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门前,不复往昔的宁静。一片杀声震天,眼前,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杀戮就像一坛被踢飞的酒坛,断臂残肢,支离破碎,刺鼻的血腥味铺天盖地。操戈披犀怒目相向,出不入,往不反,死态狰狞,惨呼连连。血雾弥漫在夜色之下,地上的金砖,被浸泡在血水里,恍若阿鼻地狱近在眼前。
云容手脚冰冷,血液凝固,浑身没有一丝温度,冰冷得毫无生气。对决之际,惟有白梓轩坐于马上巍然不动,运筹帷幄间,无情的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灰飞烟灭。
不时有鲜血飞溅到云容的脸上,她在心里呼唤着:曦宸,你在哪里?她四下环顾,极目寻找,却看不到他半点影子。
可是数丈之外的太子白梓轩,却在这个时候远远的看到了她。他的目光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几乎是没有思考,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转眼策马飞奔至云容的面前。
云容险些被他眸中熠熠的光华所灼伤,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不知为何的热切之情让云容只是想逃开。
当他看到你楚陌尘放在云容腰间的那只手时,他眸光转瞬成冰,面色十分骇人,楚陌尘的战马似乎也感到了白梓轩身上的戾气,嘶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放开她!”只有三个字,却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太子殿下,她是和我拜过堂,入过洞房的女人,你恐怕管不了。”楚陌尘环顾了一下四周仍在继续的杀戮,嘴角漾起嘲讽的讥笑。
“放开她!”仍旧是只有三个字,白梓轩的口气却比方才多了几分凌厉的杀机。
话音未落,云容便看见面前一道寒光,刺向了楚陌尘的面门。动作快如闪电,另一只手,更是如迅雷般抓住了云容的手腕。
太子的文治武功天下皆知,可是楚陌尘从未与他交过手,竟不知他的身手竟然精湛到如此的地步。连忙侧首一闪,拔剑去挡。
不顾正在过招的两个人,云容用手死死的去掰白梓轩抓在自己腕间的大掌。怎奈,她的力气太弱,那只手纹丝不动。云容的一颗心全在白曦宸的身上,根本不愿浪费一分一秒与他们二人在此纠缠。
她猛地低下头,朝着白梓轩的手臂狠狠的咬下去。倾尽全力,云容片刻间便尝到了唇齿之间的血腥味。
“云儿……”
白梓轩眸中一痛之际,楚陌尘冷笑一声抽出揽在云容腰间的手,掌风一带向白梓轩的胸口。
手腕间的大掌松开,被迫接招。
没有二人桎梏的这一瞬间,云容不顾一切的从马上翻落下来。一个不稳,啪的摔在了地上。
两个人同时惊在了那里。眼见着离她最近的白梓轩就要伸手向她腰间捞去。
“别过来!”云容捡起地上一具死尸旁的长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你们不要过来!”
天际已经渐亮,耳旁厮杀呐喊,兵器碰撞的声音还在永无止境的继续着。
云容纤细的腰身挺立得笔直。红色的衣裙微微飘起,像是忘川之畔,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告诉我,曦宸在哪?你们究竟把他怎么样了?”她近乎绝望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凄厉。
云容已经此时已经分清楚了哪些是御林军,哪些是白曦宸的人,还有哪些是太子的人。眼见着褐色铠甲的人越来越多的倒下去,她决绝的表情再次变成了哀求:“曦宸到底在哪?求求你们告诉我!”她近乎于疯狂,整个人不停地在颤抖,看着利刃在她白皙的脖颈间已经划出了血痕。
白梓轩的心一阵阵抽搐着。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拿起了刀剑,表情一如上次淮南的雨夜中那般决绝,甚至比那次更甚,因为上一次她眼中的神情是陌生,而这一次,这一次,居然是满满的恨意!
他忍了这么久,这一刻,再也无法忍受她这个样子对待自己。
明明本是世间最最相爱的两个人,命运却以如此惨痛的方式,让她忘记了一切,那利刃虽然是架在她的脖颈上,隔着这么远,却早已将他的心间的嫩肉一寸一寸的剜去。
白梓轩翻身下马,一步一步的走到云容的近前,云容颤抖着倒退,身后已经抵在了一方冰冷的宫墙上,退无可退。
白梓轩嘴角**了几下,深深的看着她,声音近乎哽咽:“云儿,不要这样对我,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曾经指天盟誓,生死不离……”
轰,轰,轰……
云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你胡说,你是在骗我,快告诉我,曦宸在哪里,我周云容只是白曦宸的妻子,这一生也只会与他生死不离。你们休想在骗我,在利用我,你们都是坏人,都是魔鬼!”
云容手中的长剑已经离开了自己,反手颤抖着指向了白梓轩的胸口。他并不躲闪,反而更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剑尖。瞬间,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流淌下来。像极了断线的红豆,一颗一颗的滚落。
你的背上……是不是有一颗红豆大小的朱砂痣?”白梓轩低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无奈至极的说出这句话。
云容面上一烫,紧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他说出这就话的一瞬间,轰塌。
她的背上确实有一颗朱砂痣,只是女儿家身上的痕迹,他是怎么会知道的?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可就在这时,云容却透过白梓轩的肩头,看到了后方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曦宸!”泪如决堤之水,汹涌的溢出。虚浮的心,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支点。白曦宸目光如炬,冷冷的盯着不远处的白梓轩。
云容几乎没有见过白曦宸穿着白色之外颜色衣服的样子。此时他红衣白马,墨发金冠,竟像是月神临世一般。他只身策马向白梓轩奔去。飞马一至,立刻将沿途阻挡的人踢翻,两边的护卫急忙跟上,挥舞着刀剑,为他硬生生的杀开一条血路!
他的眼神冰冷的看着白梓轩和云容。这样的神情,顿时让云容慌了神,难道他刚才听到了白梓轩同自己讲的那些话?
她知道,这世上他最痛恨的人就是皇后母子,曾经几次他见到白梓轩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温柔时,都反应强烈。
是不是在他心里此时已经认定了什么呢?
云容丢下剑,向着白曦宸奔跑过去:“曦宸,我不是……你要信我……”可是手腕却被白梓轩捉住,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白曦宸深深的看了云容一眼,却并没有说话。他向看了看四下的战场,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白梓轩,忽而浅笑道:“皇兄,有没有兴趣和我比试一下。我若是赢了,就请你放开她,永远放开她!”
白曦宸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由近及远,正在搏斗的将士们,或慢或快,都渐渐的停止了正在搏斗的动作,转过身,回过头,把目光都投向了这两位天之骄子。
乌云压城城欲催,甲光向日金鳞开。
白梓轩银盔银甲,迎着破晓的晨曦,让人不敢逼视。他的对面,白曦宸端坐于白马之上,猎猎红袍张狂翻飞,朝霞,在他身上渡上一层金光,手中利剑寒光四射,令初阳因之见拙。
除去呜咽的风声,太极门前,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个动作,寂静之中一股浓浓的杀机,正一点一点重新汇聚。
云容看着白曦宸,白曦宸则目不转睛的看着白梓轩,而白梓轩最后却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最终重新看向云容。
三人之间,明明是短短的瞬间,却又似千年轮回。
突然,云容整个人被拦腰抱起,双脚腾空,转瞬间已随白梓轩齐齐落在了马上。
“放开她,除非我死!”
云容竭尽全力对着白梓轩大吼道:“放开我!”
她看见白曦宸正用一种她从没见过的眼神看着她。那里面有痛,有恨,又不忍,又愤怒,更有一种让她心疼的凄凉。他的目光渐渐的看向了远处。
云容追着他看,此时寂静的太极门前,身着褐色铠甲的将士已经不足御林军与太子带来的黑色铁骑的五分之一。
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绝之情,可是也依然奈何不了既定的乾坤。
此时,胜败,已分。
呜咽的晨风中,他与她一声红衣遥相呼应,不过数丈之遥,却像隔着忘川之远。他是她心中的暖玉,曾无数次慰籍她孤寒的心灵。这一次,她却只想下马,将他搂在自己的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俊美如谪仙一般的他,只身屹立于天地之间。云容枉活十几载,这一刻,从他的身上,才看到什么叫做孤单。虽然他的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临危不惧的神态。可是她懂他,她明白他此刻的感受。
“曦宸,我们只了苍天,发过毒誓,我周云容生亦与你同生,死亦与你同死。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不要相信……”
白曦宸浅浅一笑,寒光突闪,长剑如蛟龙一般向白梓轩袭来。
二马错蹬,铁器碰撞,转眼之间两人你来我往已经战在了一处。
云容被白梓轩的一只手紧紧的搂着,宛若护着的不是她而是自己的生命一样。
他们两个人仿佛是天生的对手,大战百余回合,仍旧不分胜负。
云容哪里还能忍得住,拔出了发间的金簪,向白梓轩的胸口插去。隔着铠甲,云容听到了金属插进皮肉的声音。
他抓过她的手,一用力金簪落地。白梓轩寒玉一般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云容真怀疑她刚才用发簪刺向的是不是一具鲜活的血肉之躯。虽然,伤口不深,可是白梓轩的胸口上还是慢慢渗出血来。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云容的额头上。
从深宫方向再次传来脚步奔跑的声音。听声音人数众多,仿佛不下数百余人。脚步声中还夹杂着车轮的声音。
众人一抬头,看见了皇后的凤辇在数百余金甲侍卫的簇拥下,慢慢停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跟在凤辇之前的长随,双手一挥,高声道:“皇后懿旨,白曦宸欲行谋反,就地处死。”
他话音刚落,那几白金甲侍卫,齐齐冲向了白曦宸一人。
“二皇子殿下……曦宸……”那些褐色盔甲的将士,拼了命一样向白曦宸冲来。他们本就寡不敌众,此时更是被淹没在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之中。
“啊……”几个人好容易冲出重围,接近了白曦宸,却听扑哧几声,一层层红色的血雾弥漫,只见到几颗人头滚落在地,怒目而视望着天际。
云容强忍住内心的惊恐,望着白曦宸。他一身红衣,看不出是否受伤,可他座下的白驹却已经成了血色,手中的长剑宛若蛟龙出水,无数支利剑齐齐向他挥去。
“曦宸,曦宸”云容无助的唤着他的名字,眼见着围上去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她再也看不到了白曦宸的身影。
“太子殿下,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白梓轩却依旧面无表情,用手紧紧的搂住她的纤腰,让她完全依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回应。
前生今世,究竟是怎样的命运轮回,让他最爱的女子忘记了他,把曾经全部的爱恋都给了别人。那些生死相依的过往,那些海枯石烂的誓言,她一点也记不得了。不过短短半载,短短半载,命运就让她这般死心塌地的爱上了别人。
那些回复记忆的药汁,怎么会一点效果也没有,究竟是她真的忘记了,还是她根本就不愿意想起?
他从没有负过她,从来没有过,她竟然恨他至此吗?
前世他究竟做了什么,今生才让他遭受这样的折磨,眼见着与自己最最相爱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痛不欲生?
她每呼唤一声白曦宸,白梓轩的心就像被利刃狠狠的插上一刀。云容忽然感觉到眼睛上冰凉一片。那是白梓轩的大掌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呀……”云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拼死的挣扎着,她仿佛整个人顷刻间间坠入了十八层地狱,再也无法超生。
呼呼呼呼……
风声隐隐,耳畔传来了异动的马蹄声“冲啊……杀啊……”
这是什么声音?
眼前突然一亮,那双冰冷的手离开了云容的眼睛,才不过瞬间,太极门再次集结了无数的人马,将这里所有的人团团围住。
高高的宫墙上,此刻更有许多手持弓箭的射手,箭搭弦上,随之准备开弓放箭。
这些人,云容见过,他们是楚陌尘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原来真正逼宫的那个人,是楚陌尘。
正在搏杀的两队人马,忽然一下子错愕住,不过是短短的片刻,太极门前的战场,一下子全变了。
楚陌尘的人来势汹汹,见人就杀,方才那两队人只得拿着手中的兵器,全力相应。而太子与御林军和白曦宸所剩不多的人马,已经是强弩之末,很快便露出了败势。
楚陌尘坐于枣红马上,嘴角弯起深深的弧度:“太子殿下,妄称天朝第一人,我看也不过如此。”
白梓轩并不答言,却把目光投向了洞开的宫门,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未过多时,突然见他眸光一闪,从宫门飞奔而至一架马车,速度之快,竟是无人能阻。
片刻间,已经来到了楚陌尘与白梓轩两人的马前。
楚陌尘看清了驾车之人,眯起眼睛,冷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容也看清了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这个男人,居然是山谷中带着周云芳离去的秋百翔。
他不是已经背叛了太子,怎么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又只身杀了回来。他后面的马车看起来也颇为怪异,车窗拉的严严实实的。而车门也被锁上。
云容看见他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子跟前,重重的将头叩在地上:“卑职辜负太子殿下的信任,万死难辞其咎,好在此次不辱使命,人已带到,请太子殿下发落。”说着他向后一摆手,车门被打开。
云容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小的一架马车内,居然隐藏着五六个手持利剑的侍卫。
他们把手中的刀剑齐齐指向被桎梏住的两个女子。
这两个女子云容都认得,一个是光惠帝最最宠爱的莲妃。此刻她连惊带吓,哭得梨花带雨,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看着自己脖子上反光的长剑,不住的发抖。另一个则是太子妃楚文姝。她与莲妃的表情截然不同。她目光空洞,宛若一潭死水般盯着马上的太子。
“殿下!”楚文姝如诉如泣,低低的呼唤了几声,见太子没有任何回应,孤注一掷般大声喊道:“殿下,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相信我……”
马上的楚陌尘早就已经恨得咬牙切齿,怒道:“好个不知死活的秋百翔,你居然敢反咬我一口。”
秋百翔似乎比他还要生气,拔出腰间的长剑用手指着莲妃道:“你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陷我于不忠不义。如今我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是怎么找到她们的?”楚陌尘的脸上全都是不敢置信。
“百密必有一疏,你以为这两个女人已经被你保护得很好吗?可你不知,自从你逼迫我的那日起,我就在一直找你的软肋,太子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知罪孽深重,但也绝不能让你目的得逞。”
秋百翔的剑尖又深了一些,莲妃吹弹即破的皮肤马上印出血痕。她唉唉的叫道:“陌尘,救我,救我!”
座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楚陌尘此刻的怒意,它烦躁的在原地踱着马蹄。最后竟然一声嘶鸣,前蹄跃起。
此时太子妃楚文姝道:“陌尘,你和父亲骗得我好苦,既然你们早有反心,为何还要把我送入宫来,你们真是我的亲人吗!”
楚陌尘握住缰绳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女子。似乎倾尽了半生的心力,咬牙道:“放了她们!我如你所愿”
“公子,公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无不为之震惊。
楚陌尘双手一摆,围在他身边的人立刻安静下来。他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但这一次却是对着黑马之上的太子白梓轩说道:“我的女人我自然不会不顾,让她和我一起走!”
这个她只得自然是太子怀中的云容。
自始自终,白梓轩把云容紧紧搂在怀中。整个人就像一尊玉雕一般,冷冷的睨视着远方。
听到楚陌尘如此的一句话,他才轻蔑一笑道:“她们你可以带走,至于云儿,你休想!”
“太子殿下,你以为你现在可以和我讲条件?”楚陌尘也报之一笑。
莲儿和姐姐,他不会不顾,但是云容他也一定会带走。他斜睨了一眼马上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的女人,到现在为止她还搞不清楚谁才是她的救赎,而自己也不知道对她是何种心理在作怪,竟然不忍心让她继续身陷在这盘棋局之中。
云容此刻正背脊发凉,身后和面前的两个男子心思都这样深不可测,而自己则像被他们扯住的木偶一样,随他们摆弄。想到曦宸一身是血,孤军奋战的情形,她的心中除了恨还是恨,为什么有些人生下来就拥有一切,而像她和曦宸这样,无论怎样努力,幸福都离他们如此遥远,怎样也无法抓住。
这时却听见白梓轩冷冷的再次开口:“楚陌尘,父皇待你楚氏一门厚爱有加,你们为何还要泛上作乱,甚至不惜把女儿送进东宫为妃?”
楚陌尘冷哼一声,扬天长笑:“你父为了夺皇位,不惜弑父杀母,如今他的儿子带人逼宫,也算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我母妃在我产下我不足百天时,白凌风便带人进宫毒死先帝,害死我母妃。亏得我母妃身边的宫人,用一死婴掩人耳目,将我偷运出宫,才留下命来活到今天。数月后,白凌风下诏册封刚刚出世的你为天朝太子。可是谁曾知道,当年先帝的诏书上被立为太子的那个刚刚出世不久的皇子白凌宇。
得楚家对先帝忠心耿耿,最终在他独子弥留之际,让我隐瞒了真实的年龄,以宰相之子的身份进府。自从我12岁那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每一日便是想着如何能尽快取你父子的性命。”
闻言之人无不为之惊叹。却只有白梓轩仍旧是面无波澜,仿佛一切惊涛骇浪,在他面前不过尔尔。任乌云压顶,狂风扑面,自岿然不动,稳如泰山。睨视间,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的目光却只看着地上的楚文姝,声音里透着些许苦涩与无奈:“文姝,娶你非我所愿,今日之后,你可自行再嫁他人,今日我不会杀你,愿意放你离去。”
文姝如遭雷击一般,如梦呓般喃喃的重复着太子的话,忽然尖叫道:“太子殿下,你不要文姝了吗?”
楚陌尘冷冷一笑:“太子殿下,看来真的认输了,决定放了她们?”他口中的她们当然也包括马上的云儿。可话音未落,宫墙之外东面的天空上,浓烟滚滚,浮云一般,由远及近像是万马奔腾时带起的烟尘。
“公子,你看前面?”众人惊呼。
楚陌尘望着东边的天空,不由心惊!东面?莫非那些是一直驻扎在东林的赤虎军,东林离此至少有数十天的路程,往返加倍,难道白梓轩在涿州之后,就已经有所准备,否则大队人马从东林赶来,他怎么会毫无察觉?
他冷冷的看着白梓轩。白梓轩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表情,甚至连睫毛也没有动一动。
空气中似乎有两个强大的气场在无形之中奋力搏杀着。
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
楚陌尘身上的气场,锐利至极,像有无数箭雨从他的周身射出,而白梓轩则自始至终皆是空灵的状态,气如棉絮,却化利刃于无形之中。浓烟越来越近,更有无数马蹄声震得青石板微微颤动。
漫长的对峙,无形之中的博弈,终于分出胜负。
楚陌尘冷哼一声,对着身后众人道:“我们走!”
白梓轩微微点头示意,秋百翔一挥手,车中的两个女子便被推到了车下。
楚陌尘别有深意的看了云容一眼,然后对着白梓轩说:“白梓轩,我要的东西没那么容易放手,他日战场上再见。”
说罢,楚陌尘的人如排山倒海一般涌出宫门。
云容早已从刚才刹那的失神中清醒,她抓着白梓轩的胳膊,狠狠的说:“曦宸呢,你们把曦宸怎么样了?”
白梓轩似乎再不能忍,两只手从身后环过,紧紧的抱住了她。当她随着战马转身,却看到白曦宸的战马卧在了血泊之中,而他自己却不知所踪。
“你们把他弄到哪去了?”难道他已经被这些人给害死了?
云容几欲昏厥,却被白梓轩紧紧的桎梏在怀中。
这时,秋百翔上前跪地道:“启禀殿下,赤虎军离此还有一天的路程,卑职按照您的命令所布置的障眼法,很快就会被楚陌尘识破。还请殿下早做准备。”
“紧闭宫门,严守以待!”
眼见着白曦宸的人不是惨死,便是被俘获。云容的心里凄凉一片。生无趣,死不能。整个人若不是被太子紧紧的抱着,她恐怕早就已经跌落于马下。
晕沉中却感觉马儿慢慢的向前踱去,她的正前方,一个凤服金冠的美妇人,正被四个宫娥搀扶着下了金煌煌的凤辇。
云容认得,她是天朝的皇后娘娘,白梓轩的生母。她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带来到离皇后数步之遥时,云容突然感觉到,她的腰被托起,瞬间,整个人已经被白梓轩抱下马来。就这样抱着她一步一步向皇后走去。
皇后阮蔓菁的双臂还扶在两个宫娥的肩膀上。美人迟暮可眼睛却没有老,“太子,你要做什么?”
这样的一场惊变,皇后却没有被吓倒半分,此时身上散发着有一般女人身上没有的坚毅果敢。她声音透着无比的威严,极为不满的看着渐渐走近的太子白梓轩,语气中皆是斥责。
“儿臣想要做什么,母后难道真的不知道吗?她是我许久以前就想要娶的女子,也是儿臣自始至终唯一想要娶的女人。”
“什么?”皇后阮蔓菁一个踉跄,一把推开身旁的宫娥,不敢置信的重新打量着一身鲜红嫁衣的云容。
“她?你想娶的女子怎么又成了这个贱人?”皇后显然无法相信,再次近前一步,狠狠的问道。
“不然母后以为我如今要娶的又是哪一个女子?”太子白梓轩的神情颇有深意,让皇后有点不明所以。
她沉默了片刻,口气很是无奈:“无论你相不相信,那个女人已经走了,她并不想留在你的身旁,母后知道你因为那个女人不喜欢太子妃。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东宫无人。这一次母后让你在世家小姐里面自己挑选你所喜欢的。而这个女人她只会让你蒙羞,让你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白梓轩的的双臂有些颤抖,整个人不可抑止的激动起来。平日里要想见到玉雕一般的太子如此的情形,恐怕是比登天还难。
“这些全都要拜母后所赐!”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皇后声调比方才高亢了许多。
“她才是母后以为被活活烧死在梅园中的芊云。母后当年命人放的那场火,并没有能取了她的性命,她失去了记忆,容貌也已改变,被人当作了促成今日叛乱的棋子,又重新送到了我的身边。”
白梓轩的声音几欲哽咽,“母后,若不是你,她怎会另嫁他人为妇,若不是你,她怎会与我见面不相识,若不是你,她又怎受了这诸多的苦难,视我为仇人一般,母后,你说这一切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可是母后,你当初是如何答应儿臣的?”
白梓轩这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他逼视着自己的母亲:“我自持有保僵之才,治国之能。却不曾想,就因为容不下她的是我的生身父母。所以在这东宫之中,我竟连自己心爱的女子也不能保护周全。
无奈之余,我以为娶了宰相的女儿就可以让她受到更少的伤害。最不堪,也能暂时护得她的安全。一切尚可以允许我从长计议。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母后你会这样残忍。所以,这一次,我早有准备,让母后白白费心了。”
皇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变得无力:“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没想到你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处心积虑的防着你的亲生母亲。”
皇后满身疲惫的望着太极门前,血流成河的惨状,不禁苦笑道:“太子,如今你的父皇卧病在床,你要娶她为妃,想必他也不会再阻拦。只是她记忆全失,此时她心中的人并非是你,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