她带着饭盒走了,并询问江川想要吃什么,明天她亲自下厨。
江川说了两个菜,江母才慢吞吞地离开,走之前还警告地看向刘馨,那个眼神就是说你要是不照顾好我儿子,我要拿你是问。
人走了,刘馨也准备休息了。
“这次我可是有时间躺着了,不过就是代价有点大。”江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原本静默的空气中,被江川的这几句话砸醒。
“你要吓死我了。”刘馨终于能放肆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了,在同事面前,在江母面前,她都是坚强的,不肯漏出胆怯的一面。
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哭,只喜欢默默地承受命运给的一切。
江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出车祸。”
“你躺着吧。”刘馨站起来给江川掖被子,“你要是出事了,我真要怀疑我自己了,父母双亡,男朋友也出事,不用别人说,我自己都没办法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在医院的走廊里,大家都在焦急地等着江川,江母小声地和江父说:“你说她是不是有克人的命啊,或许命太硬了,我们江川就是被她害的。”
这个她是谁,刘馨心知肚明。不就是说的自己?,她没有去反驳江母,没有去责怪她,只有深深的自责。
她也相信了这个说法,小学的时候,就有人骂她命硬,小朋友都不喜欢和她玩,大家都说她是不祥之人,让大家离她远远的。
那个时候她会哭,奶奶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命硬也是她命硬,要不然怎么会死了丈夫,又死儿子,现在只剩下她自己了。
江川出事后,刘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