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云容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无一人。她想起了,昨日那个迷醉的夜晚。缱绻缠绵的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她只觉得脸颊发烫,她和他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虽然她初经人事,可是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痴狂,他的深情,他浓浓的爱意。她想起了姻缘冢内的慕容夫妇,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如今自己已为人妇,可依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她的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能保护在身边,而自己和母亲比起来,应该算得上是幸福的吧?
她嫁与的这个男儿,一定会保护好她,还有他们以后的孩子。
云容梳洗过后,和小思一起用过早饭,替小思换上外出的衣裳。想要到外面走走。小思听说出去玩,很兴奋,搂着云容的脖子,亲了一口,甜甜的笑着。
外面一片冰雪世界,琉璃美景,近在眼前。只见前方积雪飞扬,一架马车奔驰而来。
“娘娘要去哪呀?”从车帘内探出一个美人的脸来,正是陈宝瑞的掌上明珠,陈金凤。
云容笑了笑,直言道:“在屋里没有事情做,想着到处看看。”
“正好,我今日便是想来与娘娘到处走走,不知道娘娘肯不肯赏光?”
云容想要拒绝,可是转念一想,昨日陈将军主动提亲一事,如今一定已经是众人皆知,自己若一味的拒她于千里之外,恐怕也不是很好。
漠北的风光,粗犷豪放,别有一番韵味。马车上,小思把头探向窗外,看东看西。
云容和陈金凤客套的寒暄着,却突然感到她目光直直的向自己撇来,云容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不由大囧,想起早间照镜时发现的那一片吻痕。
陈金凤看着云容怀中的小思,嘴角挑起一抹嘲讽:“娘娘,这孩子并不是太子的骨肉,听说是在路边捡到的?”
云容淡淡一笑:“这孩子虽然是路边捡到的,可是与太子和我非常投缘,从关内到漠北的这一路上,这孩子给大家带来了不少欢乐。”
云容说得平淡,陈金凤的想法却没有这般简单,她是一心想要嫁给白梓轩的,虽然这位云姑娘的脸蛋生得极好,又先她一步嫁给了太子,但是好在她至今并无所出,自己只要嫁给太子后,抢先一步怀上龙钟,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我听说娘娘之前和二皇子殿下,还有现在的北帝楚陌尘都拜过堂的,难得太子对娘娘情深意重,这换做天下间任何普通的男子,想必也无法释怀的。”
云容见她越说越不友善,不由得暗暗心惊。只知道漠北之地,天高地远,谁知道这个陈金凤,却把自己的过往打探得一清二楚,相信,她绝不是为了奚落自己才会这样做。周云芳曾经和她说过,漠北民风淳朴,爱憎分明,越是这样,越容易被人利用。
“我和太子之前确实是经历了很多波折坎坷才走到今天。所以才会格外的珍惜今天的感情,很多事情不是旁人可以理解的。”
外面的阳光从车窗外透了进来,云容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此时表情不急不躁,柔和的光线里恬淡的气质被无限放大,纯真又很安静,温柔又不失俏皮。极天地灵气于一身,宛若一朵无暇的雪莲。
若没有亲眼见过,谁能相信天下间竟有这般绝色的可人?竟连陈金凤都瞬间看得失神。可下一秒,不由恨恨的懊恼自己起来。
马车一路向雪山行进。
帘外的雪山笼罩在淡淡的白雾之中。云雾缭绕,时而云蒸雾涌,时而碧天如水,万里无云,群峰像一条云带束腰,绯红的白雪掩映闪烁的雪峰,云朵带着变幻无穷的色彩。云容虽然自小在山中长大,但是还是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娘娘,这里是龙玉雪山,是漠北最美的景色,早年我与父亲多次来山中,相信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娘娘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龙玉雪山千年雪蛤的传言?”
“千年雪蛤?”云容登时眼睛一亮,陈金凤嘴角一扬继续说道:“千年雪蛤是一种奇物,它是在由于在冰山中生存了千年而得名。不管得了什么病或是中了什么毒,亦能起死回生。
只是,这雪蛤极通灵性,漠北百余年间,从没有人真正见过。当年我母亲身患绝症,我与父亲几次入山寻找,最后都空手而回,每年,前往这里寻找雪蛤的人,更是不胜枚举,我听说太子之前曾身中剧毒,如今毒虽解,却每每月圆之夜仍要受那反噬之苦,所以我一直想寻到这千年雪蛤送给殿下。”
云容心中更加惊愕,原来,这陈金凤对太子居然了解得如此详细,岂能仅仅用‘上心’两个字来形容。
陈金凤抬头望了望天空的云朵,又向北面远远的望去,嘴边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来。
“娘娘,难得今日天气晴好,凤儿带娘娘随意在山间走走,也不辜负这里如仙如画的美景。”
雪山真是美得不可思议,流霞雾幻,若真若实,几个人在山中走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云容不觉得有些累了。将小思交给身后的侍女,云容看了看天色道:“凤姑娘,快到午膳时间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陈金凤微微皱了皱眉,抬头又望了望天际,有些勉强的说:“也好,再往里面就是深山了,很不安全,我这就陪娘娘回去。”
她虽说着,可是走得却格外缓慢,渐渐的风越来越大了,云容裹紧了披风,吩咐侍女将小思的斗篷拽好。再一抬眼,却看到天边黑云滚滚,方才万里无云一片晴朗的天空,转瞬变得阴暗起来,阴沉沉的似乎有风雪就要袭来。
“娘娘,恐怕要上天了!”抱着小思的侍女是漠北人,非常熟悉当地的天气,大多时候虽然是天气晴好,可是一转眼就变了天。
好在这里还没有进山,马车也就在不远处。
果然又走了一会,天空中就下起了雪粒子来。风越刮越紧,像刀片一样削在脸上。驾车的侍卫,远远的看到了云容等人,两忙驾车向她们的方向驶来。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陈金凤身后的侍女惊呼了一声:“小姐,你看!”云容等人也不由停住了脚步,转身去看,登时惊呆住了。
一只金黄色很像普通田埂里的青蛙状的东西,正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鼓腮鸣叫。它不是普通的青蛙,不但身形要大很多,而且可以清晰的看到,它的额上有一点红色,周身金光闪闪,充满了灵气。
陈金凤也随之惊呼:“雪蛤……”说着,她便向那灵物扑了过去。只听几声鸣叫,它连纵几下,便眨眼消失在雪地之间。陈金凤一纵身形,不顾风雪向山中奔去。
云容清丽至极的容颜早已变了颜色,她的心也早就随着那雪蛤飞了过去,哪里顾得了许多,只想着能尽快抓住这百年不遇的机会。身后的呼唤声,越来越远,而天空中的雪花却越落越密。
那雪蛤像捉迷藏一样,时隐时现,等云容再次回头去看,不知不觉已经离来时的路好远好远。
风越刮越大,在整个山谷间呼啸着,隐约觉得不远处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前方一片雪雾迷茫,厚厚的积雪从山顶滚落下来。仿佛整个雪山都在怒吼。
四下入目所见,除了雪还是雪,辨不清方向,那猛烈的风雪几乎要把云容吹走。想要回去,可是突然看见山石间,一抹金光在眼前跳动,不是那‘灵物’又是什么?
近在咫尺,云容咬牙,向它扑了过去。只听头顶上,轰隆隆一声巨响,似天崩地裂。她好像置身于只有冰雪的漩涡之中,雪铺天盖地而来,让她无法呼吸。渐渐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逐渐的模糊起来。
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再喊:“娘娘……”
人们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在这,在这……”
云容感觉自己被人挖了出来。眼前依旧是风雪交加。自己被挖出来的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顷刻间比那冰雪还要寒冷。
这些人,不是士兵,看打扮,八成是当地的百姓。每个人脸上本来急切的目光,此刻换成了不可置信,然后慢慢的变成了惊恐,甚至愤怒。
云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下,方才那金色的灵物,仰面朝天,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有一个年长的老者,满面惊恐,几奔来跪在雪地之上。小心翼翼无比小心的打量着那‘灵物’。云容能感觉到,所有人几乎都摒住了呼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老者的表情。
风雪呼啸德更加猛烈,在齐齐的百姓身后,云容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正从人们的夹缝间,得意的看着自己。正是和自己一起前来雪山的陈金凤。
云容隐隐约约的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那陈金凤分明比自己还先一步寻找那‘灵物’,她一身武功却没有寻到,却偏偏让自己得手。
这些村民又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来不及多想,就看见眼前的这位老者,已经脸涨得通红,对着云容怒目而视,不顾尊卑,不顾礼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用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云容,哀声道:“你……你……居然杀害了‘千年灵物’?”
这四个字,好像晴天霹雳一样,在所有人的上空炸开。**越来越大,每个人面面相觑,霎时间传来各种的各种声音,无不是惊恐至极。
“她杀了圣灵之物!”
“突来的暴风雪是老天爷降临的灾祸?”
“是不是马上要雪崩了?”
“是她给我们带来了灾难!”
原本扶着云容的两个人,也突然收手,她站立不稳,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陈金凤躲在人群之中,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云容。云容此时的双眸好似润水一般,那里冰雪消融之间是是沁人心目的清澄。
可是有用吗?谁会相信她呢?况且,这不过只是才刚刚开始……风雪中再次传来阵阵的马蹄声。一路骑兵快如闪电,踏雪而来。为首一人,墨发张扬,冷峻至极的面庞令天下间多少女子心醉神迷?这一刻,他眸中的怒意,凛冽得令人胆寒。浑身的怒火,似乎可以消融这漫山的冰雪。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转眼间,马蹄带着飞雪,如踏云般,白梓轩已经飞奔至云容的面前。他看到她小小的人儿,蜷缩在雪地上,柔弱得像一只坠入凡间的精灵,迷茫无辜的承受着这些人的怒吼与责难,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是在做什么?”一声清朗至极的声音,尽现无限杀机。声音劈落,四下立刻寂静无声。
那地上的老者悲恸万分,颤抖着双肩,伏地叩拜道:“启禀殿下,圣灵被害,天将降大难于漠北……”
他这句话一出,竟然风中传来这些漠北人隐隐的哭泣之声。原来民风竟会淳朴至此。
寒风啸啸,飞雪飘飘。
白梓轩面色凝重,长剑出鞘,于马上指天明誓:“上天若要降临灾祸,皆由我白梓轩一人承担,与任何人无关。”言罢,他俯下身来,长臂一舒,云容只感到自己被一处坚实的臂膀揽起,稳稳的落在了马上。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心才渐渐归位,可是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般,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怀中。
看着这样的她,白梓轩只觉得心中满满的愧疚,他无法给她姻缘冢内神仙眷侣的平静幸福,一次一次的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之中。
他眉头一蹙,猛地抬起头来,用手紧紧的把她揽在怀中,对着四下的所有人道:“这是我的妻子,待天下统一之时,她便是这四海之内的皇后。今日之后,谁人敢对她不敬,便如此木。”
说着他向眼前的一颗枯木,奋力一挥,登时那数干被劈成两截。气势锐不可当,话音一落,如魔咒般,所有的人几乎都感受到了他此刻的怒火,于暴风雪中齐齐跪拜于地。
陈金凤也跪在了众人之间,这一刻她有恼火有失意,但是最终她还是在嘴边微微扬起了一抹胜利的笑纹。
白梓轩把云容抱回了房内。屏退了众人后,自己用热水替她擦脸,抹手,一切收拾妥当,用锦被把她严严实实的裹住。她以为他会责怪她,用被子蒙住自己,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来。
白梓轩看着不由失笑。一双大手想要去拉那被子,却发现她竟是那样用力。
“好啦好啦,闯了祸还发脾气?”白梓轩顺势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感到那里温度如常,悬浮的心才不由放了下来。
“阿琪哥,对不起!”他说得不对,她哪里有发脾气,她只是觉得很内疚。此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却不想当着他的面掉眼泪。可是这种滋味真的好难过。
白梓轩躺在她的身侧,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中。
“傻丫头,以后不许再为我做什么,其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的气息打在她**的后颈上,痒痒的,可他好像存心逗弄她一般,把嘴唇移到了她的耳边,小声说:“其实,每个月圆之夜,我根本就不痛……”
云容浑身一僵。经历的这有限的几次月圆之夜,只有在姻缘冢内的那一次她陪在了他的身边,之后,他断然不让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居然会对她说:他不痛了。
“阿琪哥……”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也许还什么也为他做不了。可是他说过,他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她转过身去,伸出手臂,缓缓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双唇。
白梓轩带着云容等人在漠北不知不觉已经住了两个月,生活还算平静。平日里,很多时候都是云容和小思在家中等着他。他忙着操练兵马,忙着亲自去田间视察老百姓的春耕情况,忙着招兵买马,部署防御。
无论多忙,夜里他都会回来陪她。床地间缱绻柔情,温柔相待,他用他的热情和爱怜一次又一次的将她吞噬融化。
云容恍惚间觉得,于时刻都可能到来的危机前,这样是不是能一生一世,白头到老?可是那一日,夜已经很深了,她却还没有等到白梓轩回来。
“翠儿,让人去前面看看,殿下到哪了?”小思早就已经睡下了,盆内的炭火,已经添了数次,云容披着一件紫貂的小袄,坐在灯前,不时的看向窗外。
“娘娘,奴婢已经问过好几次了,外面回话说,殿下这时后还在洗尘倌和将军们议事呢,娘娘不如先歇下,再有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奴婢看十有八九殿下恐怕不会回来了。”
月光下,树影斑驳。初春的寒凉更甚,云容裹了裹肩上的小袄,心里透着强烈的不安,似乎能感到,一定是发生了大事,否则他一定不会彻夜不归的。
躺在**,翻来覆去,只觉得方才有一点迷糊,就听见外面怦怦的几声门响。才披衣,就看见白梓轩撩开了帐子,帐子里又香又暖,他带着外面的寒凉之气坐下来,只让她不由自主的用被子裹紧了自己。他身上竟然穿着铠甲,额头上还挂着汗珠:“云儿,快把衣服穿好!”
外面又悉悉索索的传来脚步声,有侍女捧过厚厚的衣物,白梓轩伸手拿起那衣物替云容一件一件的穿戴起来,云容看清,那是一套男装。
“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容的心噔噔的跳动着,白梓轩面色并无太大的波澜,可是浑身有一种隐隐的压迫感,更让云容心惊。
“这里恐怕不安全了!”他深深的看了云容一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云容心口一闷,反握住他的手:“是不是……他……来了?”
看着她瞬间惨白的小脸,眸光中有无数复杂的情绪泄出,娇润的红唇,几乎要被她自己咬出血来。
白梓轩当然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这么久以来,除了他与她正式成为夫妻的那一晚,自己与她之间,几乎没有提过那个人的名字。她此刻的这幅痛苦的样子,是他最最不愿意看到的。可是他与她都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所以这样的痛苦,她也无法避免。
白梓轩摸了摸她的发心,柔声道:“他还在路上,从京都离漠北路途遥远,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云容更加不安了,她知道他一直都为这一天准备着,虽没有必胜的把握,却也是有备而战。可是为什么,今夜却突然会这样?
“西凉国的国主萧訾煜御驾亲征,大兵一夜之间从天而将,如今距此,只有一天的路程。”
云容想起了那日在观月殿中,光惠帝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他说西凉国主萧訾煜,一直对天朝万里锦绣江山虎视眈眈。他还说:若是将来,天倾地覆,生灵涂炭,还望你能以天下苍生为重,舍小情,取大义。也不枉他二人曾经几次为你舍生赴死……
光惠帝指的是不是就是这个时候?他那时又在隐隐约约的暗示着什么?西凉国的国主萧訾煜,既然能御驾亲征,恐怕对此次出兵,是志在必得。而白曦宸征讨白梓轩的大军此刻也正在路上,若是两路夹击,白梓轩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的机会。
“云儿,你怕吗?”朦胧的光晕里,他的嘴角居然洋溢着笑容,她怔了怔,呆呆的看着他。他的表情那么让人心安,却也想让人落泪。
“不怕!”她从来都没有替自己害怕过,她只是不放心他。可是既然生死之事避无可避,那么她的担心也就没有意义了。唯有陪着他,生亦是,死亦是。
第二天清晨。
“殿下,咱们派去的人已经突袭成功,一路向南撤退,萧訾煜派出的兵马一路紧追不舍。而另一直突袭的人马也马上赶到!”
“好!”
白梓轩坐在大厅之内的正座之上,云容则站在他的身旁。之前白梓轩教过她,兵贵奇速。萧訾煜为了能让西凉的大军浩**而来,却令人毫无察觉,用的便是此计。为了这一天,他不知道私下准备了多少时间,那些士兵一定是很早前就伺机一点点蛰伏而来,才会有今日的‘天降奇兵’。
而白梓轩派两路人马前去突袭,用的也是此招。他的目的是要分散西凉军队的视线,还有就是拖延时间,他是再等援军。若没有猜错,一定是离此只需几日路程的陈家军。若是陈宝瑞能如期赶来,就算是白曦宸与萧訾煜前后夹击,白梓轩依然有获胜的机会。
“殿下,大事不好!”秋百翔顾不得施礼,几步来至白梓轩的近前道:“殿下,军营中的水井被人投毒,此时诸多士兵浑身起得疱疹,口吐白沫。”
“走去看看!”白梓轩面色凝重,领着众人向军营处赶去。
外面已经围满了漠北的百姓,漠北本就民风彪悍,无论男女,习武者不下少数,每个人听说西凉国举兵犯境,都自告奋勇的愿意上阵杀敌。此时正汇聚在军营之外的空地上,等候调遣。
来到营帐之外,云容便要随着白梓轩进入,却被秋百翔拦住,低声在白梓轩耳边道:“殿下,里面士兵,因为身上溃烂,此刻衣不蔽体……”
白梓轩会意,便对他说:“你留下,保护她!”
“是!”秋百翔紧紧的护在云容的身边,她知道,白梓轩紧张自己,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他的左右。只是此刻帐内的情形,她实在是不方便进去。可是究竟是谁在井中投毒呢?难道是西凉国隐匿于军中的奸细?
就在这时,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云儿!”声音是如此的熟悉,抬眼望去,远远的看见人群中,一张风尘仆仆的面庞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大哥!”正是许久不见的周瑾瑜。秋百翔也愣住了,见他要走近,却在数丈之外被士兵拦住。云容与秋百翔对视片刻,秋百翔下令道:“让他过来!”
周瑾瑜的脸上激动不已,几步走到了云容的身前。云容见到他又欢喜又疑惑,这个大哥待她是极好的,可是他此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一直是来寻她的吗?可在双手触及到他手臂的那一刹那,眼前忽然火光闪耀,浓烈的烟尘滚滚而来。转眼间,目不能视,只听见周围无数人的惊呼和骚乱。
下一秒,她便失去了知觉。
“国主,她醒了!”
云容缓缓的睁开双眼,看到自己正蜷缩在巨大的帐篷内的一个角落里。手脚都被麻绳紧紧的捆着。抬眼望去,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坐在正中的虎皮大椅上。
他眯着着狭长的双目,把一只手搭在椅背之后,慵懒的睨视着云容。这个人的身形要比一般人高大,头上带着一顶黑狐皮围成的帽子,正中镶嵌着一颗巨大祖母绿宝石。帽檐的左右各插着一支长长的羽翎。
衣服上的领口,袖边上也都滚着黑色的狐毛。腰间一条玉带,镶满了各色的宝石,下摆上绣着类似于图腾一样的花纹。
他的目光嚣张霸道的在云容的脸上游走,脸上不时浮现出愤恨,惊讶,戏谑,阴狠,痛惜交替的复杂表情。他的身边坐着一位妇人,打扮得高贵华丽,围着一件白狐毛的披肩,年轻时应该是个出色的美人,即使现在眼角有了淡淡的细纹,但皮肤依旧光泽,一双眼睛仍有几分勾魂夺魄的媚色。
“你怎么还没死?”那女子从高坐上走了下来,长长的裙摆逶迤在地。一股兰香之气若有若无的袭来,却暗含着无限的杀机。帐内所有人都跟着他的视线都随着她的脚步移动,最后落到云容的身上。
“这张脸倒是长得一模一样。”她嘲讽的笑着,啧啧的摇摇头:“瞧着这双眼睛比你娘还要美上三分。”她冷哼一声:“只是不知道又要祸害多少个人去?”
“我娘,你认识我娘?”云容挣扎着向前移动可那女人却狠狠的在云容的腰间踢了一脚。
“朝歌,你在做什么?”声音浑厚沙哑,却带着浓浓的不悦。
“国主!”
“都退下!”
这个叫朝歌的女子,被这威严的声音喝住,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缓缓的走了出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烛火顿时暗淡了下来,偌大的军帐内只剩下了,萧訾煜与云容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云容大着胆子问道:“国主,你能告诉我,我娘曾经在西凉的后宫中生活过吗?她究竟是什么人?”
萧訾煜手中的双耳银杯,哐的一声掉在地上:“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我娘的身份是什么,我还想知道我爹是谁,还有你们为什么要把我虏到这里来?”
“你爹?”
萧訾煜猛地站起身走到座下,一步一步的来到云容的身边:“你娘是我的女人,可是你却是她背叛我和别的男人私通后生下的孩子。你娘欠下的债,今天就由你来偿还!”
云容昂起头,倔强的逼视着他:“你胡说,不许你侮辱我娘!”慕容青痕的话语浮现在她的心头,他说,她的娘亲是一个好女人,他不会骗自己的。
萧訾煜端起她的小脸,冷哼一声,“听说你比你娘还有本事,把光惠帝的两个儿子,玩弄于鼓掌之上,用不了几天,他二人齐聚于漠北,我倒想看看,他们会不会答应我的条件。”
早该想到,萧訾煜捉她来的目的就是要要挟白梓轩,可是没有想到还会有白曦宸。
“你不要做梦了,他们不会为了我一个女人,中了你的计谋。更何况,白曦宸此刻恨我入骨,你以为你的奸计可以得逞吗?”
萧訾煜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知道,他们谁选你,谁选天下?
不过我猜那白梓轩心里装着的是天下,白曦宸心里装的是仇恨。他们两个人也许谁都不会选你,你说我猜的对吗?”
他的话已经在云容的心中炸开:“你既然知道了答案,何苦还要多此一举,自取其辱?”“你难道不感到失望吗?就像当年你娘一样,盼了那么久,还是没有等到她那所谓的良人,我就是想看到她女儿和她一样痛不欲生的模样。”
云容看着他,忍不住冷冷一笑。
“你笑什么?”萧訾煜不解的看着她,一时竟有些失神,她和她的母亲实在是太像了,甚至容颜比她母亲还要灵动三分。
素兰欠下的债,就让她的女儿来偿还。
“我想我娘一定是不爱你的?”云容此时的眉宇间已经少了几分怒意,多了几分淡然。
萧訾煜的痛苦好像被人撕开了封印一般,前尘往事汹涌而至,几乎让他崩溃。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还是不能释怀,仅凭这个小女娃的一句话,就让他彻底的崩溃。
云容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你一点也不了解我娘,你知道吗,当一个女人真的爱上一个男子的时候,她不会希望他为自己冒任何的风险,她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的。
因为他无论怎么做,在她的心中,她都会相信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他的心里一定是爱着她的。
若是连最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何谈什么爱情,你不觉得可笑吗?可见你根本从来没有了解过我娘,只把她当成轻浮的女子对待,所以你也毫无可能让我娘去爱上你。”
“你……”萧訾煜只觉得周身充满了寒意,猛地把云容推到在地,转身大步向帐外走去。
云容被带到了一个小帐篷中,为了防止她逃跑,她的手脚依然都被麻绳捆住。
桌子上直燃着一支小小的油灯,微弱的光晕里,云容仿佛看到了白梓轩此刻因为她的被虏,焦急不安的脸庞。军营中的士兵被人下毒,现在可曾找到医治的办法,还有那陈宝瑞的援军还有多久才能到达?而她被虏,他一定是要急疯了吧?想到这里,云容的心突然好难过好难过。若不是她,他怎么会沦落到漠北这处僻壤之地?若不是她,也许西凉国根本也不会有机会入侵中原。而如今萧訾煜还要用自己威胁他,他若肯就范,必定失去民心。到时,就连漠北这处暗自隐匿多年的栖身之地也要失去。
“世子,请不要为难我们!”云容听到外面的守卫低眉顺气的拦着一个男子。
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后,她不由心中一口浊气翻涌。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再抬头时,周瑾瑜已经不顾守卫的阻拦,大步走了进来。
“你?”云容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曾经是她最最信赖的人,可却没有想到连他都会利用自己。
“云儿……”周瑾瑜看到她被捆住手脚,蜷缩在墙角楚楚可怜的样子,连忙蹲下身,使劲的去解开她手上的绳索。
“你走开,不用你假惺惺的”。虽然知道,和他并无血缘关系,可是在她的心中,她一直都当他是亲哥哥一般对待。
他把她手上和脚腕间的绳索解开。云容行动如常,立刻向后退去,戒备的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云儿,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可是你和白梓轩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之所以肯答应国主这么去做,也是想让你看清事实。不想让你以后受到更多的苦难。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淮南的时候,我就想带你走,带你远离这一切阴谋,可是你被白曦宸追了回去,我没有选择。第二次,在涿州的时候,我第二次想带你走,可是我知道,你那时,已经不可能同我一起隐匿江湖,游山玩水了。
可是这一次,当我从国主口中知道了关于你的一切后,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你离开他们兄弟俩,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你是不是会恨我,可是我却没有想到,国主会如此的对你……”
仔细体会他话中的深意,她只觉得越想越怕,“你究竟想说什么?”
“云儿,我只是想说,你其实和我一样,都是西凉国的人。”
云容只觉得连呼吸都极为困难,曾经慕容青痕说过,她的母亲是天朝人,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父亲也会是天朝的男子,若周瑾瑜说的是真的,他的父亲莫非是西凉国的人?
“我的父亲究竟是谁?”云容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对着周瑾瑜大声的问。
“云儿,你不要激动,我听到你是西凉人的消息后,才用尽方法打听到,你的母亲是国主最最宠爱的妃子,你的父亲是国主最好的一位朋友,却与你的母亲产生了私情。
你母亲生下你之后,没多久就因病故去,而你的父亲则,在你还没出生之前就销声匿迹。至今无人知道他是死是活,究竟在哪里!
而他就算此刻还在人世,可能也并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所以你是西凉人,如今国主举全国之兵力,踏足中原,你觉得一旦你的身份被公布于众,你还能够站在白梓轩的身边吗?”
云容像被瞬间点成了化石一样,是呀,她的身份,如果是真的,萧訾煜一定会好好的利用。到那时,她这样的身份岂能被那些支持白梓轩的人所容下,岂会被天朝大地上千千万万的百姓所容下?
“云儿,你知道吗,白曦宸已经马上就要亲临漠北了,你以为就算我不把你带到这里来,他还会让你继续留在白梓轩的身边吗?到时候,你又将怎么面对他?不如安心的留在西凉,这才是你的根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