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茶的情绪经过了过山车般的上下起伏后,终于在待业在家一个月之后恢复正常,因为,她再次无证上岗了。
不知道是因为季臣刚求情的缘故,还是王艳梅想开了放了她一马,她摸着良心想了想,还是觉着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总之,她再次回到医院工作了,可惜,却无缘五号手术间,被调到了普外手术间,正式担任了器械护士。
虽然级别降了几降,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普通手术间里也挺好,从基层抓起,一点点往上爬,脚踏实地的也不错。
与重新上岗这个好消息并驾齐驱的是靳钊言要回来了,他原本为期一年的出国深造缩减成了九个月,至下周一,她终于从这场磨心的异地恋里刑满释放了。
靳钊言凯旋自然是举院欢庆的,到了周一这天,五号手术间的全部人马均特赦一天给靳主任接风洗尘,韩院长做东,排场自然不在话下。
而作为靳钊言正牌女友的庄茶看着自己要连上三台胆囊切除术的手术单,只能兀自叹气。
这就是与靳钊言交往的劣势,哪怕他们两人之间再怎么努力地做到平等以待,可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嘴上再怎么说也是枉然。
若真的像其他小情侣那样的话,这个时候她应该是打扮得娇艳动人,早早候在机场,一面忐忑一面惊喜地等着他从人群里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她穿越人海向着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飞奔而去,扑进他的怀里亲口告诉他,钊言,我好想你。
他们或亲吻,或相拥,那种场合下,无论做什么都不过分,到处充斥着重逢后的惊喜,没人会在意到他们的行为是否不羁。
就算不这么隆重,起码也是在他家中候着,他褪去一身的风尘,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他吃着饭,她在旁边看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工作,聊他在国外的生活,虽平淡但足够温馨。
而远非现在,她有忙不完、推不掉的手术,一台接一台,等忙完了少说也得十多个小时,机场接人是妄想,洗手作羹汤也是白日做梦,此时的他正被院里一大帮子人簇拥着打道回府,直接上了热闹隆重的洗尘宴,哪有时间容她唠嗑闲扯?
原本她还想着等下了手术过去找他的,可转念一想,她该用什么身份去参加靳主任的洗尘宴?两人的关系对外都是讳莫如深的,被外人撞见时恨不得立刻板了脸装陌生人,这会儿哪好意思上赶着去见他,就算别人发觉不了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光是冲她这种下了手术,马不停蹄赶回去的着急劲,也少不了让别人说闲话。
搁在以往她也算五号手术间的一员,现在倒好,被调去了普外手术间,更是把唯一一个可以去见他的理由也彻底抹杀掉了。
心中愁肠百结,可活还是得干,自打她出了这事后,周围的人俱是看戏的多,关心的少,人人见了她恨不得逮住机会往她脸上甩几个白眼,看看,让你嘚瑟,一个没名没姓的小透明也能进五号手术间,现在可好,苍天有眼,总算让你摔了个结实!
因此,她只能是埋头踏踏实实地干活,哪怕稍有一点机灵,就会被人说成又想投机取巧,看来之前的教训还没吃够。
其实她并不是害怕这样的流言蜚语,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爱嚼舌根那是他们的事,可毕竟流言的另一端不只是她,还有靳钊言,虽说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是捂着的,但是哪能捂一辈子,她之所以这么小心谨慎,生怕别人说出一点不好来,就是怕以后和靳钊言公布关系后,遭别人指指点点,看,靳主任怎么找了那么个女人,一天天上蹿下跳的,咱们这么大的庙都放不下人家这尊活佛!
庄茶这头纠结烦闷,靳钊言那头也不好过,他甫一下机场,就被院里来的人团团围住,以韩院长为代表的后援团围着他好一通嘘寒问暖。
人声鼎沸的机场,他骨头缝里都渗着疲惫,心里头已是烦躁难耐,一点不想应付这些或虚伪或奉承的嘴脸,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家,卸去这一身的风尘仆仆,把那个日思夜想的小人儿揽进怀里,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只是这样不耐烦的心思却是不能表现在脸上的,他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底却是冷漠疏离,一副不招人亲近的模样。
很快,大家就察觉出了他身上的低气压,继而把目标转移在夏朵身上,这女人虽然脾气骄纵,却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左右逢源,哪一个都不落下,很快就把众人哄得眉开眼笑,起初略显尴尬的气氛消失不见,大家和乐融融地坐车去订好的酒店。
这是本市新兴起来的一家集餐饮、娱乐为一体的五星级酒店,走的是金碧辉煌的路线,哪里都是不加掩饰的高贵典雅,全无半点低调的痕迹,奢华得很直接。
韩院长包的是酒店的顶层,全层落地玻璃,视线开阔,可以把半个市的夜景揽在眼下,美不胜收,绝对是个风水宝地,大家心知靳主任可是韩院长的一棵摇钱树,虽然看着像是替靳主任下了血本,但终归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花了谁的钱还不一定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在意的,有人请客就是最好不过的了,管他是谁在放血!
一伙人兴致高涨地落座点餐,靳钊言、夏朵、韩院长、韩晟韬还有其他几个主任坐一桌,医生们坐了一桌,剩下的器械巡回护士坐了一桌,大伙分好帮派后就各自狂欢了。
周围哄吵声不断,喧哗声、笑闹声不绝于耳,靳钊言额角涨痛,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掏出手机给庄茶打电话。
其实她一早就已经给他发过短信了,说她今天排满了手术,抽不出空来见他,又说身份不太合适,去了太突兀。
靳钊言看了最后一句,只当她是害怕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多想。
电话自然是打不通的,手机不允许带进手术间,只能等手术全部结束才能看手机,虽然明知做的是无用功,可靳钊言就是忍不住一次次按在拨号盘上,哪怕只是听着无人接听的忙音,也好过身边烦人的聒噪。
饭局吃到一半自然转成酒局,靳钊言是今天的主角,不可避免地被人来往敬酒,敬到最后,不知谁不怀好意地补了一句:“干脆让靳主任和夏大夫转桌敬吧,小一年没见着大伙了,先表表心意。”
靳钊言回头,说话的人是韩晟韬,他目光骤然变冷,怎么会不知道这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当下冷了脸,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又不是结婚,敬什么酒。”
他这么一说,气氛又冷了半截,大伙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却再也不敢造次了,只是拉着夏朵一个劲儿地灌,以各种名头,比如说夏大夫又漂亮了,夏大夫也是名正言顺的海归了,杂七杂八,各种不着调。
夏朵也是来者不拒,没一会儿就喝得面色酡红,双眼水蒙蒙的了,待回来时,脚步已经虚浮,越过靳钊言身边时,脚下一个踉跄,直直的倒向了他,靳钊言避之不及,由着她摔进了他的怀里。
他并非市井莽夫,该有的家庭教养和礼仪风度还是有的,她能不知羞地假摔进他怀里,他却做不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任她摔在地上,丢尽脸面,可惜,礼貌归礼貌,他却不想和她过多纠缠。
他一脚钩住旁边的凳子,双手托着她的肩膀,不着痕迹地把她推离自己的怀抱,在把她稳稳地放在椅子上时,才嗤笑一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冷语道:“夏朵,你适可而止。”
夏朵媚眼如丝地看向他,眼底带了丝势在必得的狠烈,哪有半点醉酒的样子,半晌,开口道:“靳钊言,你记住,这是你逼我的。”
靳钊言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但是眼底寒光乍现,“我没有那个闲工夫陪你玩。”
这场接风洗尘宴一直持续到了凌晨才勉强结束,大伙上班都上得压力爆棚,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可以合理释放的机会,大有不醉不归,夜不归宿的意思,只是无奈今天的主人公舟车劳顿不说,还没倒过时差,实在是疲惫不堪,于是韩院长大手一挥,把一众意犹未尽的人尽数撵回了家。
出了酒店,夜风微凉,虽然刚立秋,可已经有了森森的寒意,大伙俱是裹着一身的热气兜进了这秋风里,个个冻得瑟瑟发抖,夏朵依偎在靳钊言身边,眉眼娇俏,但是声音讥讽:“靳钊言,你的绅士风度去哪里了?你不用把对我的厌恶表现得这么刻意,太过了,反而让别人浮想联翩。”
“刻意吗?你也知道我对你只剩下了厌恶,所以刻意不刻意有分别吗?倒是你,不要时时把你的占有欲写在脸上,太过张牙舞爪了也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说罢,靳钊言抬步正要走,衣服却被狠狠地扯住,他一回头,就听见夏朵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婉转说道:“钊言,我有点冷。”
她的声音正好让周遭的人听见,又是轻柔带着点娇嗔的嗓音,大伙俱是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有几个人还暗自啧啧出声,气氛正是暧昧的时候,不再加把火怎么行?
于是,韩晟韬双手插兜,往两人身边一站,状似无意地说道:“靳主任真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啊!不像我们这些单身汉,每天累成狗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靳钊言眯眼瞥了一下韩晟韬,心中不禁冷笑,这男人,终究是摆脱不了下半身思考的劣根性,想当初他在自己面前那么尊敬仰望的模样,把自己当成了偶像一样崇拜,一旦牵扯上了情爱,就变得如此的幼稚而锋芒毕露,到底是性子浅薄,还没有成长起来,没有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肚量和城府,这样小孩子模样的人,他不屑于与他多费唇舌。
当下,便拉了夏朵上了出租车,准备送她回家,自然,并非他那根深蒂固的绅士风度作祟,只是与她顺路的只有他一个人,再把她推脱给别人,就显得刻意做作了,倒不如大大方方地送她回去,别人也无话可说。
靳钊言和夏朵走后,剩下的人才开始热闹了,因着刚才靳钊言并没有否认韩晟韬的话,大家便只当他默认了,一众人一天天面对的不是病人就是冰冷的器械,最缺的就是这样劲爆的八卦来调节胃口,一时间竟然就在酒店门口,顶着凉风续起了话摊子。
有人说:“靳主任和夏大夫可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均是对方的初恋,大学时期还在一起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分手了,如今,又重新聚到了一块,两人郎才女貌,又是那么默契,这不,出国还是一起去的!”
又有人说:“是呢,咱们可都是靳主任身边的人,从来没见过靳主任有个现成的女朋友,倒是和夏大夫处得亲近,两人不仅一起工作,私下也经常一起吃饭,这不就是默认了夏大夫就是女朋友的节奏吗?”
再有人说:“可不是吗,两人那么登对,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都是天作之合的般配,更何况,两人还是初恋,就算有再大的坎,这么些年了,早过去了!”
这个话题一开头,大家的兴致高涨,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开始讨论,只恨不得当下就让靳钊言娶了夏朵,真是怎么看怎么般配,个个跟媒婆似的美滋滋地等着喝两人的喜酒。
韩晟韬见气氛差不多了,适时的补了一句:“再说了,靳主任都三十好几了,没个女人哪里行啊?更何况这跑去了国外,周遭半个说闲话的都没有,两人又是郎有情妾有意,整整九个月,是个男人他就憋不住啊!”
他话音刚落,一众男医生们就开始暧昧地哄笑,有几个年轻的小护士羞红了脸,啐了一口,骂道:“你可真不害臊,靳主任哪有你说的那样!”
韩晟韬故作轻佻地挑挑眉:“靳主任怎么了,靳主任就不是男人吗?人的生理反应和原始欲望是不受行为意识控制的,他要是对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朋友没反应,那才不正常呢。你没见靳主任巴巴地送夏朵回去了吗?温香软玉在怀,哪有时间陪咱们喝风?”
见他越说越离谱,几个医生赶紧捅了捅他,小声道:“你可够了,敢在背后这么编排靳主任,就不怕你老子数落你,嘴上不安个把门的!”
韩晟韬扫了一眼,见几个小护士俱是面红耳赤的模样,知道戏份已经足了,也不再添油加醋,随即招呼着众人散了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边厢一众人红火热闹了一晚上,另一头的庄茶却是无缘这样的场面,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又接了一台急诊,她忙到了晚上八点,等回家已经快九点了,给靳钊言打电话也没人接,她寻思着可能是场面太嗨,他没听见,于是陪妈妈聊了会儿天,教季铎写了会作业,好不容易磨蹭到十一点,再打时,发现已经是自动关机了。
她这才了了心思,靳钊言本来坐飞机就折腾得够呛,又摊上一个聚会,还得倒时差,想想就累,早点睡了也好。
第二天一早,庄茶照常收拾好去上班,去中控室交接班时,偶遇了几个在五号手术间工作的护士,几个人聚在一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间或暧昧地低笑一声,想来是又在说什么八卦,庄茶正要越过他们往前走,就被一把扯进人堆里了。
一抬眼,原来是从前带过她的韩娟,韩娟也不避讳,本着好消息大家一起分享的原则,把庄茶也拉入了八卦战队。
于是在大家绘声绘色的剧情回顾下,庄茶终于了解了来龙去脉,她面色一僵,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楚,她这个正牌女友,在别人形容他的男友和前女友有多情投意合时,竟然连半点反驳的立场都没有,因为她的身份并没有公开,说白了,她就是靳钊言的地下情人,不管心里多委屈,多不甘,也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吞。
因为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是她选择在没有追上靳钊言的步伐之前不公开两人的关系的,如今,看着夏朵光明正大地宣布对靳钊言的所有权,她却只能隐忍地看着,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大清早就遇到了糟心的事情,以至于庄茶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好不容易今天手术完的早,可以提前下班,她也没有预料中那么高兴,一个人晃来晃去没个着落,最后还是决定去骚扰白小月。
那丫头最近在忙婚事,一边上班一边还要张罗婚纱照是拍外景还是内景,请柬样式古典的好还是西式的好,请客请几桌,哪家酒店的性价比高,一天天跟上了发条的陀螺似的,没个停歇的时候。
她好不容易把这丫头约了出来,她还是三句不离她结婚的事。
“我说婚纱照拍内景就可以了,李司霆非要拍外景,拍出来PS一通,谁能看出来你是在哪里拍的,他非不信,说什么一辈子只有一次,该隆重的时候就得隆重,哼,什么一辈子只有一次,保不齐我看他不顺眼就改嫁了呢!”
这丫头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可眼底眉梢可都是初为人妻的娇羞喜悦,映衬着庄茶的心境,当真是刺眼得很。
“改嫁得李司霆死了才改得了,我倒瞅着那厮不像个命短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庄茶见她上套,毫不留情地讽刺道:“祸害遗千年呗!”
“庄茶,你也忒不地道了。倒是你,你家靳主任不是回来了吗,阵势大得整个医院都快被这尊大佛给开了光,你怎么还是这副欲求不满的德行?”
庄茶忽略掉白小月话里**裸的色情部分,正色道:“因为我家靳主任被动地和夏朵传绯闻了。”
白小月眨眨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半张着小嘴惊呼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昨天他们去替靳钊言接风洗尘了,亲眼所见。”
“啧啧啧,不过倒也不怪人家,毕竟两人郎才女貌,那么登对,又是青梅竹马,还是彼此的初恋,旧情复燃那是天经地义。”
“白小月我跟你结了多大的仇啊,你这么硌硬我!!”庄茶气道,这丫头也太不上道了,她是来求安慰的,又不差她一个落井下石的!
“好了好了,我这不使激将法吗,要是不刺激你一下,你就一直缩着不出来了,舆论再可怕,怕不过绯闻,你男友都被人拐走了,你还矜持个屁啊!”
“我这不是没准备好吗!”庄茶闷声说了句,明显底气不足。
“还准备什么呀准备,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靳钊言,想要变得足够优秀之后再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可现在舆论一边倒,齐刷刷地倒向夏朵,就算你再努力,拼得过夏朵吗?更何况,等你变优秀了,夏朵那靳夫人的名头坐实了,到时候,你会走得比现在更困难!还不如趁着苗头刚起,就把它扼杀在摇篮里,比如让别人看见你俩牵手逛街啊,看见你俩接吻啊,最有效的是直接曝一张你俩的床照,简单粗暴,疗效显著!”
说到最后一句,庄茶额角挑了挑,看着白小月眉飞色舞的表情,终于放弃向她求助,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就分开了。
庄茶还没来得及找妈,靳钊言的电话就追过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气息不稳,语调含糊不清,开口就问她:“晚上有空吗?去我家吧。”
她反问一句:“钊言,你是不是喝酒了?”
靳钊言倒是乖乖地回答,毫不避讳:“今天陪夏朵跟他们科室的人聚一聚。”
昨天两人在一起庄茶还可以理解,毕竟两人都是医院里派出去学习的,虽说是为了迎接靳钊言回归,可夏朵好歹也是院里的一分子,自然也是少不得的。
可今天是夏朵和他们科室聚,靳钊言去凑什么热闹?而且他向来很少喝酒,却是为了夏朵几次三番破例。
庄茶咬咬唇,努力压下心底涌上来的酸楚,不让自己表现出一点刻薄,但是到底没了那个心境,意兴阑珊地说了句:“我晚上还要加班,就不过去了,你少喝一点。”
说完,也不等他说话,就急忙地挂了电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最近听了太多关于他和夏朵的八卦,再次激发了她心里强烈的不安和无法磨灭的自卑,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吃醋,单纯不愿意他和前女友有任何瓜葛。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她心中郁结的根本原因,她郁郁寡欢,自然不想再去应承他,推脱之后就听见他语气里似乎有些不快,心中隐忍着当作没有听出来,狠下心挂了电话。
原本想着等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就主动向他示好的,可还没等她过去找他,两人就以另一种稍显陌生的方式见面了。
手术室里办了一次特别隆重的业务学习,平素的业务学习也仅仅是在中控室里,王秀梅或者其他年资高的护士言简意赅地讲一讲相关的知识,可这次大不一样,手术室全部护理人员务必到场,还特邀了几个科室的护士长,主管护师,申请了手术室里几年不见一用的会议室,排场弄得很大。
庄茶知道,王秀梅并非觉得大家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个根正苗红的好学生,让心胸外科的主任给护理人员做讲座,只不过是变相的显摆而已,怎么说,靳钊言也算半个手术室的人,这么做,纯粹是王秀梅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
到了这天,手术室的人俱是热热闹闹地赶去听课,有为了看靳钊言的,也有为了听八卦的,人们各怀心思,倒是比平时的业务学习积极了许多。
庄茶也想着早点过去的,可一转眼,手术室里就只剩下自己了,麻醉师正在给刚清醒的患者吸痰,腹腔镜器械还摊在器械台上,脱下的手术衣扔了满地,各处俱是一片狼藉,她苦笑一声,这还怎么走得了?
把病人送进麻醉恢复室里,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手术间,她这才拿了笔记本,匆匆地往会议室赶。
拐出走廊的时候,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直愣愣地撞在她身上,这样的小莽撞还好,只是这姑娘手里拿了把拆线剪,好巧不巧戳在庄茶的锁骨窝上,她疼得皱眉,那小姑娘吓坏了,嘴里喊着她老师,一个劲儿地道歉,表情愧疚而惶恐,她想到自己还是实习生的时候,犯了错误也是这样胆战心惊,一时感同身受,也没有责备她,只是一言不发地赶紧往前走。
去了会议室的时候,自然是迟到了,会议室里乌压压地坐了一片人,前排坐了一溜头上一条杠的护士长,看她的眼神略显不善。
正对众人的讲台上,靳钊言正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握在鼠标上整理要讲的课件,他眉眼低垂,眉心微微皱着,似乎对哪里不满意,一旁的夏朵俏生生地立在他身旁,小声地说着什么。
他们两人果然很般配,并不怪别人八卦,无论是相貌、家世,还是各自的能力,都完美登对,无可挑剔。
思绪跑远了,自然没听见王秀梅叫她,待又喊了一声,她才神志回笼地赶紧应了一声。
“庄茶,你怎么越来越自由散漫了?是不是觉得被调去普外了,心里头老大不乐意,在这儿跟我对着干呢?”
王秀梅话里带刺,矛头直指向她,故意扭曲她的意思,奈何她却不能反驳,此时无论她说什么,在别人听来都是狡辩,还不如不说话,王秀梅讥讽够了,也就歇了劲了。
其实,她并不害怕王秀梅到处找她茬,当着众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她怕的是靳钊言会不会也觉得自己不学无术,不求上进,越来越追不上他的步伐,这么想着,略显忐忑地抬眼看向讲台上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却发现他依旧垂着头看着电脑屏幕,全然没有注意到下头发生了什么,一旁的夏朵更是凑近了他身旁,指着屏幕给他提意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温馨融洽,容不下半点外界的嘈杂。
庄茶心底沉了一下,撇了撇嘴,趁着他还没抬起头,快步走到最后,寻了个空位坐下。
没多时,课件整理好,靳钊言便开始讲课了,他眉眼深邃,五官立体,容貌是无可挑剔的精致好看,加之身材板正,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带着些旁人不及的优雅贵气,声音也是低沉而富有穿透力,一时间,众人纷纷被迷住,俱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待他讲了大半,背脊挺直立在一旁等着夏朵讲解时,大伙目不转睛的阵势才有所缓解,庄茶前排几个年纪也不太大的巡回护士低声交谈着,言语间无非是说靳钊言多有魅力,和夏朵多般配云云。
她听得很不是滋味,可除了装作听不见以外,半点法子也没有。
“靳主任够生猛啊!明知道你要穿刷手衣,还要咬这么深的印子,果然是小别胜新婚。”
正惆怅着,听到身边一道戏谑的声音,庄茶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韩晟韬没说话,冲她左边锁骨努了努下巴,她这才反应过来,微收了下巴往锁骨上看,却见凹陷处一片青紫,伤口处有暗红色的血渍,倒不至于很严重,但看起来还是够唬人。
刚才被王秀梅刺了一气,又瞧着台上一对璧人默契和谐,心口憋着气,竟然没觉得疼,这会才觉得锁骨处火烧火燎地疼,可又不愿意让韩晟韬看笑话,便随口说了句:“这种隐秘的事情就不好让韩少爷操心了。”
那人看了她一眼,眼底突然漾上一抹笑,嘴里说着:“哎哟,还真是我的不对了,靳主任一回来就开始忙了,和夏大夫两人忙着接手工作,就算有点空闲,不是送醉酒的夏大夫回家,还得照料一晚上,就是陪她去应酬周旋,哪有时间整这些情情爱爱的!”
他说完,庄茶心里登时像是坠了一块巨石,沉沉地往下落,虽然她清楚韩晟韬是故意让她不痛快,可他也不至于刻意编瞎话来骗她,想来是早就打探到了消息。
靳钊言送夏朵回去,还陪了她一夜,她相信他并不会做什么,可仅仅是这份留着照顾一夜的心意,就让她心口一阵阵憋闷。
原来谣言不仅仅是谣言,如果他没表现出这般熟稔的关心,别人又怎么会凭空捏造出来这些小道消息?
庄茶的心里又开始泛上不知名的酸楚,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待到韩晟韬拿手肘碰了碰她,她才醒过神来,原来是王秀梅叫她起来回答问题。
“庄茶,你不是亲身经历了这事情吗?和大家说说,应该怎么办?”
庄茶不明所以,抬眼看向白色幕布上投影出来的几个大字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住,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王秀梅结了仇,竟然让她这样想方设法地处处要自己难堪。
幕布上印着“如何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当因自己的过失给患者身心造成损害时,应当如何处理?”
王秀梅把她的难堪,把她隐忍的委屈当着所有人的面扒出来,让她低声下气地再去反省那莫须有的罪名,她忽然想到季臣刚向那张总求情的模样,卑微的,难堪的,毫无尊严的,和她此时的心境应该相差无几。
要是平时还好,忍一忍就过去了,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那个自己拼尽全力一直努力追逐着的人,此时隔了不到十米的距离远远地望着,她该如何自处?
即便心中再难过,话还是要说的,她惨白着脸,磕磕巴巴地半天说不完整一句话,偷偷抬起眼皮,却见靳钊言正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那眼神里有质疑,有不悦,甚至隐隐带了些她不熟悉的疏离,可偏偏没有一点怜惜。他不曾怜惜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尽屈辱,只是在质疑她为什么没有照说好的那样,努力地追上他的步伐?
自从看了他的眼神,庄茶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垂了眼,眼眶红红的,心里酸楚难耐,真的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行了,坐下吧,还嫌不丢人现眼啊!傻愣愣往那儿一戳。”
韩晟韬在背后扯了扯她的衣摆,她这才借了他的劲坐下,而这一幕自然也落进了靳钊言的眼里,靳钊言眸底一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业务学习继续进行,夏朵的声音温柔好听,说起话来流畅自然,众人的注意力渐渐被吸引过去,便没有人在意刚才的小插曲了。
庄茶依旧是魂不守舍的模样,韩晟韬戳了戳她的肩,挑着眉继续补刀:“看看,这就是等了将近一年的人,变得多陌生,你被那王婆子当众羞辱, 他可没有半点要护你的意思,自然,也可能是不想暴露你们的关系故意隐忍不发,可我看他那眼神,可一点不像是心疼的样子,倒是埋怨居多,保不齐怨你给他丢了脸面,啧啧啧,堂堂靳主任怎么能找一个不求上进,职业生涯还有污点的小护士呢!”
“你闭嘴!靳钊言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人人像你那样心思龌龊吗!”庄茶低吼出声,因为强压着心里的火气,话音便有些急促发颤。
“是不是我说的那样你自己清楚,九个月,很容易改变一个人,再火热的感情也禁不住晾九个月啊!更何况,陪在他身边的可不是别人,那可是人家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最适合旧情复燃的身份。再说了,你算什么,一个小透明护士,安分守己倒还行,你还捅了那么大的娄子,让靳钊言脸往哪里搁,反观夏朵,年纪轻轻就是骨科一把手,平时脾气是有些骄纵,可架不住人家技术娴熟,能力出众,给谁看,那两人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凭什么插足?你哪里比得过夏朵?”
庄茶气得直咬牙,明知道韩晟韬是故意刺激她,所以才刀刀往她心口上捅,她原本还想反驳,听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下来,满腔的火气变得冰凉,嗫嚅了半天,只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你疯狗乱咬人,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什么不和我一般见识,可不就是我句句说到你心窝子上了,你没话反驳了在这儿逞强,有本事你和我见识一下啊?你倒是说说,我哪句话说得不对?”
是,他没有一句说得错,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心底偷偷琢磨过的,最隐秘的,不敢倒出来的苦水,她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她放弃了负隅顽抗,低声妥协道:“是,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一刀刀捅进我心口里,你别再说了,我真的挺难过的,你别在我身上找乐子了。”
“哼,刚才嘴不是还挺硬的吗?不是还说靳钊言不是那样的人吗,这会儿怎么……”
“韩晟韬,你别说了,行吗?算我求你。”
韩晟韬正欲再刺激一番,就见她忽然抬起头来看他,已经是猝然欲泣的模样,眼底布满水雾,声音里带了丝祈求,实在可怜,他心里抽搐一下,僵硬地撇了撇嘴,这才道:“女人真麻烦,动不动就哭!”
业务学习很快就结束了,庄茶心里难过,神情蔫蔫的,压根没注意听讲了些什么,等散会时,也只是呆滞的杵在一旁,想着等人们走完了,她再走。
没一会儿,人就走的差不多了,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了四个人,靳钊言和夏朵,她和韩晟韬。
到了这个时候,靳钊言才总算拿正眼看她,神情寡淡,不辨喜怒,语气也不甚亲昵,只说了句:“晚上去我那里吧。”
还没等她说话,话头就被夏朵接了过去,夏朵很是亲昵地靠在靳钊言身旁,状似无意地说了句:“晚上你不陪我做课件了?后天我要给科里讲课的,你给我发的全是英文的,我都不会弄,你得帮我。”
虽然夏朵一贯就是这副骄纵任性的模样,可她明知道自己是靳钊言的女朋友,还偏要做出这么熟稔之态,想来是压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再看靳钊言,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说了句:“不影响。”
不影响,庄茶自嘲地笑笑,是啊,决定权在他手上,他既然决定了新欢旧爱都不放过,那么,她又哪有半点话语权?
那两人依旧在讲台上忙着,庄茶心底一阵阵泛凉,连带着表情也有些惨淡,原地站了一会儿就抬步离开了。
韩晟韬说得没错,九个月,足够改变一个人,哪怕不是脱胎换骨,但是原先存在的本性是可以借势继续扩张。
他原本就有些大男子主义,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均得掌握在他手中,现如今,这样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便更强了,他可以一边柔声说着想她,也可以因为她给他丢了面子冷脸待她,全看他的心情,至于她的心情,自然是无关紧要的。
晚上庄茶自然没有回家,只打了电话告诉妈妈说晚上要加班,干脆留在值班室睡了,妈妈知道她出了那档子事以后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要落人话把子,当下也没说什么,嘱咐她早点睡觉就挂了电话。
打车去了靳钊言家里,她按了密码进去,骤然见到曾经熟悉的场景,竟然生了一丝物是人非的苍凉感。
换了鞋进去,她去厨房开火熬了点粥,想着靳钊言要是回来晚了,可以给他当宵夜吃。
靳钊言是晚上十一点多回来的,此时她正在看无聊狗血的家庭伦理剧,脑袋木木的,差点就抱膝睡着了,他开门回来,带了一身的冷风,这才让她清醒了些。
她趿了鞋过去,接过他脱下来的风衣,刚一靠近,就闻见了他身上浓重的酒精味道,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香水味,竟有些呛人。
“你胃不好,尽量少喝点酒。”庄茶没敢说以后不要喝酒,生怕他以为自己这是蹬鼻子上脸,还妄想管制他了。
靳钊言没说话,只是眯了眼定定地看她,眼神蒙眬,眼底却是深不见底,她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半晌,他换了鞋从她身边走过去,说了句:“避免不了的。”
语气有些陌生,带了丝不想解释的敷衍。
庄茶抱着他的风衣,有些愣怔,心中越发郁结难过,他,果真是变了,说不出来哪里变了,可就是变得陌生了,可怜她还在原地傻傻地等他,他却是离她越来越远了。
等靳钊言洗了澡,喝了碗她熬的粥之后,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庄茶有点困顿,神色萎靡,直打哈欠,便说道:“钊言,去睡吧,时候不早了。”
靳钊言洗好了碗筷,擦净手从厨房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却是答非所问:“你洗澡了吗?”
庄茶乖乖点头,“你回来之前就洗了。”
两人回了卧室,靳钊言似乎有些急不可耐,刚进门,就把她反身压在门板上,二话不说,擒了她的唇瓣发狠地吻了上来,他刚刷了牙,口腔里俱是清新微凉的气息,庄茶乖乖地张开嘴,任他攻城略地。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承受他凶猛攻势的准备,哪知他却一反常态,温柔得不可思议,一手揽了她的腰,一手垫着她的后脑勺,压着她的唇瓣反复啄吻,直把她吻的身子绵软,头昏脑涨,这才被他拦腰抱起,轻轻地放在了**。
两人许久没见,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都极其想念对方,靳钊言令人意乱情迷的深吻,他身上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温热气息,还有他覆在她耳边啄吻时发出的粗重急促的喘息,都让庄茶神色迷离得都快不知道天南地北,没一会儿,就媚眼如丝,娇喘连连地败下阵来。
靳钊言却是并不准备开始行动,存了心思要取悦她,一点点地挑逗撩拨她,隐忍着勃发的欲火先让她欢愉起来,待到她忍无可忍,娇软着声音求他快些时,他才发了狠地一举攻陷了她。
因为这次难得庄茶被挑逗得动了情,所以两人纠缠得格外畅快,靳钊言一直在她耳边动情地喊着她的名字,那黏腻性感的声音一点点涤**进她的心底,她明了他对自己的依恋,突然觉得下午的惴惴不安都不值一提,他既然存了心这般取悦她,一定是因为下午冷落了她,在变相地求她原谅。
人们都说能在**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只是因为当一个男人全情投入,把你像是珍宝一般对待,小心地爱抚取悦时,这样被宠着的感觉自然就冲散了那点不足挂齿的小心结。
庄茶也是如此,待春情过后,她躺在他怀里缓了缓急促的喘息声,这才整个人猫进他温热汗湿的胸膛里,觉得自己一直在意的事情也变得微不足道了,那些一直纠缠着自己的负面情绪登时烟消云散,方才他那般珍视自己,怎么会离自己远了呢?明明是更近了一些才对。
她面上泛起了娇羞,正欲张口向靳钊言表白心意,却听见他低声说了句:“小茶,我现在压力很大。”
他声音清朗,除了有一丝低沉以外,已经没了情欲后独有的沙哑,很是清醒,她不明所以,一抬眼,就撞进了他清冷深邃的眼眸里,那里的神色也不似刚才那般火热缠绵,她知道,他是要和自己谈正事了,敛了脸上的娇嗔,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见她正了色,靳钊言才伸手抚着她落在肩上的乌黑长发,沉声开口:“回来这里后,听韩院长的意思是想要重用我,可能不止一个科室主任这么简单,或许还有担任一些行政方面的职务,我原本只想安安分分做个医生的,可又一想,手里有了实权又未尝不好,到时候遇到了自己想要救治的穷苦人家,也不必碍于没有实权袖手旁观,于是,我就想趁着这几个月,把手里的工作交接好,再往上爬一爬。”
庄茶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工作上的事情,可也是打心眼里替他高兴,虽说高处不胜寒,职位越高,肩上的担子便越重,可她知道他一直是个好医生,位子坐高了,能帮助的人也就更多了,这么想来,也是值得的。
“也正好遂了你的愿,平素你就喜欢帮助别人,遇上付不上医药费的病人,你还主动帮人家垫,从前是受了韩院长压制,接收病人都得由韩院长做主,这下好了,终于由你自己做主了,你也不用左右为难了。”
庄茶眉眼上立时显出了盈盈笑意,却见靳钊言还是皱着眉,似乎并没有预料中那么高兴。
“怎么了,你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小茶,你……”靳钊言说了半句,又顿住了,带着点欲言又止的犹豫,半晌,只是搂了她的肩,却是不说话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心事?说给我听听吧。”
“小茶,你要知道,我这么说是为了咱俩以后好,你不要生气。”
庄茶此时心情变好,又和他温存了半天,一颗心早就热气腾腾的娇软得不像样子,还生哪门子的气,当下道:“我生什么气,你说吧。”
“嗯。”靳钊言顿了顿,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小茶,虽说咱们俩的关系现在还是捂着的,但是我岁数不小了,很快就要面临娶妻生子的问题,所以说,到时候,你的身份是必须要公开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单单只是你自己,更多的时候,你会被人套上靳太太的名号,你要承受的压力会比现在多得多。”
庄茶只顾偷着乐,压根没注意到他眉间的纠结,心中想着,靳太太这个名头听着还真是让人没来由地心情舒爽啊!
“我知道的啊,从决定和你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她伸手圈了他的脖颈,软软的撒娇。
“可是,小茶,你应该知道,你要做的,不仅仅是心理准备而已。到时候,旁人少不了对你评头论足,你的一些并不起眼的小过失会被无限放大……”
靳钊言说到这里,庄茶才像是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她僵硬着身体,慢慢地把手臂收了回来,室内明明热得厉害,她却是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下来,从内向外起了冰碴子。
难怪,难怪!难怪他会突然这么温柔,把她像宝贝一般宠,诱哄得她神志全无,原来他的心思是在这里。
人们都说男人在**是最好骗的,其实,女人也是一样,甜言蜜语诱哄着,再被尽兴宠爱上一次,便开始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她突然明白了他欲言又止的意思,也明白了他这般委婉的用意,毕竟他不好直接说,小茶,你得继续努力,不然你怎么配得上我?
他终究是不信她,觉得她竟然犯了那样低级的错误,把病人整成了房扑还送去了ICU,就连实习生都不可能犯的错误,她竟然犯了,她却还是他靳钊言的女朋友,可真是让他丢面子!也难怪今天业务学习时,他一直没有好脸色给她,原来是心里早就埋怨上她了,觉得她不求上进,在他努力地往前赶的时候,她却在拉他的后腿,拖慢了两个人的步调。
他丝毫不在意她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也不会在意个中隐情,只是委婉地提醒她,她应该继续努力,才能配得上他,不让别人说出闲话,看,堂堂靳主任,竟然找了那么个不求上进的小护士!
庄茶心中冰凉一片,心口像是坠了铅,一个劲儿地往下沉,无边无际,连带着身上也开始变冷,她垂了头,不让他看见她眼底的凄惶,只是低低地应了声:“嗯,我知道的。”
说罢,翻转身去,再不敢贪恋他的怀抱了。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靳钊言没有觉察出她神色异常,翻身过去关了床头的灯,又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庄茶这才忍不住,揪着枕头低低地哭出声来,压抑而沉闷,很快,枕头就被泪打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