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夜,除了江浔其他人都早早起身。

芸在与阿兰刚要下楼用早饭,就听到楼下乱乱哄哄。

原来是那老板娘一早起来发现闺女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那姑娘留下话,即便以后吃糠咽菜也认了,活一遭反正不能一辈子搭在傻子身上。

嘴里反复念叨,“我那苦命的闺女啊,就这样被穷酸秀才哄骗了去了。”

阿兰听的直摇头,“这老板娘只说人秀才穷酸,也说不上别的不是,难道穷也是罪过了,要不是她昨日数落我们,那姑娘八成还下不了决心去开启新生活呢。”

在这个朝代,百姓的日子已经苦不堪言,穷困好像也变成了一种错,芸在只希望那秀才别辜负了这姑娘才好。

芸在早上起来就没看到江浔的身影,又想着昨日的事情,怕他惹出什么乱子,忙回头问阿筝,“江浔怎么没下来,还没起?”

阿筝面无表情的答道:“江公子昨天大半夜不睡觉,一直蹲守着,坚持看到人家姑娘顺利私奔了才安心上床,说早饭不用了,让我们出发再叫他。”

江浔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但是在大事上还是有分寸的。

等到几人用完饭他也收拾利索了,四人又马不停蹄的跑了一日,终于在第二日的傍晚到了巴州。

人困马乏,都已经累到了极限,就连一直多话的江浔都不言语,几人都想快快找到落脚的地方。

不想一连问了几家客栈都说今日客满,都是一间房都腾不出来了。

“芸姑娘,这家也是满的。”阿筝从一家客栈出来,打问的结果与前几家相同,都是没有房间。

“这巴州也不是什么繁华的大地方,眼下又是正月里,怎么会家家客栈都住的满满当当的,竟然连一间房都没有。”江浔整个人趴在大马上,毫无大家公子的模样。

芸在记着阿兰说过,在巴州贾家还是有祖宅的。

“阿兰,你是不是说过你曾祖父在这里是有宅子的?”

阿兰点头,“以前是有,只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了。”

时间已经很久了,那老房子到底在不在还真不好说,但是这贾家祖宅是必定要找的,今日不找明日也一样要找,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却不想只是随便找个路人打听了几句就问出来个大概。

阿兰曾祖父当年的宅子现下不但没损坏,反而保存的好好的。

几人按照路人的指引,来到了处大宅院门口,那牌匾上赫然写着‘贾府’二字。

“你祖父留下这个宅子大约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竟然还这么完好无损的被人保留着,这真不像一般的奴仆能做到的。”

江浔最近脑子格外的好使。

“知道什么叫诚信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觉得别人也做不到。”

阿兰其实心里也觉得事情透露着古怪,只是心里还记着江浔与表姐的事情,嘴上不肯服软。

芸在现在除了秋无灵的事情什么都不想管,两人这两天在路上都斗来斗去,她已经听得习惯了,“阿兰,你去叫门吧,如实说你的身份,我们也没有时间拐弯抹角的打听了。”

阿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很快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过来迎他们几人。

他对着阿兰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姐,先生年纪大了,近日身子不好,不能亲自来迎接小姐,望小姐恕罪,特吩咐老奴来引小姐进去。”

阿兰一向最痛恨这些主子奴才的规矩,看来人又是上了年纪的,态度又谦卑,她也就更加客气,“劳烦您,这些是我的朋友。”

那管事又对着几人行礼,大家依照规矩还了礼,待进了院子一路沿着抄手游廊,兜兜转转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正院,早有小厮在门口候着,一看到有人进来忙跑着进去通传。

芸在这一路走来,见到的丫鬟仆妇并一众小厮都规矩极好,见到客人只是行礼避让,并不多瞧一眼,都有条不紊的干着自己活,这完全不像一般的商贾之家里的下人做派,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老宅子里。

“你们家下人的规矩都这么好?”芸在低声问走在前面的阿兰。

“不瞒你,我们家也算大家族,家里那些做事的,尤其是能在院里伺候的几乎都是家生子,规矩都是自小学的,但是也绝对做不到这里这样进退有度,一般的官宦之家我也是去过的,能做到这个样子的也不多。”

这个院子确实让人感觉怪怪的。

到了内院那管事的就不再往前走,换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嬷嬷迎着大家进去。

一进正午就能闻到极重的药味,屋子陈设简单,甚至有点简陋,有一个小丫鬟在床边伺候汤药,**的老翁很是干瘦,虚弱地斜靠在床边。

他半闭着眼睛,每次呼吸看起来都格外的费力,听到有人进来,强撑着睁开眼睛,他挥挥手示意那小丫鬟退下去,还有气无力的吩咐一句,“去叫城哥来。”

又对着阿兰招收,“近些,让我好好瞧瞧你。”

芸在与阿兰站在一起,她看的分明,那句话是对着阿兰说的,毫不迟疑,只是对着阿兰。

他看着走近的阿兰,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眼里有千万种情绪翻涌,伸出潺潺微微的手拉住站在床边的阿兰。

“像,实在是太像了。”

阿兰疑惑问道:“先生您说我像谁?”

他闭了眼,有秽浊的泪落下。

“像他,简直一模一样。”他又轻声呢喃道:“或许是神态吧,简直一模一样......像你祖父”

阿兰的眼里多了几分敌方,“我想问先生一些事情?很久以前的事情,希望先生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然祖父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

他忽地挣大眼睛,死命地拽住阿兰的手,“你祖父他去了?何时的事情,他竟然走了,你们都走了,独独留我一人在这人世间。”

他因为激动而剧烈地咳嗽,他的手却死死的拽着阿兰,因为用力那手的青筋暴露,骨节也已经微微泛白,他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了手上。

阿兰挣脱不开,自从进来这院子她的心里就已经有几分慌乱,如今又被陌生人死命地拽着,吓得眼圈都红了。

芸在与江浔看情况不对,赶忙上前帮忙,却又怕把两人强拽开伤到阿兰,不免畏手畏脚。

恰好这时有人进来喊了一声,“父亲!”

一瞬间,**的人似乎从梦魇中清醒了过来,慢慢松了手,却是一口气上不来,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几位还是先出去吧,父亲病重经不住。”

那男子说完就不再看他们一眼,语气里是含了几分强压的怒气。

芸在知道现在这光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忙扶着阿兰出去处理胳膊上的伤。

虽然这院子古古怪怪,那老者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对几人的招待却没有丝毫的怠慢,出了屋子就有人带着他们去用饭安置。

饭罢,四人围坐在八仙桌旁。

“他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