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声锐利的号角响破天空,宽阔的荒原上,天地相接之处,无数的天朝士兵整齐有序的缓缓向西凉的军阵方向驶来。战鼓齐鸣,旌旗招展,铁器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戾气逼人。空气中凝聚着一股巨大的气流,压抑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国主,你看!”萧訾煜随着谋士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列骑兵飞也似的向他们的反向奔来。所有的士兵顷刻间,整齐的分成两列,让出中间的道路。奔走间带起烟尘,像是要踏破这白茫茫大地的蹄声,回**在天空下。萧訾煜眯起双目,也忍不住被眼前的景象所撼。

带着冲天的杀气,他们越来越近,锐利的兵刀闪着银光。白梓轩银盔银甲,一马当先,充满血丝的深眸中,眼眶欲裂。无形的血腥味飘在天空之下,浓得比血更令人心寒。在看到萧訾煜的那一刻,他的手脚已经僵硬,滔天的怒意在胸膛中剧烈的起伏,残忍的寒,渗透百脉。

终于行至两军阵前,三千多把利剑,锵然出鞘,反射森然寒光。割面的冷风,狂烈的吹打在白梓轩的脸上,他的眸中,寒光汹涌,却充满了决心。

萧訾煜端坐在马上,反复打量着对面银盔银甲,宛若战神临时般的‘天朝第一人’。他嘴边泛起酣畅的笑意,“白梓轩,久违了!”

“萧訾煜,你枉为一国之主,竟将这种手段用于两军阵前,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吗?”白梓轩身旁,一匹黑马之上,秋百翔冷笑着问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合我家主公讲话,白梓轩,你们天朝不是一直讲究兵不厌诈吗?若想要那女人活命,就乖乖束手就擒。到时我家主公饶你不死。”

白梓轩身后的大队人马已经缓缓逼近。重重的脚步声,马蹄声,和着呼呼的风声,气氛像紧绷的琴弦。

白梓轩他寒玉一般的脸上,似乎连睫毛都已经凝上冰霜:“云儿在哪?”他的头上已经暴起青筋。座下的战马,不耐的在原地踱着马蹄,不时发出几声嘶鸣。

萧訾煜想做什么,他的心中已经隐隐约约的能够感觉到,所以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在命运面前别无选择。江山和她,他都不会放手,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可是此刻,他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

只要他活着,一切便还会有机会,可是若是她有任何闪失,那么他便要有可能真的彻底失去了她。

是他把她从安稳平静的姻缘冢内带出来,她要的生活他不能给予,却一次一次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想要你的女人,并不难,只要你写一道诏书,从此以后臣服于我西凉,我便把她毫发无损的还给你,你看如何?”

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萧訾煜好歹毒的计策,他亲率大军侵犯天朝,原本出师无名。可是若是前太子白梓轩肯归顺西凉,那意义便会完全不同。白梓轩做了二十几年天朝太子,在百姓心中威望颇高。

白曦宸如今登基,很多人说他弑父杀兄,时至今日,他的皇位也并未坐稳。白梓轩于漠北东山再起,夺回帝位,在百姓心中并不为过。甚至有很多人愿意支持拥护。

若是西凉国与白梓轩结盟,那么便是出师有名,日后在中原大地上发生的任何杀戮,自有白梓轩来背负骂名。也就是说,白梓轩若想保云儿平安,他失去的并非漠北这处暗自经营多年的阵营。而是要将付出自己二十几年来的名节威信作为代价。而他的云儿,也已经成为了众人眼中毫无疑问的‘红颜祸水’,必将背负众人不耻的千古骂名。

萧訾煜给他设计的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高高的天空中一只雄鹰飞过,闪动着巨大的翅膀翱翔在天际。它的身下,便是天朝大地,辽阔无疆的巍巍河山,再往北去,那连绵起伏的群山之后,是天朝铁骑从未涉足过的西凉草原。

数百年间,多少英雄豪杰,帝王将相,统一天下的理想与抱负。

白梓轩的左手紧紧的攥成拳状,握住剑柄的右手,拇指深深的暗自那里一处凸起的宝石上。很快便有血水流出,缓缓的落下。

“怎么,舍不得?”萧訾煜看着白梓轩脸上的迟疑,心中涌起报复的快感。曾几何时,他也差一点为了一个女人想要舍弃江山,可是到头来不过是换得无限的失望和耻辱。

“我敬仰你是少年英雄,心里也不忍你为了一个女子,断送了自己的帝王霸业。不如就此作罢。只是这个女人……”

萧訾煜嘴边的笑容绝狠,眼中闪出一丝诡异:“这女子既然太子已经不要了,我便把她带回西凉,此等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我自然会给她找一个好男人”。

“殿下!”秋百翔与陈宝瑞等人,脚尖一点,把他拦住。

“怎么,太子殿下舍不得?”萧訾煜冷笑一声,眼中露出数道凶光:“既然舍不得,那就与我结盟,在此地诏告三军。”

这一刻,风不动,水不动,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马上这位男子的身上。

“来呀,把她带上来!”静谧的片刻之后,萧訾煜一声令下,从他身后无数的西凉士兵身后,一辆金色的囚车缓缓的被推到了阵前。

一个少女手脚被绑,被凌空吊在了囚车之内。她的双脚虚浮的微微晃动,春寒时节,所有人都还穿着厚厚的棉衣,可是她却只着着一身薄薄的衣裙,婀娜多姿的身体,单薄得根本无法承受这寒风的摧残。她的长发垂及脚裸,在寒风中飞扬,似乎已经被冻僵甚至被人怀疑是不是已经冷得昏了过去。

“云儿……”

寒风烈烈,战旗抖动,战马嘶鸣中,几声铁器碰撞的声音在空中回**。这是战场。云容的对面白梓轩的身影正于马上略显不稳的晃动了一下。

四目相对……“阿琪哥,不要理他……”她努力挤出一个想让他安心的微笑,可这种表情却更让他心痛。她就像一株在寒风中绽放的花蕾,美得炫目。只听寒冷的空气中,传来无数人屏息惊叹的声音。

惊艳,吃惊,呆滞,每个人再也无法从女子绝美的面庞上移开半分半豪。远处消融一半的松江水在冰雪中袅袅娜娜的缓缓流淌,阳光的碎金正将氤氲雾气蒸腾散开。可是云容只觉得浑身一震,她看到在白梓轩的右后方,正有一道缱绻痴缠唯恐梦碎的眸光,向她投来。

耀眼的明黄色的华盖之下,少年天子清澈如水的眸光久久缠绕在女子的身上,柔如轻烟幽似黑夜,无数复杂的神情在他的眼中飘过,惊喜,悲伤,委屈,痛惜……一切过后,只余下满目的坚定与执着。

白曦宸来了……

云容微微低下头,再抬起时,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向萧訾煜投去。却看见萧訾煜的脸上掠过一丝目的得逞后的快意。

“陛下姗姗来迟,让朕等得好苦呀!”一声陛下,让荒原上的气氛显得更加尴尬。萧訾煜看着白曦宸身后的千军万马,眼中那种贪婪的目光,让云容忍不住心中一阵泛呕。

白曦宸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萧訾煜的话,仍旧是深深的看着那正在受苦中的女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眼中似乎有微凉的水珠,顺着面颊缓缓的流下。他的嘴唇微微的颤抖,很久很久,于喉中轻轻的唤道:“云……儿……”

清如水,暖如棉,让闻者无不为之动容。他旁边的司徒宇也不由的惊呆了,在看到云容的真实容颜后,几乎要跌落于马下。

史朝峰脸色随之一变:“陛下,那女人如今是白梓轩的妻子,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此话一出,如星火燎原,再不能收。白曦宸的眼中片刻之间已经风暴骤起,向着不远处的白梓轩望去。这一对视,似乎在静谧之中,所有人都听到了战鼓擂动,看到了尘烟四起。

知情的人,想起了那一夜,白曦宸夺宫,白梓轩血溅三尺,当场毙命,之后便是皇后阮蔓菁与无数追随白梓轩的朝臣将士,相继死去的惨状。

杀母仇,夺妻恨。松江水深,也深不过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萧訾煜满意的看着两人面上的表情,挑眉道:“陛下若是对此女有情,我提出一个条件,你若能答应,我便将此女送给陛下。”

白曦宸嘴角扬起一抹厌恶的笑意,静静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我要鲁江以北三十六城。不知陛下舍不舍得?”

“舍得!”白曦宸淡淡一笑,平静得几乎让萧訾煜不敢相信。

“陛下!”他身旁的史朝峰血往上涌,心口一甜,当时从喉中喷出一口鲜血来。他顾不得自己,连忙朝右侧的司徒宇看去,哪知司徒宇竟然是一脸茫然,整个人沉浸在他自己的遐想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鲁江以北三十六城?那等于是如今白曦宸手中的三分天下。

白梓轩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看着白曦宸,嘴角扬起一抹悲哀与嘲讽。万箭穿心,虽痛,却没有他此刻心中的苦楚与凄凉。他的目光向云容飘去,他的云儿正在受苦,他站在这,静静的听着自己的仇人在与萧訾煜谈判着。

原来空气也可以是苦涩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只身策马向那囚车踱去。可就在这时,他感到一阵冷风从他的肩膀飞过,那是……就在他失神之际,只看见一支利箭射向云容射去!

“云儿……”白梓轩的嘶吼声响彻天际。

云容觉得好痛,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置身于十分熟悉的环境之中。这里她生活了很多天,原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

“王爷!”帐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男子挑帘而入。苍白英俊的一张脸上正用关切的目光向云容看来:“你醒了?”

“陵王殿下?”云容低呼一声认出,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子正是那日在她从东宫密道出宫时,于路边将她救起送至飞霞山的萧逸之。

百感交集,云容忍不住潸然泪下。“我没有想到,你那日竟然是去救白梓轩。若是知道会有今日,我一定绑也要把你绑到西凉去。”萧逸之说话间,嘴边竟然泛起温暖的笑意。他伸出手来,在她的头顶轻轻的抚摸着,突来的亲昵将云容吓了一跳。连忙侧过头想要躲开,却感觉身上锥心刺骨的疼痛。

“云儿,莫怕……”萧逸之仍旧是笑。云容顾不得许多,撑起身子哀求道:“萧公子,你说过,我当初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次,帮我离开这好不好?”

“我不会帮你的,你只能回西凉去!”萧逸之收起了笑容,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她记得萧訾煜要把她送到白曦宸那里去。她是绝不会去的。

“你放心,父王不会再把你送还给他们任何一个人了!”怕她激动牵扯伤口,萧逸之连忙按住她的手让她不要激动。

“啊?”这怎么可能,难道那暴君又发现了自己还有更大的用途?

萧逸之看了她一眼,似叹息又似欣喜道:“云儿,刚才父王才知道,你其实就是他的女儿!”

云容之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砖,几乎要昏厥过去。嘴唇被自己咬破,却浑然不觉得疼痛。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如噩梦一般。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有他这样的父亲,他亲口在我面前侮辱我娘,说我是……”

“云儿,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见过你的母亲,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美丽的女子。我的母亲不在我的身边,自幼在宫中我一个人经常被人欺负。虽然她在后宫中没有多久就被囚禁了,但是却在我受欺负时,帮过我多次。所以,父皇说她在后宫之中与人私通,我一直无法相信。

父皇生性多疑,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在你出生后,便认定你不是他的孩子,命人将你处死。可是,大家都没有想到,你居然活了下来。方才你的箭伤流血不止,我便试着劝说父皇和你滴血认亲。

父皇听后勃然大怒,可是我知道,他其实一直对这件事心存疑虑,只是强迫自己相信你不是她的孩子罢了。

他不是不曾怀疑。

结果,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真的就是父皇的亲生女儿。所以,他绝不会再将你送回天朝了。”

“你不要再说了!”云容哭喊着打端他,“无论怎样,他害死了我娘,我是不会承认他的。”

“若你真是我的哥哥,你应该知道,萧訾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对你们这些子女哪一个真正疼爱过,又怎么会爱护我这个十六年没有一点感情的女儿呢?”

看着云容泪光盈盈的小脸上哀求的目光,萧逸之的心也在动摇,她说得没有错,他的父皇,他是了解的,他怎么可能真心的去疼爱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呢?”

突然,外面喊杀震天。萧逸之拍了拍云容的肩头,让她不要激动,自己走到了帐外。云容的心已经慢慢的消化了方才萧逸之说的那些话。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离开这里,而能够帮她的只有萧逸之。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那支箭射在了她的左肩头,包扎好,却还有血渍渗了出来。动一动,便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可是手脚都没有问题。

不一会,萧逸之再次走进了帐篷,对着云容说:“云儿,白梓轩带兵攻营了,但是以他的兵力,他是毫无胜算的”

“哥哥,我求求你,带我去找他吧,看在我死去母亲的面上,再帮我一次!”

云容穿着西凉士兵的衣服,艰难的跟在萧逸之的身后。身旁喊杀声不断。就在离西凉大营不远处,她一抬眼正好看见白梓轩与秋百翔等人手握长剑,似乎是在观察战况,准备随时冲进营中。

“云儿,他在那,我送你过去!”

“逸之哥哥,谢谢你!”

白梓轩没有注意到她,仍旧只注视着眼前的战况。云容的心一脉一脉的颤动着。就在她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无数匹战马从天而降,把她和萧逸之团团围住。

“陵王殿下得罪了!”说着那些人便挥起手中的武器向萧逸之袭来。

萧逸之拔剑迎战,可是他们人数太多,各个皆非等闲之辈。

“云儿……”

萧逸之话音未落,云容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落在了另一匹马上。肩上的疼痛,让她惊呼出声。可是感觉一双手稳稳的落在了她的腰间,那熟悉的温度,干净的气息。她几乎连呼吸都不能了。

“曦宸?”她回过头去,对上了少年那一双清水星眸。白曦宸看似平静的看着她,那么久,那么深。

星月同时黯淡下去。这一刻,他和她似乎不知道该怎样话说从头。从他与她的大婚之日开始质问,还是从她跳崖的那一瞬间说起?

云容低下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数月以来所有的思念与痛苦,化作悲喜一齐向他袭来。

“为什么?”

云容的心随着这三个字也跟着颤抖起来。肩上的伤口因为方才的动作,此刻已经重新被撕开,鲜血染透了衣衫,她却浑然不知。刻意忽略的那些他与她的一切,如同被撕开了封印,轰轰烈烈的涌现了出来。

她来不及去收拢那些记忆,便又听他说:“你同我之前所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你和我对月起誓,永不相负,你抬头看一看,明月依旧,而你的心呢?你的心跑到哪里去了?”

他的声音给予哽咽,这样激动的他,云容从来没有见到过。白曦宸用手捏住她小小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云容在自己的泪光中,清晰的看到,他的眼角有汹涌的泪水溢出。

那个于竹林深处缓缓走出,温婉浅笑,漫步徐行天地之间的翩翩少年,此刻目光中流露出悲伤,愤怒,委屈甚至乞求……的种种情绪。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声音在颤抖,她说:“曦宸,如果这世上我无论怎样都要辜负一个人,那我就辜负你吧!”

她知道她的话有多么残忍,将他的心撕碎的同时,她也已经体无完肤。放在她腰间的那双手,骤然一紧,她被他狠狠的箍在了怀中。他低下头,心口处泛着腥甜,云容听到他喉中的笑声,他把头贴向了她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休想!”

这三个字好似平地惊雷,又如同轮回的咒语,让云容猛地睁开眼睛。

“云儿!”前方的白梓轩,已经策马向她这里奔来,云容大声的回应他:“阿琪哥,我在这……”如此亲昵的称呼,白曦宸只感觉有利刃扎进了他的心房。

无数的士兵从天而降,把白梓轩的人马,隔离在外。兵器碰撞的声音,不停的传来。

渐渐的做挡住了云容的视线,她看不到了白梓轩,只看到了涌向这里的士兵越来越多,都是白曦宸的人。

她想起了萧逸之的话,此刻白梓轩大部分的兵力,都在与西凉的士兵作战,又怎么能有更多的兵力来对抗白曦宸的人马呢?

这样下去,白梓轩的危险机会越来越大。

人们常说,昔日的因,造就今日的果。可是这一切的一切,谁又来告诉她什么是因,什么又是果?

她突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回过头对着白曦宸再次哀求道:“曦宸,曦宸,我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我这一生已经认定了他。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云容刚刚醒来,就看到自己的房间内站满了侍女。这不是西凉的军帐,更不是白梓轩与自己的房间。

那么,这里是?云容长长的叹了口气,仅存的一点力气,似乎都已经被抽干。她宁愿此刻还留在西凉萧訾煜的小帐篷里。可该来的早晚都会来,一样也不会少。

“娘娘,您不能进去!”

“闪开!”

外面传来了喧哗的声音,紧跟着一个女子熟悉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参见贵妃娘娘!”

所有的侍女齐齐下拜。史玉怒气重重的看着云容。她低下头,遥遥的想起,那日她与史玉一起在宫内与白曦宸大婚的情形,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你回来了?”史玉看到**的云容,也吃了一惊。眼前的这个女子,再也不是当初姿色平庸的小家碧玉,如今的这张脸,美得令女人都无法移开目光。

她久久的凝视着云容,突然之间,释怀的笑了。这个女子,无论美丑,在白曦宸心中永远都是最最重要的,她连宫里的那个替身都敌不过,更何况是她本人呢?所以,她再也没有任何嫉妒的必要了。

大婚已经这么久了,从太子侧妃到如今的贵妃娘娘娘,她于他不过就是一个摆设,或者说是替他管理后宫的一个臣子。

她其实是想,只要他快乐就好,这个女人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是不是就可以得到幸福了,那样,她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能感觉幸福一点?

“你们都下去!”云容轻轻的吩咐着,看着所有人消失在帐外。

“郡主,你帮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可以留在这里。”她突然哀求着史玉,就像不久前哀求萧逸之一样。

史玉看着她脸上点点的泪光,冷冷的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走呢,你本来就是他的妻子呀,当日大婚的情形,我不信你不记得了,他待你情真意切,你怎么可以如此的辜负他?”

云容只感觉自己浑身发冷,好像是在发烧,可是她的心却是清明的。

“郡主,我知道你讨厌我,现在更会看不起我,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和他恨我,怨我,我都认了。现在我只是白梓轩的妻子。”

“过去了?真的过去了吗?”史玉嘲讽的看着她,想起那一日她跪在自己和父王的面前,为了不给白曦宸找麻烦,受了委屈也甘愿磕头赔罪的样子,如果那都不算爱,还有什么可以算作是爱呢?”

“是的,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云容坚定的再次重复着。

“你真是个没有心的女人!”史玉高高的扬起手来。

“出去!”白曦宸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面无表情的朝着史玉吐出两个字。

史玉勾起嘴角凄然一笑,秀美婀娜的身子微微一福,转身向帐外走去,背影凄凉得让人心痛。

白曦宸却视而不见。他面无表情,手中端着一只药碗,走到了云容的近前,“喝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声音也是平平的,可是云容听得出,他在压抑着自己。

她张了张嘴,泪会涌出眼底,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整个人颤动的像风中的烛火,“曦宸,放我走吧……”

盯着她认真的双眸,白曦宸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整个人好像要燃烧起来,他突然低头喝了一口药,把药碗扔在了地上,她来不及挣扎,便被他堵上了双唇。

“呜呜……”熟悉的气息一瞬间向她席卷而来,云容奋力的挣扎,拼命闪躲,顺着面颊滑落而下的泪水感到的不是丝丝凉意,而是锥心刺骨的巨痛。这一刻她体验到,流泪居然会是这般的痛楚。

“曦宸……”她张开嘴喊着他的名字,想要叫他停下来。可是他的舌尖却顺势夺了进来。他深深的吻着她,像是惩罚,像是报复,像是倾诉亦或是绝望无助。只是最后,他的眼睛里最终只剩下了浓浓的痴缠和刻骨的思念,动作也慢慢变得轻柔。

她的嘴唇是那么的柔润,几乎要把他的灵魂夺走。感受到怀中的充盈,感受到她的温度,他才知道,他中了她的毒,而她是他唯一的解药。

别人替代不了她,他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只能是越来越多的空虚,除了她谁也解不了他的毒。感受到她在他怀中不停的颤抖,虽然她已经渐渐放弃了挣扎,却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变了……

他的云儿会在他的吻中溶化,会生涩娇羞的回应者他,会用手情不自禁的揽住他的脖颈。这样的她,不是他的。

短短的半载,她真的已经把他从她的心中挖了出去,从此她的心房内只装着那个男人,再也没有了自己的片隅之地?可是为什么她要紧紧的闭着眼睛,她的泪水从眼角里不断的涌出。

她在心痛吗?为她自己,为那个男人,还是为了他?

他的吻终于停了下来,用手轻轻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为什么要闭着眼睛?”

他的指尖带着暖暖的温度,在她的面颊上缓缓的移动,这种感觉竟然比那个吻,还要折磨她。

可是他却还不肯放过她,他凝视着她的每一寸表情,苦笑道:“不敢看我吗?”

他的声音好像是一股温泉水,缓缓的在她的心尖流淌。她慢慢的睁开眼睛,鼓足了勇气去与他对视,她的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抑制不住的悲泣,从喉中哽咽出声。

那一刻,她的眸光像初晨时那抹最温柔的朝阳,一瞬间将他的身心照亮。她的容貌已经变了,可是神韵依然如初,清澈的眼睛里满满的乞求与悲伤。

她的睫毛羽翼一般忽闪着,如花一样的唇瓣,微微的颤抖,欲语还休间小小的舌头在贝齿间挣扎。她还是他的云儿。

白曦宸感到自己的身体一下子炙热起来。云容在这种折磨下,只感到全身被抽干了所有的气里:“是我辜负了你,你恨我,怨我都行,我不值得你爱,你忘了我吧,我们已经再无一点可能了……”

她不明白,自己前世究竟做错了什么,今生才会受到这般的惩罚。这个少年,是她真心爱过的,甚至在几个月之前她还曾欲为他付出自己的生命。可是命运的齿轮嘎然而止,她此生注定要辜负他。她只祈求,哪怕是恨她也好,只要能让他忘了她。

“你在害怕,害怕正视你自己的心吗?那你告诉我,你已经一点都不爱我了,你说你以前的所有都已经忘了,现在我无论是生是死,你都毫不关心,你的心里只有那个男人?”

白曦宸的语气已经让她听不出怒火,甚至说出这样的话时,他的唇边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容。可是尤是这样,却让人更觉凄凉。

他要逼她,还是在逼他自己。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他从没有这样失去理智的疯狂过。这一生只为她一人。可等来的却是她决绝的话语。

她流着眼泪,迎着他的目光,每一个字,她的心都好像是在受到凌迟一般,若是这样就能让他忘了她,她就让他恨她。

“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的心里只有我的丈夫一个人……无论你是生是死,都与我……”

她的胸腔内,巨浪翻滚,鲜血几欲破喉而出和着那最后的几个字,从嘴边溢出。可他却并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他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嘴唇。他的嘴唇在颤抖,身体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温度。直到最后,他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云容感觉他脸颊上的泪水,湿腻的黏在她的耳边。

他低低的呼唤她:“云儿……云儿……”

云容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泣的声音从喉中飘散出来。白曦宸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然浑身一震,猛地支起身体,抬起了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的脸上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于疯狂的痛楚之色。

嘶……布昂撕裂的声音传来,云容感觉到右肩上一片清凉。自己的右臂毫无遮拦的**在空气中,只是这一瞬间,她看到他的面色一下子全变了。

她一声惊呼,下意识的用另一只衣袖去遮掩,可是却被他先一步抓住了手腕。从没有见过他这般骇人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云容一下子明了。她和白梓轩早就有过了夫妻之实,他是在寻找那颗早已消失的代表着她清白的那颗小小的朱砂痣。

无边的悲伤从白曦宸的身体里散发出来。这一刻他好像是一个彻底被抛弃的孩子般,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是在事实摆在眼前,他依然像傻了一样,仿佛一生的聪明才智,冷静果敢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刻。他的眉心紧紧的皱在一起,眼中升起无限的悲凉与愤恨。

云容感觉到左手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忍不住哼出声来,可是他却浑然不知。仍旧是冷冷的看着她那早已经空****的右臂。

空气中似有无形的风暴就要袭来。让云容整个人都不由的瑟缩。

‘砰’的一声,白曦宸将右拳狠狠的击在了床帐上。顷刻间,床幔坍塌,轻纱摇摇落地。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中汹涌澎湃的怒意随着涌出,方才那一圈太过用力,此时他的右拳紧紧的握着,可是缝隙里已经有触目惊心的鲜血汩汩的流出。

四目相对,他深深的看着她,目光中的责难,心碎,无法言语。她以为他会对她作出疯狂的事情来。

她忍不住再次闭上了眼睛。他痛,她也痛。

可是预料中的伤害没有到来,他抻出腰间的软剑狠狠的丢到一边,似乎是怕自己在无法抑制的怒火中伤害到她。他翻身拨开那些乱纷纷的纱幔,走下床去,泪水不断的从眼中溢出。

帐外那些守候的侍卫,婢女,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无数声,巨大的震动。当帐内再次恢复安静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同时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好久好久,白曦宸走出了帐外,他的双掌上,沾满了木屑,血水不断的涌出。俊颜上没有一丝表情,可是大家都看出了他脚下的虚浮,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搀扶他,怕盛怒下他们随时会人头落地。只是默默的跟随在他的身后。

云容蜷缩着小小的身体,把头埋在膝盖上。帐内,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被白曦宸用双拳毁掉。

木桌,木椅,茶盏……的残骸狼藉了一地。正如同他自己那一刻破碎的心。云容整个人都好像虚脱一般,心一寸寸裂成碎片,再也无法黏合。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出那个翩翩而至的白衣少年,替她把一朵落花插入鬓间。他温暖的唇,轻轻的吻上了她的额头,满眼入目的绿幽雅致,竹林间缓缓的响起了宛若天籁般的笛音。像一只温柔的手,抚摸着你心间的最柔然的地方,让你的心跟着那悠扬的乐声,一阵阵悸动。

那样的风,那样的景,那样的他,原本决定一同面对风雨的两个爱人……谁又曾想到了今天?

这一刻,她好怀念那方让他安心的怀抱。

仿佛有他在,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解决。

“阿琪哥……阿琪哥……阿琪哥……”云容反复的默念着这个名字,快来带我走。不知过了多久,浑身冰冷,喉咙间仿佛火烙一般难受。头沉沉的,不只是睡去还是昏厥,渐渐的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