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行程安排得很满,庄茶每天忙着听课、学习、记笔记、做课件,几乎没有任何闲暇时间去思考那些闹心的事情,等好不容易闲下来时,却依旧不想和靳钊言联系。
他们两人本就离得远,即便心靠得再近,隔着这漂洋过海的距离,也难免会生了嫌隙,如果再出现点矛盾,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回程前一晚,韩晟韬又过来了,穿着睡衣大大咧咧地坐在她沙发里,恬不知耻地问她:“你是不是生我气了,这几天都不理我。”
庄茶不想和他多说话,把听课记录甩给他,自己去卧室里收拾行李,她前脚刚走,后脚矮几上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规规矩矩的三个字,“靳钊言。”
韩晟韬毫不犹豫地接起,呵,他又不是第一次做小人了。
那头的人劈头盖脸就问:“怎么不接我电话?”语气不善,似乎在隐忍着怒气。
韩晟韬斟酌了一下,换了副笑盈盈的口气:“呀,是靳主任啊,小茶现在在卧室里找衣服呢,你有事吗?”
他这副喧宾夺主的口气自然惹怒了靳钊言,可碍于情面,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怒意,只是声音更冷:“叫她听电话。”
“可她刚洗完澡,正拾掇着呢,腾不开手,不然我替你转告她?”
韩晟韬快被自己的演技折服了,自己这完全就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啊,靳钊言就是有十张嘴都没法解释,谁让他不敢公开和庄茶的关系呢,是他给了自己可趁之机,怪不了别人。
“不用。”
对方甩了两个字就挂了电话,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愤怒得恰到好处,韩晟韬勾唇一笑,动了动手指,删除了通话记录。
有时候,这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才最有效,过犹不及的表示亲密反而会让人看出端倪,就是这种若即若离却又纠缠不清的关系才最给人留想象空间,对于一天天见不着面的两人,这样的想象空间会被无限放大,失去了安全感的感情很快就会被猜忌质疑打磨得消失殆尽,到时候,就算他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庄茶出来,就见韩晟韬盯着自己一个劲儿地笑,她感觉后脊背发凉,瞪他一眼:“打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嗯,明天见。”
这次他倒走得很干脆,庄茶有些诧异,但也没多想。
靳钊言的电话是晚上十一点左右打过来的,庄茶原本是不愿意接的,可又猜想着,他知道自己明天要回去,是不是特意打电话过来问的,这么一想,就被那点还没着落的甜蜜冲昏了头脑,接了起来。
那头的人很是开门见山,劈头盖脸地问她:“韩晟韬怎么会在你房间里,你们关系亲密到这种地步,他都可以自由出入你的房间了?庄茶,你干得漂亮,因为咱俩没有公开关系,所以觉得和任何一个单身男人在一起都是天经地义的,不怕人戳脊梁骨了是不是?”
靳钊言生气的时候说话会很尖酸刻薄,一点都不绅士,每一句话都深深戳在人心口上,异常尖锐,配上他冷漠而略显讥诮的语气,无比伤人。
庄茶被他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说得呆愣在原地,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冻结,心底一凉,也没有计较他为什么这么说,反问一句:“靳钊言,你怀疑我和韩晟韬有一腿?我要是能看上他,老早就跟了他了,何必等到现在?”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我不过走了半年,你就等不及了?”
他看不见她这半年来一个人承受着相思之苦有多难挨,更不会明白她想要变得更好只为能抬头挺胸地和他并肩而立,想要努力地追上他的步伐,这样漫长而煎熬的等待磨光了她所有的棱角,他却一句话,打翻了她全部的努力。
他质疑她的感情,太过伤人。
思及此,多日来横亘在心口的话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出口:“呵,靳钊言,你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和前女友一起出国深造,每天形影不离,却要质疑我和一个普通异性朋友的关系,你是不是太过分?”
靳钊言怒极反笑,语调更冷:“我说过,我和夏朵没有关系,一起出国是工作关系,你为什么老往龌龊的地方想!”
庄茶握着手机的拳头紧了紧,心一个劲儿地往下沉,联想起往日打电话的场景,心中一直不愿意去纠结的细枝末节此刻突然涌上心头,她扬声反问:“没有关系?你的话该信,我的话就不该信吗?我每次给你打电话夏朵都在你身边,你穿着浴袍和我开视频,她就在旁边和你说话,你和一个没有关系的人也能如此不拘小节吗?”
靳钊言冷然道:“那是因为工作需要,她过来找我翻译资料。”
庄茶反唇相讥:“我也有工作,韩晟韬也是找我要资料的。”
说到这里,靳钊言突然笑了一声,很低的,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一声冷笑,带着不加掩饰的不屑和嘲讽,隔了一会儿,才悠悠地说:“借资料都借到浴室里了吗?你们是在**讨论工作的吗?”
庄茶怒极,悲凉和怒火折磨得一颗心要上不上,要下不下,他的话像是一根根刺密密匝匝地戳进她的心口,疼得她一个劲倒抽气,这人总能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并且一击即中。
缓了半晌,她沉声开口,没有歇斯底里,故作平静道:“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那咱俩分手吧!你把我想得这么龌龊不堪,我还傻傻地一心一意地等着你,太不值。”
“庄茶,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跟我提分手两个字!”
靳钊言的声音沿着听筒传来,带着腾腾燃烧着的怒火,庄茶可以想象到他的模样,青筋暴起,薄唇紧抿,眼底带着阴寒的湿气,光是想想,就很瘆人。
于是,她果断地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手机又开始响,她按了挂断,又响,她又按,边按边想着,早知道就不应该接他的电话,她明知道自己的心态还没有摆正过来,谈话间必定会失去理智,却偏偏还是接了,并且毫无疑问地和他吵架了。
肠子悔青了都没用,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都收不回来,但是回想了一下刚才靳钊言的话,她的心登时又冰凉一片,那点可怜的罪恶感也很快消失不见了。
是靳钊言伤她在先。
一晚上没怎么好好睡觉,第二天起来黑眼圈快拉到脸蛋上了,庄茶长叹一口气,左不过一个为情所困啊!
回程依旧是包了大巴车,庄茶放好行李上车,韩晟韬又坐在前排窗边,一个甚得她心的位置,他见了她,依旧恬不知耻地和她打招呼,庄茶想起昨晚的种种,深刻地认识到,这人才是万恶之源,罪魁祸首,当下瞪他一眼,咬牙切齿的骂了句:“小人!”
骂完,找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回去之后,庄茶的课讲得很成功,没有人注意到她狗尾续貂的小修改,护士长难得表扬了她,说她很努力,后生可畏云云,是否真心她不知道,起码表面功夫做得到位,让她好歹生了几分自信。
下班回了家,季臣刚又在,小崽子却不在,庄妈妈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刚哭过,季臣刚脸色也不好看,一脸阴郁,庄茶微微诧异,换了鞋走过去问老妈:“怎么了这是,小崽子呢?”
“孩子手术了,今天在学校,和小朋友打起来了,被人推了一把,他胳膊本来就有毛病,一用劲,就骨折了,去你们医院挂了急诊,医生看了看就紧急上了手术了,可怜的孩子,这么大点儿的人受多少罪!”
“……”庄茶僵在原地,醒了醒神才反问:“怎么不早和我说呢,我就去医院陪着他了,还有,季铎那孩子那么乖,怎么可能和别人打架,他是不是被人家欺负了?我先去医院守着,有事再叫你们!你俩也真是够呛,孩子在台上呢,你俩在这里坐着大眼瞪小眼。”
说完,她换了鞋直接出门,庄妈妈要解释什么,但是被季臣刚扯了一下胳膊,她回神,终究什么都没说。
风风火火赶到医院,庄茶换了刷手衣进去,她去中控室查看了一下急诊手术的单子,季铎在二号手术间,专门做骨科手术的地方,她想也没想,扭头往那里走去。
等她进去的时候,孩子已经麻醉好了,身上盖了中单,受伤的胳膊变得浮肿青紫,小小的一截露在中单外头,小手攥得紧紧的,掌心还有干了的血渍,他插了气管插管,脑袋仰着,呼吸平稳规律,小脸上还有抓痕和泪痕,看着看着,她的泪突然就涌出来了。
她虽然讨厌季臣刚,却从来没讨厌过这个小家伙,这个乖巧懂事、心思纤弱的孩子,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他,每次来了家里总是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脸色,本该是撒娇调皮的年纪,却乖巧得让人心疼,想起他白白胖胖的小胳膊抱着她的腿软声叫她姐姐,她就更加心酸,早知道,应该对他好一点,他是无辜的,她干吗迁怒于他。
主刀的是骨科的主任,据说是一周手术不能超过三台的架子端得特别大的人物,庄茶不知道妈妈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请得动这样的大佛,但是也没多想,心稳稳地揣回了肚子里。
“张主任,这个孩子之前胳膊就受过伤,陈旧性骨折引起的关节轻微畸形,这次骨折端还在原来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修复?”
“这个不好说,打开伤口看看吧,小孩子修复能力强点,或许还有救。”
“嗯,好,我马上上台帮你。”
“行,你不是出国了吗?听说得走一年,这才半年,怎么就回来了?”
“有点事回来处理一下,过几天再走。”
说话的人从门外进来,双手举着,刚刷了手,高大清瘦,身板笔直,眉眼深邃,是庄茶最熟悉的模样。
他瘦了,瘦了很多,整个人像是被削减了一圈,原本就轮廓分明的脸颊更是消瘦得骨骼线条历历在目,冷硬得像是刀刻过一般,神色也不似以往精神,憔悴得很明显,眼窝深陷,双目布满了红血丝,眉心紧锁,留下深深的纹路。
他不过走了半年,就憔悴成这样,在这里的时候,他也很忙,可也没有变成这般模样,庄茶心里想着,他在外头,到底吃了多少苦?
手术开始了,庄茶到底不忍看下去,若是换了别人还好,但是台上躺着的可是她的弟弟,那么小的一个人,要拿钻子钻透骨头,打上钢钉,想象着那骨屑飞扬的场面,她的心就**起来,还怎么看得下去。
出了手术间,她去休息室等着,心中恍恍然,突然就想起了台上的那个人,想起他前天晚上在电话里对自己的冷嘲热讽,那一字一句像是钻子似的钻进她的心里,恨不得她有多疼他就伤她多深,原本以为半年没见他,好不容易他回来,一定是高兴得不能自已的,可现在,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一方面,心疼他的消瘦,一方面,又想起他伤人的话,一颗心不上不下的,无比难过。
季铎的手术做了七个小时,从下午六点做到凌晨一点,庄茶在休息室里休息了一会儿,手术快结束时才进去,孩子还没清醒过来,胳膊上打了石膏,看着没那么触目惊心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蜷缩在脚凳上沉睡着的靳钊言,他身量很高,腿又太长,那么窄小的角落里放他这么大个人看着实在憋屈得紧,可他偏生没有知觉,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微颤,眼底的一片青涩不知是睫毛投下的影子,还是疲累留下的黑眼圈。
“小姑娘,你是靳钊言的女朋友?”
一旁脱了手术服的张主任突然开口问她,庄茶一愣,想必是靳钊言告诉他了,当下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地承认:“嗯,交往了一年多了,一直也没有公开关系,我害怕给他添麻烦。”
“看来我猜对了,这小子对旁人的事可没这么上心,还把我这个就快退休享清福的老头子请出来做手术,你别看这搁旁人来看只是一件小事,但搁他身上就不一样了,这小子工作这么些年可从来没求人托关系办过什么事,当真公正无私,难得操了回凡心,却是为了小女朋友,也是个长情之人。”
庄茶被张主任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她就说妈妈哪有那么大能耐请得动张主任,原来是靳钊言的委托,他一贯作风严谨到近乎苛刻,却为她破了例。
看着角落里睡着的人,她咬咬牙,压抑下心底涌上来的复杂情绪,扭头跟着麻醉师把季铎往麻醉恢复室推去了。
小崽子是在两点多的时候彻底清醒过来的,麻醉师观察了一下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后就让护士助理送他回病房了。
庄茶自然是跟着去的,一路上忍不住掉眼泪,因为插过气管插管的缘故,季铎说话声音哑哑的,他打了石膏的胳膊不能动,空着的那只手探过来揪揪她的胳膊,小声地安慰她:“姐姐你别哭,我一点都不疼。”
庄茶心里一阵挛缩,抹了把泪后吼他:“废话!现在有麻药,你当然不疼!”
“姐姐,我不是故意和人打架的,王子奇说我是个没有妈妈的野种,我说我有庄妈妈,我有姐姐,他说我是个讨人厌的杂种,谁都讨厌我,我觉得他说得很过分,就推了他一下,很轻地推了他一下,然后他就扑上来打我,把我推在篮球架上了,我的胳膊就给摔断了。”
“你能不能闭嘴,好好躺着,你怕别人不知道你家那点破事儿啊!”庄茶哭得有点哽咽,鼻涕一把,泪一把,吼起人来也没了威慑力,可小季铎还是乖乖闭了嘴,末了,小声嘟囔了一句:“姐姐,你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庄茶的泪又涌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到了骨科病房,科里的护士领着他们去病房,护理站几个护士偷偷嘀咕,庄茶隐约听见了类似“靳主任”“后台”“有关系”这样的字眼,知道靳钊言一定是又特别嘱托过了。
病房自然是单间,有一条长沙发,陪侍床,冰箱,电视,微波炉一应俱全,环境很优雅,少了其他病房那种压抑憋闷的感觉,很适合养病。
手术室和病房交接了之后,病房的护士把孩子安顿好了嘱咐了庄茶几句就离开了,庄茶傻傻地杵在原地,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她到底是个没怎么见过大场面的女孩子,遇事除了哭以外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就现在而言,打季铎的人是谁,怎么承担责任,季铎由谁来照顾,学校那头怎么处理,家里的一堆事怎么办,住院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所有的事情都纠缠在一起,越想越乱,没有一点头绪,她茫然无措,不知道从何下手,心中郁结,又看到**躺着的小小的人,忍不住又开始哭。
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样无助过。
在靳钊言离开的这段时间,她一直以为自己变得坚强了,可等真正遇到事情时,她才悲凉地发现,她还是一如既往脆弱得不堪一击。
正抹着眼泪,外头就有人进来了,她扭身一看,是季臣刚和妈妈,身后还跟着靳钊言,妈妈一来就抱着小崽子哭,季臣刚虽然没说话,可也是红了眼眶,小崽子到底是孩子,也没忍住,扁着嘴哭出声。
在场只有靳钊言是镇定的,他扫了一眼兀自抹眼泪的庄茶,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你不要哭,孩子没事,张主任说了,手术做得很顺利,孩子还小,好好保养的话,是很有可能恢复到从前的状态的,你别担心。”
庄茶也不答话,只是哽咽着点头,靳钊言又说:“你和叔叔阿姨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你们不要多想,所有的事我来处理,你把叔叔阿姨照顾好就行,我已经向护理部给你暂时请了一周的假,这几天你们先休息,凡事有我。”
他一句“凡事有我”让庄茶的心落回了肚子里,他总是有这种能让人瞬间安心的力量,有他在身边,即便天塌下来也有他替她顶着,她只需要躲在他的臂膀下,承受他无微不至的关爱。
众人哭够了终于平静下来,季铎哭累了睡着了,靳钊言叫了护士来看着,自己披了衣服送他们回家。
庄茶注意到,他白大褂里还穿着刷手衣,估计是眯了一会儿就又接妈妈和季臣刚来病房了。
下了楼,靳钊言去取车,他们几个在门口等着,庄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着说:“要不是这孩子,妈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来咱家找你,正巧就碰上学校打来电话说是孩子骨折了,我当时整个人都瘫了,脑子一片空白,哭都没声了,他扶着我下楼,打车到了学校,问清楚了缘由,又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给孩子挂了急诊,打电话请了人家骨科的主任来手术,把孩子送上台,他又叫来了你爸,说清了事情,又把我俩送回家,安慰我们说孩子上了手术,他去看着就行,让我们不要担心,我一下就安了心,脑子还是乱的,可就是一门心思听他的话。”
“这孩子遇事沉稳镇定,考虑又妥帖周全,是个年轻有为的好孩子。”
听完了妈妈的絮叨,季臣刚也插了一句,庄茶知道,季臣刚是个商人,在尔虞我诈的商界早练就了识人的本领,不管什么人,他一眼就能看个通透,也正因为如此,他从来不屑于主动夸奖别人,就连她,从小到大季臣刚都没有夸过她半句,但此时,庄茶甚至听出了一丝感叹,看来靳钊言真的顺了他的眼了。
庄茶自然骄傲,但也不动声色,不一会儿,靳钊言就回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便利袋,走过来递给庄妈妈和季臣刚,“叔叔阿姨你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回去好好睡一觉,今天晚上我照顾孩子就行。”
虽然和靳钊言只相处了不到一天,庄妈妈和季臣刚眼里已经是满满的信赖了,尤其是季臣刚,眼睛里全是不加掩饰的赞赏和喜欢。
轮到她,靳钊言的语气骤然变得柔软,“你也是,忙乎了一晚上,多吃点,回去拿冷水敷敷眼睛,眼睛都肿了,有我在,别害怕,嗯?”
“知道了。”
靳钊言的眼神温柔缱绻,眼底的深情浓稠得化不开,似乎要丝丝缕缕淌出来,她害怕妈妈看出端倪,草草地应了一声,拎着东西抬步先走了。
送他们回了家,靳钊言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又转身离开了,庄妈妈过意不去,一把把庄茶推了出去,“出去送送人家,杵这里干吗!”
两人相携着下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触目俱是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半点参照物,黑得很没有安全感,靳钊言想牵她的手,被她狠狠甩开,他也不恼,只是每次到了最后一个台阶,他就会挡一下她的手,轻声叮嘱她:“最后一个了,小心点。”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庄茶很不舒服,她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他说了那么多伤她的话,她还没有原谅他呢!这才能让自己清醒,不轻易陷进他密不透风的温柔里。
下了楼,庄茶在距他车子一米远的地方站定,很官方地说了句:“你路上小心。”眼神和姿态都透露着浓烈而刻意的戒备,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浑然不自知的做作的疏离。
靳钊言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笑意未达眼底,虽然没有嘲笑她的刻意,但是也并没有彻底的不在意,狭长的眼尾轻垂,隐约有点无从开口的无奈。
“嗯,好。”
得了他的回答,庄茶没有再做停留,转身就走,空****的路边只听得见她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她扯扯领口,散了散胸口的热气。
快入秋的天气还是时不时的闷热,这样的天气很是适合她的心境,憋闷而压抑。
就着这无法喘息的低气压,她听见靳钊言低声说了句,“小茶,对不起。”声音很低,似乎是在喟叹而非在和她说话,声音清浅得很快就随风而散了。
她扁扁嘴,心情复杂。
第二天天没亮,妈妈就起来收拾东西,庄茶还迷迷糊糊地睡着,只听见妈妈在电话里“嗯嗯”地答应着,不时问一句“还需要拿什么?这些就够了吗?”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心中还不忘想着,谁这么勤勤恳恳,天不亮就做远程指导,听妈妈说的那些东西,她暗想,这人想的竟然比一个家庭妇女还周到。
闹钟是六点钟响的,庄茶摁了手机从**爬起来,晕晕乎乎地去洗漱,正刷着牙,脑门一亮,突然想起来,那个远程指导的可不就是靳钊言吗?除了他,谁还能为他们家的破事操这么多心!
妈妈和季臣刚早已经走了,庄茶麻利地收拾好也直奔医院而去。
去了季铎的病房,一开门,一屋子的人,领头的是张主任,他身边站着靳钊言,身后跟着一波实习的医生,他俩讨论着病情,身后的学生安静而飞快地做笔记,现场气氛严谨认真,透着浓浓的学术氛围。
庄茶一时也不敢进去,拎包在门口等着,直到一行人讨论完,跟贪吃蛇掉头似的慢悠悠甩尾时,她才贴门站着,准备溜缝进去。
“钊言你为了什么事回来的,没听说院里有事情啊?”
临出门前,张主任随口问了一句,把国外那一堆事扔下,坐十几个小时飞过来,这样冲动到略显莽撞的事情不像是靳钊言干得出来的,他少年老成,又是沉稳笃定的性子,按理说不该有这样不理智的时候,张主任心中有了计较,可面上一副不动声色的关切模样,似乎并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嫌疑。
“不是院里的事,有点私事,还没来得及处理,处理完了就回去。”
靳钊言神色平静,言谈间滴水不漏,眼神里有种不想回应的寡淡,张主任看了他这副恭敬却难免敷衍的态度,没有继续问,靳钊言这个冷性子,真的不太适合聊私事啊!
一波人浩浩****地来,又浩浩****地走,靳钊言走到庄茶身边时,突然就停了脚步,他身后的实习生也停了下来。靳钊言极其自然地替庄茶掖了掖鬓角,浅浅地说了句:“头发怎么乱成这样。”末了,勾唇一笑,抬步离开。
整个动作流畅自然,平静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暧昧不明,周围的人了然地冲庄茶笑笑,眼神里满满的原来如此。
走在前头的张主任一回头就看见这样的场景,顿时乐了,靳钊言也不是完全冷漠啊,人家心中自有一腔柔情,不过是不足为外人道而已。
人们带着八卦后的余兴离开,只留下庄茶僵硬地立在门边,脸红得跟开水焯过似的。
她又羞又恼,愤愤地想着,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待脸上的热度降下来后,庄茶才进了病房,庄妈妈正在给季铎喂鸡蛋羹,扭头见来人是她,突然板起脸,没头没脑地训她:“你看看你,优哉游哉的一点都不上心,这是你弟弟,又不是人家靳主任的弟弟,你可好,吃了睡睡了吃,把这烂摊子都扔给人家!”
“我怎么扔给他了,问题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要干吗,靳钊言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她和他交往这么久,骨子里早就养成了下意识依赖他的毛病,有他在,压根就不需要她操心。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良心,人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过来,说是要找你,却偏偏碰上这事,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又是安慰我和你爸,又是送孩子上手术,还卖了人家的面子找了主任,整整做了一晚上手术,没眯一会儿又送孩子下手术,还要照顾咱这一家老小,傻的傻,哭的哭,把咱们送回来,人家看着孩子,你倒是睡好了,人家和主任查完房又说要去学校沟通,大事小事全部摊在人家头上,人家是年轻有为,办事周到稳妥,可他又不欠咱们的,凭啥理直气壮地全扔给他?我和你爸老脸都搁不住了,这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多少钱都买不来,恨不得给人家磕几个响头,你倒好,受得挺心安理得的!”
庄茶乖乖地听着老妈的教训,心中却想着,难怪看他那么憔悴,他既然要走,肯定是加班加点把那头的工作忙完才离开了,舟车劳顿不说,下了飞机就摊上这事,整整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就算是铁打的也熬不住,这么想着,心中生了一丝愧疚感,也没有反驳妈妈的话。
正愣着,又被吼了一嗓子,“你也跟着去看看,我在这里陪孩子就行。”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去,要去让季臣刚去,这可是他亲儿子。”
“一口一个季臣刚,季臣刚也过去了,你反正没事,过去看看能掉块肉吗!人家给你跑东跑西的,你倒是悠哉得很!”
“好好好,我过去就是,你看着小崽子。”
“你好好哄着点人家,摆出个欠他人情的模样,别吊着个脸倒像是他欠了你似的,我和你爸嘴笨,不懂得说好话讨好人家,你小姑娘家家的,嘴甜点,说点他乐意听的。”
庄茶心里想着,他可不就是欠了我吗,但是嘴上没敢表露:“嗯嗯,一定觍着脸,先跪下磕三个响头,感谢他列祖列宗,养了这么一个假公济私、年轻有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孩子,拯救咱们家于水火之中。”
“你还贫嘴,赶紧滚!”
“哎,好嘞!”
屁颠屁颠地赶去了季铎的学校,庄茶溜达去校长办公室,大门紧闭,除了能看见上头贴着的悠嘻猴,就是旁边季臣刚那张大脸,靳钊言应该是在里面。
季臣刚脸色很不好,铁青着,跟锅底一个颜色,额角青筋暴起,鼻翼扇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拳头紧握着,想必是受了气,庄茶眼珠子转了转,推测着应该是协商破裂,那责任方不愿意承担责任,看季臣刚的表情,想必不止协商破裂,估计脸都撕破了。
能把季臣刚气成这样的也是个难得的极品,庄茶抿嘴一笑,觉得自己这会儿高兴似乎有点不太地道。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里头的人在说什么她也不得而知,只是在等得她尴尬病都快犯了的时候,靳钊言终于出来了。
他侧头和身边一个贵妇模样的女人交谈,那女人笑靥如花,恨不得张嘴啃在他脸上,哪有半点讨论责任方该有的庄严肃穆。
靳钊言换了件浅咖色的风衣,领口微敞,随性中带了点和煦的慵懒,**不足,性感有余,说话声音低沉稳重,眼神也是礼貌居多,疏离偏少,除了眉眼间难掩的倦怠外,其余地方看不出半点不耐。
两人相谈甚欢到庄茶几乎觉得季臣刚那张锅底脸是错觉了。
“小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早知道是靳主任你的话,我肯定不会和那蛮不讲理的人多费口水的。”
这女人还真是不会说话,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靳钊言微挑眉,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不悦,随即冷冷地点头和那女人道别,回身冲季臣刚道:“叔叔,事情差不多谈妥了,孩子的妈妈愿意承担所有的医药费,但是需要医院开的诊断证明和交款单,您记得把这些凭证都保存好,等孩子出院之后给我。”
“嗯,好好好,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靳主任。”季臣刚脸上虽然还有不悦,但是见靳钊言把一切都办的妥妥当当,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不在乎面子问题了,连声道谢。
半路杀出来的这一堆破事终于都交代好了,靳钊言眯眼看向一旁的小女人,心里一沉,深知最让他忐忑难安的事情并没有真正解决。
季臣刚瞥了瞥靳钊言的眼神,一向冷漠傲然的人看自己闺女时的眼神却透露着丝丝密密的缱绻,联系他破天荒地为季铎的事鞍前马后地跑,季臣刚心中了然,可也知道自己在庄茶面前是不能多言的,便寻了由头赶紧离开了。
唯一一个闲杂人等走后,现场就只剩庄茶和靳钊言两人了,没了那些让人提心吊胆,头昏脑涨的琐事,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裂隙渐渐清晰起来,他说她耐不住寂寞找了别人时,说她和韩晟韬暧昧不明时,那字字句句给她的痛又变得尖锐而敏感,让她一颗心揪紧,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心疼也消失殆尽,心底又变得凉薄一片。
不是她记仇,是他说话太伤人。
“小茶,我能不能和你谈一谈,就占用你一会儿时间。”
顿了半晌,还是靳钊言先开了口,没有了人前拘谨自持的样子,他的声音少了几分镇定自若,多了一些倦怠沙哑,隐隐带着祈求的意思,态度谦恭而卑微,竭尽全力地放低了身段。
他堂堂靳主任,只有别人求他的份儿,哪有他低声下气求别人的时候,这么冷傲的人带着央求的口气祈求她和他谈一谈,那一瞬间,庄茶差点就心软,但也只是一瞬间。
“不用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她狠了心拒绝,抬步就要往外走。
身形未动,手腕就被他握住,他的掌骨坚硬明晰,握得她的手腕隐隐发疼,身后是他低微带着讨好的嗓音:“小茶,我赶了几个通宵把那头的工作结了,连夜坐飞机回来,下了飞机歇都没歇就来找你,可恰好碰上你弟弟的事,又忙乎了这么长时间……”
“我没有求你回来,也没有求你帮忙。”庄茶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甩开他的手,回身看他,“你之所以回来不就是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给你戴绿帽子吗?你不就是害怕我和韩晟韬有一腿吗?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也不在意你是凭什么断定我和韩晟韬有一腿的,我只知道,我的心意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压根不需要什么波折,几句话就能吹散。伤我的时候你一点自觉都没有,现在又是打同情牌,又是走人情的来让我理解你,我告诉你,靳钊言,咱俩的事和这个没关系,一码归一码,我分得很清楚。”
她一口气说完,眼睛里不自觉带了泪花,一直隐忍着的委屈和难过倾泻而出,心底最脆弱敏感的地方被刺激到,心中酸楚难忍,想要潇洒地转身离开,却终究没有那么坚强。
“小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真的慌了,韩晟韬接了你的电话说你在洗澡,那么熟稔亲密的口气,而且,那个时候你们那里是晚上,我当时脑子一下就乱了,完全失去了理智,所以才……”
庄茶撇撇嘴,很自然地接下了他的话:“所以,你觉得我和韩晟韬有一腿,孤男寡女,月黑风高独处一室,本来就不单纯,况且韩晟韬接近我的意思也没有干净得像白开水,干柴遇烈火,痴汉遇旱女,没点**四射谁信呢?”
她语带讽刺,靳钊言明显被她自暴自弃的口气刺到了,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眉心皱紧,薄唇抿成一条线,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庄茶吃痛,却没有挣扎,心底一点点地变凉。
她清楚他这样的表情就是生气的前兆,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两人交往这么长时间,她鲜少见他真的动怒,偶尔忍不住吼她,眼底也总是宠溺,全无半点寒意,大多数情况下他是温文尔雅的,忍耐力极佳,教养极好,面上总是挂着宠得她无法无天却又无可奈何的笑容。
而此时,他面如冰霜,眼底寒意逼人,气她给他戴了绿帽子。
他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哪怕他再怎么放低了身段与她相处,哪怕他无数次证明在这场爱情里他们确实是平等的,但是当真遇到了一丝波折,那个能挺直腰居高临下的人却始终是他。
他的占有欲,他的优越感深入骨髓,并不是她能改变得了的。
低沉压抑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靳钊言一直沉着脸盯着她,却是一言不发,不知道是被她气得无从开口,还是说她猜对了他的心思,让他连辩解的意思都不曾有。
“被我说中了是吧,你在心底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你良好的家教不允许你说出这样的话,而我的话正好戳在你心窝子上,所以你才无言以对。靳钊言,这已经不是误会不误会的问题,如果你信我,你就该知道,韩晟韬对我是一厢情愿,我左右不了别人的感情,但起码我明白自己的立场,别人喜欢谁不重要,我只清楚我喜欢的是谁。照你的理论来推断的话,那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夏朵总是在你身边,无论早中晚,从不避嫌,我是不是也要误会一下呢?青梅竹马的初恋女友与你远渡重洋,你们两人志趣相投,郎才女貌,有感情基础,三观相同,上班生活形影不离,哪怕曾经受过重创,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靳钊言逆光而站,晕黄的灯光在他身前投下一条长长的阴影,他的面容隐在这片黑暗中变得模糊不清,但即便如此,庄茶还是看到了他眼底渐渐升腾起来的怒火。
他脸色铁青,扯着她手腕的手松开垫在她脑后,紧接着另一只手扣在她腰间,把她狠狠地压在身后的墙壁上,这才腾了手,捏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庄茶,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嗯?”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生怕使的劲大了把她磕了碰了,庄茶心里突然烦躁得很,满腔怒火没处撒,只能仰着脸吼他:“那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吗?男朋友走了就饥渴难耐,可劲往屋子里带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只允许你误会我!我和韩晟韬的关系可比你和夏朵的干净多了,你凭什么生我的气,大男子主义!”
她的小嘴一张一合,即便生气到了极点,也没舍得说出半句伤他的话,靳钊言心底难以自持地变得柔软,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了头,狠狠地擒住了那张丰润的嘴。
他吻得很小心,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揽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嵌进他的怀里,温柔缠绵到极致,让人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还好走廊里并没有路人走动,寂静得不出一点杂声,只是撒了晕黄柔和的灯光在他们头顶,气氛绮丽却温暖,很适合拥吻。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深情的一吻中渐渐弥散,靳钊言松了她的唇瓣,微微抬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一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性感到让人心神**漾:“我刚才不是生你的气,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气我不该不相信你,气我不该失去理智对你说了那些话。小茶,你知道吗?我一个人漂洋过海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熟悉的人,没有熟悉的景,每天只有忙不完的工作,机械般地手术……”
庄茶被他勒得有些不舒服,扭了一下腰,嘟囔一句:“怎么没有熟悉的人,夏朵不是吗,二十多年的交情呢!”
话说了一半被打断,靳钊言也不生气,被她噎了一下,眼底有些无奈的笑意,惩罚性地在她嘴角咬了一口:“乖,你听我说完。”
“你属狗的啊!还咬人。”庄茶红着脸又嘟囔了一句,却是再不敢乱插嘴了。
“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做不完的手术,开不完的会议,我需要适应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和要求很严苛的工作环境,我每天都在奔波,却不知道自己在忙碌什么,有时候我就在想,我名义上是来充实自己的,但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空虚。我没有奋斗目标,生活没有盼头,一天结束了,第二天开始还是千篇一律的生活,我快要被这样无止境的日子折磨疯了。”
“怎么没有奋斗目标,你不是为了做一个更完美的心外科医生吗,国外的技术先进不少,可以学不少东西呢!”
靳钊言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茫然,言辞间也带了些唏嘘,她忍不住规劝一句,很是心疼。
“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可每次做一天的手术回来却只能面对空****的房子,心底那种空虚是无法填满的,有时候下了手术就会特别想你,莫名其妙很想你,掏出手机要给你打电话时才发现你那头是深夜,你睡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就只能忍着,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看你的照片无异于饮鸩止渴,可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继续煎熬着。”
靳钊言的脑袋窝在她的肩窝处,整个人把她团团抱住,生怕她跑了一样,低柔温热的气息在她颈间的皮肤一点点地蔓延开来,庄茶偷偷红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真情实意地和她说情话,她却听得如此难过。
“我很害怕,因为我不在你身边,你病了,累了,受委屈了,我都无能为力,我并不是误会你和韩晟韬,我只是害怕我做不到的他能做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小茶,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无助。”
庄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感动、心酸、高兴,五味杂陈,极其复杂,归根结底,这场误会是因为他缺乏安全感,他们两人其实是一样的,隔着触不可及的距离,即便再深厚的情谊也经不住看不见摸不着的空虚。
思及此,她突然觉得自己计较的事情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勾唇一笑,伸手揽了他的脖颈,难得娇俏地蹭了蹭他:“不管怎么样,欢迎回来。”
“……小茶,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