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一个迅速成熟的方式，就是让她失一次恋。

以前，在小五的认知里，她如果没有张俊凯可能就活不下去。现在看来，这个世界上，离了谁，太阳照常会升起，地球照常在转动。她也重新有了人生目标。

她将封在木箱子里的复习资料重新翻了出来，晚上熬油点灯的复习。原本她妈的意思是，如果她不想考学了，那就帮着她在缝纫店里干活，有个一技之长，养活自己够了。

这天是一年一度父亲卫世传的生日，小五是最盼望这一天的，因为这一天她的四个姐姐都会百忙中抽出时间来为父亲庆祝。

这天，四个姐姐都带着礼物来了，大姐给父亲拿了上好的茶叶，二姐给父亲带了一条烟，三姐给父亲纳了一双鞋，四姐家庭条件好，给父亲发买了一套新衣服。小五因为没有出嫁，也没有经济收入，她和母亲亲自下厨，为父亲的生日张罗了一桌子的菜。秋季，正是收成的时候，吃的能多一点，随便凑一凑都能凑出一大桌子。

小五光面就擀了三大张，还准备了炒土豆丝、猪肉白菜炖粉条、凉拌萝卜丝、拌蕨菜、韭菜炒鸡蛋、地软土豆包子。这一天，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比过年还热闹。

看着小五张罗的一大桌子菜，卫世传不禁湿了眼眶，他歉疚当时自己那一巴掌怎么能打得那么狠，好好的一个孩子，竟然落下了终身的遗憾。

这一天，卫世传高兴之余拿出了自己珍藏的自制米酒，用来招待女儿和女婿们。在寿宴上，卫世传两杯酒下肚后，有些忧愁的看了一眼小五。

“你们都成家立业了，现在就剩下小五，你们也多照应你们这个妹妹，帮她把关一户好人家，能做上门女婿的更好。”

小五看了一眼父亲卫世传，同时扫了一眼姐姐与姐夫们、外甥们。

“爸，我还不想考虑这件事，我想去上学。”

“女子无才便是德，你现在都十九岁了，等你复读再考上学读四年出来，你都成老女子了，谁还要你？”

“爸，我决定了，没人要我就陪在你跟我妈身边，这个书我是读定了。”

卫世传脸上浮现一层阴云，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法，如果小五是个儿子的话就好好去读书，就是大学毕了业也才二十四岁，完全来得及。可小五偏偏是个女儿，女儿家年龄一大，就只能嫁个二婚。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上了，现在我们给你说个好婆家，结婚过你的小日子多好。”

“爸，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不想过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在大山里生一辈子孩子。”

“爸，让小五读书吧，小五成绩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今年都考上大学了。说不定小五还是咱家的头一个大学生哩，那到时候你脸上多光彩，女大学生在咱们村那可是稀缺。”

四姐带头这么说了，大姐、二姐、三姐都纷纷响应，表示支持小五上大学。

面临四个女儿和女婿的一致请求，卫世传迟疑了片刻，最终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小五性子倔，如果不让她上学，她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傻事。

于凤仪也非常支持小五上学，身为女性，她从小也渴望读书，但是因为家里经济困难，父母没有能力供她读书识字，只能紧着家中的男娃读书识字，她大字不识几个，一些数字还是在学缝纫的时候强逼着自己学会的。她是吃了不识字的亏。

“让小五去上学，我于凤仪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她供出来，只要她肯好好学。你只认识你那一堆烂砖头，这么多年你关心过这个家吗？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了吗？小五这次必须去上学。”

卫世传被于凤仪问得哑口无言，自从他从乡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家里全半的经济来源靠于凤仪撑着，他其实也是歉疚的。但是，他觉得他有作品，他的书房里每一件砖雕作品就像他的儿子一样，他觉得总有一天，他们会被看见，卫世砖雕家业也将在他手里复兴。

当所有人都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他犹如把自己隔离在自己的世界似的，屏蔽了外界的声音。

关于小五上学的事，少数服从多数，卫世传最终还是答应了小五的上学请求。

小五读书的事情得到全家人的支持，小五眼里含着泪花，她端起一杯米酒，挨个敬父母，敬姐姐和姐夫们。

令卫世传欣慰的是，小五终于肯叫他一声爸，自上次以后，小五见到他就会躲开，从来没有喊他一声爸，也不愿跟他说一句话。有时候他主动跟小五打招呼，小五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他知道小五心里的恨意没有消。现在，不知道小五对他的怨气有没有消，至少小五愿意叫他一声爸。听到小五叫他一声爸，他不由的心里一激动。

他时常遗憾，小五这性子，就应该是个男娃，要是她是个男娃多好。上了大学，还能将他的砖雕手艺传承下去。虽然现在砖雕这个民间手艺很冷，还看不见什么发展前景，但作为砖雕的第三代传人，无论它的发展前景怎样，他也不能让这门手艺从他的手里失传。否则百年之后，他如何去地下见卫家的列祖列宗。

“听说那个张俊凯跟县长的女儿好了，那个没有良心的，枉费了我们小五对他的一片心。”

四姐愤愤不平。

小五只顾低头往嘴里塞菜，菜憋在嘴里难以下咽，她转过脸，轻轻的抚了眼泪。

“今天爸生日，我们不提他好不好，我们吃菜，小五炒的菜真好吃。咱们小五是好饭不怕晚。”大姐连忙上来阻止。

小五脸色由暗然转为微笑。

“姐，今天咱爸生日，爸还同意了我上大学，我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是是是，是该庆祝一下，五妹以后要为我们姊妹争一口气，争取考上大学。到时候我们姊妹也跟着骄傲。我们就是大学生的姐。”

全家人都洋溢在喜气洋洋里，小五表面陪笑，心里却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