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虚妄的袖口
天的第四杯咖啡。
他觉得搞不好真的要上医院看看。他最近已经不是健忘那么简单,有些明明白白记在日程表上的事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仔细去回忆的话,脑袋里好像有某个区域缺失了一样,而且头疼的频率也高了起来,并不像是压力造成的。
只是预备着去医院的这件事,也总是在想起没多久又被忘了。
如果真的是老年痴呆的话……他就把那个乌鸦嘴女人的包一把火烧了。
凭昆然看看时间,也快下班了,他起身拿了西服外套,准备接着池觅一块回家,他感冒刚好,池觅还准备在他家给他弄几餐营养的。老实说他巴不得池觅赶紧搬来跟他一块住,白天能饱口福晚上又有人暖床,他想想都觉得舒坦得要死,但是提了几次,池觅都没有答应,他也不想纠缠。
这段日子过得安稳,只是他心里总是没底,池觅不肯向他透露到底用什么筹码跟家里谈妥的,他就只能成天拿着池觅巨细无遗地观察,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时候会想拿出“恋人之间要互相信任”的说辞来,但是他一贯最恨那些腔调,就算是恋人,也会有不想让对方知道的事,不仅仅是隐私问题,他更在意的是个人意志,说什么信任,他也是因为信任池觅,才不会究根问底。
当然好奇心被挠得太痒其实也挺难受的。
凭昆然按了电梯,一边等一边琢磨着晚上要叫池觅给他炒什么菜,电梯门这时候打开了。
“听说温先生跟我们Boss是旧识?”
“嗯,算是吧。”
电梯里传来交谈声,说着话的两个人一同抬起头看向外面。
凭昆然站在那,抿住嘴唇,看着其中的一个人。
对方在看到他的时候怔了怔,随即露出有些欣喜的神色来,但是凭昆然皱起眉的动作,让他不能支撑似的地后退了一步。
☆、第二十章
池觅在走出电梯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凭昆然的胳膊。
“怎么了?”对方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彼时电梯到达的是负二层的地下停车场,空间黑暗并且安静,这让池觅没耐心再忍下去了,索性拖住了凭昆然“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那个温子舟?”他这么问道。
凭昆然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挣脱了青年的手:“你听说了?”
“这一整个早上,都不断有人跑过来打听我是不是被你甩了,你说呢?”
“你不要想太多,就是个旧情人。”凭昆然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车子走去。“这次他回国我都不知道,好像是有个什么比赛,他被我手底下的人请来当顾问的。”
“没那么简单吧。”池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是凭昆然竟然一瞬间有些不敢回头。
“能有多复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前任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他故意戏谑地缩,打开车门,抬起头看向池觅:“上车吧,待会儿我们不是还要去超市?”
池觅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他,深呼吸了一口才走上前来。
“以后别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嗯。”
“就算再怎么数不过来,以后你也没机会数了。”
“知道了。”凭昆然看着面前满脸稚气的醋意的青年,凑过去亲了一下对方。
结果下一秒就被池觅捏住了脖子。
池觅在无人的停车场加深了这个吻,凭昆然一边晕乎着,一边却也在心底捏了一把汗。
事情确实没那么简单。
温子舟在电梯里撞见他后,就嗫嚅着要约他找时间见面,不论公事私交,他都没有理由拒绝,表现得像个旧伤还未痊愈的人,不应该是他凭昆然,所以他答应了。
“谢谢你,昆然。”
当时温子舟轻声说,然后抬眼看向了他。
凭昆然从未见过温子舟有那样的目光,那几乎是、几乎是……凭昆然觉得没法想下去。
他曾经无数遍地渴望过的,却来得太迟的目光。
温子舟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已经在这间咖啡厅等了一个小时了,窗外是落叶满地的深秋街道,这地带安静,行人稀少,他不时地看向窗外,心里惶惶的。
终于街边停下来一辆车,温子舟的眼睛亮了亮。
凭昆然从驾驶座上下来,疾步往咖啡厅走来。
温子舟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嘴唇,目光移到面前续了两次杯的咖啡上,深褐色的**表面有浅淡的白色泡沫在缓缓旋转。
温子舟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不好意思啊,我一忙就忘了时间了,你等多久了?”凭昆然出现在他对面,说话的时候能看见一小团雾气飘在空气里。
“没多久。”温子舟笑笑,“你要喝点什么?我叫服务生过来。”
“黑咖啡就行。”凭昆然有些内疚,事实上他根本就忘了今天跟温子舟有约,要不是温子舟拨电话过来问他还要多久到的话。离约定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多小时,这难免会让人以为他是在摆谱,而且,他从没让温子舟等那么久过,以前在一块的时候,哪次他不是最积极的那个。
服务生端上来一杯黑咖啡,然后转身离开。
“那个,上次在伦敦遇见,因为都有工作,就没有打扰你。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一向沉默寡言的温子舟竟然先开了口,不过这也好,凭昆然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好,你呢?”
“嗯,还好。”
凭昆然低咳了一声,他想不明白,这样无聊的对话,到底有什么意义。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就前几天的事,还正好碰上你的公司有人邀我过来拍宣传片,你们不是承办了中国赛区的一个模特大赛么,我就是来拍那个宣传片的,还做了顾问。”
“哈,我都没怎么管这个事。”
“嗯,这趟完了以后,我也不准备回意大利了。”
“诶?”
“那个……我会留在国内。”
“怎么了,听说你在那边发展的很好啊。”
温子舟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伸手搅动起面前早已凉透的咖啡。
而凭昆然一眼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瑞士表,不由愣住了。
那是以前自己送给温子舟的。
对方注意到他的目光,慌忙缩回了手,气氛有些失控了,暗潮涌动一般。
“嗯,回国也挺好的,毕竟家乡在这,那什么……”凭昆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温子舟垂着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昆然。”他轻轻出声。
凭昆然的身体震了震。
“我以为我会过得很好的,但是我弄错了。”温子舟喃喃着,“我以为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你,我也弄错了。”
“你说过,你会喜欢我一辈子的。”
“还、还有效么?”
池觅有些恼火地把手机扔进沙发,过去的一小时里他一直在拨凭昆然的电话,结果一律无人接听。
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池觅不由想起这几天公司上上下下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那个国际超模,叫温子舟的青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远远见到过,身边总是围了一堆谄媚的模特或者高层,但是神情倒不跋扈,相反很是温良。
而关于温子舟和凭昆然之间的那些破事儿,来龙去脉也总有人来他耳边给他嚼清楚,不少人都知道他跟凭昆然在一块,现在却都拿看好戏的眼光盯着他。
搞得他竟然也沉不住气,跑去质问男人,怨妇一样。
池觅伸手抓了抓头发,卷曲的黑发全拢在头顶,他把自己也摔进沙发里。
温子舟曾经被逼到自杀,哪怕是这样,凭昆然也不愿意放手。但是自己当初只是使了些手段,凭昆然差点就连他的面都不想见了,转眼就搂着别人堂而皇之来看自己的走秀。
跟本就没法比的。
就算凭昆然是认真在跟他交往,但是初衷一点儿不认真,现在还冒出个温子舟,就算这样的想法太婆妈,池觅也难以停止,凭昆然会离开自己的猜测。
他长那么大,第一次知道妒忌是怎么回事儿,心里被细致地撕扯一样,束手无策,却又不甘心忍着疼。
他没想到会有人让他疼。
可那是凭昆然,他喜欢他。
池觅觉得有些惶然无措,他从未经历过感情,头一次就栽在了凭昆然这样一个前科无数的人身上,如果对方喜欢的是别人,他幼稚简单的感情又该往哪儿放呢?
他已经够努力了,为了不订婚不被家里控制,凭昆然根本不知道他在为此做些什么。
如果凭昆然跟别人在一起的话。
他不会放过他的。
“嘭!”
房门突然被撞响,池觅忙起身开门,凭昆然就这么从外面倒了进来。
池觅被吓了一跳,忙弯腰去查看对方。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池觅把明显烂醉如泥的男人从地上架起来,拍了拍对方红透的脸。
“喂,你去哪儿了?”
凭昆然动了动嘴唇,听不清说什么,池觅把耳朵凑了过去。
“子舟……”
池觅的脸冷了下来。
男人大概是觉得热,开始在池觅怀里挣扎,嘴里却还嘟囔着那两个字,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池觅把他架到**去,脱了鞋袜外套,男人觉得舒服了,就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池觅站在床边,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凭昆然的修长的腿露在被子外面,毫不自知地享受着抛却烦恼的酒醉的梦境,池觅突然觉得难以忍受,他伸手一把掀开了凭昆然的被子。
“你他妈看着我!”他狠狠捏住男人的下巴,对方被迫睁开眼睛,神色却还是一片迷蒙。
“凭昆然,我算什么?!你想着别人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男人被摇晃得更加懵懂,只是强撑着睁大眼睛去看对面的人,识别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池觅?”
池觅不知道为什么,凭昆然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竟然也会让他恼火起来,而刚刚低柔的嗓音叫着“子舟”的那个人,他想杀了他。
怒火已经完全盖过了那绵软的妒忌,他咬住的凭昆然的嘴唇。
“唔!”血腥味迅速在口腔里蔓延。
接下来他好像完全□控了,凭昆然在他身下扑腾挣扎,但是被酒精麻痹的四肢对于池觅来说简直构不成障碍,脑子里只有“让他完全属于我”的念头,所以连凭昆然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什么时候埋在被子里呜咽,他都完全记不起来了。
只有在那被撕裂的甬道里顶撞,才能缓解胸口里突突跳动仿佛灼烧一般的疼痛。
☆、第二十一章
你说你会喜欢我一辈子。
还有效么?
少年被割开的手腕搭在浴盆边沿,眼睛里是凄哀的水雾。
凭昆然蓦地睁开眼睛,熟悉的卧室顶灯出现在视野里,余悸未消的胸口还难以克制地起伏着,他躺着缓了一下才平静下来。这一刻都想笑出声,为什么现在还会做那种血淋淋的梦?何况当年温子舟自杀根本就是想要摆脱他。
既然曾经那么果决,为什么还要回来找他兑现承诺呢?
那种承诺早就应该过期了吧,明明是你先……你先走的。
凭昆然闭了下眼,想坐起身来,但是才一动作,身后的伤口就传来异常鲜明的痛楚,他懵了一秒,前一晚支离破碎的画面才迅速地涌进脑海。
“妈的……”他低声啐一句,勉强撑起上半身,正准备掀了被子去修理那个胆敢趁他喝醉了发疯强上的小子,却突然感觉到背后有点不对劲。
凭昆然转过脸,就看到池觅正好好躺在大床的一侧,睁着眼冷冷看着他,似乎好一会儿了,背上立时竖了一排汗毛。
“你刚刚做什么梦了?”
没等凭昆然发作,池觅却先质问起来了,但是凭昆然一回想那梦的内容,顿时萎了,“不记得了。”他回道,随即板下脸来“你解释解释昨晚发什么疯?”
池觅定定看着他,凭昆然被这眼神惹毛了,伸腿踹了对方一脚,“你小子阴阳怪气的,好像还有理了是吧?!你憋着什么气?敢往我头上发?敢发就要敢承认!”
池觅被那一脚差点踹到床下去,也发了火,“你一身酒气的回来,嘴里还叫着别人的名字,我能不火?!我他妈就想把你干死在这张**!”
凭昆然愣住了,对面的池觅气得眼睛通红,竟然显得有点委屈,他的心脏立马塌下去一块。
“真的?”
池觅冷笑了一下“我犯得着编这种事堵自己?”
“我、我那是喝醉了……”
池觅露出懒得听解释的表情,无力地垂下眼睑,过了会儿又抬起头问他:“还疼么?”
“还、还好。”他哪敢抱怨,这种事搁哪个男人身上都是莫大羞辱,事实上他感觉得出来伤口已经上过药了,池觅懂得分寸,他该欣慰才是。
就算有气,跟池觅比起来,他也该忍着。
池觅叹了一口气,朝他靠过来,恋人熟悉的气息围到鼻端,凭昆然心底最后那点怒火也被围了个烟消云散,任池觅抱住了他。
“凭昆然,你现在喜欢的是我。”青年在他耳边低声却强硬的说,仿佛要把那几个字拿凿子刻在他的脑子里。
“嗯。”
“我给你时间,你总有一天会忘掉,但是我等不了多久。”
“……”
“要是我等不了了,你还忘不掉,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凭昆然想说“你这什么口气?”,想说“威胁到我头上了?”但是最终也只有回抱住池觅,说:“知道了。”
凭昆然在椅子上左右腾挪着吃完了早餐,准备跟池觅一起去上班的,青年却拿了衣钩上的外套,对他说:“你今天就别去上班了,另外我请个假,今天有事要去趟外地,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我会给你电话。”说完又看了他一眼“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能做错事。”
凭昆然被噎了一下,觉得那个“做错事”怎么听怎么别扭,不过先不管了“你要去哪儿?”他忙推开椅子站起身问。
“以后慢慢跟你说。”池觅在脖子上围上条灰蓝色的薄围巾,伸手要去开门,顿了顿却又转过身来,疾走几步来到凭昆然面前,捏了男人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放开的时候,凭昆然只看到青年湿润漆黑的一双瞳仁,专注盯着自己。
“我爱你。”池觅说。
直到池觅走出去关上了大门,凭昆然才从怔忪中回过神来,忙跑到阳台上去俯身往下看,就看见池觅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牌照不是本地的,凭昆然想了想,好像是尧城的牌照。
【我爸说,给我两个选择。】
【我哪个都没选。】
凭昆然想起池觅语气淡漠,看着自己的眼睛却深得能把人吸进去的模样,直觉青年是要回家给自己父亲作交代了。
他会遇上些什么,会失去什么或者得到什么,凭昆然都不知道,他不能帮他分担,但是青年在做的事,却一定是为了能自由自在地和他一起生活。
这样的话,心猿意马的自己实在太可耻了。
池觅并没有回尧城。
池远接着他,去了一座池家人都从未踏足的陌生城市。因为池觅的大哥在这里。
池家的长子池茧,初中的时候离家,就再也没有过音讯,这也是为什么,池觅离家会让池老爷子大动肝火,做出近乎残酷的逼迫。池老爷子本身就是控制欲强的人,辛苦培养的子嗣一个接一个地撒手不管自己辛苦打下的地盘,疑人不用,当然自家人坐高位是最稳妥的,池远虽然强悍,但是如果有个机智灵活的弟弟辅佐,池家的这一代就不用担心被颠覆,所以如果池家只有池远守着,池觅就不可能脱得了身。
所以早在几年前,池觅就已经开始悄悄寻找自己杳无音讯的大哥,他一直被池家训练作侦察类型的头目,获取信息的手段和人脉已经培养完整,甚至拥有很多池家并不知晓的信息渠道,所以一点一滴的积累,他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大致知道池茧在哪片范围活动。而这次答应池正霄的筹码,就是用他的一个儿子换自己这个儿子。
池茧是池家长子,若谈到继承,他才是最应承担责任的那个。
而池正霄在震惊过后,也答应了池觅的要求。
“只要你大哥肯回来,你就可以走。”
池觅面对说着这种话的父亲,心里不是没有一瞬间的失落,可是同样的,要把离家多年的大哥逼回尧城,这手段也不是不让人心寒。
池觅这么想着,走进了林家大院。
池茧是这里的管家。
最后池茧同意回家,那是好多天后的事情了。
而这一系列计划和交易,又在改变另一些人的命运,当然这是该放在另外一个故事里说的了。
池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有些愧疚。他找到了池茧,把这个虽然没有多少感情却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的人推向了那个他一度想要逃离的牢笼,但是每当这种时候,只要再想一想凭昆然,他就能坚定下来。
“我们明天带大哥回一趟尧城,然后你该干嘛干嘛去吧,绑你那么久,也辛苦了。”池远说着话,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彼时他们坐在下榻酒店的酒吧里,环境优雅,蓝调把气氛烘托得缓慢安然。
“嗯。”池觅点点头。
池远招手跟酒保要了杯苦艾,然后目不斜视地对池觅说:“不过我还有事想问你,你们模特公司的那个老板,叫凭昆然的,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池觅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池远。
“这件事父亲已经有所察觉了,只不过他好像没太当回事,大概以为你只是玩闹。池觅……”池远转过头来看着他,“你是吗?”
池觅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不是,我是认真的。”
池远苦笑了一下,垂下眼看着面前碧绿色的**,再度开口的时候,却是对池觅说:“你知道我以前有个喜欢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池觅一头雾水,却隐隐察觉到不详的气息。
“你听过白幼宁吧?白家的当家,当初把我们从尧城灰头土脸地赶出去的,就是他。那时候我还不满十岁,你才几岁大,但是他呢,他也才刚刚二十,手腕狠戾决绝,心思缜密得可怕,但是见过他的人都说,那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池觅微微张了下嘴,不敢相信自己猜测出的答案。
“你没想错,”池远笑了一下,“十几年后我回到尧城,要把池家的地盘抢回来,老实说那时候要不是有个白道上的家伙帮衬,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用的手段也很卑鄙,可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支撑我打败他的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家族使命。我想得到他。”
“……但是我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他,他心里的地方早就被别人沾满了。”
池远停下来,无声地吞咽下那些埋在心底很久的情感,不让它们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他停了颇久,才又对着池觅说:“所以,我其实是个同性恋,当然除了他我好像对别的男人不感兴趣,但是当初这件事被父亲狠狠斩断了,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变态行径,甚至不愿意向自家人透露。我就是他的牙,打落了和血吞下肚,他要我忍一辈子,但我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啊……”
“所以我骗你了,有我这个前车之鉴,父亲不可能以为你只是玩玩就忽视不管,就算你真的是玩,他也已经万分警惕了。”
“我刚刚多希望你说你不是认真的,那样你就没事了。”
“但是,弟弟啊,你怎么也栽在这种事情上了呢。”
池觅呆在原地,怔了很久,才挣扎般地说:“可是我已经可以脱离池家了,我不继承,我什么都不要,你们可以当没有我这个人,他凭什么还要管我!”
池远没有说话,池觅看见他暗自咬了咬牙,腮边鼓起一道隐忍的凸起。
“哥……”
“他毕竟是父亲。”池远说,“而且,那个凭昆然,他大概会有危险。”
☆、第二十二章
“我回来了。”池觅进门后习惯性地喊了一声,然后环视房间,客厅的电视机开着,沙发边的台灯是被拉亮的,凭昆然歪在沙发上睡得正熟。
他走过去,本来是想把一边的毯子扯去给凭昆然盖上,但是动作顿住了。
凭昆然睡着的时候会微微嘟着嘴,大概从没有人注意过这个细节,就算他曾有过林林总总数不清的床伴,但那些时候,他是呼风唤雨的上位者,恐怕没有多少人会细看他的睡颜,那种小孩子一样的神情,睫毛覆盖下来的模样甚至透着某种天真,池觅知道,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真正冷硬的。
他可能比自己想象的都要柔软。
池觅俯下|身去,亲了亲凭昆然的嘴唇,然后再去亲他的额头、眉骨、眼睛、鼻梁,最后咬了下男人的耳垂。
凭昆然总算醒了过来,看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打着呵欠坐起身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池觅不答他,只是凑过去趁他说话的间隙伸舌头舔了一下他的牙齿。
凭昆然激灵一下,忙双手捂住嘴,嘟嘟哝哝说:“幸好我他妈刷牙了。”
池觅眯起眼睛笑着说:“还是哈密瓜味啊。”
池觅不明白的是,曾经一度风流的凭昆然,为什么被他舔了一下牙都会炸毛,青涩地像个少年人。他因为这个疑惑而得意着,便又凑上去吻住对方。
凭昆然情绪被挑了起来,但仍旧有些不满,趁换气的间隙问:“怎么一回来就跟狗似的上来舔。”
池觅把鼻尖埋在他脖子里,闷笑着说:“因为太久没闻着肉香了。”
凭昆然暗自算了下,池觅这趟出去又是月余的时间了,公司里都对他频繁的长假不满,但是以为青年是凭昆然罩着的,也不敢说什么。
他想问问池觅这趟回去有没有把家里的事交代好了,但是看对方兴致勃勃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自己也是憋了颇久,一点火星子已经把全身完全烧热,暂时没那个空闲,也就顾着跟池觅接吻抚摸。
很快身上的衣服就褪干净了,池觅一条腿撑在地上,一条腿跪在他的双腿中间,用手握着两个人一同摩擦,然后对他说:“把腿搁我腰上。”
凭昆然依言打开腿勾住了池觅的腰,然后被一点点充满,他扭头看了眼还开着的电视,接着就被池觅把脸扳回来接吻,青年的另一只手摸到凭昆然头顶的遥控器,啪地关掉了电视。
池觅大概是为了补偿上一次的粗暴,这次做的格外温柔,磨得凭昆然像条将死的鱼,只会仰躺着轻喘,想出声说来个痛快的,又舍不得眼下能把人溶掉的缱绻。
池觅是怕再把凭昆然弄伤,这会儿也耐不住了,就弯下脖子把脸埋在凭昆然胸前,咬着对方问:“疼么?我能用点力不?”
凭昆然拍拍他的后颈,算是同意,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池觅抱着坐起来,自下而上的动作将他整个混沌的视野都颠**起来,他只好慌忙伸手紧紧搂住池觅,无意识中把自己的嘴都咬疼了,才缓过神来。
池觅泄了一次,呆在他身体里磨蹭了一会儿,又磨蹭精神了,就勾着凭昆然的腿弯把人抱起来,走到卧室里摆到**去,因为弯腰的姿势相连的地方退出来一半,括约肌本能地收缩,把池觅吸得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凭昆然。”他叫着男人的名字,复又挺进去,对方从喉咙深处漏出来一声□,更是像迎面挥过来的火把,直烫到了他脸上。
床单被揉出惊涛骇浪般的波纹,敦实厚重的大床竟然也发出吱呀的响声,凭昆然在骑马观景一般的颠簸中抬眼去看上方的池觅,青年也正紧紧盯着他,从下巴上滚落下一颗汗珠,正正滴在他的眼睛下面,凭昆然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池觅的脸就放大在面前,灼热的气息压上来,然后嘴唇被吞食一般的含住了。
他在同一时间感觉到池觅的双手伸过来,找着他的掌心,十根修长的手指绕着他的指根把手掌摊平了,然后紧紧扣住,仿佛要把他从手掌那开始,用力捏进来。
那一瞬间有什么凿进了凭昆然的心里,血淋淋的,又万分踏实。
折腾了一晚上,凭昆然是第二天中午才勉强醒过来的,穿着睡袍的身体干爽温暖,已经被细心处理过了。
“池觅?”青年不在视线范围内,他本能地喊起来,池觅在卫生间里应了他一声,问“怎么了”,他又懒得回了,翻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池觅在卫生间里喊了他几声都不见回音,忙跑出来看,结果就看见那男人又把两条光滑的长腿露在被子外面,又懒散又嚣张的睡法,只好又提着刮胡刀回去继续刮脸。
这看似平静温馨的日子不急不缓地往前行进着,其实就是在等着那颗埋伏已久的地雷被踩中而已。
第二天两个人才悠哉地到公司上班,并且是毫不避讳地肩并肩地走进公司,脸上都是放松又隐隐餍足的表情,旁人都要在心底嘀咕两句,一边又殷勤地打着招呼。
凭昆然稍微有些意外,其实平日里池觅并不是那么喜欢跟他在公众场合走太近,就算一同上下班也是错着点时间走,比如他去接池觅下班,青年都是说知道了,然后要去买杯喝的,叫他先到车库。这时候却紧紧贴着他,说话的时候还会凑到耳边,确实比平时要显得亲昵。
果然是馋久了,得到满足的小狼崽子一样,立马对着饲主态度改观。凭昆然不屑地想。
但是当他和池觅在走廊上迎面遇见温子舟,而池觅在同一时间偷亲了他的耳后时,他才发现也许原因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个。
温子舟的脸色有些僵硬,来回看了池觅跟凭昆然,才弱声说:“嗨。”
凭昆然有些尴尬,也打了招呼,正准备错身过去,温子舟却伸手拉住了他。
池觅的眼光箭一样射过去,狠狠盯住温子舟扯着凭昆然的那点袖子,温子舟吓得立刻缩回手,捏住自己的手指,一时说不出话来。
凭昆然也被吓着了,池觅那眼神跟要杀人似的,但他还是忙着拿出恶犬主人的架势,瞪了池觅一眼,又忙对温子舟说:“有什么事吗?”
池觅把脸扭向一边。
温子舟垂着眼睛说:“晚上有一个模特大赛的新闻发布会,八点钟,在约瑟芬酒店,你、你到时候记得去,你助理今天有事不在公司,怕你忘了,叫我帮忙提醒一声。”
“噢,知道了,谢谢啊。”
温子舟点下头,忙快步走开了。
池觅也迈开步子,径直往前走,凭昆然追上去,“闹什么别扭啊,不就是说了两句公事吗?”
“我眼皮底下还敢说私事?”池觅斜睨他一眼,“我上班去了。”说完就朝自己的楼层走去,凭昆然无法,也只有回身穿过通廊,坐电梯去自己的办公室,一边在手机上设了晚上发布会的闹钟。
晚上八点,约瑟芬酒店。
凭昆然一走进会场,就围上来一堆大赛的主办方和策划们,他边跟人谈笑自如边在心惊着,这些人似乎都见过,但压根想不起来都是谁,等入席坐下后,挨个看名牌,却都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不然就是打过多次交道的赞助商。
凭昆然坐在强烈的灯光下,觉得非常不对劲。
记者们杂七杂八问了一些关于这次模特比赛的问题,话锋就渐渐转到私人话题上了,而且几乎都是针对温子舟的,他作为这次比赛的顾问和宣传片主角,已经是代言人一般,坐在凭昆然左边,正逐一温和地回答着问题,关于出国后的发展,回国的打算什么的。
“有传闻说你这次回国,对于自己国际超模的前景并不利,而且原因还掺杂了私人问题,据说是因为旧日情人?”一个穿深色套装的女记者站起来,问题一出口就引起了小声的**。
凭昆然没想到现在的娱记在这种规模的发布会上都口无遮拦,有些愠怒。
身边的温子舟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了。
“有这个原因。”
“传闻也有说,关于这位旧日情人的具体身份,正是坐在你右边的薛茗总裁凭昆然先生?”
温子舟垂着眼,抿了抿嘴唇,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紧张,却也只是更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温子舟这边的人也急了,但是因为话题的另一个主角是凭昆然,没人敢贸然上前解围,毕竟当年凭昆然追温子舟的狂热劲儿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
温子舟嗫嚅着,微微上前,正要对着话筒说什么的时候,右边伸来一只骨节分明周正的手,按下了他的话筒。
“但是据我所知,温子舟先生八年前就把本人甩干净了啊。”
☆、第二十三章
发布会已经结束,凭昆然给一队工作人员在酒店里请了顿夜宵,包括那些记者。约瑟芬的夜宵场请了有名的港厨,大家都吃的欢畅。
凭昆然看着面前琳琅晶莹的小吃,却半分胃口没有,晚饭是池觅给做的,蟹黄烧卖就吃了两屉,味道绝对不比面前的差,现在他胃里都是满满的,哪里还能撑下去。
正好这时候手机在口袋里震起来,凭昆然忙说:“我去接个电话。”就溜开了。
电话是池觅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报了个大概的时间,青年却说要来接他。
“要接我可以。”凭昆然笑着靠在走廊贴了墙纸的墙上。
“嗯?”
“你开那台美洲豹过来。”
青年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好笑地说:“你非得这样?”
“我要送出去的东西,哪有人敢还回来的,你不收,以后也不用来接我了。”凭昆然语气强硬,但是嘴角却控制不住的上扬,果然,池觅在电话那边轻笑了一下“行,到点了在门口等我。”
凭昆然心满意足地收了线,正打算往回走,一抬眼却看见温子舟站在一旁,似乎已经等了他一阵了。
“我来找你的。”对方坦白道,顿了顿,又说:“是他吗?”眼神示意了凭昆然还握在手里的手机。
凭昆然猜想温子舟大概早就知道他跟池觅是伴儿,便点了点头,随即惊觉,如果温子舟一早就了解有池觅这么个人在的话,还来找自己表露复合的意愿,这种撬墙角的行为,实在不像温子舟做得出来的。
这么想着,脸上难免露出狐疑的神色。
温子舟看凭昆然稍稍蹙起的眉,觉得心口一闷,绵软的悲哀情绪升起来。
他笑了笑,“我本来以为那个年轻人是你的床伴,所以没有顾忌太多,后来才知道你们感情稳定,这实在是……我实在是太冒失了,不好意思。”
当初那个哪怕柔弱清淡却在凭昆然面前从未低过头的人,这时候说出的这句“不好意思”,就像从不知哪个角落横戳过来的一根刺,让凭昆然既心疼,又莫名的地慌乱。
“别这样说。”凭昆然瞄了瞄自己的脚尖,“就算不谈感情了,以后也可以做朋友,那什么,一直忘了跟你说,欢迎回来。”他抬头冲温子舟笑,尽可能地做到心无旁骛。
对面的青年却好像在这个笑容里晃了神,眼里露出再真切不过的爱意。
凭昆然移开了目光。
“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温子舟常年柔和低哑的声音传来,凭昆然却觉得格外陌生,像空气变成异常的介质,那明明是他曾经爱到深处的嗓音,此时被两人之间短短两步的距离扭曲成了不可跨越的沟壑。
“这次你又变成我老板了。”温子舟强自调侃地笑笑,“我会好好干的。另外,真的很高兴能看到你过的不错,那个年轻人,看上去是个好人呢。”
凭昆然站在原地,觉得心底某种一直固守的东西在慢慢瓦解,伴随着温子舟稍显破碎的声音。
那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沉甸甸压来,但似乎就要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那我先回去接着吃了,”温子舟指指身后“我看你也吃不下,就先走吧,我跟他们说一声。”
“嗯,谢了。”凭昆然点点头。
青年转过身去,走出了凭昆然的视线。
这让他想起在咖啡馆的见面,温子舟问他“还有效么?”的时候,他并没有怔愣太久,那一瞬间除了想起那些跟温子舟一起生活的片段,他还想起了池觅,所以他给温子舟的答复是:“对不起,我没办法兑现了。”
那时候温子舟睁大了眼睛,谈不上惊讶的表情,只是眼泪立刻充溢上来,凭昆然几乎要伸手去搂他,但是下一秒青年克制住了情绪,抬手跟他说现在很乱,要先走,就起身匆匆离开了。
他总是给他背影,无论过去或者现在。
凭昆然知道温子舟其实是个挺胆小的人,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挺直背脊,看上去像温和但不可侵犯的鹤。可越是铠甲沉重姿态凛然,包在内里的,越是柔软瑟缩的部分。
如果不是温子舟太胆小,执念里不能把真心交给曾经伤害过他的人,那么他们会在一起的。
但那只是如果。
凭昆然低头看了眼时间,离和池觅约好的时间只差半刻钟了,便朝大门走去。
池觅提前出了门,从凭昆然的车库将那辆被罩上防尘套的美洲豹提出来,坐上驾驶座的时候又想起凭昆然在电话里明则要挟,其实就是耍赖的语气,不由笑起来。点火、挂档、踩下油门,当扶上方向盘的时候,机械极好的触感掌握在手心里,池觅也忍不住有些兴奋,脚下的油门有均衡的推力,被踩下去感受能具象为脑海中发动机被点燃,活塞运动激起火花的画面。
池觅在驶出别墅区后开始加速,凭昆然的房子在环境优美的郊外,通向城里的路面是新修的大道,夜间车少,他就稍微放开些飙。凭昆然不知道,其实这份礼物他送得实在对极了池觅的胃口,高中那会儿池觅心情不好的发泄方式就是飙车,一年两年,他也竟磨出了接近专业级别的车技,后来母亲担心,父亲也反对,便把这稍微能称得上爱好的活动丢了,说起来,他已经五年没飙过,都快忘了这种冲破空气,周身带风的感受。
这样不消半刻钟,就能到城里,再在交通拥堵的路上耽搁一小时,他也就能接到凭昆然了。
正当池觅心情轻松着,车开得越来越快,下一个弯道急速掠过后,远处的路中央却赫然出现两辆横挡着路的轿车。
哪怕池觅当即踩下刹车,眨眼间美洲豹却已经贴近了那两辆车,差一点就撞上了。
池觅吓了个够呛,打开车门想把乱停车的家伙拎下来揍一顿,可是当他看清站在车外的几个人都施施然的态度,以及领头的那位正是池家管家的时候,他停下了步子。
眼前的一切信息被迅速分析,而得出的结论让池觅几乎要逼出冷汗来。
“怎么回事?”他率先发问。
“老爷说想少爷您了,让我们来接您回趟本家。”管家不卑不亢地说着,语气冰冷,哪里看得出是被派来传递这种温情口令的。
池觅的目光子啊管家脸上绕了一周,他的手几乎要都起来“你们要动凭昆然?”他懒得跟跟这些人绕弯子,沉声问,但当他问出口后,自己却无法接受了。
“老爷说,就算您不坐继承人的位子,也还是他儿子,该照顾的地方,还是要照顾着您。”
池觅什么也听不进去,脑海里只剩下上次池远的那句“凭昆然可能会有危险”的忠告,他堤防过,但没想到会那么快,他才着手想解决的方法,父亲竟然就像恶虎一般紧追了上来。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立刻返身上车,对面的人反应也不慢,几个人追上来开他的车门,几个人发动那两辆轿车调整方向。
这辆500匹马力的美洲豹同样拥有相当迅猛的提速能力,池觅想生生撞破围堵,油门被他狠狠踏了下去。
寂静的公路上传来震天的轰响。
凭昆然走到路边站定下来,开合了几下手机,觉得等人的时间颇无聊了,就掏出支烟低头点燃。
城市的夜晚充斥着各种绚丽灯光,璀璨是璀璨了,光污染却也一并而来。凭昆然抬头看看夜空,那夜幕看上去却像一块尘埃漫漫的布,见不着半刻星子。
他吐出一口烟来。
“昆然!!!”
背后突然想起的呼叫让他愣了一下,条件反射以为是池觅,却又在四分之一秒间想起那青年不会这么叫他的名字,然后他眼前一黑,人被狠狠撞了出去,与此同时,“磅!”的一声炸响,让本来就不静谧的夜晚,彻底沸腾起来。
☆、第二十四章
凭昆然从地上站起来,耳膜上还留着那阵短促响声的余震,脑子晃**得厉害,步子踏不实,像踩在危险的海绵上。
他听见□,扭过头去,就看见温子舟倒在那,已经有路人围过去,温子舟的脸从隐绰的人影间露出来,脸上蜿了两道血。
凭昆然脑子里轰的一声,忙跑过去,把挡着的人奋力挥开,去搂温子舟的脖子。
温子舟额头上血和汗混在一起,勉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去看凭昆然,而后又哼了两声,就晕过去了。
有人在旁边说已经叫了救护车,但是这个点正小堵着。
凭昆然抖着手去检查温子舟的伤处,发现头上的只是跌倒时的擦伤,松下一口气,又觉得自己脚下似乎踩着一层**,他忙去看,却见到一滩并不稀薄的血液,是从温子舟的腿上流下来的。
枪伤在腿上!
这种出血量怕是伤到了大血管,要是等救护车捱过拥堵的路况,说不准就没救了。凭昆然一边疾速在脑袋里回忆着最近的医院,一边从衣服上撕下条布来扎紧温子舟的大腿,然后把人打横抱起,就开始狂奔。
两旁的灯光飞速退后着,路上的车全是停停走走的,凭昆然奋力迈着已经麻木的双腿,脑袋里全是精神极度紧张后的空茫,这么跑了十来分钟,他发现了被堵在路上缓慢前进的,开着警报的救护车。
池觅把那台车前盖张牙舞爪翘起的美洲豹开到了约瑟芬门口,这一路上他抄各种小道赶过来,后视镜还被狭窄的小巷刮掉了一个。路上拨了无数个电话给凭昆然,但是没有人接听。
他从车上下来,额头上还流着血,把路人吓得纷纷避让。当时池觅想要强行撞开挡住他的那两辆车,那些人也都立刻看出来了,同时避让才让撞击没那么致命,池觅的头磕在挡风玻璃上,这让他晕了一阵,而随后的飙车更加让人心惊胆颤,为了甩掉身后紧追不舍的池家人,他把速度一度提到了一百八,在不时有车辆出现的路面上危险到了极点,不过这时候,他也只能庆幸凭昆然逼他开这台性能极佳的美洲豹了。
想到凭昆然,池觅的心脏就狠狠扯了一下,他在原地快速环视一圈,见不到男人,却发现路边有一滩再明显不过的新鲜血迹。
池觅觉得心脏在那个瞬间似乎没了。
这种时候已经没办法保持一路上强行按压住的冷静了,池觅茫然惶恐地抬起头看四周,灯光在眼前摇晃颠倒。
我来晚了吗?我来晚了吗凭昆然?
别丢下我……
池觅站在人潮熙攘的街头,像走丢的孩子一样,见到往面前过的人就抓住对方,“见到凭昆然了吗?”没有人回答他,都狂摇着头挣开,终于在池觅几乎崩溃的时候,有人过来扯了他的袖子。
池觅惶急地看过去,“见到凭昆然了吗?”他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恐怖。
对方是约瑟芬的门童,忍住惧意指了指地上的那滩血:“刚刚有个先生在这里受伤了,我见着有人拿着枪,但是一转眼就没了。”
“他、他长什么样?!伤的重吗?!”池觅总算是找回一点理智,不再只拿着名字吼。
“有人围着,没太看清,但是有另一位先生抱着他跑了,好像是要去迎往路上来的救护车,你可以去离这最近的仁爱医院,那里有个急救站,他们应该在那里。”
池觅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凭昆然了,枪伤的话,凭昆然一个开娱乐公司的,能惹上什么带枪的人。他只是没想到父亲会那么狠。不过还有希望,凭昆然现在一定在等他,他得赶快到他身边去。
他还是分出半秒说了声谢谢,车根本调不了头,他便用跑的赶去医院。
池觅冲到医院大厅,逮住穿白大褂的一个医生就问枪伤患者,对方给他指了楼层,他都等不及电梯,从楼梯间冲到四楼后,那里手术室的灯正通红着。
但是池觅没有关心这个,他看到浑身是血坐在手术室外的凭昆然。
“你哪里受伤了,医生!医生在哪儿!!!”
凭昆然正无力地抱头坐着,突然被人扑过来一把抱住,他抬头去看,只见到池觅一张快哭出来的脸。
“我没事,血不是我的。”他忙站起来,伸手去安抚青年,把对方的手按到自己胸口。
见到池觅的那一刻,他恐惧惊慌的情绪象是终于能靠岸的船只,他总算能发出声音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有人要杀我,温子舟救了我。”凭昆然说着,象是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脸色白了白:“温子舟大概是伤到大血管了,他流了很多血……他傻吗,为什么要扑出来。”
池觅把男人的头按向自己的肩膀,心里想的是:傻的是你,难道要让你去挨那一枪?但是池觅没有想到是温子舟替凭昆然挨那一枪,那个温和清俊的青年,竟然