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就在身后。他的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她,那坚实而宽厚的胸膛贴上了她的背,春寒的夜,两个人的体温熨在一起,仍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两个人的心跳得好快,云容回过身去,点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双唇。他好高,她费力的攀着他的肩膀,生涩的吻着他,他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突然低下头,狠狠的把她揉在了怀中,云容在他的吻中窒息,却依旧甘之如饴般回应着他。
雨越下越大,他的衣炔飞扬,任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默默的看着她走进了马车。
马车终于开动了,他的身影渐渐的离她远去,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反复的对着身后的他大声呼喊:“阿琪哥,一定要早点来接我……”终于,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变得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
侍卫们严阵以待。隐居的别院,时光慢慢的流淌,除了几声鸟鸣,更是死一般的安静。云容坐在书桌前,拿着手中的一本诗卷,反复的在心中念着: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白梓轩为云容安排的隐居的这处院落,在一处山坳之中,地势隐蔽,恍然竟与姻缘冢有几分相像。只是当初白梓轩离开姻缘冢的时候,答应了慕容青痕的要求,毁去了姻缘冢的通路,此时的姻缘冢已经成为了正真隐匿于山水之间的世外桃园,再也不会为外界之人所打扰。
果然,在云容走后的第三日,白梓轩便已经率领大军南下。他让秋百翔夫妇留在云容的身边。转眼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平坦的小腹,已经渐渐的有点显形。
此时,云容不知道他已经到了哪里,她的眸中带着哀伤、牵挂,说不出道不尽的思念痛心,还有一丝令人动心的温柔,藏在最深最深的地方。
“夫人,大事不好了!”云容的思绪被春桃的呼唤所惊扰,手中的书卷落在了地上,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外面来了好多的人,把咱们这里围住了!”云容大惊,双手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秋百翔看着她,眼中滑过一丝深深的担忧:“夫人,楚陌尘已经率人把我们所在的别院围住了!”
“你是说楚陌尘亲自来了?”云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
秋百翔的目光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叹息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他一定是为了这个孩子而来。”
“孩子?”云容恨死了这个一直对她纠缠不休的男人,似乎只要和他粘上边,就是她噩梦的开始。可这个孩子,是她用命也要去保护的,他若是敢乱来,就算是下辈子做鬼她也不会放过他。
“带我去见他!”既然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那她就当面去问个明白。难道这天地之间,竟没有她一处容身之地吗?
不远处的山林间,冒出数十个彪壮将士,人群无声无息地从中间分开,后面一道潇洒的身影,缓缓走了上来。紫衣紫袍,面容风流,眉目如画。
对面山林中跟随楚陌尘出来的是密密的穿着便装的精兵,从两旁护卫着他,而别院周围更有无数弓箭手,把这里团团围住。
他远远的看着她。
只这么无声地站着,已经占尽了山水中的灵气,歌尽了天地间的风流。她纤细的身体在春风中越显单薄,可是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坚强坚定神色。整个人更洋溢着一种母性的光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轻声叹着,从肩上解下围着自己的披风,跨前一步。
“你走开!”云容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想着之前被逼着与他拜堂成亲,想着他无耻让她看着他与别的女子欢爱,想着他一次又一次的不肯放过她。她的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这个男人根本与她毫不相干,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这样对她?
“楚陌尘,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把他的披风狠狠的摔在地上,用手指着他问道。
楚陌尘收起了笑容,脸上换成了一副又气又恨的表情。
“听说,你的腹中已经怀了胎儿?既然都要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识好歹?”
“你!”这个男人从来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瞪着眼睛看着他。
他不屑的扫了她身后的那些侍卫,婢女,离她最近的则是秋百翔夫妇。
周云芳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三四岁的男童。楚陌尘冷眼一扫,这个孩子的面容竟然有几分熟悉,可是一时却有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白梓轩,自然也知道把你隐藏得再好,也不可能护你周全。可他还是把你送了出来,因为他知道,时至今日把你放在他的身边,会更不安全。要想保全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把你藏起来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云容低头不语,如果在姻缘冢内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也许他会让她留在姻缘冢内等着他。可是世间所有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有如果两个字,该来的永远会来,一件也不会少。
“笨女人,若是你将来有一天落在了萧訾煜或者白曦宸的手里,你觉得,你的孩子还能保得住吗?”
山风猎猎,云容抬起头,冲着他冷冷一笑:“是呀,他们不会容得下我腹中的孩子,可是你呢?你三番五次的与我纠缠,到底为的又是什么?”
楚陌尘愣了一下,上下扫了云容几眼,不耐烦道:“想起你这人不人鬼不鬼,放着好日子不过的笨女人,我实在闹心!”
和她说过无数次,同那个白曦宸或者是白梓轩在一起,她根本就不可能获得幸福,沦落到今日,根本就是她咎由自取。”
看着云容一脸不屑的样子,楚陌尘,冷哼一声道:“笨女人,我楚陌尘负尽天下人,可是却从不说谎。不错,把你带走,确实有另外一个目的!”
云容捂住自己的小腹,死死的盯着他。
楚陌尘豪不避讳她的目光,直言道:“我要的是你的孩子!”
“你休想!”云容尖叫出声,好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白兔一样,明明那么温顺,却被逼得想要咬人一般。
他只觉得又好笑又有些伤感。
“我会等你的孩子出生,若是女孩便最好,若是男孩!”看着云容几乎疯狂的表情,楚陌尘终是没有忍心,咬牙道:“西凉国皇室的男子,胸前都会有一片青色的胎记。
孩子若是有西凉国的血统,我便饶他不死,可是若是纯正的天朝血统,那我就不能留下他。”
云容没有想到过,他居然会说这个,“你的意思是说,我必须跟你走?”
“由得了你吗?”
简单的几个字,却是含着无限的杀机和暴戾之气。楚陌尘,一眼看穿云容,叹息道:“白梓轩很快就会知道,我来这里的消息,可是我告诉你,现在战事吃紧,他是不会来救你,在他的心中,你永远只能排在他的帝王霸业之后,如果你不相信,我便给你十日的时间,让你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来救你!”
十日?
即便是他不来,她也不会怨他,他们之间,早已不会存在怨,更不会存在恨。只有命运的捉弄,现实的悲哀!
“娘娘,我已经传书给太子殿下了!”既然已经比楚陌尘发现了藏身之处,身份也就不需再隐藏,秋百翔等人又恢复了对云容的称呼。只是说完这句话后,他表情凝重,只身跪在了云容的面前:“娘娘,若是太子殿下不能前来,末将拼死也护娘娘逃离这里。定不负太子殿下的重托。”
云容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声音没有一丝的波澜。冷静得完全不像之前的她:“楚陌尘既然能答应留我十日,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硬碰硬,不过是送死罢了。你好好的护全大姐和囡囡才是正经事,而我……更不能死!”
虽然楚陌尘说了十日内不会乱来,但是秋百翔仍旧不放心,还是把整个别苑重新做了一番防御和布置。别院里的所有人,时刻戒备,忧心忡忡。
周云芳每日几乎都过来陪着云容,此刻来到了云容的门前,春桃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听见脚步声,见是周云芳来了,连忙指了指屋内。
周云芳会意,知道云容是睡下了,轻轻的推开屋门走了进去。她看见云容躺在**,长发披散开来,沿着床边柔柔垂下,闭着眼睛,看来是睡了。
她的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可窗还是半开着的,呼呼透进风来。周云芳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伸手,还没碰到窗子,就听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阿琪哥……”
周云芳手中一顿,回过头去,只见**云容蜷缩着起身子,被子滑落到床下,双手紧紧的抱在小腹处。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让周云心疼不已,掩好了窗子,走到了她的身边。
却见她原来并没有醒来。伸手轻轻的替她把被子盖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上天让她生得这样的美,更有那种独一无二浸在骨子里面那种脱俗灵动的风韵,竟是让女人看着也能生出怜惜之情来。
离开白梓轩这些日子以来,她越发消瘦得厉害。别院中随行的医者只说她身体本就醇弱,如今有孕在身,却日夜忧思过重,要想调养好,恐非易事。
周云芳幽幽的叹息着,云容却已经转醒,半坐起身,问道:“大姐,你来了?”
她的眸子黑白分明,温柔四溅。只觉得她的声音彷佛是天边悠悠传过来的,像幽谷中被拨动的琴弦,颤音一起,满树的花都簌然飘落。
周云芳只觉得鼻尖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连忙转身揉揉眼睛,打着精神问道:“过了晚饭的时辰了,你要吃点什么,我吩咐人去做。”
虽然不饿,云容摸着自己的小腹,还是说:“嗯,随便些什么,送进来吧。”
紫红色的雕花食盒送上来,依旧是两荤两素,伴着几碟小菜,并一碗黑米粥。云容一边悄悄伸手抚了抚小腹,一边默默将碗里的饭菜费劲的咽了下去。
吃过了晚饭,这一天又要过去了。
山里的夜晚天气依旧很冷,这几日来周云芳带着女儿留下来陪着云容与小思。春桃几个服侍着她们睡下后,就到隔壁的屋子里也歇下,只等着随时伺候。夜里周云芳和女儿还是睡在云容对面的另一张**。
半夜忽然听见声响,周云芳坐起来揉揉眼睛,见云容已醒了坐在**,正默默对着窗外的天,怔怔看着。
“都好几天了,军中早就已经知道了消息。太子殿下说不定正在路上呢!”周云芳轻轻的劝慰着她,这些天云容没有一晚是安眠的,这会熬得面色惨白,任是谁也快要撑不下去了,更何况是一个孕妇。她只想哄着她快些睡去。
“十日之约,不过是顺着楚陌尘的话,挨时间罢了。更何况,救了我回去又能怎么样呢?那里有陈氏父女对我腹中孩子的虎视眈眈,有天下人仇恨西凉的悠悠众口。那里又何谈安全可言?
如今这天地虽大,可能容我母子的方寸之地却是少之又少。楚陌尘说了,只要我这孩子有西凉人的印记,或者是个女儿,他便不会伤害我们母子。其实我们跟了他去,也未必是件坏事。
太子若是真的来了这里,岂不是正中了楚陌尘的奸计。这回军中正是关键的时候,他丢下数十万大军不管,跑到这里来,之前做的那些事,吃的那些苦,岂不是要白费了。他对我怎样,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正是这样,我才不能成为他的拖累。才会选择暂时离开他。我若是怪罪他,他也算白对我好了。”
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周云芳轻声哄道:“睡吧。”
云容顺从地躺下,闭上眼睛。周云芳舒了一口气,也躺了下来。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争着做帝王的女人。又想着自古红颜多薄命,看来真是所言非虚。
她心中正纠结着,眼角余光忽又瞥到云容又睁开了眼。
云容心里想着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可是眼前却不受控制的浮现出:白梓轩策马狂奔,一身的风尘样子,渐渐的取代了一切。
心中所有的想法都淡去,竟然琢磨着他到了这里必定是有累又渴。这些日子楚陌尘把这里围得连鸟儿都飞不出去,阿琪若真是来了,空怕这院中只剩下些大米之类的东西了。想着想着,她使劲的摇晃着自己头,苦笑着。被中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泪水在无声之中悄悄的滑落,直到天明。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别院里更加安静。到是楚陌尘令人费解的送来了许多新鲜的瓜菜果蔬,鲜鸡活鸭等物,并各种滋补的药材,一应俱全,应有尽有。秋百翔等人细心验过,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云容扶着春桃,慢慢的看着那些一筐一筐的东西,不免在心里又把楚陌尘贬低了无数次。若说厚颜无耻,又想成就善人之名,再也没有比他做得更好的了。只是看着这些东西,不得不提醒她。再有四日便是十日之期了。
院中的天井旁种着一片迎春花,此时已经打苞了。不知道再有几天就可以完全绽放。也许她再也无缘看到。顺着回廊向前走去,左边有一处开辟出来的菜地,之前天还微冷的时候,云容就想种些东西在里面,如今仍是空空的一片。
“军中还没有回信吗?”不远处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这个声音云容听得出,正是白梓轩的另一个亲卫刘磊。和秋百翔一样,跟随了白梓轩许多年。都是白梓轩最信任的人。白梓轩特意让他随着云容来了这里。
接下来便是秋百翔的声音:“太子殿下并没有回信,我私下里与韩崇那里得知,太子殿下率大军与威海关的守卫对峙了十几日,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而且说那位陈侧妃,好像怀孕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话,不知道殿下是如何打算的。”
云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周围的景色完全消失了,只有陈金凤怀孕了那几个字,不断的在闹中浮现,闪烁。
接到邱百翔的书笺,已经是楚陌尘围困别院后的第三天。韩崇等人静静的等着白梓轩的旨意。可是却见白梓轩掌心用力,那张小小的书笺,便随着内力化成了粉末。第二日便是对威海关的攻城之日。
半夜,战鼓雷动,白梓轩亲率三军,攻入敌军大营。大雨倾盆,夜色浓黑如墨,凄厉的闪电在空中炸开,在众人眼前乍然雪亮。白梓轩一身銀盔银甲,宛若天神临世,手中一柄长剑,仿佛被赋予了魔力,拦者死,挡者亡,手起剑落,鲜血冲天而起,血雾在夜色中弥漫。
**骏马嘶叫狂闯,至始至终,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不知疲倦的野兽一般,冷眼睨视着眼前一个又一个的尸体在他面前倒下。比寒光更冷的,是他眸底的光。
三军士气高昂,将不惧死,兵不畏伤,气势如虹,喊杀声冲破了天际。数以万计的黑甲军如潮水般像涌入威海关,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白梓轩调转马头,于水雾中,看着遥远的天际。马鞭一扬,身后无数匹战马随着他向前方奔去。
雨随风势,越急越密,白梓轩却浑然不觉。任河流臣服在脚下,让山峦也侧目于他的身影。
风雨顺着他的铠甲灌进他的胸膛,可是被焦灼的火煎烤着的心,丝毫不能降低一丝的温度,高高的悬起,伴着马蹄的声声震动,宛若凌迟之苦。
眼前不时出现她单薄的身影,正迎向白晃晃的利刃!无数次被他搂在怀中纤柔的她,哀哀切切,伤了又伤,此时不知道会是一副怎生的模样。
他自傲一生,却始终连她都不能护得周全。白梓轩策马狂奔,眼中血丝密布。雨水兜头兜脸,浇不熄他中的火焰。
转眼十日已过。别院被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笼罩着。早知道他会如此取舍。可是为何心底依旧涌起无法抑制的失落与酸涩?可是她不怪他。
别院的所有人默默的站在两旁,看着云容从他们的身边慢慢的走过,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幽谷之花。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拉过小思的手,放在周云芳的手中。小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抱着她的胳膊,不肯听话。
“娘亲,抱抱……”他皱着小小的眉头,满脸期待的看着云容。
“小思乖,娘亲要出门一趟,你留在家里听话。”笑着哄着他,把自己把眼角的泪水生生的逼回去。
“父亲不要我们了对不对?”童言无忌,小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撇了撇嘴说。
“小思不要胡说,否则娘亲就要生气了!”
“娘亲,你不要难过,小思长大后保护你,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小思,娘亲不需要别人保护,你乖乖的听话,不要淘气,娘亲过几天……就回来……”
“我不让你走……”小思的哭泣声打破了别院中坟墓一般的沉寂。
楚陌尘站在别院外的石阶上。抬眼望去四下的柳枝长出了嫩芽,青草的清香淡淡扑鼻。干净,清馨。一回头看见她单薄的身影慢慢的向他移近。眼前的情形如梦似幻。
生怕伸手一戳,梦境四散,空空如也。化成轻烟,不复再见。只是,早先眼中的那抹倔强与不干,如今却变成了淡定与从容。只觉得让楚陌尘于陌生之中,竟然感到了一丝丝的恐慌。竟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被逼与他拜堂成亲的倔强不甘的小人儿,竟变成了如今的这幅模样。
云容向北方望去,那里被山林隔着,被楚陌尘的兵马隔着,却有的是通往别院唯一的一条路。她柔柔一笑。这个时候,如此从容的笑,竟比歇斯底里的哭泣,更让人心痛。
楚陌尘看着已经走到他近前的云容,对她说:“你想通了?”
“我随你走!只是你要信守承诺,不许伤害这里的一人一卒,一草一木。”她的眼睛不再**漾着温柔的水波,像黑色的宝石,散发着坚强而果断的光芒。
“我楚陌尘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从来都是说话算数。”
滚滚铁骑,蹄声踏破山河。
缰绳,已被白梓轩掌中水泡磨破的鲜血染红。他已施展了浑身解数,不眠不休,策马狂奔。疯狂的思念,刻骨的忧心,这种地狱般的煎熬,只会在亲手拥她入怀,才会停止。
数日奔波,所有人早已筋疲力竭,冲入山林,骏马长嘶,在黑暗中踏断无数枯枝,山林过后,就是隐居别院。
没有火光,没有血迹。那小小的房舍,于月光之下,恬静而立。
他的心猛然一松。翻身下马,走到门前,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一院凄清的月色,白梓轩一生从未见过这样心碎的月光,寒冷,渗透四肢百骸。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众人皆被眼前出现白梓轩的身影所震撼。风尘满面,程亮的盔甲反射着明晃晃的银光,上面沾着斑斑的血迹。于数丈之外依旧让人能感受到巨大的寒意扑面而来。
“太子殿下,你怎么才来!”春桃第一个掩面落泪。
“云儿呢?”这三个字在他的口中溢出时,竟然是不自觉的颤抖着。似乎任何一个回答,都足以让他在瞬间崩溃。
“娘娘,昨天午时已经被楚陌尘带走了!”
昨日午时?竟然是昨日午时?他笑着命运的捉弄,更嘲笑着自己……
仰天长叹,他霍然转身,冲出了大门,怒吼道:“随我一起去追。”
马车上温暖舒适。别院已经离她越来越远。楚陌尘与她同坐在一辆马车内。即便是狭小的空间内,多了一人相伴,却孤独依然,寒意依然。
她倾听急促的马蹄声。数着车轴飞转的声音,载着她一寸寸的驶向不知名的未来。
“你要带我去哪?”云容看着面前的楚陌尘,淡淡的问道。
“洛城,我的帝都!”看着她嘴边泛起的轻蔑的笑意,楚陌尘眯起双眼道:“你笑什么?”
“天朝大地只有一个帝都,什么时候轮得到洛城了?”
“你是说,只有白曦宸所在的京城,才是帝都所在?那我就让你看着,我是怎么样兵临京城,把白曦宸赶出帝都的!
不过……我一直奇怪,当初你与我‘做夫妻’的时候,宁死也要同白曦宸在一起,时至今日,你当真对白曦宸再无半点情义了?”
云容把头别向另一旁,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理他。
“你看你苍白得像个活鬼一样,这般生气的模样,倒有些往日的样子。我若是你,便从此离他们二人远远的,选择跟在一个不知道比他们优秀多少倍,顶天立地的开国明君身旁。左右,我是你这一生第一个同你拜堂成亲的人。比跟在他们二人身边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云容听着听着,猛地睁开眼睛,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她也记不清,究竟她已经有多久都不曾笑过了。楚陌尘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说得不过是事实,却连他自己也觉得滑稽可笑。
他有过无数女人,也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恋,本就早该把男女之事看淡,或者是应该看清,可是时至今日,为何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面对对这个小人儿时的心情。
是爱吗?那肯定不是。也许只是得不到的一种不甘吧?
一路上,云容的表现倒是让楚陌尘有些吃惊,她没有像以前在相府时那般对他恶言相向,甚至他有时候故意去讽刺她,她也并不恼怒。
看着她明明没有胃口,却费力的强迫自己咽下每一餐的食物。她正在用一种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看到这样的她,楚陌尘的心情更加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